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是为小说增色的“大杀器”

何映宇

方言，是地方的灵魂。

小说《繁花》将上海话引入文本，上海人的言行举止，跃然纸上。方言写作为小说带来怎样的地方特色？因为这些方言写作，不同地域的小说有了不同的面貌，有了不同的声音，或吴侬软语，或秦腔晋语，抛弃了千人一面，不同的地域，由此有了不同的味道。

中国第一部方言小说

晚清韩邦庆所著的《海上花列传》是中国第一部方言小说，起初名为《花国春秋》，全书共64回，1894年首次出版。书中人物对话全用苏州方言，生动活泼，开创了方言小说的先河。张爱玲酷爱此书，曾将其翻译为英语、普通话，普通话版改名为《海上花》，分为《海上花开》《海上花落》两部。张爱玲说：“《醒世姻缘》和《海上花》一个写得浓，一个写得淡，但是同样是最好的写实的作品。我常常替它们不平，总觉得它们应当是世界名著。”可以说是极高的评价。

胡适认为苏白（吴语白话）的文学起源于明代，但无论是充当传奇中说白的角色，还是作为弹词中的唱与白，苏白都是处于从属地位。直到《海上花列传》出世，全书大篇幅地使用苏白，自此苏白的从属地位发生变化，苏白文学才正式成立。

《海上花列传》之后，吴语小说频出。《海上花列传》的功绩不仅在于“写定苏白的工作大大地减少了后人作苏白文学的困难”，它还掀起了清末时期吴语小说的创作高潮。另外，《海上花列传》自创的文字“覅”被沿用至今，已被收入吴方言词典，这也是《海上花列传》对吴语文学的一大贡献。

四川乡土文学的代表

有人说，读李劼人的小说一定要用四川方言。

作为四川乡土文学的代表，李劼人“蜗居”于巴山蜀水之间，用朴实的四川方言和独特的摆龙门阵般的叙事方式描绘出天府大地的人情冷暖。

1935年到1937年，李劼人发表了“大河小说三部曲”，包括《死水微澜》《暴风雨前》和《大波》，在中国文学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些脍炙人口的作品中，四川方言是一大亮点。李劼人是四川白话小说创作的第一人，其小说较多地使用四川方言词汇，具有开创性。李劼人的创新，在于自觉用四川方言描写成都人和成都故事。

四川方言中有不少词汇是从文言脱化而来，李劼人把四川方言巧妙地移植进文学创作。这些与巴蜀大地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词汇，如油大（荤菜）、冲壳子（聊天）、烫毛子（被人暗算）等方言词汇常常见诸他的作品之中。

李劼人曾游学西洋，自然懂得洋与土的区别，但他在写作中选择了最土的方言，让人感到很奇怪，其实，这显示了他的语言自觉。方言写作生动、活泼、透彻，读李劼人的小说，常常为他在四川方言使用上的恰到好处叫绝，可谓有滋有味、精彩绝妙，换成另外的语言就不行。

陕西方言朴实、厚重

陕西话朴实、厚重，像贾平凹的《秦腔》和陈彦的小说《主角》就是以生活为土壤、以传统为基础的开放型写作，从最细微的民生里汲取素材和营养。

贾平凹生长在商洛地区，成长环境深刻影响着他的语言表达，在贾平凹的语言作品中充分体现了浓厚的感情色彩。《秦腔》的创作中应用了大量地方化语言——商洛方言。商洛方言在本质上属于北方方言，在表达上和普通话十分相似，能够引起读者的情感共鸣。

2019年，第十届茅盾文学奖获奖名单公布，陕西作家陈彦的作品《主角》榜上有名。这本书以秦腔名伶忆秦娥的半生演艺生涯为主线，牵涉起改革开放以来广阔的众生情态、时代变革，在生命与传统文化、社会与个体两个空间的交错中展现了“人间”真实的样态。

《主角》为人称道的还有人物对白中的陕西特色方言：

“唱戏，是看你功夫咋样，嗓子咋样，可不是看你穿得咋样。即使打扮得再琉璃皮掌，抬脚动手一‘凉皮，张口‘一包烟，顶啥用？”

谈到小说中的陕西方言特色，陈彦说：“我们看中国的传统小說，其中有很多方言，今天我们已经看不懂了，需要专家来注释。可是即便我们一下子看不懂，当我们揣摩这些字的意思，也会觉得它非常美妙。”

云南的奇诡

2023年，新星出版社出版了青年作家焦典的短篇小说集《孔雀菩提》。

城市与城市的缝隙里，是大片雨林。一脚踏进去，这里大象轻盈，鳄鱼慈悲，时间挣脱了线性规则，随意流动……

翻开焦典的这本《孔雀菩提》，云南雨林如在眼前。1996年生于云南的焦典，2021年考入北京师范大学文学创作专业。她的写作来自云南，她的故乡。

焦典说，她从未主动去“选择”云南作为故事的发生地，是云南选择了她，是云南带着它的气息和故事向她走来。

谈到方言的运用，焦典说，有人觉得她的文字跳跃性很强，像诗。她觉得这就是云南的山路，走着走着突然出现一个尖角，再有一个大转弯，突然遇到一个深广的大山洞，丢一块石头进去，很久以后听到一阵回声。自然风土的奇诡，正是文字的奇诡。

（摘自《新民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