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金明
初春,行走中原,暴雪。
伊水边访龙门石窟,
11万余尊佛像依旧沉默。但见
不少缺了四肢,不知莲座是否在
重新酝酿发芽。
不少丢了脸面,
我相信那是在替谁害羞。
不少褶皱的衣袂上托着白雪,
面对寒风中簌簌的我們,
一动不动,跟八百里伏牛山脉一样。
这些石头,坚硬,冰冷。
但它们最清楚,
伊洛仍需要水,洁净的水。
——来不及夜里再去看它们,
据说月光下石头会轻盈一些,
有些,能够飞天。
这些年,独自穿行于许多古镇
像一个哑了的讲古人
只在心里喋喋不休
最后的听众变成了石头、墙头
锦溪,西塘,乌镇,周庄,
同里,甪直,惠山,沙头,浏河……
这些用土名小名俗名的古镇
在最偏僻巷角,还藏着
千年前的词根和乡音
有的改了名,但我能一眼认出
它们挂在墙上旧蓑衣里的影子
墙钉真的锈了。它们大于半个世纪前
外婆的绣花针。跟脸面一样爱美的
墙,慢慢淡忘了风火的事,和
格子窗投影的爱情
斑越来越多
但外婆说,针会越用越亮啊
那些从别处运来的石头
都接受过刻骨铭心的修辞
现在,有的风化了,有的
越来越坚冷
磨得铮亮。繁体字离开后
纷纷被推选为
古镇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