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三角地区推进共同富裕对经济韧性的影响

2024-04-30 08:06何志浩张学波吴江楠卢冰坤
资源开发与市场 2024年4期
关键词:韧性共同富裕长三角

何志浩,张学波,2,吴江楠,卢冰坤

(1.曲阜师范大学 地理与旅游学院,山东 日照 276800;2.曲阜师范大学 黄河生态研究院,山东 曲阜 273100)

0 引言

当前,中国已经取得了脱贫攻坚战的全面胜利,消除了绝对贫困,为推进共同富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1]。在此过程中,面对自然灾害、贸易摩擦、新冠疫情等外部冲击,中国经济稳中趋进、整体向好的运行态势却没有改变,表现出了较强的韧性[2]。然而,共同富裕与经济韧性的关系尚不清楚,共同富裕能否增强经济韧性还缺乏有效实证。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外部环境不确定性加大以及中国扎实推进共同富裕的背景下探讨这一问题,对认识中国地区经济韧性的特征以及推进共同富裕、促进经济长期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韧性”发轫于物理学,表示系统受到外部冲击后维持稳定并回归到初始状态的能力[3]。为了研究区域经济系统应对外部冲击的响应,“经济韧性”的概念应运而生。2008 年全球金融危机以后,经济韧性引起了更多学者的关注,学术界首先从理论角度出发,围绕经济韧性的分析框架[4]、区域经济韧性的概念内涵[5-7]等重点问题展开了深入探讨;当前,由抵抗力、恢复力、适应力和更新力等四个维度构成的经济韧性的内涵得到了较为普遍的认可[8],但由于不同类型的外部冲击在持续时长、传导机制等方面存在较为明显的差异,有学者将区域经济韧性简化为区域对外部冲击的抵抗力和恢复力并对其进行测度[9],适应力是当前定量测度的难点,仍有待突破。其次,在实证方面,已有研究主要从产业结构[10,11]、人 力 资 本[12,13]、政 府 管 控[14,15]、社 会 文化[16-18]等方面探讨了在金融危机、自然灾害、新冠疫情等不同危机背景下区域经济韧性的驱动因素和障碍因素,并基于核心变量的经济模型周期法和偏离—份额法或综合指标法等数理方法,从不同空间尺度对区域经济韧性进行评价并分析其时空演化特征,发现中国不同区域的经济韧性总体上仍存在较大提升空间。

与此同时,共同富裕的研究成果日趋丰富,主要归纳为以下3 个方面:一是共同富裕的内涵界定。伴随对共同富裕研究从二重维度迈向多维度,共同富裕的内涵也在不断丰富与拓展[19]。学者们逐渐认识到共同富裕不仅仅包括物质生活、精神文化生活的全面富裕,也包括更高水平、更深层次、更广范围的共享发展,同时还蕴含共同富裕实现进程中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环境等各个领域的全面进步、全方位提升[20]。总之,共同富裕的内涵具有相对性、动态性,即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财富水平、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共同富裕的内涵将更加丰富化。二是共同富裕评价指标体系的构建。由于共同富裕内涵丰富,且涉及经济学、地理学、社会学等学科领域,因此构建综合指标体系成为评价共同富裕的主流方法。如从收入与财产、发展能力、民生福祉三个维度出发构建指标体系[21];或从经济发展、社会发展、收入消费、文化发展、生态环境等多维度构建指标体系进行评价[22];或从经济质效并增、社会和谐和睦、精神生活丰富、公共服务优享、发展协调平衡、全域美丽建设等方面出发,构建评价指标体系[23]。三是共同富裕的实现路径。已有研究大多从理论上分析共同富裕的实现路径,提出通过改革收入分配制度,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24]以及促进城乡融合发展[25]和乡村旅游发展[26]等方式实现共同富裕。此外,也有学者通过实证研究发现数字普惠金融[27]、生计多样化[28]等因素对推进共同富裕具有重要作用。

综上,学界对共同富裕和经济韧性的概念内涵和评价方法尚未达成一致,缺乏统一的界定标准,在不同的研究区域、研究背景和研究视角下,国内外学者各有侧重;尽管目前关于共同富裕和经济韧性的研究成果快速增加,呈现出多元化、多维度、多视角的研究趋势,但鲜有文献将共同富裕与经济韧性纳入统一理论框架,进而研究共同富裕对经济韧性是否有影响。已有研究表明,共同富裕通过提高劳动者收入来促进消费、扩大内需,促进国内大循环,有助于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的新发展格局[29];国内大循环水平提升的同时,借助发展数字经济,加快经济发展方式转型与升级,进而增强经济韧性[30]。因此,理论上,共同富裕与经济韧性两者之间存在逻辑关联。鉴于此,本文基于长三角地区40个地级以上城市2013—2020 年的面板数据,在定量测算该区域城市共同富裕与经济韧性水平的基础上,分析其时空演变特征,进而运用空间面板杜宾模型实证检验该区域城市共同富裕对经济韧性的影响效应,希冀为共同富裕与经济韧性的相关研究做一些补充。

1 理论分析与研究设计

1.1 理论分析

区域经济韧性是描述区域经济系统面对外界干扰时展现出的一种可持续发展能力,具体包括抵御风险能力、适应调整能力和创新转型能力。其中,抵御风险能力指区域经济系统具有的抵抗外部风险冲击并保持经济系统初始均衡的能力;适应调整能力指区域经济系统在遭遇冲击之后调整并适应新环境的能力;创新转型能力指区域经济系统在受到外部冲击后通过优化自身结构探索更优发展路径的能力[31]。区域经济韧性的构成要素主要包括区域供给系统与社会系统两部分,其中,供给系统包括资源禀赋、技术水平和主导产业等要素,社会系统由教育、文化、公共服务资源和基础设施等元素构成。面对自然灾害等外部冲击时,供给系统是应对波动、重构经济韧性的关键所在,而社会系统为供给系统提供基础支撑[32]。

理论上,推进共同富裕有利于提升区域经济韧性。作为社会分配的概念,共同富裕的功能主要包括促进经济和社会发展平衡等。共同富裕水平的提高最基本的表现为社会系统的结构优化以及社会整体收入水平的提高,而社会系统的结构优化主要体现为居民收入分配格局优化,简而言之,即低收入者和中等收入群体收入增加[33]。因此,推进共同富裕,不仅有助于扩大内需并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的新发展格局,还可以进一步释放中国消费潜力,推动中国经济行稳致远,增强经济韧性。具体来看(图1):一方面,居民收入的增加,可以提升居民的消费意愿和消费能力,促进社会总体消费,扩大国内市场消费规模,增加国内市场消费潜力[34]。相应地,减少全球市场萎缩、单边主义和保护主义上升的影响,中国经济内部可循环优势将进一步增强,应对不确定性、干扰和冲击的能力也将进一步提高,从而增强经济系统的抵御风险能力;另一方面,居民收入的提升,促进了市场需求总量的增加,而需求总量的增加意味着必须要提高生产率和经济效率,因此,势必要不断进行更新与寻找更优发展路径。同时,居民对高科技、高质量的中高端产品和服务性产品的消费需求也在逐渐增加,意味着社会消费需求端对产品和服务的生产供给端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从而倒逼生产供给端的企业持续加大研发投入力度[34],提高自主创新能力,进而促进产业创新升级,带动新兴产业的发展,增强经济系统的创新转型能力。另外,实现共同富裕的重要表现之一是实现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和区域协调发展。在推进共同富裕的过程中,伴随基本公共服务水平提升和均等化,医疗卫生、社会保障、教育、公共文化、生态环保等领域的投资力度不断加大,特别是基础性、普惠性民生保障建设,不仅可以直接缓解并缩小贫富差距,促进区域经济社会协调与均衡发展,缩小区域间差异[35],还能够通过拉动投资、降低成本、吸引高素质劳动力的方式推动产业结构调整与升级,为经济受到外部冲击后复苏恢复提供重要保障,进而增强经济系统的适应调整能力。

图1 共同富裕对经济韧性的作用机制Figure 1 Mechanism of common prosperity on economic resilience

1.2 指标体系构建与变量选取

1.2.1 区域共同富裕水平指标体系

目前,学术界已对共同富裕的测算展开了研究,但尚未形成统一标准。研究尺度主要从国家和省域层面展开,市域层面共同富裕的测度涉及尚少。基于已有研究成果[1,36,37]以及数据的不可获取性等客观原因,本文从富裕程度和共享程度2 个维度构建区域共同富裕水平评价指标体系(表1)。其中,城乡发展差距采用城乡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泰尔指数进行衡量;地区发展差距采用夜间灯光数据的基尼系数进行衡量,与传统关键经济指标相比,采用夜间灯光数据反映地区发展差距,不仅具有可获取性高等优势,还能够更加客观、真实地表征地区发展的均衡水平[38]。

表1 区域共同富裕水平评价指标体系Table 1 Evaluation index system of regional common prosperity level

1.2.2 区域经济韧性水平指标体系

由于区域经济系统运行受到多维度因素的影响,且可能面临经济危机、自然灾害、公共卫生事件、地缘冲突、贸易摩擦等多种类型不确定性的冲击,因此,本文将运用综合指标法测度区域经济韧性。参考区域经济韧性相关研究[39-42],同时考虑指标数据的合理性、可比性、可获得性等原则,从抵御风险能力、适应调整能力、创新转型能力3 个维度出发,最终构建包含13 个指标的区域经济韧性综合评价指标体系(表2)。

表2 区域经济韧性水平评价指标体系Table 2 Evaluation index system for regional economic resilience level

1.2.3 控制变量

参考已有研究[31,39-44],本文选取可能影响经济韧性的变量作为主要控制变量,具体包括:城市经济密度(Eco),采用地区生产总值与城市土地面积之比加以表征;信息沟通(Inf),采用人均邮电业务量加以表征;外资利用程度(Ufc),采用当年实际利用外资金额加以表征;产业结构优化程度(Lso),采用第三产业增加值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加以表征。对于城市经济密度(Eco)与外资利用程度(Ufc),在模型中取对数。

1.3 研究方法

1.3.1 熵权—TOPSIS法

熵权法和TOPSIS 法的结合运用既可以降低指标赋权时主观人为因素的干扰,又确保了测算结果的客观性和合理性。因此,本文采用熵权—TOPSIS法对2013—2020 年长三角地区40 个地级以上城市共同富裕与经济韧性水平进行测算。具体计算公式如下[19]:

第一步,数据标准化:

式中:yxj为标准化的值;xij为原始数值;max(xij)与min(xij)分别表示指标的最大值与最小值。

第二步,归一化:

第三步,确定权重:

第四步,构建加权矩阵:

第七步,构造相对接近度:

式中:Ci值越大表明城市i 共同富裕与经济韧性水平越优,反之则越差。

1.3.2 双变量空间自相关检验

模型是否需要检验空间效应取决于变量是否存在空间相关性,因此需要进行共同富裕与经济韧性的空间相关性检验;双变量空间自相关能表示两个地理要素在空间分布上的相关程度,对于描述两个地理要素的空间特征具有较高的有效性。因此,本文利用全局空间自相关检验分别识别长三角地区40 个地级以上城市共同富裕和经济韧性各单一变量的空间分布特征,并在此基础上采用双变量全局空间自相关检验分析共同富裕和经济韧性之间的空间关联性。具体计算公式如下[45]:

式中:I 表示单变量全局Moran′s I 指数值;S2表示研究样本方差;表示研究样本均值;Xi表示区域i的观测值;n表示研究样本数量;Wij表示空间权重矩阵。

式中:I 表示双变量全局Moran′s I 指数值;Xi表示区域i共同富裕的变量测度值;Yj表示区域j经济韧性的变量测度值;n表示研究样本数量;S2表示研究样本方差;Wij表示空间权重矩阵。

1.3.3 空间计量模型

常用的空间计量模型包括空间误差模型(SPEM)、空间滞后模型(SPLM)、空间杜宾模型(SPDM),SPDM 是SPEM 和SPLM 的 一般化形式[45]。本文构建共同富裕对经济韧性的SPDM 模型表达式为[46]:

式中:Yit、Xit分别代表城市i 的被解释变量、解释变量在第t年的观测值;Wij表示空间权重;β 表示解释变量的待估系数;ρ 表示被解释变量的空间滞后系数;φ表示解释变量的空间回归系数;ui和vt分别表示空间固定效应和时间固定效应;εit表示随机误差项。

1.4 研究区域与数据来源

长三角地区一体化水平高,在推动共同富裕实践方面起步较早。2021 年6 月10 日,中共中央、国务院正式印发《关于支持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的意见》,浙江省成为我国推动共同富裕一系列改革措施的先行先试省份。2022 年5 月26 日,长三角生态绿色一体化发展示范区审议通过“示范区共同富裕实施方案”,打破了共同富裕的省市界线,探索长三角地区共享发展的新路径。因此,以长三角地区为研究区,揭示共同富裕对经济韧性的影响效应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与典型性。由于舟山市夜间灯光数据缺失严重,考虑数据连续性、完整性原则,暂不包括该地区。本文研究对象包括上海市、江苏省16 个地级以上城市、安徽省13 个地级以上城市以及浙江省10 个地级以上城市,共40 个地级市(图2)。

图2 研究区域Figure 2 The study area

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先是通过实施精准扶贫、脱贫政策,进而推进共同富裕。为此,结合数据的可得性、连续性,研究时间跨度设为2013—2020 年。数据来源于2014—2021 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各省市的统计年鉴、统计公报、人民政府和统计局的官方网站以及CNRDS数据库等。

2 结果及分析

2.1 共同富裕与经济韧性指数时序分析

基于2013—2020 年长三角地区40 个城市的共同富裕指数和经济韧性指数,得到长三角地区共同富裕和经济韧性的时间演化趋势(图3)。

图3 2013—2020 年长三角地区共同富裕和经济韧性的时间演变Figure 3 Time evolution of common prosperity and economic resilience in the Yangtze River Delta region,2013 -2020

综合来看,2013—2020 年长三角地区共同富裕与经济韧性水平总体呈上升趋势,且上升趋势逐渐趋同。具体来看,共同富裕指数由2013 年的0.252上升至2020 年的0.463,年均增长率为11.94%,长三角地区整体共同富裕水平提升明显。伴随2013年精准扶贫、脱贫政策,2016 年《长江三角洲城市群发展规划》,2017 年乡村振兴战略、区域协调发展战略以及2019 年《长江三角洲区域一体化发展规划纲要》的陆续出台与实施,不仅对长三角地区乡村振兴和新型城镇化产生了一定的引领作用,而且助力了长三角地区共同富裕的有效推进。其次,长三角地区大量民营企业分布在城乡地区,使得农民收入呈持续增长态势,农村进入快速发展阶段,进而缩小长三角地区之间的差距和城乡收入差距。此外,长三角地区不仅经济总量始终走在全国前列,而且城镇和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公共服务平均水平也一直处于国内领先地位,这些都为长三角地区持续推进共同富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经济韧性方面,综合指数由2013 年的0.197 上升至2020 年的0.254,年均增长率为4.08%。究其原因,一方面,近年来中国结合国际国内经济形势变化,积极地将经济以外循环主导向依靠内循环驱动转换。长三角地区作为对内开放的核心承载区,交通、信息通信等基础设施建设与投资力度空前,促进了区域内部资源要素的流动,增强了城市间的经济联系度,这些为长三角地区应对外部冲击提供了很好的基础条件。另一方面,在上海、杭州、南京、苏州等经济发达城市的辐射带动下,各市大力实施人才科技强市战略,推动人才和科技工作深度融合,加之科教兴国战略、人才强国战略和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深入实施,长三角地区创新转型能力日益提升,进而增强经济韧性。

2.2 共同富裕与经济韧性指数空间分析

本文选取2013、2017、2020 年的数据作为样本,利用ArcGIS10.8 软件自然间断法把共同富裕和经济韧性分别划分为5 个等级(图4),以反映2013—2020 年长三角地区整体共同富裕水平、经济韧性水平的空间分异特征。长三角地区共同富裕水平整体呈现“东南高、西北低”的空间分布格局,市际差异逐渐缩小。具体来看,共同富裕高值地区主要位于上海、苏南、浙东北等长三角核心区域,浙江西南部、江苏北部以及安徽省广大地市共同富裕水平相对较低。从空间格局演变来看,安徽省的蚌埠、宣城、芜湖以及江苏省的盐城等地市共同富裕水平有明显改善,但相对于长三角地区整体水平而言仍需进一步提升。安徽省北部的宿州,西部的六安、滁州等地市较为落后,始终处于长三角地区共同富裕水平后进梯队,亟需大力提升。从市际差异来看,2013 年,上海共同富裕指数位列第1(0.576),比第2 名的杭州高出0.09,位列最后的是宿州(0.106)。2020 年,上海、杭州依然是长三角地区共同富裕水平前两名的城市,依次为0.827 和0.742,宿州仍然位列最后(0.274)。共同富裕指数最高值与最低值从2013年的5.5 倍下降到2020 年的3 倍,表明长三角地区共同富裕的市际差异在不断缩小。

图4 长三角地区共同富裕和经济韧性的空间格局Figure 4 Spatial pattern of common prosperity and economic resilience in the Yangtze River Delta region

长三角地区经济韧性水平呈现出显著中心—外围结构特征,由上海、南京、杭州、苏州4 个区域核心城市向周边城市递减,市际差异逐渐扩大。具体来看,经济韧性高值地区主要包括上海、杭州以及苏南的南京、苏州、无锡等地市,浙江西南部、江苏北部以及安徽省绝大部分地市经济韧性水平相对较低。从格局演变来看,安徽省的淮北、滁州、池州、黄山,浙江省的台州、丽水以及江苏省的泰州、盐城等地市经济韧性水平有所改善,但相对于长三角地区整体水平而言仍需进一步提升。安徽省的亳州、宣城,江苏省北部的宿迁以及浙江省西南部的衢州等地市较为落后,一直处于长三角地区经济韧性水平后进梯队,亟需大力提升。从市际差异来看,2013 年,苏州经济韧性指数位列第1(0.459),比第2 名的上海高出0.01,位列最后的是衢州(0.088)。2020 年,上海(0.733)超过苏州成为长三角地区经济韧性水平最高的地区,比第2 名的苏州高出0.13,亳州位列最后(0.096)。经济韧性指数最高值与最低值从2013年的5.2 倍上升到2020 年的7.6 倍,表明长三角地区经济韧性的市际差异在不断扩大。

综上,长三角地区共同富裕和经济韧性水平空间分布格局较为稳定,整体上分别呈现出“东南高、西北低”和“以上海、杭州、南京、苏州四市为中心向外围扩散”的空间分异特征,同时在演进过程中表现出高值市域的优势锁定现象。

3 空间计量检验

3.1 空间自相关性检验

在使用空间计量模型估算共同富裕对经济韧性空间效应影响之前,需要对2013—2020 年长三角地区40 个地级以上城市共同富裕和经济韧性进行空间自相关性检验,验证其在空间上是否存在自相关性。并在此基础上利用探索性空间分析软件Open-GenDa,采用Queen contiguity空间矩阵,计算长三角地区40 个地级以上城市共同富裕与经济韧性的双变量全局空间自相关Moran′s I值,判断两者的空间关联特征(图5)。

图5 共同富裕和经济韧性的单变量和双变量Moran′s I统计值Figure 5 Moran′s I statistical values of common prosperity and economic resilience

总体上,长三角地区共同富裕与经济韧性都具有较强的空间集聚性,二者之间也存在较为显著的空间关联性,可以构建空间计量模型进行影响关系估计。具体来看:①研究期内,长三角地区共同富裕水平单变量的Moran′s I指数处于0.446—0.587 之间,整体呈现“趋于上升”的变动特征,且均通过了1%水平的显著性检验,表明长三角地区共同富裕水平在邻近市域具有空间趋同现象,即共同富裕水平高的城市与高的城市集聚在一起,水平低的城市与低的城市集聚在一起。结合区域发展实际,党的十八大以来,随着精准扶贫政策、乡村振兴战略、区域一体化战略等政策战略的提出与实践,长三角地区共同富裕水平的空间依赖性持续增强,表现出较强的空间集聚特征。②研究期内,长三角地区经济韧性水平单变量的Moran′s I 指数介于0.197—0.259之间,表现出“波动变化—趋于下降”的特征,且至少通过了5%水平的显著性检验。可能的原因是2008 年全球金融危机后,长三角地区各城市经济处于复苏恢复阶段,整体呈现不稳定状态。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封城”“隔离”等疫情管控措施造成了经济停摆、企业停工以及各类活动的停滞,尤其是以旅游业、进出口行业为主导的城市遭受巨大损失,抑制经济韧性提升,进而导致长三角地区经济韧性水平的空间依赖性开始减弱,集聚程度呈现降低趋势。③长三角地区共同富裕与经济韧性双变量的Moran′s I值在0.303—0.375 之间,且均通过了1%水平的显著性检验,表明长三角地区共同富裕与经济韧性之间的空间关联特征较为显著。

3.2 估计模型检验与识别

SPEM的LM、Robust LM和SPLM的LM、Robust LM的统计量均通过了1%水平的显著性检验,表明长三角地区共同富裕对经济韧性的影响模型同时存在空间误差形式和空间滞后形式。进一步检验SPDM模型是否能够退化为SPEM 或SPLM 模型。Wald检验和LR检验均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拒绝了SPDM可以退化为SPEM 和SPLM 的原假设,即共同富裕对经济韧性的SPDM模型不可退化为空间计量模型的简化形式,SPDM 为最适合的模型(表3)。进一步通过Hausman 检验以确定选择固定效应模型还是随机效应模型。Hausman 检验的值为164.10,P =0.0000,且通过了1%水平的显著性检验,即固定效应的SPDM 模型为拟合估计的最适模型。SPDM 的固定效应有时间固定效应、空间固定效应和时空双固定效应,比较时间、空间和时空双固定效应,最终,本文选择拟合效果最优的时间固定效应的SPDM模型分析长三角地区推进共同富裕对经济韧性的影响。

表3 空间计量模型检验结果Table 3 Test results of spatial econometric model

3.3 面板模型计量结果初步分析

利用Stata 16.0 软件对2013—2020 年长三角地区40 个地级以上城市的面板数据进行时间固定效应的SPDM估计,结果见表4 所示。从表4 可见,时间固定效应模型的对数似然估计值为627.341 5,拟合系数为0.893,表明模型拟合效果较好,估计结果可靠。

表4 空间面板杜宾模型估计结果Table 4 Estimation results of spatial panel Durbin model

长三角地区推进共同富裕对经济韧性提升具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从表4 可见,共同富裕的估计系数为0.219 2,且在1%水平上显著,表明长三角地区经济韧性在共同富裕的有效推进下持续增强。空间滞后项Rho 的估计系数为0.153 6,且在5%水平上显著,说明长三角地区共同富裕对经济韧性具有显著的空间溢出效应。

各控制变量对经济韧性表现不同程度的影响。直接效应方面,城市经济密度、信息沟通、外资利用程度和产业结构优化程度的估计系数都显著为正,且均通过1%水平的显著性检验,说明这4 个变量对经济韧性具有正向促进作用。其中,外资利用程度对经济韧性的影响系数最大,信息沟通对经济韧性的影响系数最小。间接效应方面,外资利用程度的估计系数都不显著为正,城市经济密度和信息沟通的估计系数都显著为负,产业结构优化程度的估计系数都不显著为负。

3.4 空间效应分解分析

为进一步验证长三角地区共同富裕对经济韧性影响的溢出效应,将空间效应分解为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表5)。其中,直接效应反映了共同富裕对本地经济韧性的影响,间接效应则反映了共同富裕对邻近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即溢出效应。模型回归结果表明,长三角地区推进共同富裕对本地、邻近城市经济韧性均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表5 空间效应分解结果Table 5 Decomposition results of spatial effects

长三角地区共同富裕对经济韧性的直接影响效应系数为0.231 4,且通过了1%水平的显著性检验。首先,共同富裕通过提高居民整体收入来增强经济韧性。一方面,居民收入的增加,可以增强居民消费能力,进一步释放国内消费潜力,从而扩大国内市场规模,抵消和降低外部冲击(如中美贸易摩擦、美联储加息等)的影响,通过增强抵御风险能力进而增强经济韧性。另一方面,居民收入的增加将促进居民对于高质量产品与服务需求的增加,居民消费通过市场机制传导给企业,从而倒逼供给端的企业不断加大研发投入,改进生产工艺,促进产业创新与升级,通过增强创新转型能力来增强经济韧性。其次,在共同富裕推进的过程中,伴随着基本公共服务水平提升与均等化,医疗卫生、社会保障、基础设施等领域投资力度持续加大,通过增强面对风险时的适应调整能力来增强经济韧性。

长三角地区共同富裕对经济韧性的间接效应系数为0.361 3,空间总效应系数为0.592 7,且均通过了1%水平的显著性检验,表明长三角地区推进共同富裕对本地经济韧性的直接带动作用相对较弱,但对邻近城市及地区整体的经济韧性具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表现出一定的空间溢出效应。本地共同富裕水平高,居民收入整体呈稳定增长态势,一方面,增加了居民到邻近城市的旅游欲望和能力,从而带动了邻近城市相关产业发展,促进了邻近城市基础设施建设,提高了邻近城市的经济收入,进而增强邻近城市的经济韧性。另一方面,居民收入的持续提升促进了居民消费选择的多样化和消费模式的升级,推动居民消费结构优化升级。消费结构调整对邻近城市的经济韧性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44],因此,本地消费结构调整为邻近城市居民的消费倾向和消费习惯产生引导、示范效应,影响邻近城市的消费行为,从而对邻近城市的经济韧性产生正向影响。

各控制变量对经济韧性的影响存在差异。①城市经济密度的直接效应系数显著为正,间接效应系数不显著为负,总效应系数不显著为正,说明城市经济密度的提高可以增强本地经济韧性,但不利于邻近城市经济韧性的提升。究其原因在于,提高城市经济密度可以改善本地经济结构的稳定性,增强经济系统应对外部冲击的能力,进而增强经济韧性。但本地不断获取资源、要素,其虹吸效应为邻近城市的经济韧性带来负外部性。②信息沟通的直接效应系数显著为正,间接效应系数显著为负,总效应系数不显著为负,表明信息沟通能力的提升能够推动本地经济韧性的提升,但没有提升邻近城市的经济韧性。主要原因可能是由于城市与邻近城市之间信息沟通与共享不足,从而导致信息沟通对经济韧性的空间外溢效应尚未显现。③外资利用程度的直接效应系数、间接效应系数和总效应系数均显著为正,说明外资利用水平的提高是增强经济韧性的有效途径。④产业结构优化程度的直接效应系数显著为正,间接效应系数为负,但不显著,表明产业优化程度的提高有利于增强本地经济韧性,但抑制邻近城市经济韧性的提升。可能原因是为了促进碳减排和降低污染,将高污染、高排放、高耗能的产业转移至邻近城市。

4 结论与建议

4.1 结论

本文基于长三角地区40 个地级市2013—2020年的面板数据,运用双变量空间自相关检验、空间计量模型等研究方法,探讨了该地区共同富裕和经济韧性的时空演变和空间关联,进一步验证了共同富裕对经济韧性的影响及空间溢出效应。主要结论如下:①从时间维度来看,长三角地区共同富裕和经济韧性水平总体呈现上升趋势,且上升趋势逐渐趋同。②从空间维度来看,长三角地区共同富裕水平呈现出“东南高、西北低”的空间分异特征,高值和较高值地区主要分布在东南部地区,低值和较低值地区大致分布在西北部地区;长三角地区经济韧性水平呈现显著的“以上海、杭州、南京、苏州四市为中心向外围扩散”的特征。高值和较高值韧性区主要分布在直辖市、省会城市和副省级城市,浙江西南部、江苏北部以及安徽省绝大部分地市经济韧性水平相对较低;长三角地区共同富裕和经济韧性水平在演进过程中表现出高值市域优势锁定的现象。③长三角地区共同富裕对经济韧性的影响以正相关关系为主导且保持相对稳定,即研究期内随着长三角地区共同富裕的有效推进,不仅可以增强本地经济韧性,还显著增强邻近城市的经济韧性。

4.2 建议

第一,扎实推进共同富裕,为提升经济韧性提供基础支撑。进一步完善收入分配调控体制机制,推动收入分配格局不断优化,增强内需发展后劲;深入实施区域一体化战略和区域协调发展战略,加大对欠发达地区的精准支持力度,增强区域发展的协调性与平衡性;加强基础性、普惠性民生保障建设,完善教育、就业、医疗、兜底救助等方面的社会保障体系,促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

第二,发挥共同富裕对经济韧性的空间溢出效应,加强长三角地区城市间的沟通与协作。一方面,重视高指数城市的正向溢出效应,主动发挥长三角地区中心城市的辐射带动、示范引领作用,推动区域经济韧性整体提升。另一方面,要加强长三角地区城市间的联系与合作,结合各自区位优势、经济基础、产业特色等实际,建立更高质量、更高效率的合作关系,加快形成分工合理、功能互补、错位发展的长三角地区一体化发展新格局,强化长三角地区应对外部冲击的合力,从而增强长三角地区经济韧性。

第三,大力发展现代信息技术,强化信息基础设施网络化、一体化建设,通过增强区域内部信息沟通能力来增强长三角地区整体经济韧性;以产业结构高端化调整为导向,大力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先进制造业和新能源产业,降低高污染、高排放、高耗能产业的比重,构建高质量现代化产业体系,通过产业结构优化升级来增强长三角地区整体经济韧性。

当前,关于共同富裕与经济韧性的评价指标体系仍未达成共识,影响变量的选取方面学界也正在深入探讨,且共同富裕相关指标数据获取的难度较大等。后续研究中,应结合研究区域经济社会发展实际情况选择更为全面的控制变量,同时借助大数据等方式获取多样化、精细化、即时性的数据资料,增加数据的广度和深度,进一步丰富和完善评价指标体系。其次,由于本文研究区域为长三角地区,共同富裕的空间溢出效应在其他时间截面、其他区域是否成立还需进一步验证,未来可选取更多区域进行实证并做对比分析。在数据可获取的情况下,可将研究尺度精细到县域空间单元,进一步探讨共同富裕对经济韧性影响的内在机理及空间异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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