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北平文化学社是民国时期北京地区重要出版社之一,其成立与发展与北京师范大学有着相当的关联。本文通过对学社出版物和北京师范大学保存的相关史料进行梳理,对文化学社的历史做出初步考证。
【关键词】北平文化学社 邵松如 北京师范大学
文化学社文化学社最初名称为北京文化学社,1928年6月,北京改称北平,学社亦更名为北平文化学社。新中国成立后,北平又改回北京,文化学社的名字随之亦改。因学社出版图书多在北平时期,故名北平文化学社。在民国时期的北京地区是一家非常有影响力的出版社。文献研究学者邱崇丙和子钊先生在《民国时期北京的出版机构》北京出版志编纂委员会:《北京出版史志》第八辑,北京出版社1996年版,第136—185页。一文中说民国时期“北京的出版机构,能够从1911年经营至1949年的,数量极少。经营时间较长的有:京华印书局,文化学社等”,“出版图书在100种以上者,约有5家”,“如果单就专营出版机构而言,那么文化学社则居于首位”。
图1
文化学社的图书发行人是邵松如文化学社存在末期,1946年前后,图书发行人为邵凤翔。。关于邵松如的生平,民国时期曾长居北平的日本学者桥川时雄在其编纂的《中国文化界人物总鉴》中华法令编印馆:《中国文化界人物总鉴》,民国二十九年十月二十五日发行,第239—240页。中有收录(见图1)。书中介绍邵松如生于1895年,字砚田,河北天津人,国立北京师范大学英语部和教育研究科毕业,民国八年(1919)后一直在北平师范大学及女子师范大学担任教员。民国二十三年(1934)编印的《国立北平师范大学一览》北京师范大学馆藏《国立北平师范大学一览》,民国廿三年八月,第397页。又提供了更为丰富的细节,邵松如于民国八年(1919)八月入职北师大,任过英语系助教讲师、市立一中教务主任,北师大出版课编辑、介绍处职员,民国二十二年(1933)时任北师大教育处处员。可以看出邵松如并不是专职经营文化学社,而是在任职的同时兼营出版事务。因此,与他的同学王卓然等人不同邵松如是北高师教育研究科首届毕业生。当年教育研究科毕业16人,有陈兆蘅、程国璋、常道直、殷祖英、胡国钰、康绍言、方永蒸、王卓然、汪振华、武绍程、李荣锦、薛鸿志、黄远诚、张佐时、张秉洁、邵松如。,邵松如未走学术之路,而是成为一个出版人。
关于文化学社成立的时间说法不一。出版史研究学者叶再生先生记录文化学社创办于1918年叶再生:《中国近代现代出版通史》第四卷,华文出版社2002年版,第979页。,而在20世纪30年代风靡一时的《北平旅行指南》一书中,作者马芷庠先生记录文化学社创办于1925年马芷庠编,张恨水审定:《北平旅行指南》,同文书店,民国二十六年四月四版,第320页。。邱崇丙和子钊先生的《民国时期北京的出版机构》中也说文化学社从1918年开始出书北京出版志编纂委员会:《北京出版史志》第八辑,北京出版社1996年版,第157页。。这种矛盾说法的产生可能是因为文化学社与北师大的关系。文化学社差不多可以说是“北师大的出版社”。文化学社出版的图书绝大部分都是北师大和北师大附中老师的著作,而且文化学社的社址最初就在北京师范大学校内,联系电话南局八四○亦是北师大中继线电话国立北平师范大学编:《国立北平师范大学教职员录》,民国廿五年,第95页。。邵松如在创立文化学社之前,在北师大学习和工作时很可能就参与甚至负责了北师大的一些出版业务,尤其考虑到邵松如曾在北师大出版课任过编辑这一经历。著名历史学家王桐龄的早期著作《中国历代党争史》和《日本视察记》在文化学社出版时,版权页上有民国十一年(1922)初版字样,但实际上,这两本书的初版发行机构为北京高等师范学校图书馆。显然,文化学社把这两本书由北高师图书馆出版的历史作为自己学社出版历史的一部分。文化学社的图书版权票样式更是与北师大的木铎校徽非常相似,都是采用编钟形状(见图2)。
图2
文化学社的发展可以说经历了大起大落的过程。民国十五年(1926)三月,文化学社发行图书有三十种,在北京有六个图书寄售处,埠外有武昌、奉天、太原、开封、天津、青岛、保定、石家庄等地的中华书局,学社图书的印刷还需借助北京京华印书局(见图3)。到民国十七年(1928)三月,文化学社发行图书推测应在百种笔者统计文化学社在1927年11月前已发行图书约76种。左右,已能自己印刷图书,分销处除北京,埠外又多了上海、南京、苏州、厦门、重庆、成都、广州等城市。此后,文化学社进入快速发展期,民国十八年(1929)学社接收了古城书店《申报》1929年1月6日本埠增刊(六),来源于《翰堂近代报刊数据库》。,民国十九年(1930)又在和平门内平安胡同开设了文化学社书店北京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北京志·新闻出版广播电视卷》,北京出版社2005年版,第461页。。学社在发行图书的同时也开始发行期刊,如熊佛西等人编辑的《戏剧与文艺》唐沅、韩之友、封世辉等编著:《中国现代文学期刊目录汇编》第3卷《中国文学史资料全编·现代卷》,知识产权出版社2010年版,第1336页。,国民政府行政院教育部国语统一筹备委员会主办的《国语旬刊》,刘廷芳、吴俊升等人创办的《明日之教育》文化学社与《明日之教育》合作至第一卷第七期,第八期由立达书局接手。等。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四月,文化学社在上海开办分社,分社社址为靶子路一六三号,其登在申报上的启示表明,当时文化学社发行的图书已达四百余种,其中初中、高中、师范、大学国文英文各科教本及参考书二百二十四种,政治、经济、社会、文艺、小说、游记、戏剧、音乐、常识丛书一百七十八种《申报》1923年5月1日广告版,来源于《翰堂近代报刊数据库》。。到民国二十四年(1935)三月,文化学社又在开封、郑州、济南、西安、成都五个城市设立了分社(见图4),学社发行的图书在各埠大书局均有代售。到民国二十六年(1937)初,文化学社发行的图书更是达到六百余种根据《文化学社图书汇刊》统计,民国二十六年一月印。,在之前各类图书基础上,又增加很多自然科学、应用科学、国学读物和儿童读物。这期间,邵松如亦被河北省政府教育厅聘为中学师范职业教育文员会委員《河北教育公报》1932年第5卷第9号,来源于《翰堂近代报刊数据库》。,并因捐资兴学获北平市政府褒奖《邵砚田捐资兴学 市府准予褒奖》,《益世报》1935年1月20日北平版,来源于《翰堂近代报刊数据库》。。就在文化学社的发展呈蒸蒸日上之态势时,日本侵华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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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面爆发,北平沦陷。从北平沦陷到新中国成立期间,文化学社出版的新书所见很少,目前发现有《英文成语研究》赵增厚编著,民国二十七年六月初版。、《葛司龙三氏微积分纲要》王乔南译,民国三十三年十二月初版。、《英文介词用法》吴慰曾编纂,民国三十四年九月初版。、《范氏大代数》王绍颜、路科名译述,民国三十六年八月初版。等有限几种。这期间文化学社应该主要以再版之前的某些图书,尤其是教科书来勉力维持。研究北京历史地理的学者刘向勃先生曾说“三四十年代文化学社在北平中学教师和中学生中有较深影响,主要出版《三S平面几何》《范氏大代数》等数理化、英语教材和辅助读物”刘向勃:《宣武区出版业钩沉》,北京出版志编纂委员会:《北京出版史志》第六辑,北京出版社1995年版,第121页。。新中国成立后,文化学社出版了一些新书,如1953年出版《幻灯工作手册》《缝纫机实用手册》《世界主要城市介绍》等。1952年8月,当时的政务院公布了《管理书刊出版业印刷业发行业暂行条例》,根据《条例》要求,当时北京政府核准了十九家私营出版机构营业,文化学社属于“暂时核准营业”的十二家之一北京出版志编纂委员会:《北京出版史志》第六辑,北京出版社1995年版,第95页。。1956年全行业公私合营,文化学社的社名从此不再出现北京出版志编纂委员会:《北京出版史志》第十二辑,北京出版社1998年版,第166页。。
文化学社的社址名称几经改变。学社在民国十六年(1927)年下半年1927年6月出版《中国近代学制变迁史》(陈宝泉著)版权页社址为师范大学校内,1927年10月出版的《生物学史》(鲍鉴清、洪式闾著)社址已改为南新华街北口。搬到北师大校外后,社址为南新华街北口,不久后社址又先后变更为兴华门前、和平门前(或和平门外)。这几个名称虽不相同,实则是同一处1926年4月南北新华街阻隔处的城墙被打通,建立一个城门,初名“新华门”,1927年改名“和平门”,张作霖时期此门改称兴华门,后又改回和平门的称呼。。联系电话也是同一个,南局四五八○。一直到民国三十四年(1945)底,学社地址变为和平门内东顺城街平安胡同九号。时年五十岁的邵松如亦不再负责学社,学社图书发行人改为邵凤翔民国三十四年九月出版的《英文介词用法》版权页上图书发行人为邵松如,而当年十二月出版的《初中英文法》版权页发行人已是邵凤翔。。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未能查到相关史料,之后邵松如的行踪,亦未能寻到相关消息。
文化学社的标识,除上文提到的编钟印票,目前发现还有六种。一是方形印章,朱文,印文是“文化学社”(见图5)。二是椭圆形印章,亦是朱文,小椭圆里边印文是“文化学社”,小椭圆和大椭圆之间印文是“北平和内西交民巷西口平安路第九号”此是文化学社当时社址所在。(见图6)。方形印章、椭圆形印章和编钟印票都用在图书版权页版权声明处。方形印章见于大约民国二十三年(1934)之前北京师范大学馆藏文化学社民国二十二年八月再版的《小学教材研究》(孙钰著)版权处发现既有盖朱文方印章的本子,又有贴编钟形印票的本子。,之后到1950年前后多是编钟形印票,椭圆形印章偶见于民国三十六年(1947)之后可见于文化学社民国三十六年四月出版《汉译范氏大代数习题解答》版权页,作者周世鉴。。另外四种是使用在图书的封底页上(见图7—图10),前三种(图7—图9)大多用在文化学社最早期或前期出版的一些书籍上,后一种(图10)见于1950年之后。
民国二十六年(1937),时值文化学社发展繁荣期。当年一月,文化学社印了一部《文化学社图书汇刊》,刊中汇集的图书勾勒出了文化学社大致的出版图景,从中可看出学社出版物的一些特色。
第一,文化学社以出版教科书为主,教科书主要由北师大及师大附中教师编写。
《文化学社图书汇刊》将学社出版图书分成初中教科书、高中教科书、师范教科书、各科参考书和各科用书五类。这种分类可以看出教科书的出版是文化学社的重心,其他出版物皆作为教科书辅助。通过对教科书著者的统计与调查,发现学社教科书多由北师大或师大附中教师编写文化学社教科书著作者中的绝大多数人在或曾在北京师范大学、师大附中任教,如王鹤清、阎玉振、张鸿来、高佩玉、殷祖英、戴骅文、李约、朱隆勋、张起焕、沈星五、王绍颜、马纯德、董鲁安、汪震、石泉、罗根泽、张仲和、王桐龄、陆光宇、程国璋、林砺儒等。。很多教科书在出版前是著者上课时使用的讲义,如董鲁安的《修辞学讲义》、张鸿来的《初级中学应用文》、张仲和的《西史纲要》、罗根泽的《乐府文学史》、胡忠智的《教育概论》、李温民的《世界近世史》、汪震的《中等国文法》、康叔仁的《论理学大纲》、张瑞策的《小学教学法》、孙钰的《小学教材研究》等,不一而足。其中《中学英文选》(赵乐溪、戴良甫、郝圣符、吴文仲编)出版前更是在北师大附中用作教本长达十年。这些一线教师的著作往往比较切合当时教学实际,质量上乘,为文化学社的教科书出版赢得了声誉。
第二,文化学社的众多出版物与新文化运动相呼应,传播科学与民主观念。
文化学社成立与发展几乎与新文化运动同步,学社出版物比较明显地反映了新文化运动中的社会思潮。在教育领域,杜威的实用主义和孟禄的实证主义在当时广为传播,文化学社除了出版与之相关的《克伯屈演讲集》(瞿菊农编)、《教育测验与统计》(常彦春编)、《中等教育的基本原理》(胡忠智译)、《教育实验法》(薛鸿志译)等十几种教育类著作,亦把目光投向了当时的苏联教育,出版了梁子青编译的《苏维埃文化建设五年计划》。在文化领域,文化学社出版了国语运动代表人物黎锦熙的《国语四千年来变化潮流图》,赵元任的《国语罗马字与威妥玛式拼法对照表》和李中昊、穆修德、李培元等人的数部作品即穆修德的《国语发音及文法》(文化学社,1932年)、李中昊的《文字历史观与革命论》(文化学社,1931年)、李培元的《国语注音罗马字拼音法程》(文化学社,1933年)等。,以及为“国语统一筹备委员会”发行《国语旬刊》。学社亦出版了与“整理国故”运动相关的《新学伪经考》(康有为著)、《大学古本集训》(汪震著)、《校点洙泗考信录》(崔东壁撰)等至少二十种国学著作。在文学领域,文化学社出版了众多“五四”文学革命以来新式文学理论作品及小说、散文和戏剧,如胡适的《国语文学史》、朱肇洛编的《戏剧论集》(收录熊佛西、梁实秋、朴园、西滢、顾颉刚、洪深、余上沅等人作品)、谭丕模的《新兴文学概论》等,以及郁达夫、沈从文、许地山、闻一多、胡也频、周作人、郭沫若、廢名、徐志摩、陈梦家、石评梅等近百人的作品。因此有人说,“新文化运动提倡科学和民主,……用新的观点写出的文史、科技著作,需要出版,文化学社,朴社,以及各学术机构本身承担了这一任务”北京出版志编纂委员会:《北京出版史志》第八辑,北京出版社1996年版,第136—185页。。
第三,文化學社出版了很多后来被誉为有较高水准的学术作品。
比如,黄侃的《文心雕龙札记》,现被誉为“龙学”经典;王金绂的《中国经济地理》,是中国近代最早期的大型经济地理著作;陈宝泉的《中国近代学制变迁史》,是中国教育史的早期重要著作之一;《人境庐诗草》被认为是黄遵宪的代表作。学社还出版过一些著作,其作者中很多日后成为学术名家,如著名教育家林砺儒的《伦理学要领》和《文化教育学》、组织学和胚胎学家鲍鉴清的《组织学纲要》和《急性传染病》、病理学家洪式闾的《生物学史》、社会学家许仕廉的《社会学书目论》、史学大师范文澜的《正史考略》和《文心雕龙注》、教育家瞿世英的《教育与哲学》和《现代哲学》、中国现代民族学奠基人黄现璠的《元代农民之生活》、中国心理学奠基者张耀翔的《一九二五年心理学》、生理学家周颂声的《生理学》、古典文学家郭绍虞的《文品汇钞》、思想史研究专家谭丕模的《文艺思潮之演进》、农业专家董时进的《农业经济学》、历史学家王桐龄的《中国史》《儒墨之异同》《中国历代党争史》等多部作品。
〔作者胡沈秋,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馆员〕
A Brief Examination of Beiping Cultural AssociationHu Shenqiu
Abstract:Beiping Cultural Association was one of the important publishers in Beijing during the Republic of China period. Its foundation and development were closely related to the history of 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 By sorting out the assiciations publications and relevant historical materials preserved by 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 this article tries to conduct a basic research on the history of Beiping Cultural Association.
Keywords:Beiping Cultural Association, Shao Songru, 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