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悲悯

廖双初

春暖花开的某个周末，一位女同学热情作东，邀我做客。途中，路过至少有五六家曾经很红火的餐馆，竟全都关门锁户了。一同关门的还有其它一些店铺。一时间，感觉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不爽，有些沉重。

大约进入四十岁以后，每遇街头一些门店热热闹闹开业，不久又静悄悄地关门，我总是充满忧思，这关乎相关人家的袅袅炊烟是否每天都能照常升起，关乎万家灯火是否能真正做到依然闪亮。甚至还常搞假设，假设那生意倒闭的人中有我，我将如何应对。时常是越想越感到害怕，尤其是到了如今这临近退休的年纪，就更害怕了。当然，这与其说是在怜悯他人，不如说是在质疑自己的生存能力。

年轻时做事，总爱追求极致。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渐渐地就变了，变成了常喜欢思忖事物的边界或者底线，譬如人的温饱、安全、尊严等。

最近几年，我一直在主持修一部地方教育志，时间跨度二十年。这二十年的教育，我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经历者，未曾想还成了一名记录者。為了记录真实的历史，我必须阅读大量档案或同行撰写的总结材料。期间，我发现长时间受冷落的职业教育，我们绝对低估了它的贡献和意义。地方上从事职业教育的同行们，将一些知识文化水平相对有点低甚或思想上难免叛逆的学生招收进校园，通过几年的打磨，教会学生一技之长，然后将他们送到社会的某个岗位或继续升学深造。站在某个层面上看，是职业教育为基础教育兜了底。有的时候，不，应该是更多的时候，兜底其实远比在高位出彩重要。

我是一名从事过普通高中教育近十年的人，因为不了解，我不否认自己对职业教育也曾有过某些偏见，当今天得出如此大相径庭的结论时，我深深汗颜。扪心自问，这改变我观点的，是时光，是时光里的人生阅历。

脑海中，我常浮现少小时候的一些情景。每当遇到自己熟悉或父母熟悉的长者，他们慈眉善目，和蔼可亲，总喜欢在询问一些有关你的日常情形后，很自然地将你揽到他（她）的身旁，摸一摸你的头，抚一抚你的后背，眼中满是怜爱，令人备受关怀。现在知道了，那其实是一种时光的悲悯，不上一定年岁，不经生活的雨雪风霜，是做不来那样的举动的。

真希望这时光的悲悯，早一点来到我们每个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