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柏林
春天的夜晚,月光如水,盈盈一水间,总有槐花的身影,一点一点,落在水间,也落在月亮的心间。我知道,槐花在春日里多么美好,但我只记住了夜晚的槐花。好像蓦然回首的惊鸿一瞥,久久不能遗忘。
白天的槐花属于春,属于鸟,唯独不属于我。只有到了晚上,春风汇成丝线,清风拂过槐花,花香又拂过我的脸庞,好像宿命把我们相连。月光洒在我的身上,是夜色递给我的灯笼,让我叩开槐花的门扉,花亮了,我也亮了。
春日的傍晚,人们的脚步好像轻快了许多,大家一起踏上小路,去看槐花。孩童放学归来,也跟着大人一起在槐树下打打闹闹。其实他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便是摘花。槐花能吃,这是独属于春天的浪漫。当最美的花不仅带来春的消息还带来春的美味,这便成了春天的惦记。
槐树那么高,仿佛要高到月亮上去,我甚至以为槐树就是住在天上的,垂下来的枝丫不过是她的衣袖。有的花儿是乘着风自愿落入人间的,可有的花儿是被人们拿着棍子打落的,似花与枝的姻缘被硬生生拆散。
大人们拿着棍子风风火火地打着,孩子们提着篮子匆匆忙忙地捡着,不一会儿,篮子就装满了。最后,他们满脸春风地拎着一篮月光和槐花走了。在路上,他们商量着吃法,有人说要配上鸡蛋才香,槐花饭也不错;有人说要去摊圆圆的槐花饼,像月亮一样;有人说要做槐花的饺子,食尽这春味。
直到踩碎月光,人们才愿离场,夜色渐渐静谧,只剩槐花飞扬。像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只敢在无人处热烈,却说只是恰巧爱上了春天。槐花有她的遗憾,我也有啊。比如我从未吃过槐花,在我心中,它是风景,我爱它傲立枝头不可一世,我爱它独自纷飞美不可言,我不想让它失了原本的样子。即使零落成泥,它也仍然是它。
月亮打烊,槐树睡去。我想有一天,我也会变成一棵开花的树,将心事都藏进月光,我也会在黑黑的夜里,将一切都遗忘。但这是好久以前的故事了。现在的春天藏进了山野田园,现在的我也不爱出门,与春天很少遇见。槐花定是有的,只是大家日忙夜忙,已没人再像以前那般去采摘。可总有人是念旧的,于是有人采摘好后拿到市场去卖,把它变成了一桩生意。当曾经唾手可得的东西被标记了价码,就说明那段时光结束了。
那日清晨,我看见有位婆婆在街上卖槐花,簸箕里的槐花在阳光的照耀下娇弱无力。我想,那定是婆婆夜里趁月亮睡着偷偷摘的,月亮莫怪,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