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黑手的“五眼怪物”

牛志远

五眼联盟是一个由美国、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和新西兰5个国家组成的情报共享联盟，这些成员国在他们装有情报的文件密封袋上写着：“TOP SECRET—AUS/CAN/NZ/UK/US EYES ONLY”（最高机密——仅澳、加、新、英、美的眼睛可看），五眼联盟由此得名。

五眼联盟诞生于“二战”时期，是冷战的产物。长期以来，这“五眼”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用不光彩的手段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监听、暗杀、煽颠政权……东欧、中亚、中东、拉美各地都有它策动“颜色革命”的黑历史。

正是这些恶行，让它变得邪恶、畸形，彻底成了由美国这只“大眼”与其余4国4只“小眼”组成的怪物。

勾结——霍尔的诡计

这5个成员国是怎么勾结到一起的？

1941年8月，“威尔士亲王”号战列舰上，英国首相丘吉尔与美国总统罗斯福会晤。他们除了商定打败希特勒的“大战略”，还决定分享关于德国和日本的最敏感情报。其间，丘吉尔特意提到了英国海军上将雷金纳德·霍尔的名字，因为霍尔在“一战”时期就曾用“通信拦截”的方式策划了一场“情报大捷”——齐默尔曼电报事件，当时直接左右了“一战”的走势。

1914年，“一戰”刚刚爆发时，英国海军情报局局长霍尔一手打造了一个名叫“40号房间”的隐秘机构，还培养了一批密码学骨干，他们专门截获无线电报，为作战部门提供建议。霍尔有神经性眨眼的毛病，面部经常不停地抽搐，所以人们常称呼他为“眨巴眼”。

一天，“40号房间”截获了一封德国密电。这是一条使用“0075”代号拍发的高级别密电，破译出来的内容让“眨巴眼”又惊又喜。这份电报是由时任德国外交部长亚瑟·齐默尔曼借助美国驻德大使馆的路子发给德国驻墨西哥大使的，电报中提议和墨西哥结盟进攻美国。霍尔知道，凭借着这封电报上的内容，英国可以把一直隔岸观火的美国人拉上“一战”的战场。

为了避免被德国人知道“40号房间”已经破解他们的密码，也为了避免让美国人知道自己作为中立国的电报线路正在被监听，霍尔动用了在墨西哥的间谍，假装密电是在墨西哥被破译的。这种伎俩瞒过了德国人与美国人，1917年2月26日，时任美国总统威尔逊在得知电报内容后，宣布放弃中立原则。4月6日，美国正式对德宣战。

英国人的目的达到了。他们早就想从这场旷日持久、消耗巨大的战争中脱身。随着上百万美军前往欧洲战场，快要撑不住的英国人以及其他协约国成员看到了曙光。霍尔也乘着这封电报的东风，被提拔为海军少将，后来又晋升为海军上将。

虽然美国在“一战”后也得到了好处，迅速崛起为世界大国，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丘吉尔在“二战”中提出与美国建立情报合作时，竟然以英国人精心算计美国人的情报事件作为“渊源”。

1941年12月8日，美国对德国、日本、意大利宣战。随后，美国和英国签署了一份“英美通信情报协议”，让美国战争部和英国代码及密码部门间形成一种特殊关系。这是因为英国是最早建立情报机构的国家之一。“二战”期间，英国负责破译密码的布莱切利庄园多次破获德军的情报，其中最为出名的就是图灵用“炸弹机”和“巨人机”破译了德军的恩尼格玛密码机。美国想破译德意日轴心国的密码，报珍珠港被袭之仇，就需要英国的帮助。资料显示，美国军事情报局于1943年4月派人前往英国布莱切利庄园，向英国密码人员学习德国“超级”密码的破解经验和技术。战争结束后，英国更是声称其与美国情报机构的合作将战争时间缩短了几年。

美英两国尝到了共享情报的甜头。“二战”结束后，他们想要保持这种特殊关系。

1946年3月5日，也就是丘吉尔发表铁幕演说的这一天，英美两国正式签署了《英美通信情报协定》，规定两国之间可以交换任何有关“外国”的情报。美国与英国在情报上的合作再一次加强了，这也喻示着五眼联盟最初的“两只眼”生成了。

此后，他们继续壮大队伍。1948年，加拿大加入该协定；1956年，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也加入该协定。就这样，五眼联盟的“五只眼”聚齐了。

作恶——谋杀卢蒙巴

这“五只眼”聚在一起，都做些什么？

首先是窃听。牵头的是美国和英国。整个冷战时期，英国政府通信总部和美国国家安全局共享有关苏联、中国以及多个东欧国家、第三世界国家包括军事和外交通信在内的情报，澳大利亚、加拿大、新西兰为其提供帮助。比如，海湾战争结束后，英国秘密情报局通过澳大利亚秘密情报局窃听了科威特政府办事处。

他们还疯狂暗杀，大搞政权颠覆。冷战期间，他们的目光紧紧盯着社会主义阵营和亚非拉民族解放运动，用章鱼般的触手干涉这些国家的内政。比如，1961年1月，他们把黑手伸到了刚果民主共和国，该国年仅35岁的民选总理帕特里斯·卢蒙巴被谋杀。很长一段时间里，凶手是谁都是一个谜。因为行凶者为了掩盖真相，先是将卢蒙巴的遗体肢解，又用硫酸溶解、烧毁。这让想要抓到凶手的人无从查起。

早在18世纪时，刚果就成了比利时的殖民地。多年来，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一直过着悲惨的生活。因此，卢蒙巴强烈反对比利时贪婪的殖民统治。他创立了一个政党，领导民族解放运动。1960年，在卢蒙巴的带领下，刚果民主共和国获得独立，卢蒙巴当选为首任总理。

这时，比利时坐不住了，开始对刚果进行武装镇压。他们在刚果内部培植亲信，让亲西方的莫伊兹·冲伯出任加丹加省省长。莫伊兹宣告该省独立，并声称只有卢蒙巴辞职才能停止叛乱。接着，卢蒙巴被免职并软禁。卢蒙巴表示，自己的被免职是违法的，议会也支持他重新任职。然而，亲西方力量无视议会的决定，逮捕了卢蒙巴。陷入绝境的卢蒙巴获得了苏联的军事支持。对此，早就插手进来的美国极其不满，认为卢蒙巴已有左倾倾向并将威胁到美国的利益。

许多证据表明，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曾下令除去卢蒙巴。1960年8月18日，艾森豪威尔在国家安全委员会会议中曾表示“我们能否除掉这个家伙（卢蒙巴）”。卢蒙巴表现出亲苏态度后，很快就被押送到西方控制下的加丹加省，先是受到酷刑，后来更是在未经审判的情况下被枪杀。

参与杀害卢蒙巴的幕后黑手，不只有美国。

2013年，英国工党成员李勋爵表示，在英国秘密情报局工作近30年，素有英国“间谍女王”之称的帕克男爵临死前曾给他去电。帕克男爵在电话中承认正是自己组织了暗杀卢蒙巴的行动，她说：“我们做了，我们组织了谋杀。”

先暗杀一国领导人，再扶植一个他们支持的人上台，这是五眼联盟的惯用伎俩。比如，英美曾勾结起来推翻了伊朗的摩萨台政权。1951年4月，摩萨台当选为伊朗首相。他是一名非常廉洁的政治家，也是石油国有化的坚定倡导者。上任当天，他就主持议会通过了石油国有化法令，还让特使去接管英伊石油公司。要知道，当时英国可是通过英伊石油公司把伊朗石油的绝大部分收益据为己有。摩萨台的做法无疑是动了英国人的蛋糕。1952年11月，英国情报部门向美国提议：联手通过军事政变将摩萨台轰下台。1953年6月，两国正式敲定了代号为“阿贾克斯方案”的政变计划，扶持巴列维国王重新掌权，摩萨台则被他们关进了大狱。

但同样的伎俩被用在刚果时，由于刚果人民对卢蒙巴的支持率太高，在杀害卢蒙巴后，美国找不出能替代卢蒙巴位置的人。此后数年，刚果民主共和国都陷于混乱的政治局势中。

但五眼联盟作恶的黑手不会因为没有达到目的而停止，还在不断地寻找新的目标。他们又把目光对准了智利总统萨尔瓦多·阿连德。阿连德在1970年当选为智利总统后大力推动社会主义改革，这引起了五眼联盟的不满。1973年9月11日，美国支持时任智利陆军司令皮诺切特发动军事政变，轰炸和占领莫内达宫，逼得阿连德持枪自尽。时任美国总统尼克松亲口承认参与了智利政变，“对于美国来说，右派独裁下的智利比左派民主领导的智利更安全”。这次行动是美国与澳大利亚联手干的，澳大利亚秘密情报局作为美国中情局的“哨兵”，帮助中情局在智利各地监视和联络。美国国务院一名官员说：“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澳大利亚是我们的眼睛和耳朵。”

五眼联盟种种坏事做尽，但十分擅长“隐身”，当时的人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样一个情报联盟的存在。直到1999年，澳大利亚承认参与构建全球间谍网的行动后，人们才逐步认识到有这样的“五只眼睛”在暗中作恶。美英两国更是在2010年才正式对外承认五眼联盟的存在。

暴露——斯诺登揭开秘密

2013年，随着一个惊天秘密被揭开，五眼联盟那些不为人知的细节也浮出水面。

2013年的一天，英国《卫报》驻巴西分社的专栏作家格伦·格林沃尔德收到了一封奇怪的邮件。邮件的开头写着：“我是情报界的一名资深成员……”他看了又看，都没有发现任何有关发件人的姓名、职务等信息。就在格伦犹豫要不要相信邮件的内容时，发件人又给格伦发来了一些高密级的美国国家安全局文件样本。

格伦一下子被吸引了。他与发件人约定在香港九龙的一家酒店见面。就像许多特工电影里演的那样，格伦在酒店的走廊与对方交换了接头暗号。

格伦说：“餐厅什么时候开放啊？”

对方答道：“12点钟。但别去那个地方，那里的东西不好吃。”

格伦终于见到了发件人——爱德华·斯诺登。斯诺登向格伦介绍了自己，他29岁，两周前刚刚从美国国家安全局辞职，离职前在太平洋岛屿夏威夷的库尼亚工作，那里正是美国国家安全局的地区行动中心。据他所说，他随身携带着4台电脑，这些电脑中有数以万计的文件，这些文件根据涉密等级高低，分别标有“绝密”“1级绝密”“2级绝密”的印章。

斯诺登正是用这些文件作为证据，通过媒体曝出了“棱镜门”内幕：美国正在监听着全世界。而且，监听的对象既有盟友、国际会议、国际组织，更有数千位首脑政要和数十亿的各国百姓。

据斯诺登披露，为了达到全球监控的目的，五眼联盟开发了各种合作项目。比如“梯队”，这是一个由美国主导、其余4個成员国合作进行的全球情报收集和分析项目。“梯队”项目庞大的数据和信号采集网络几乎可以覆盖全世界，能够监听全球90%的通信，监听对象包括各种商业机构。通过监听得到情报后，他们就能干预商业市场。比如，当“梯队”截获欧洲空中客车公司给沙特官员回扣的通信记录后，美国国家安全局公布了一些涉及贿赂的对话记录，导致空客公司的投标失败，这就是著名的沙特阿拉伯60亿美元客机采购案。

斯诺登还曝出了“五只眼睛”的监控版图，他们分了工，各自有监听范围：美国负责监听拉丁美洲、亚洲、俄罗斯的亚洲地区及中国北部；英国拥有全世界规模最大的窃听中心，负责监听欧洲、非洲和俄罗斯的欧洲地区；新西兰监听南太平洋和东南亚地区；澳大利亚负责监听东南亚和中国南部地区；加拿大主要负责监听中南美洲地区，特别是跟踪该地区毒品的走向和非结盟的准军事部队行踪。

斯诺登用“全景监狱”一词形容这种密集且无孔不入的监控，他还说：“我不想生活在这样的世界：我说的每句话，我做的每件事，跟我谈话的每一个人，我的一切创意，我的爱情和友谊的表达，这一切都被记录。”也正因为如此，他才选择舍命弃职，曝光了这些行径。

密谋——想增加“第六只眼”

丑事被曝光了，五眼联盟是不是能消停点儿了？

恰恰相反，从2013年被揭露起，五眼联盟成员干脆明目张胆地每年举行情报负责人会议以及部长级峰会，聚在一起“敲打算盘”，不断强化勾结。比如，随着互联网成为重要的信号传输和数据运行平台，五眼联盟开始在网络情报方面加强合作。2020年，五眼联盟开完会之后，就联合日本、印度发布声明，要求多家科技公司在加密的应用程序中“开后门”。他们这样做的理由是：一些公司拥有“端到端加密”的技术，使得官方监管变得不可能，并“对公共安全构成了重大挑战”，需要通过“开后门”为执法机构提供访问权限，以监控网络犯罪。

一个情报联盟以打击网络犯罪为由，公开要求企业在产品中安装“后门”，其真实目的到底是为了打击犯罪还是为了收集情报？答案不言而喻。

更具讽刺意味的是，他们还十分“双标”。长期以来，五眼联盟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无端指责中国企业在产品中设置“后门”，威胁供应链安全和个人隐私。如今，他们自己却又公然要求开“后门”，怎么不算“打脸”呢？对此，中国外交部原发言人赵立坚在例行记者会上表示，这充分暴露了这些国家的虚伪性，也再次证明，其有关行为完全是出于政治动机，其真实目的就是为了打压别国企业。

種种迹象表明，这些年，他们将矛头对准了中国。

根据斯诺登的爆料，早在2007年，美国的情报网就盯上了中国，还针对华为展开代号为“狩猎巨人”的行动，保密级别为“绝密”，情报照例在“五只眼睛”间共享。美国国家安全局和其他机构还入侵了中国深圳华为总部的服务器，获取华为高层之间的内部通信，甚至窃取华为各产品的保密源代码。五眼联盟的其他4个成员则充当美国遏制中国的“打手”，特别是在打压华为的问题上极力配合美国这位“带头大哥”。比如，孟晚舟事件中，美国就是通过“长臂管辖”，伸手干预加拿大所谓“独立”的司法体系，使得加拿大无理扣押孟晚舟。

除了针对中国企业，五眼联盟还改不了阴谋颠覆政权、制造地区动荡的恶习，这些年更是多次伸手干预中国内政，在涉港、涉台、涉疆等问题上频繁“捣鬼”。

比如，煽动香港“修例风波”。

2018年的情人节，香港市民陈同佳与女友潘晓颖从香港到台湾旅行，在一次激烈争吵之后，陈同佳将潘晓颖勒死并逃回香港。由于案发地在台湾，香港没有法律容许将陈同佳移送到台湾，也没有与台湾进行刑事司法协作的法律。因此，即便陈同佳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香港特区政府也无法以杀人罪起诉凶手。

通过这个案子，香港特区政府意识到了当时法律存在漏洞。2019年2月13日，为了弥补法律缺陷，避免香港成为罪犯的藏身之所，香港特区政府启动修订《逃犯条例》的程序。本是彰显法治和公义的正当之举，却成了一些外部敌对势力兴风作浪的契机。一些乱港势力走上街头，大行各种激进、暴力活动。外部敌对势力更是明目张胆地为反中乱港分子提供保护伞、输送资金、提供培训、撑腰打气。

这其中，我们再次看到了五眼联盟的身影。2019年上半年，在中国香港“修例风波”正盛之时，美国屡次破格安排接待香港特区政府前政务司司长陈方安生、民主党创党主席李柱铭、香港商人黎智英等人。这背后，是美国将这些“港独”政客当作棋子，以“民主”为名，行分裂别国之实。而在“修例风波”平息后的2020年8月19日，美国国务院又宣布暂停或终止与香港特区政府签署的3项涉及引渡与免税的双边协议。这之前，宣布暂停与香港特区政府签订的移交逃犯协议的国家是加拿大、澳大利亚、英国、新西兰。“五只眼睛”在这里聚齐了。

事情还没完。2021年，香港特区立法会选举结果刚刚出炉，五眼联盟就又坐不住了。同年12月20日，美国国务卿布林肯把五眼联盟、七国集团等盟友都集合在一起，他们明明自诩“五只眼睛”，却好像同时“眼盲”了，无视参与投票的百万港人，以一份所谓的联合声明，毫无理由地攻击中国香港特别行政区第七届立法会选举。这不禁让人回想起“修例风波”中，美国国会众议长佩洛西在公开场合的一次发言，她说：“有200万人上街反对修订《逃犯条例》，那不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吗？”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搞乱中国香港。

对此，中国外交部原发言人赵立坚表示：“英文有句谚语，叫‘布丁好不好，吃了才知道。中国也有句类似的话，叫‘鞋子合不合脚，自己穿了才知道。香港国安法实施以来，香港没有再发生所谓的‘美丽风景线，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五眼联盟除了针对中国，也频频在其他国家兴风作浪。在塞尔维亚，他们策动“天鹅绒革命”，颠覆米洛舍维奇政府；在乌克兰，他们通过向反动派提供资金发动“橙色革命”，扶持亲美派总统尤先科上台；在吉尔吉斯斯坦，他们煽动反动派进行“郁金香革命”，抗议议会选举结果，总统阿卡耶夫被迫逃亡。2023年12月，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还爆发了一场“由外国势力策划的未遂的‘颜色革命”。

五眼联盟还在盘算扩展的可能性。2020年，英国中右翼议员与日本防卫大臣河野太郎提议让日本加入五眼联盟，成为“第六只眼”。

但正如中国外交部原发言人赵立坚说的那样：“中国人从来不惹事，也从来不怕事。不管他们长‘五只眼还是‘十只眼，只要胆敢损害中国的主权、安全、发展利益，小心他们的眼睛被戳瞎！”

〔本刊责任编辑  袁小玲〕

〔原载《环球人物》2024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