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春
我爷爷不知下过多少次决心,把黄小店的日本鬼子哨卡摸了,杀杀小鬼子的威风。
日本鬼子的哨卡设在小河的石桥上,小河水哗哗地流,偶有鱼溯水,激起不一样的水声。
日本鬼子挺着刺刀,对来来往往的人不时做出挺刺的动作。
哨卡只有一个日本鬼子,我爷爷常在不远处盯着小鬼子,他的目光早刺穿了小鬼子的喉管。
日本鬼子太坏,坏事做绝,动不动就杀人放火,甚至在土井里投毒,让喝了土井水的乡亲们上吐下泻,死了许多人。
黄小店是个小集镇,街筒子里有几个店家,卖个针头线脑或收个杂物之类。有店就有了市集,逢双开集,逢单闭集,平日里就有了人来人往。
黄小店还是个关隘,卡在县城和紫云山的中间,黄小店守不住,县城就难守住。紫云山中有多支队伍,刀枪直指县城里的小鬼子。
小鬼子就在黄小店设了哨卡,拉了电话线,一有风吹草动,第一时间报信。
鬼子进村,汉奸带路,小鬼子敢在黄小店设哨卡,缘于汉奸黄大队长。黄大队长有一哨人马,共百十来人,长枪短枪都能打得啪啪响。黄大队长是铁杆汉奸,不知借日本鬼子的手杀了多少乡亲和抗日人士。
小鬼子的一人岗哨是在黄大队长的保护下。小鬼子凶残,杀人如麻,是小鬼、是魔王。小鬼子的哨卡一立,黄大队长的头扬得鹅样,无形中提了气。
我爷爷下死决心要摸了鬼子的岗哨。一方面小鬼子该死,再一方面宰了小鬼子,等于打折了黄大队长的腰,黄大队长倚仗着小鬼子,比小鬼子干的坏事还多。
黄大队长过去是一方保长,通紫云山土匪,欺男霸女,坏事没少干。我爷爷血气方刚,早就想手刃了他。不久,日本鬼子占领了县城,黄保长转身成了黄大队长,还把日本鬼子引进了黄小店,设下了哨卡。
哨卡不哨卡的不就是个象征?爷爷心中呸了一口又一口,坏种还是黄大队长。
我爷爷想了许多办法去杀小日本鬼子。爷爷的水性好,可以在水中憋好长时间的气,他想趁小鬼子不注意,将小鬼子揪进水里闷死。爷爷还想过在祖传的弓箭箭头上煨上毒,射死小鬼子。爷爷甚至准备用毒蛇咬死小鬼子,当地有一种土公蛇,其毒无比,抓上一条,在鬼子的手面上咬上一口,小鬼子立即“翘辫子”。我爷爷为自己的想法兴奋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有一天,我爷爷起了个大早,在离黄小店石桥很远的地方下了河,他的手中拿了根绳,头一埋,入了水,他要潜到石桥下。我爷爷心怦怦跳,他明白,这一去能否活着回来,是在两可之间的。
让我爷爷大吃一惊的是,潜入河水中不久,他被人一把揪住头发提出了小河。把我爷爷揪出水面的是一个女子,我爷爷不认识。女子自我介绍说她是匪,山中女匪。女匪自称是匪后哈哈大笑,指着我爷爷说:“你就这样杀小鬼子?”
我爷爷更是吃惊:她怎知我要去杀鬼子?
女匪低下头,说:“会有人去杀的,小鬼子活不了几天了。”女匪说得肯定,她收了爷爷手中的绳子,把绳子拴在自己的腰上。爷爷看到了女匪腰上插着的枪,一缕红缨都不红了。
女匪对爷爷挥挥手,意思是让爷爷快快回家去。爷爷不甘心地去夺女匪腰中的绳子,女匪狠狠地拍了拍插在腰中的枪。
我爷爷愤愤地离开。小鬼子上岗了。那个鬼子留着个仁丹胡,嘴中哇哩哇啦,枪刺挺得高高的。我爷爷留心看着四周,一身冷汗陡地流了下来。
小鬼子的岗哨周边,明的暗的,至少有十个黄大队长的手下,拿刀、握槍,死死地守着日本鬼子的岗哨。
我爷爷大骂,狗日的,拿日本鬼子当爹,不就为了吓唬人?
我爷爷的摸哨行动失败了,但他没有放弃,思谋着下一次的行动。
在一个烟雨的早晨,我爷爷被激烈的枪声惊醒,枪声是围着黄小店石桥展开的。枪声停了下来,我爷爷直奔小鬼子的哨卡。哨卡不见了,石桥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
我爷爷眼睛一亮,石桥上挂着一具尸首,尸首穿着小鬼子的衣服。
我爷爷想到了那个哈哈笑的女匪,我爷爷不得不想——挂尸首的绳子是我爷爷用苘麻搓的,他本来准备用它勒死小鬼子。
黄小店的鬼子哨卡就此消失了,消失的还有黄大队长的一哨人马。
20世纪50年代,有关部门调查黄小店端掉小鬼子哨卡的事,是谁端的确定不下来。我爷爷一口咬定:“是匪,是女匪,绳是女匪拿去的,尸首挂桥上,只有匪才会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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