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遇，深深爱

陈若鱼

  01

2006年，陈柔最快乐。因为那一年，她刚跟裴小南确定恋爱关系，恨不得24小时两人都腻在一起。每天陈柔从家里走到裴小南工作的诊所，一小段路，走得脚下生风，春风满面，看一切都像带着滤镜，美好又真实。

最初，他们的爱情，也确实美好得让人羡慕。陈柔那时做梦都想嫁给裴小南，不管贫穷富有，不管生老病死，在一起就好。但现在结婚第7年，陈柔过不下去了。

02

陈柔认识裴小南，完全是个意外。

大学刚毕业，陈柔并没有按部就班地去实习、工作，而是买了张机票跑去了福州。姑妈远嫁福州多年，陈柔从小就喜欢到福州找表姐玩，她打算在福州过完整个夏天，就当给自己多放了个暑假。

福州的夏天，总是有突如其来的阵雨，到处湿漉漉的。那天阵雨刚过，陈柔趴在阳台上发呆，敲门声响起，陈柔以为是表姐回来了，却不料是个穿着白大褂的男生。男生搀着表姐说表姐脚踝脱臼了。表姐还在抱怨，走得好好的，却在诊所门口摔了一跤。陈柔连忙从男生手里扶过表姐，手指无意间碰触到对方，冰凉的触感，让陈柔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男生一眼，而男生也正巧看着她，陈柔的心跳骤然加速。安置好表姐，陈柔送男生出去，刚想说声谢谢，却感觉男生的眼神明显闪躲，脸还有些红，陈柔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穿着吊带裙，刚刚因为着急搀扶表姐拉扯到了衣服。

整个傍晚，陈柔都在脸红懊恼，她想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这个男生了。没想到，仅仅一周后，他们又重逢了。

03

陈柔因贪凉吹空调感冒，医院挂不上号，姑妈一家都在上班，她就一个人去了附近的诊所，看到接诊的医生时，陈柔整个人愣住了。男生胸牌上写着裴小南（实习医生），想起上次的事情，陈柔立即红了脸，而裴小南显然也想起了那件事，眼神有点闪躲。

诊所很小，患者很多，护士忙得晕头转向，唯一的老医生一直在忙碌不停，裴小南只能上前给她做检查。他拿着听诊器，一点点靠近了陈柔的胸口，然后贴上去。陈柔全身紧绷着，注意力全在听诊器上，还有近在咫尺的裴小南以及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别紧张，放松点。”裴小南说。陈柔深呼了一口气，放松了几秒钟，总算熬过去了。裴小南又给她量血压，陈柔觉得自己全身烫得好像着了火，头晕得厉害。直到裴小南找来医生给她开好药，挂上点滴，没一会儿陈柔就睡着了，直到被裴小南叫醒，告诉她已经输完液了。

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陈柔惺忪地看着裴小南，灯光映在他眼睛里，闪闪发亮，陈柔愣住了。爱情大概就是这样，猝不及防，说来就来。陈柔知道，她动心了。

04

陈柔病愈后，三天两头从诊所外面经过。陈柔想了个正大光明见裴小南的办法。所以那个月，她感冒了好几次，最后一次终于要到了裴小南的电话。

七夕前夕，陈柔鼓起勇气向裴小南表白：“我喜欢你。”裴小南回复：“可是，你抢了我的台词。”陈柔抱着手机，反反复复看这句话，笑得合不拢嘴，在床上兴奋地打滚儿。第二天傍晚，陈柔打扮得美美地跑到诊所门外等裴小南下班。裴小南隔着玻璃一下子就发现了陈柔，他悄悄朝陈柔挥手，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那晚，他们开始了第一次约会，看电影、散步、吃夜宵，虽然连手都没敢牵，但陈柔感觉自己幸福得要飞起来了。

05

裴小南本科毕业，今年刚22岁，之所以从三明跑来这家诊所实习，是因为这家诊所的老医生医术高明。抱着来学习的态度，裴小南想学点在医院学不到的东西。

陈柔觉得裴小南很有想法。他们的爱情进展得很顺利。陈柔每天都去诊所找裴小南，后来诊所的老医生和护士都知道了他们恋爱的事，甚至连诊所的空气里都冒出粉色的泡泡。

热恋的时候，大概是真的不顾一切。陈柔决定留在福州不走了，姑妈和表姐知道后，都特地跑到诊所去见了裴小南，并把他们恋爱的事告诉了陈柔的父母。陈柔的父母倒没反对，只是把结婚的事提上了日常。但裴小南还不想现在结婚，他想要当上主治医师之后才成家。这就意味着还要等五六年，陈柔的父母不乐意，但陈柔觉得无所谓，她觉得他们还年轻，而且最后裴小南会跟她结婚的。裴小南抱着陈柔说：“你会不会觉得5年很长？我只是觉得等我考上主治医师，才有资格娶你，才能给你好一點的生活。”陈柔心里一暖，豪气地说：“5年算什么，我们还有一辈子呢！”裴小南紧紧地抱住陈柔说：“对，我们还有一辈子呢！”

06

6年后，陈柔27岁了，裴小南准备主治医师资格考试，白天在诊所忙得焦头烂额，晚上经常通宵备考，人都瘦了好几斤。

有一天晚上，陈柔一时兴起，问裴小南，如果考不上怎么办？裴小南没说话。陈柔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第一次觉得好失望。陈柔想，为什么裴小南就不能说一句：“考不上也没关系，我们结婚就好了。”接下来好几天，陈柔都没找裴小南，裴小南也没和陈柔联系。

直到考试成绩出来的前一天，裴小南给陈柔打电话，说要提前庆祝一下。陈柔没多想就去了，谁知竟终身难忘。裴小南捧着一大束俗气的红玫瑰，一脸深情地说：“我一直觉得我们还年轻，直到那晚你问我，我才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是啊！考不上怎么办呢？我怕我没有能力给你更好的生活，我怕你家里人看不起我，但是，我想了好几天还是觉得，我考不考得上，都跟我们的爱情没有关系。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嫁给我吧！”陈柔感动得泪流满面，许久才憋出一句：“为什么你不提前说，我连衣服都没换……”裴小南笑着说：“提前说就没惊喜了，怕什么？你这么好看。”陈柔伸出手，接过了裴小南递给她的戒指。

07

裴小南不出意外地考过了。他离开诊所去了市医院上班，与此同时开始筹备婚礼。一切都是按照陳柔喜欢的方式：户外婚礼、蜜月旅行。

那时微信刚流行，陈柔在朋友圈写了她跟裴小南从相遇到结婚的过程，还晒了婚纱照和蜜月旅行照，收获了很多祝福，陈柔心满意足。婚后第二年，女儿眸眸出生，裴小南开心得不得了，把母女二人宠上了天。朋友圈都是陈柔和眸眸的照片。表姐故意对陈柔调侃着说：“早知道裴小南这么好，我应该先下手的，明明是他先扶我回家的，我是女主角才对。”陈柔笑得前俯后仰，她也一直认为她跟裴小南的缘分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然而没多久，陈柔就笑不出来了。裴小南在医院表现得很好，特别受患者欢迎。从结婚第三年开始，陈柔就没跟裴小南共度过周末。给眸眸找幼教、找幼儿园都是陈柔独自一人完成的。陈柔的怨念就是从这时开始的，但她也只能在心里埋怨，谁叫裴小南是一名医生呢？裴小南大概也觉得对家庭有所亏欠，但凡有点时间都陪着陈柔和眸眸，有时陈柔看着裴小南给女儿讲故事，结果把自己讲睡着了，也很心疼他。在彼此的体谅里，他们的日子平稳地过着。

前不久，发生了一件让陈柔无法接受的事情，裴小南突然被安排去上海学习一年。陈柔不同意，裴小南却很向往，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可以提升自己的医术。陈柔说：“我算是远嫁，父母不在身边，生了眸眸后，你父母也没来帮过忙。你一天忙得总见不到人，我一个人撑到现在……”陈柔哽咽地说不下去，裴小南心疼地抱住她，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能说出来。

这件事没过几天，七夕节到了。下午，陈柔早早地去幼儿园接女儿，想到裴小南还在医院里忙碌，就带着眸眸出去玩了。外面到处充满了七夕节的气息，陈柔忽然有些心酸，七夕节也是她和裴小南的恋爱纪念日，但两人已经好几年没有一起过结婚纪念日了。直到眸眸玩累了，陈柔才带她回家。然而，一开门她就愣住了，家里装满了星星灯，在昏暗的夜色里闪闪发光，桌上放着蛋糕和精致的晚餐，可裴小南却在沙发上睡着了。陈柔心里瞬间释然了。她走过去看着裴小南，才34岁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少年的模样。陈柔心里一阵酸楚，裴小南去外地学习回来，就能升任主任医师了，他去那边不用照顾家里也会轻松一些，而且到时候他们还房贷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08

眸眸睡着后，陈柔跟裴小南在客厅里聊天。

陈柔说：“你去吧，大不了我就搬到表姐家去住一年，让姑妈帮我照看一下孩子。”裴小南却说：“我正想跟你说我不去了。”陈柔惊讶地抬起头，裴小南说：“我舍不得你，一年太长了。”

陈柔心里一甜，大度地说：“可是你说想提升自己，你去吧！”裴小南摊摊手说：“机会难得，已经让给别人了。”陈柔边拿手机边说：“快去打电话要回来！”她刚起身，就被裴小南拽住，下一秒就落进了他的怀里。“还有一件事。”裴小南犹犹豫豫地试探。陈柔紧紧盯着他问：“什么事啊，快说。”裴小南说：“我……辞职了！”陈柔一下子呆愣住。

裴小南说他决定回诊所了，老医生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前两天来找他，希望他能回诊所帮忙，不然诊所可能开不下去了。诊所虽然也忙，但是时间上自由点，压力也没那么大。

陈柔听后却说：“不行！”诊所的工作没有医院工作体面稳定，想得到长久的发展，肯定是医院更好。裴小南说：“我已经辞职了。”陈柔气得跳起来说：“好啊！裴小南，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告诉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裴小南追过来抱住她，认认真真地说：“以前在诊所我们多开心啊！以后你和眸眸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了，最重要的是如果诊所不开了，这一片的居民有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还得往医院跑，多麻烦。”

陈柔看着裴小南，虽然疲惫了点，但他还是从前那个裴小南，永远都替别人考虑。这就是他的闪光之处，这也是当初陈柔爱上他的原因。陈柔忽然不生气了，说：“好，我都听你的。”裴小南说：“不，以后我都听老婆的。”

窗外月光漫上来，陈柔在裴小南的怀里笑出了眼泪。好像，他们又回到了热恋时。

责编/季守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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