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永生
黄国光 Huang Guoguang
黄国光,斋号无厌斋、适可山房。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书法家协会篆书委员会委员、浙江省甲骨文学会会员、温州书法家协会篆刻委员会副主任、温州方介堪艺术研究会副会长、温州书法家协会理事、全国七十年代书家艺委会委员、会文书社社员。作品入展第三、四、五届全国篆刻展,全国第六、七、八届中青年书法展,浙江省第一、二、三、四届中青年书法篆刻展,浙江省第三、五届书法大展,西泠印社第一、二届国际书法篆刻展,西泠印社第五、六届篆刻展。
黄国光是一位富有经验的篆刻高手,在他的印面上,无论写意还是工整一路,概能呈现颇多的生机与活力:方寸之间,往往令人遐思,予人以“快感”。相比之下,其写意印章更是胜人一筹,或表露激昂性情,或蕴含高古静穆气息,有“隐”有“秀”,印由书出,以刀代笔,笔笔见意蕴。
一、性情激昂
篆刻的写意性彰显出黄国光的性情所在。其操刀之法,在理性的肩膀上感性驰骋,即在工整基础上驰骋写意。明代徐上达《印法参同》曰,篆刻“如画家一般,有工有写,工则精细入微,写则见意而止”。黄国光或许能成为当代中青年写意篆刻的代表。从表面上看,其篆刻不强调技法,而重在对意趣与性情的表达。其实,黄国光的“写意篆刻”并没有抛弃技法,更不追求胡刻乱写、肆意狂怪,其技法建立在精熟刀法、字法的基础上,且有“庖丁解牛”般游刃有余精神之幻化。犹如汪维堂所云:“写意刀法,须刀口纯熟,犹如戏墨兴笔,随意情趣,锋芒草草,与急就刀法不同,别是一种狂肆,若非刀熟,不可学坏手。”黄国光的篆刻写意之法,是如此随心所欲,又是那么使刀如笔,流露出一种有别于“急就刀法”的狂肆与率意意味。
黄国光刀下的线条是丰富多变的,因为他要表现更多的写意内容,呈现更丰富的操刀节奏,表现更多的“快感”与“活力”。方寸之间一根线条之生命,主要源于创作主体的精神与思想。我们经常所说的书法用笔“屋漏痕”,指从墙面上缓缓滚下的水珠之痕迹。实际上,水珠从来不是垂直而下的,而是沿不规则的曲线滚下。这颗水珠受地心引力的吸引,它是有生命力的,它是“活”的表现。黄国光篆刻里的线条,蕴含或低回或激昂的情感,刻刀疾徐运行,偶尔还出现飞刀,刀与石激烈地碰撞,产生狂风掠过树枝般的飒飒声,似乎在印面上就可以表达“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胸怀与抱负。以情操刀,激昂博古;不激不厉,意思在刀外。
其一方“永受嘉福”印,边框之右与下方大胆破边,使印面的下方留出大块的空白;“福”的大篆字形中出现“十”字架,表现了圆融含蓄的笔致、流美遒丽的律动、雍容平和的冲刀与切刀,其方中见圆的意趣,打破了大小均匀、僵化对称的格局。此印布局随意自然,错落别致,无不是写意篆刻审美意蕴的强烈体现。其“山色随春老”印,边框已很薄,被黄国光削得似北京西单街头的薄煎,望山不是山,观石如纸不是石,令人有着春去秋来山亦老之感。“山色隨春老”印不计工拙,粗率放旷,疏密激越,气息流畅,蕴含着魏晋士人之风范,风流萧散,真情流露。
二、“隐”“秀”兼擅
“隐”,即含有字面意义以外的内容;“秀”,即文章中特别突出的句子。在刘勰《文心雕龙》中,“隐”以内容丰富为工巧,“秀”以卓越独到为精妙,二者是对文学创作的高度评论。“隐”,其意义产生在文辞之外,含蓄、深邃的内容可以使创作主体触类旁通,使其所潜藏的文采于无形无影中生发,此若《周易》卦爻之“互体”变化,亦似江河之中有珠玉蕴藏。“秀”,如文辞之中所涌出的波峰,像纤丽少女的双手奏出佳音,表达了一种超逸之情;又如远山缥缥缈缈的云烟,就像少女的妆容。“隐”与“秀”,不仅可以用于对文学创作的评判,同样也可以用于对黄国光写意篆刻创作的评价。
黄国光是我们永嘉非常难得的一位优秀书法家、篆刻家,值得永嘉书法界尊敬与钦佩,更值得呵护与学习。黄国光的写意篆刻,无疑予人以丰富而深邃之遐思,使观赏者回味悠长,体味不尽。无论你懂还是不懂,观其印后,都想收藏黄国光几方印。黄国光性格外向,天生就具备君子般的憨厚个性,行动、言语从不装模作样,既具东方现实主义的朴实之思想又有西方浪漫主义之特点。印如其人,黄国光是“秀”印的高手,写意“秀”更是令人向往。他人作印之“秀”,常常装腔作势;而黄国光写意篆刻之“秀”,按自己的思想随性而操刀,就像朵朵云烟乃自然形成,无须人工去装点。1995年,黄国光进修于中国美术学院,在书法与篆刻上曾受教于祝遂之、陈大中、来一石等专家;后又考上厦门大学艺术学院,获艺术硕士学位,专业与学术并道而驰。可见,黄国光有“隐”与“秀”的学院派经验,“隐”借“秀”而呈现,“秀”亦借“隐”而藏于其中。
其创作有两方“永受嘉福”印,字形不同:其一字形以小篆稍加变形与夸张而“秀”出,书写性较强;其二字形以金文大篆定其象,“秀”出苍茫与斑驳,将所有的思想与意蕴“隐”于其中。其“岂不痛哉”印,金石味、艺术味破印而出,概以“象”而“秀”其意,仿佛有诉不尽之苦—岂不痛哉!此印似乎吻合了《周易·系辞下》“立象以尽意”之内涵,“立象”之目的在于“尽意”,也在于内在的“意”与外在的“象”的和谐表达。黄国光将“隐”的思想由“秀”而外溢,“刻为心画”,“怡悦情性”,体现了篆刻创作中主体精神内涵表现的重要性。
三、见刀见笔
“印由书出,以石代纸”,要想刻好印,必须得过书法这一关。书法与篆刻,两者尽管存在着工具与手法的不同,但在“隐”与“秀”之写意性上的表达无疑有异曲同工之妙。周应愿《印说》:“锥画沙与刀画石,其法一耳。”意谓书法追求的“锥画沙”般的圆劲凝涩的中锋用笔,与以刀刻印的方法及审美情趣是相通的。朱简《印经》云:“吾所谓刀法者,如字之有起有伏,有转折,有轻重,各完笔意,不得孟浪,非雕镂刻画,以钝为古、以碎为奇之刀也。刀法也者,所以传笔法也。”朱简认为,刀法欲传笔法,就要使刀如笔,“不得孟浪,非雕镂刻画”,既不可随意而草率,也不可过于精雕而细琢,而应像书法之书写一样以刀代笔,直抒而“秀”,“隐”其胸臆。
黄国光几十年笔耕不辍,自从1995年跨入中国美术学院大门进修书法与篆刻而受祝遂之等名家指点以后,在国家级展赛中频频有所收获。其日课喜攻真、草、隶、篆,于篆隶特有灵性。其篆书取法金文《散氏盘》《毛公鼎》《石鼓文》,以及清代小篆等,顶锋铺毫,有骨有势,疏朗劲健,学古而不囿;隶书浸淫于《礼器碑》《石门颂》《张迁碑》,亦偶作《石门铭》。临篆隶也好,摹真草也罢,黄国光概具备“拿来主义”行家之本领,书学范畴统统为篆刻服务,活学活用,厚积薄发,刀刀见笔,笔笔入印。
其“积健为雄”印草书边款,线条生动与流畅,把王羲之《十七帖》的古朴风格搬到了石面上,刀痕清晰可见,凸显出魏晋士大夫之风度,字组的暗过与明连,以及似欹反正,令人有曲径通幽之幻觉。“积健为雄”四字出自容庚《金文编》,各部件由大篆字形而来,结体空灵,散而有序;点、线、面、块并举,或微调或移位,抑扬顿挫,有刀有笔,墨痕累累。
结语
黄国光写意篆刻之精神,不仅是篆刻表现手法的高度浓缩,更代表了主体意识的倾诉与性情流淌,亦是黄国光张扬个性及其生命状态的“酒神”式外化,同样是书家书写性的精彩表达。近几年,黄国光在温州又得到了林剑丹、张如元两位书贤的精心指导,毋庸置疑,其写意篆刻更上层楼,如鱼得水,率意激昂,刀书交织。就像吴作人遇上徐悲鸿,受后者点拨之后,吴作人画艺大进,甚至脱胎换骨。黄国光亦然,经林剑丹、张如元两位专家指教以后,其在文字学、书法学、印学等方面又上了一个崭新的台阶。任何做学者或从艺之人,都犹如马拉松的赛跑者,谁坚持到最后,谁就笑到最后。林剑丹先生云:“国光书印兼擅,风格霸悍爽利,颇具野趣,有北人风范,然不免有法度不谨之讥。近岁从余进修古文字及印艺,汲汲于秦砖汉瓦、三晋古玺,印风渐趋圆融,故其印作能张弛有度,细品则意味绵长。如能精进不辍,则野狐入道,来日之正果可期也。”
策划、组稿、责编:史春霖、金前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