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昂 金晓燕
(河南工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河南 郑州 450001)
民主话语作为政治话语的核心内容,具有高度的涵括性与延展性,在一国的国际话语权构建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立足于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历史节点,民主领域已然成为中西方意识形态交锋中“不见硝烟,但闻枪声”的激烈战场。此前,拜登政府提出“民主国家联盟”构想,妄图利用民主的话语笼络打造“反华包围圈”,在意识形态领域围堵中国。在西式民主“逢中必反”“龇必中国”的背景下,中国如何构建自身民主话语体系,如何行使自身的民主话语权成为一项重要的时代课题。
“民主是全人类的共同价值,是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始终不渝坚持的重要理念。”[1](P335)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人民独立自主地探索适合中国国情的民主样态,在推进人民民主的普遍实践中逐渐形成了全过程人民民主的重要理念。2019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上海考察时首次提出:“人民民主是一种全过程的民主”;[1](P303)2021 年,在“七一”讲话中习近平总书记进一步作出“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的重要号召;[2]2022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系统勾画了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战略图景,他指出:“全过程人民民主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本质属性,是最广泛、最真实、最管用的民主。”[3](P37)全过程人民民主理念的提出有力挑战了自由式民主思维,松动了西方垄断资产阶级的认同基础,造成传统守成型大国焦虑感倍增,故而对我国的民主话语大肆挤压、施以霸权。[4]基于此,本文试图从西式民主的话语权解构入手,深入分析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话语意涵与比较优势,以期在增进对其学理性认识的基础上,进一步破除西方民主的叙事桎梏与话语权围剿,廓清民主迷思以提升中国民主的国际话语权。
对于美国人而言,意识形态重于疆域,[5](PP44~45)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意识形态斗争具有清醒的认知。在政治领域,以约瑟夫·熊彼特、乔万尼·萨托利、罗伯特·达尔等为代表的学者、政治家在冷战后对西方民主展开了耗时几十年的话语建构,逐步为其打造了一套分条析理的叙事逻辑与表述方式。得益于此,西方的民主话语在全球范围内得到广泛传播并日益占据主导地位。作为西方国家自居“国际道义制高点”的民主价值观,民主在其国内虽有体现,但更多表现为对外霸权。
第一,霸权民主界定及话语阐释。“民主”发源于西方,因而西式民主具有得天独厚的历史优势。凭借民主起源的先发优势,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长期主导着民主的概念阐释权、标准设定权、道路评判权,乃至民主争端的裁定权,在资产阶级利益驱使下,不断篡改着民主本意。例如:民主原初含义中的“人民”逐步被窄化为“选民”,“民主”被矮化为“选主”,“人民统治”被偷换为“竞争性选举”,“人民主权”被异化为“人民投票权”,等等。在此基础上,“历史终结论”“福山民主观”相继提出,使西式民主日益被包装成“人类文明终极形态”,以一种“非我即错”“民主灯塔”的傲慢姿态肆意打量着他国政治。
第二,强帖“普世价值”标签,兜售民主。西方国家罔顾他国意识形态、社会制度及发展水平差异,无限夸大西式民主在现代文明中的优越性,甚至将“人权、自由、民主”等价值性知识鼓吹为“普世价值”的真理性知识四处兜售。他们以“和平演变”“民主输出”为战略,妄图以民主价值观的同化蚕食别国主流意识形态,分化、瓦解他国内部派别力量,并通过培植“政治代理人”逐步实现“超越遏制”的本质目标,进而鲸吞地缘利益,巩固霸权地位。
第三,曲解、抹黑非西方国家的发展规划与发展实践。鉴于尼古拉斯·斯皮克曼的边缘冲击学说以及“文明冲突论”的思维定式,西方国家常常沉溺于过时的国际秩序而臆断“修昔底德陷阱”,不断设置“假想敌”、炮制“威胁论”,刻意误导国际舆论而污名他国形象,意欲扰乱别国的发展环境以遏制其国际地位的提升。这一系列“唯恐天下不乱”的迷惑行为实则是“霸权稳定论”的现实写照,可谓心怀叵测,其对国际环境冲击之巨大,也必将给自己留下无底陷阱。
第四,假人权之名,行强权之实。西方国家长期在人权领域搞政治,在政治领域搞人权,频繁挑起国际人权争端为西式民主的输出贴金助力。“宽以待己、严于律人”是其一贯的政治哲学,对国内种族矛盾等人权问题视若无睹,却总是拿着人权的“望远镜”去观望他国内务。他们打着“人权高于主权”的旗帜,呐喊“空间正义”与“全球正义”的口号,假借“人权卫士”的身份,不遗余力向非西方国家输出民主、强施“人道主义干预”,“它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6](P36)然而,民主盛装难掩霸权谋求。鼓吹乌克兰“民主”,是为了削弱俄罗斯;发动以“阿拉伯之春”为代表的“颜色革命”运动,是为了控制中东“世界石油宝库”的战略位置,等等。可见,国际人权问题映射着西方国家“霸道天下”的政治本质,早已成为其以强凌弱的“遮羞布”。
第五,推行“文化渗透”,消解他国的文化与民族认同。西方国家推行文化渗透的意图明确,即以隐蔽的文化输出潜移默化地唆使他国民众信服西方文化是“精神主人”。作为“和平演变”战略的重要举措,文化渗透是西方霸道底色的典型体现。民主领域,以美为首的西方国家采取“虚实结合”两大方法对外渗透,妄图以民主价值观的输出塑造一元话语世界和现实世界。即:对内务虚,模糊与混淆国内的民主理念与实践,大肆鼓吹“民族(种族)优秀论”“民主优越论”与“文化优越说”,强调西方中心主义;对外向实,框定他国为“历史虚无”,掏空与混淆他国民主的本真意涵与表现形式,定西式民主为一尊,进而误导别国移植西式民主,摧毁与其最为相宜的民主道路。
在西式民主的话语权建构下,以“竞选”为载体的自由民主得以强势输出。一时间,西式民主竟被推上了建设现代化国家的“神坛”,效仿者纷至沓来。但是,“制度移植”的最终结果大多水土不服,效法自由主义民主理论而转型的国家基本上都陷入了“无效民主”的泥淖。[7]作为制度的输出国,近些年来,西方世界闹剧不断、乱象频发,其民主早已是千疮百孔、沉疴难愈。然而,为何国内问题成堆,民主却是“世界样板”?[8](P42)西式民主如此霸道,无非是依仗自由民主意识形态的“三大要素”,得力于对古典民主理论改造的“三步走”战略。
第一,天赋人权是西式民主话语的理论根基。西式民主强调个人本位,倡导以个体投票传达个人偏好、彰显个人理性,进而决定集体事务,而这一理念的理论支撑正是“天赋人权”论。天赋人权论发轫于17至18世纪欧洲的启蒙运动,该理论视人权为神圣万能的外力恩赐,认为人的生命、财产与自由是不可剥夺、不得转让且人人享有的,自由与平等与生俱来,合乎人的天性,理应受到法的保护。最早提出“天赋人权”论(“自然权利”说)的是荷兰法学家格劳秀斯;其后,英国哲学家霍布斯、弥尔顿与荷兰的思想家斯宾诺莎对这一理论进一步深化;随后,英国洛克对其进行系统论证,法国的卢梭、孟德斯鸠,美国的杰弗逊、潘恩等人对其丰富发展。最终,“天赋人权”论在1776年美国的《独立宣言》中以政治纲领的形式得以体现、在1789年法国的《人权宣言》中以“法”的形式最终确立。不可否认,“天赋人权”论的产生是社会历史发展之必然,它曾在反对封建专制、特权斗争与人类思想解放中发挥巨大作用,但是,随着历史推移与西方民主制度发展,该理论的阶级本质和历史局限性愈发暴露。科学的马克思主义人权论对此曾有一针见血的批判:其一,作为资产阶级权利,资产阶级所强调的人权是“富人的权利”,“指出人权本身就是特权”,[9](P229)而“平等地剥削劳动力,是资本的首要人权”。[10](P338)其二,“天赋人权”论对人权的阶级性与历史性大肆抹煞,认为权利来源于上帝、理性和人性,同时视权利为永恒、抽象与普遍适用的存在。该理念将唯心主义作为哲学先导,以观念统摄现实,极具形而上学色彩。
第二,竞争选举是西式民主话语的核心要义。西方的选举活动滥觞于古代希腊,经历了漫长发展史,而近现代西方选举制度端启于17世纪的英国,是政党政治制度与近代议会制度相伴产生的。1688年“光荣革命”后,作为资产阶级革命胜利果实的《权利法案》(1689 年)颁布,该法案明定了“下院议员自由选举”,宣告了西式民主选举制度的正式形成。不可否认,竞争选举为西方各党派在政治稳定前提下和平地问鼎政治权力与国家治理打下了坚实的理论基础,放眼当今西方的民主话语,竞争选举仍被寄予极高期望,甚至被奉为实现民主“唯一可行的方法”。在国际舆论中,亦有这样的说法:竞争选举具有产出政府与政治领导人并赋予其社会认可度的功能;具有代表民意、集中民智、体现民情的服务功能;具有对当选者及其承诺发挥监督与预警的功能;具有实现社会整合、促进政府高效运转的功能,等等。然而,无论从当代全球的学术研究亦或西方的政治实践中考察,我们均能发现,人们赋予竞争选举如上期望,多数可归结为政治幻象,这些期望更多地是受到了西方意识形态宣传的影响,而非客观事实。
第三,三权分立是西式民主话语的制度理念。“三权分立”学说的思想源头可追溯至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的“政体三机能说”,而近现代分权理论的首创者则是英国思想家洛克。18世纪,法国思想家孟德斯鸠对洛克的“分权学说”丰富发展,提出了“三权分立”的政治原则,随之该原则被美国应用于国家治理中,并衍生出三权分立的政治架构。冷战后,伴随美国国际地位的提升,该架构传遍全球并引得他国广泛效仿。按照西式民主的叙事逻辑,只有立法权、行政权与司法权之间实现三权分立,国家权力之间才能更好地制衡、监督与制约。从这一点而言,“三权分立”原则的设计初衷理应是为了达到“人民主权”的。然而,一旦我们回归到该理论诞生的历史语境,便可得知,所谓“三权分立”,不过是囿于“三权”内部来探讨权力制约,而非将“三权”动态地置于整体的社会系统与大历史观中考察,它的根本目标是为了保障有产者的私有财产、抵御民众的参与压力,进而避免所谓“多数人的暴政”,而非民主。换言之,披着民主外衣、打着分权之名而维护少数资本家的利益才是该原则的理念本质。与此同时,分权原则的理论张力在现实运作中也面临着巨大落差,当代西方国家内部各大权力部门之间相互推诿、效率低下则为印证。
上述可鉴,西式民主不仅存在着“自我合法化”的哲学悖论,还面临着现实主义的发展困局,西方各国之所以能将其作为科学的理论支撑而牟取到全球范围内的话语霸权,是其主动塑造的结果,绝非与生俱来。西式民主走向话语霸权并非一蹴而就的,而是稳扎稳打地完成了民主改造的“三步走”战略。第一步,对民主概念进行改造。即熊比特颠倒古典主义民主理论的优先次序,将参与式的古典民主理论改造为选举式的精英主义程序民主理论,以“民主选举”取代“人民主权”,在淡化“人民”概念的同时,为检验政府的民主与否确立了可测量标准。第二步,框定民主于自由主义范畴之内。沿着熊彼特的足迹,萨利托将自由与民主“唯一绑定”,并将“自由民主”定式为西方国家建制与治理的核心,进而成功建构了自由主义民主或多元主义民主。第三步,对自由主义民主进行合法性改造。韦伯认为以往的正当性学说不可证明,并从可视化的程序出发论证了只有自由主义民主才具备合法性,进而将政治正当性从理论层面拉至程序层面。
总之,自20世纪40年代起,自由主义民主共迈过了三大步骤、经历了至少两次的大改造,才完成基本的学术包装并获得话语优势。在知识、资本与国力(权力)的合谋下,这一魅惑性话语按照“将民主唯‘西’化→将西方唯‘一’化→将唯一‘统一’化→将统一‘统治’化→若不服统治便‘打压’”的总逻辑霸权式输出,并建立起“举世瞩目”的政治话语权。
哪里有权力,哪里就有反抗。[11]破除西式民主的话语霸权、拓宽多元的话语世界,是当前国际反霸权主义的应有之举。然而,霸权的消解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无法毕其功于一役,更不会自我实现,只能从霸权的外界逐步聚拢力量。展望21世纪,终结西方政治话语霸权的希望在东方,而东方的希望在中国。[12]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话语建构以其内嵌的科学性实现了对西式民主的多维话语批判,在民主的价值、程序、效能以及评价标准上均酿就了丰富的国际话语权意涵,成为人类迈向多元话语时代的一次成功探索。
“民主”一词起源于古希腊,意为“人民的统治”。古往今来,无论各国政体如何更替,“民主”一词的语义核心始终未变。但是,各国对民主所含的两大要素——“人民”与“统治”的比重却歧见纷呈,民主性质亦随国界的变更而各异。而决定这一点的,正是各国不同历史时期的社会经济关系。正如列宁所言:“任何民主,和任何政治上层建筑一样……归根到底是由该社会中的生产关系决定的。”[13](P279)西方民主在生产资料私有制基础上生成,其话语实质必然是遵循“资本逻辑”的自由民主。而资本逻辑催生政治多元主义,导致党派竞争与对立成为其民主运行之常态。在自由民主话语中,政党竞选以持有足够的资本为必要前提,选民偏好也随资本的朝向而涌动。这样,整个竞选过程将演化成一场“顺从民意”的民主过程。[14]从表征上看,每位公民都可通过自由选举平等地实现政治参与权,而从参与实践上看,自由选举的背后尽是资本意志的淋漓体现。“资本主义社会里的民主是一种残缺不全的、贫乏的和虚伪的民主,是只供富人、只供少数人享受的民主”,[15](P191)而人民的权利与意志则在票选中被直接过滤。同时,在资本逻辑下,国家的立法权、司法权和行政权均由资产阶级掌握,无论其权力如何分立,都不可能实现真正的分权制衡,无论其代表如何选举,都不可能选出资产阶级外的议员,这也最终造就了西式民主“隔离民意”的价值背离。
与此不同,“我们的民主不是资产阶级的民主,而是人民民主”。[16](P326)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话语表达始终奉行“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理念,坚定维护人民群众的最根本利益。其话语构建以“人民民主”为核心议题,紧密围绕“人民统治”与“人民主体性”这两大基本原则,从根本上赋予人民权利以“全向度”特征,以“人民逻辑”的话语出场宣告了“资本逻辑”的话语退场。具体而言,一是在根本属性上,全过程人民民主属于社会主义民主,是以人民为核心引导的制度安排与话语形塑。在构词上,“全过程人民民主”在“民主”一词前面加上“全过程”和“人民”两大定语,是人民利益、人民价值和人民实践的生动凸显,从根本上隔绝了利益集团对于民主程序的绑架,授予我国民主以实质的人民属性。二是在人民概念的界定上,全过程人民民主突破西方民主话语中“公民”这样的个体概念与法律概念,取而代之的是“人民”这一集合概念与政治概念,彰显了国家意志与人民意志在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中的高度统一性。三是在选举程序上,全过程人民民主选举出来的人大代表均出自人民、授之于人民,坚持群众观点,贯彻群众路线,因而能更好地体恤民意、体察民情,这与西式民主堆金积玉、唯利是图的专业政客具有本质区别。诚然,“民主为谁”是各国民主话语构建所无法规避的核心问题,全过程人民民主以“人民”话语对这一问题进行真实作答,从而实现了对西式民主话语“人民主体虚化”的根本批判与超越。
恩格斯指出:“世界不是既成事物的集合体,而是过程的集合体”,[17](P250)这就指明人类发展民主理应是发展“全过程的民主”。西方民主话语“化繁为简”,将政治民主窄化为一套单薄的选举程序,因而存在一个致命弊端,即省略民主的全过程,只由狭窄而单一的“竞争选举”构建成民主体系,[18]这种民主体系试图打造一套尽善尽美的选举程序,随后任其不受干扰地运转。然而,这种“单核驱动”的民主模式在实践中显然存在着两点局限:其一,程序民主的逻辑过程是单线条的,普通民众只能在少数候选人之间进行一次性的投票。周期性的选举导致“人民只有在投票时被唤醒,投票后就进入休眠期”,[19](P259)这种假借合法程序将民众权利转交政客、议员代行的民主方式,实际上是将人民当家作主的权利悬置了,极易诱发民众的政治冷漠。其二,逻辑上的单线条自然催生出“一次性博弈”和“赢者通吃”的政治现实。这就导致了候选者在大选前往往会金钱铺路、以钱换权,在大选中锣鼓喧天、漫天许诺,而一旦大选方歇,胜选者便会偃旗息鼓,对民众的需求毫不过问。与此同时,从这种民主模式中胜选出的政治领导人,他们的治国理政能力与社会责任感显然是无法保证的。也就是说,按个人偏好与意志来投票的简单“多数决原则”存在内在矛盾,即在程序上奉行“多数决原则”的选举民主,在结果上会偏离实质民主。[20]
相比之下,全过程人民民主批判西方“间歇性”的“竞争选举”话语,取“全过程”的“人民民主”话语而代之,实现了对西式民主公民权利悬置弊端的实质性克服。我们可以从“全”与“过程”两方面来对其进行探赜:一方面,“全”字内涵丰富,具有全民性、全程性和全局性,可以理解为全环节、全要素、全主体、全客体、全流程、全领域、全范围、全内容、全时段,等等。归结于一点,就是全面性,实现了民主实践的无禁区、无盲区、全方位与广覆盖。另一方面,“过程”内涵复合,具有时间与空间上的交织性。其一,从纵向时间来看,全过程人民民主由“事前”到“事中”再到“事后”,构成了民主程序的完整闭环。它的话语构建并非拘泥于孤立的选举领域,而是将公民权利延伸至协商、管理、决策与监督的民主程序全链条、民主治理全方位,构成了公民权利时间上的延展与逻辑上的闭环。其二,从横向的空间来看,全过程人民民主表现出与我国“五位一体”总体布局的良性互动,即以政治民主保障人民主体地位,以文化民主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以经济民主敦促发展成果惠泽个人,以社会民主增进社会公平正义,以生态民主引领生态文明的可持续发展,等等。
近年来,西方世界乱象频发,族群纷争、社会撕裂、政治极化屡见不鲜。曾被福山自诩为“人类最后一种统治形式”的西式民主,不仅没能带来人类民主模式的“历史终结”,反而遭致世人的严重质疑。这一现象产生的根源便在于西式民主往往在民主和集中之间更倾向于民主,分权原则的过分凸显致使其很难在竞争型民主中平衡好民主与效能之间的关系,各大党派的博弈争雄严重束缚了民主效能的提升。[21]
资产阶级各大政党的竞争不过是资产阶级不同派别之间的内部竞争,这种并不否定资产阶级政权本身的对弈游戏,实质上是掩饰西式民主效能低下的“障眼法”。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民主不是装饰品,不是用来做摆设的,而是要用来解决人民需要解决的问题的”,[19](P258)以简洁叙事深刻揭示了民主的效能问题。全过程人民民主是效能型民主,其之所以能够实现民主程序与民主效能之间的高度统一,关键在于它本质上是民主集中制原则逻辑运演的时代成果。[22]在民主集中制原则下,全过程人民民主既能规避个人独断,又能避免群龙无首,展现出极其显著的复合优势。一方面,它能发扬民主。实行民主集中制,必然要求人民当家作主;而人民当家作主,必然关涉作主制度。[23]在推进人民民主的广泛实践中,我国逐渐建构了涵盖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基层群众自治制度等在内的政治架构,以完善的制度体系为推进“五项民主”、保障公民“六项权利”奠定了制度基础,真实、有效、广泛地保障了人民的权利。另一方面,它能有效集中。好的民主,应凝聚社会共识,而不是造成社会撕裂和冲突。在党的领导下,不同党派、组织与个人通过民主协商提取了利益诉求的“最大公约数”,绘制了奋进目标的最美“同心圆”,全国上下统筹兼顾、协同创新,集聚分散的力量,集中分散的资源,释放出强大的治国理政效能。
总体而言,在全过程人民民主中,“民主”与“绩效”高度耦合,不仅实现了程序民主和实质民主、直接民主和间接民主、成果民主和过程民主、人民民主和国家意志的“四个相统一”,还达成了以最小的民主实践成本获取民主收益最大化的效果,其在不断开辟“中国之治”新篇章的同时,也以“民主集中”话语进一步彰显了中国民主独有的语料特征。[24]
西式民主所塑造的“普世性”话语是逾越历史、跨越阶级、无视国家的,是一套不切实际的政治话语。以此为基础,西方国家衍生出这样一套逻辑:现代国家的架构只有一种,现代民主的道路亦只有一条,即西方自由民主制度是人类社会发展的终点,而各国民主的价值标准、制度体系和发展方式的全盘西化才是“唯一真理”。[4]从历史唯物主义出发,这种言必称“普世”的话语表达是值得质疑的,它不仅抽空了民主的本质要求,更遮蔽了各国发展的个性化特征,其话语推演拒斥现实,纵然如何证成都只能是虚幻的“乌托邦”。
诚然,一国是否民主?由谁来衡量?以什么尺子来衡量?这是民主话语权的关键内容。习近平总书记遵循民主的本源意义与要求,创造性地提出了“由人民”、“由国际社会”以及“八个能否”、“四个要看+四个更要看”,为判定“民主与否”确立了新的价值标准,成为揭示真假民主的“试金石”。具体而言:首先,一国的民主是否有效,要看这个国家的制度与机制运行能否解决人民关切的现实问题。早在20世纪80年代,邓小平就曾提出了“四个能否”,为国家政治体制、结构与政策的评价确立了标准,即要看国家政局能否稳定、人民生活能否改善、人民团结能否增进、生产力能否得到持续发展。[25](P213)进入新时代,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评价一个国家政治制度是不是民主的、有效的,主要看国家领导层能否依法有序更替……权力运用能否得到有效制约和监督”,[1](P82)以“八个能否”进一步完善了民主的评价标准。其次,一国的民主是否有效,不仅要看民主理论是否科学,更要看民主实践是否真实。人民只有投票的权利而没有广泛参与的权利,人民只有在投票时被唤醒、投票后就进入休眠期,这样的民主是形式主义的。因此,习近平总书记在“八个能否”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四个要看+四个更要看”,即“要看人民有没有投票权,更要看人民有没有广泛参与权……更要看权力是否真正受到人民监督和制约”,[1](PP335~336)从唯物主义的视角为民主评价确立了理性标杆,生动彰显了我国民主的人民性。最后,一国的民主是否有效,不能脱离现实与特定的历史文化传统来抽象评判。西式民主的评判标准都是本着西方多元社会事实来建构的,很难跨越国界准确评判他国的民主实践。由于中方的民主模式有别于西方,便武断划分中国为“非民主国家”,这是西方“民主—权威”二分法的政治阴谋,而非客观事实。对此,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一个国家是不是民主,应该由这个国家的人民来评判”,“国际社会哪个国家是不是民主的,应该由国际社会共同来评判”,[19](P259)而不应该由外部少数人及少数国家来指手划脚。实现民主有多种方式,不可能千篇一律,中国的社会条件有别于西方,这决定了我国的民主必然要从中国的社会土壤中生长起来。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多样性”话语重新定义了民主,彰显了人民对于民主的先决性意义,在进一步完善中式民主话语体系的同时,也实现了对西式民主“普世性”话语的批判与超越。
总的来看,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话语体系内容详实、效能显著,实现了对西式民主话语的批判与超越。[26]但是,仍需要清醒认识到,学界所提出“批判”与“超越”,并非对西式民主一切价值与标准彻底绕开,而是规避西式民主的话语陷阱,让民主说“中国话”。
当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国际话语权的竞争异常激烈,失语就要挨骂。因此,“争取国际话语权是我们必须解决好的一个重大问题”。[27]当前,我国仍处于“西强东弱”的话语窠臼之中,民主话语权的提升仍然“任重而道远”。对此,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理应“先批后立”,从综合国力、话语体系和国际传播上三管齐下、协同推进,不断塑造我国民主的国际话语权。
不可否认,当前国际话语权的竞争仍旧遵循“靠实力说话”的话语逻辑,强大的综合国力就是潜在的话语权,“谁在说”比“如何说”“说什么”更具重要性。因此,唯有不断增强国家实力,夯实话语根基,才能为“全过程人民民主”理念创造良好的话语条件。
在硬实力上,它是话语权提升的根本依托,是无声的话语权。中国的国土面积、人口、制度、文化等曾在历史上遥遥领先,令世人叹为观止。直到近现代,才在长期的闭关锁国与列强侵略中由盛转衰。正所谓“弱国无外交”,民国时期,中国虽以战胜国身份参加“巴黎和会”,却终因硬实力的欠缺而陷入“失语”境地,反惨遭列强凌辱。历史的“当头棒喝”催促国人觉醒,新中国成立后,在党的正确领导下,中国加速崛起,不仅大踏步赶上了时代,而且以昂扬的姿态、稳健的步伐开辟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篇章,进入了不可逆转的民族复兴新征程。时至今日,我国在军事、科技与经济等方面都已有显著提升,正前所未有地靠近世界舞台中心,这为中国民主的话语权建设奠定了不可忽略的实力基础。[28](P133)
在软实力上,它是话语权提升的重要内核,是无形的话语权。软实力具有吸引、感召与同化人心的作用,是一种以潜移默化竞争对手现实感知的柔性力量。现阶段,我国唯有“软硬兼备”,才能在硝烟四起的民主话语权竞争中站稳脚跟。提升文化软实力,首先需要积极践行与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一个国家的文化软实力,从根本上说,取决于其核心价值观的生命力、凝聚力、感召力。”[29](P163)因此,我们必须要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培育与践行作为一项强基固本、凝魂聚气的基础工程,不断夯实思想根基,整合社会意识,加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宣传、学习与实践,为增强中国国际话语权提供正确的价值引领与有力的精神支撑。此外,弘扬与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也是提升文化软实力的重要方面。我们不仅要对传统文化中的精髓深入挖掘和系统梳理,做到古为今用,还要坚持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进行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将传统文化与时代、实践有机结合,将其融合到民族精神与时代精神的塑造之中,推动传统文化与当代文化相适应、与现代文明相协调,同时坚持问题导向,利用传统文化来解决现实问题。
马克思指出:“理论只要说服人,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30](PP9~10)全过程人民民主若想调动群众、跳出西式民主的话语围猎,就必须树立话语创新的自觉意识,深度完善话语体系与逻辑架构。具体而言:第一,依托核心范畴,搭建话语框架。一方面,既要在继承传统民主理论的基础上搭建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话语框架,又要紧密围绕“民主”的核心语义,强化理论规约,保障话语内容的客观性。另一方面,要加强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概念整合、内涵新释、指标体系构建、外延拓展等方面的理论构建与学理阐释工作,以词语构框架,以框架搭体系,通过一系列理论推演与逻辑证成,形成一套丰富、系统、缜密的中式民主话语体系。第二,中西对比研究,发掘话语优势。西方国家将话语体系视为比传统战争武器更重要的武器,[31]与其相伴而生的,是话语体系的虚伪性。对此,要辩证、全面地对西式民主的基本内容与历史演进加以审视,透视其作为资本主义上层建筑的本质属性。同时,要继续发掘本土民主的理论优势,基于唯物史观对中国的民主道路、民主理论、民主制度等作出科学评价,搭建民主评价指标,形成立体与量化的评价体系,加快破除对西式民主的路径依赖。第三,以人类政治文明新形态为视域,剖析话语意义。全过程人民民主开创了人类政治文明新形态,为各国发展民主提供了全新的路径选择。当前,哲学社会科学工作者既要提升专业才干“妙手著文章”,又要增强社会责任感“铁肩担道义”,自觉站在“人类政治文明新形态”的高度,强化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学理阐释,重点突出全过程人民民主之于人类政治文明的开创性意义,奋力构建自主知识体系以增进国际社会对中国民主话语的价值共识。
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优势的彰显必定离不开其话语意涵的国际传播。当前,在激烈的民主国际话语权竞争中,我们务必下大气力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加速提高中国民主话语的国际影响力,使全球都能听见并听清中国的民主声音。具体而言:第一,要强化话语传播的顶层设计。顶层设计是推进话语传播的总抓手,只有从战略的高度出发系统谋划话语权提升的全局工作,做到未雨绸缪、居安思危,才能加速突围我国民主“被动挨骂”与“形象他塑”的话语困局。当前,务必要以战略思维为指引,将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提升至战略传播的地位,从管理机制、队伍建设、对话渠道、议题设置等方面着手,有条不紊地提升我国民主的国际话语权。第二,要激活话语传播的多元主体。作为话语传播的重要载体,多元话语主体间的相互协作能够显著增强我国民主话语的传播效能。因此,除了继续支持官方话语主体扮演“发声主力军”的角色,还应敏锐洞察国际环境,灵活调度各类非官方话语主体的发声功能,以二者之间的相互配合,向国际社会奏响由政府、媒体、社会组织、科研院所、社会大众等多元主体联动发声的民主话语“多声部合唱”。第三,要扩展话语传播的平台渠道。一方面,要推进新兴媒体与传统媒体的紧密融合,构建一个涵盖互联网、国际组织、国际会议、外交主场等在内的复合发声话语平台,增进民主话语的传播效率。另一方面,要加强对各个发声平台的监督与管理,在有效传播本国民主话语的同时,严格监控境外舆论,防范境外不法势力干扰,确保话语平台的可靠性与安全性。第四,要优化话语传播的方式方法。一方面,要具体考察话语受众的文明差异、地区差异和群体差异,针对不同受众群体进行叙事方式的转换,力争“一国一策”甚至“一人一策”,谋求话语主客体间的心理同构,不断提升中国民主话语的触达率与接受度。另一方面,要改变我国“先道理,再叙事”的传播方式,摒弃“先入为主”的信息传播方式与“以我为主”的宣传本位理念,尊重他国的文化习惯与话语风格,以他国民众更喜闻乐见的表述方式进行民主理念传播。唯有此,中国民主的话语体系才能更加精准化、专业化的走向世界、融入世界,并不断助力我国民主国际话语权提升。
“批判的武器”自然不能替代“武器的批判”,但是以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话语优势对西式民主话语进行解构与批判,有助于从民主的源头认清自由民主的异化本质,彰显“中国之治”的制度优势。客观而言,当前西式民主的话语感召力正日渐式微,但仍稳居霸权地位。这就意味着人类民主迎来“美美与共、和谐共生”的话语时代依然“道阻且长”。可欣慰的是,对于中国民主话语权的建构,党和国家已有清晰的认知、系统的谋划,并在实践之中不断深化落实。尤其是在当前“东升西降”的国际格局下,我们既有底气与毅力,也有韧性与信心,相信伴随中国式现代化的稳步推进,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必将愈益成熟完善,必将在国际社会中愈益闪耀出理论光辉,必将以不断增强的话语感召力日益赋能我国建立起强大的国际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