戈壁芦苇·红柳之恋

王彦峰

戈壁芦苇

我见过江南水乡的芦苇，舒展着墨绿的叶子，舞动着纤细的身姿，风姿绰约，娉娉袅袅。我见过北方河湖的芦苇，一株株清秀挺拔，粗壮结实，密不可间。但是，朋友啊！你可曾见过戈壁、大漠中的芦苇，它们干瘦凝练，铁骨铮铮；向天而歌，坦坦荡荡。

在世人的认知里，芦苇是寻水而生，哪里有水，哪里就有芦苇，水流淌到哪里，芦苇就生长到哪里。干旱缺水的西部，浩瀚无边的大漠，死寂沉沉的戈壁，不可能有娇嫩的芦苇。在我从军的那些岁月，戍守边关的日子里，我见过大漠戈壁中的芦苇，它让我有所顿悟，让我崇敬有加。它是大漠坚强的斗士，它是戈壁壮美的舞者。

严重缺水的大漠、戈壁，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芦苇生长，这一观念牢固树立在人们的通常认知中，坚定萦绕于脑际，绝不会将喜水的芦苇与干旱的大漠、戈壁联系到一起。其实不然，在沙漠的低洼处，在干涸的河床边，在戈壁的断裂带，芦苇的家族是很坚强的，也是很旺盛的。让我们的思绪回归到几千年前，上万年前，广袤的西北大地气候温和，湖泊纵横，河流众多，水草丰美，牛羊成群。这片神奇而美丽的土地育孕了勤劳善良的牧民，当然也生长着茂盛的芦苇，它们密密集集，声势浩大，成为牛羊可口的食物。随着气候的变迁，生态的恶化，河流逐渐干涸，湖泊随之消失。但坚强的芦苇以非凡的意志生存下来，以凛凛风骨向恶劣的环境宣战，以非凡的勇气傲立于天地之间。你看吧！四野是漫漫黄沙，周围是干裂的土地，簇拥着一丛丛芦苇，给人以无穷的震撼。有经验的牧民在戈壁、大漠中，可以根据芦苇的长势准确地找到水源，倘若见到一丛芦苇，但见土地泛白，那是苦涩的盐碱，挖开盐碱地，土层逐渐湿润，可以挖出水来，以解燃眉之急。

在居延海，在罗布泊，芦苇不是外来植物，也许在几十年前，这里还存在湖泊，千年之前，这一带还是水丰草美的牧场，湖水碧波荡漾，水鸟相集，锦鳞游泳，烟波浩渺，由芦苇织成的迷宫是鸟类天然的居所，有过“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的景象。在这名副其实的水乡，芦苇长得郁郁葱葱。由于环境变化，随着时光流逝，湖水面积越来越小，最后消失殆尽。芦苇长势逐渐衰弱，越来越少。残存的芦苇终于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水源，面临生死抉择，是苟延残喘，坐以待毙，还是把根扎深，顽强生长？坚强的芦苇选择了后者，它们置之死地而后生，把生的希望放大，把根扎得很深很深，努力汲取地下水分，迎着狂风，对着热浪，铆足了劲儿地生长，把旺盛的生命力无限展示。它们尽管身躯干瘪，尽管叶子泛黄，但苇叶照样摇曳，身姿照样飘逸动人，正义凛然，风度翩翩，为野生动物提供休憩场所，为牛羊骆驼奉献美食，让苍凉的荒原不显枯燥，充满无限的生机和活力。

戈壁、大漠的芦苇生了死，死得坦荡豁达；死了再生，生得安然坚强。它们也曾羡慕水乡同伴衣食无忧，但却从不感叹命运的不公。恶劣环境淬炼了它们顽强的意志，彰显出锐意进取的锋芒，赋予了蓬蓬勃勃的生命力。由芦苇联想到人生，一个人不必叹息命运多舛，在恶劣环境中不屈不挠，活出属于自己的那份恬淡，那份真诚，那份成功，才是生活中真正的强者。

红柳之恋

在茫茫的戈壁瀚海中，一切都是孤寂的，盛夏的烈日无情炙烤着这片干涸的土地，黄沙似乎也冒出了白烟，在没有植被的地方，飞过的一只鸟，跃过的一只兔子也会被烤焦。然而只要有红柳的地方，就会有一片绿荫，就会显现一派生机。红柳花开，灼灼绽放，宛若一个个挥舞着红纱巾的少女，又像一簇簇燃烧着的火焰。

红柳点燃了黑戈壁的生命，给了黑戈壁鲜活的信念，戈壁瀚海中只要有红柳，就会有沙丘，有了沙丘，就会有绿洲，有牧草。红柳被黑戈壁上的牧民称为吉祥柳，哪里有红柳，哪里便少有风沙的袭扰。那火红的枝条，那鲜红的花穗，一堆堆，一簇簇，在黑戈壁上尽显风流。7月是红柳开花的季节，沉寂了一冬的红柳渐渐苏醒过来，抽枝发芽，绽放花朵。它的花序稠稠密密，开满黄米大小粉红色的花蕾，喧喧嚷嚷，沸沸扬扬。蜜蜂飞来，嗡嗡嘤嘤，吸食花蜜；蝴蝶光临，五彩斑斓，翩翩起舞。红柳的花绚丽多彩，红艳艳的花，绿莹莹的叶，给单调的沙漠平添了一抹醉心的彩虹。清风吹过，散发出幽幽的芳香，颤巍巍的，在平和的空气中流淌。

红柳属多年生木本植物，长相极似柳，开花红艳艳，像一团团燃烧着的火焰，故名红柳。红柳耐寒、耐旱，生命力极其顽强。红柳又叫多枝柽柳，古人谓之“降龙木”。传说红柳本是天上的一位仙女，贤惠而坚韧，玉皇大帝视察人间时看到黄龙猖獗，黄沙凌虐，农田庄园被黄沙掩埋，甚为怜惜，便下嫁红柳做黄龙的妻子，以慰其心，镇住黄沙。于是，红柳就在沙漠安了家，一如骆驼，一生也走不出沙漠。有沙的地方就有红柳，它一心一意坚守黄沙，沙漠中大凡田园周围都有红柳拱卫，沙丘腾跃蜿蜒，绵亘数里，红柳绿意葱茏，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绿色长城，夏日红花欲燃，恰似一道彩色屏风。红柳蔓生的枝条很多很密，有的挺拔玉立，昂首向天，一如苗条少女；有的粗壮结实，顶天立地，宛若壮士倚天；有的老态龙钟，步履蹒跚，佝偻伏地；有的虬枝盘绕，密密匝匝，匍匐于地；有的干枯老朽，已无生命，但仍旧守卫沙丘，盡职尽责。所有的红柳把一座座沙丘封锁镇压，所有的红柳把猛烈的狂风阻挡。只要有红柳，黄沙就地伏法，狂风到此止步。

红柳沙丘的形成漫长而艰难，一株纤弱的红柳幼苗在飘摇，茫茫旷野，无尽黄沙，极度干旱，狂风肆虐，它孤苦伶仃，它经受磨难，也许是风吹来的，也许是水冲来的，也许是鸟播撒的，总之它艰难地生长起来。烈日无情地炙烤它，风的鞭子恣意抽打它，沙的醉步蛮横蹂躏它，红柳以其倔强顽强的性格和深深的责任感把狂飞的风抓住，把流动的沙压住，无法挣脱的沙在它脚下堆积，红柳拼命地长，黄沙不住地堆，日积月累，层层加固。红柳沿着沙坡不断抽枝、发芽、扎根，繁衍出一个庞大的家族，壮大自己的实力。红柳以其顽强的生命，终于长成巨大的身躯，筑起巍峨如山的沙丘，农田家园置身于星罗棋布的沙丘之间，沙丘上满是繁茂葱茏的红柳，茂密郁苍，把整个沙丘包裹在里面，从而形成一座巨大的绿山，挡住了狂风，锁住了黄沙，保护了农田庄园。红柳也成为美化连队营区的植物。它们与整洁的营房、高高的哨楼连接在一起，构成边关一幅美丽的风景画，筑起边关一道坚固的防风墙。

这就是红柳，大漠瀚海的强者，威猛刚强的斗士，它毫不嫌弃大漠戈壁的贫瘠，狂风烈日的无情，落地就生根，呈现出一派生机。我爱红柳坚韧不拔的意志，为了抵御风沙，它把身体扭曲变形；为了战胜干旱，它把根扎得很深。它虽然没有白杨的英俊挺拔，柔柳的婀娜多姿，但它却无比坚强，斗风沙，战严寒，永不低头，与恶劣的环境奋力抗争，为保护水土流失立下了赫赫战功，它的生命充满了英雄的壮举、壮士的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