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路:几度明月,几度夕阳;几度风雨,几度春秋……

2024-04-20 17:27王铎
走向世界 2024年11期
关键词:中山路年画青岛

王铎

青岛的中山路经过几次大规模的城市改造之后,真可谓焕然一新,欣欣向荣。尤其是今年春节期间的各项喜庆活动,不啻让多少老青岛人,无不流连忘返,重拾记忆。

在青岛,一条路能够见证和承载一座城市的过去、现在与未来,能够交汇和熔铸千百万人的汗水、血泪与光荣,能够激发和挥洒大海与群山之间的热情与豪迈,能够托起和推动无数创业者的甘苦、梦想与追求……也只有这条从明代、从六七百年以前,就匆匆走来的中山路了。

所以说,中山路是青岛的一条“母亲之路”。或者更确切地说,它还是青岛城市道路的“标尺”和“基因”。因为它一肩担起浩瀚深邃的胶州湾,一肩又担起巍峨壮阔的崂山。它是历史与时代的晴雨表,也是辉煌与凋敝、抗争与痛苦、坚守与奋进的指南针。它的故事,就是青岛人祖祖辈辈既道不尽,也说不完的重生与过往。

青岛第一路:大马路

现在要问:中山路源于何时?这话很难回答。

或曰:源于北宋,或者是元代。因为那时四方和东镇一带的青岛族人,都从青岛口(即今青岛湾)出海打渔的。而从朝鲜半岛和日本列岛往来于中国的外国使臣和客商,大多也是从青岛口登岸,分别前往城阳、胶州和内地的。这就是说,有人即有路。

不过,自从明朝开始,青岛口一带就有了青岛村、鲍岛村、孟家沟、浮山所和会前村。人们便将这条“通海之路”,称之为“大马路”。

当然,这条路远比现在人们想像的要长很多,东西向是“官道”,南北向是“民道”,两条路交汇于青岛口。即:“官道”是沿青岛口、兰山路、太平路、莱阳路,直通浮山所。“民道”不仅将前海和后海连成一线,还连接着四方、水清沟乃至沧口。故此路最初是一条“L”形的路,为马车大道。

自从1899年德国占领军在青岛开辟了胶济铁路之后,这条路的东部便称之为“威廉街”。而北部由于自大窑沟以北的大部分区域,均被铁路所占用,便仅剩南部大约两公里的路面了,这就成了现在中山路的原始基址。

与此同时,由于其横跨“青岛区”(洋人居住区)和“鲍岛区”(华人居住区)。所以从德县路、保定路与中山路的岔路口来划分,胶澳总督府又将其南段命名为“斐迭里街”,而北段仍以“大马路”相称。

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日本守备军所命名的中山路,也分两部分。南段叫“静冈町”,北段起初叫“山东町”,后来又叫“所泽町”。直到1922年12月10日青岛正式回归中国后,中山路才有了统一的命名,叫“山东路”。

1929年5月22日,为了纪念孙中山先生,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中山路从此定名,直到今天。所以,中山路是青岛的第一条路。

上街里的故事

在青岛,有一首流传了一百多年的童谣《上街里》,是这样唱的:

一二三,

三二一,

爸爸领我上街里。

买书包,

买铅笔,

到了学校考第一。

这首童谣诞生于上个世纪初的德国占领时期。那时,青岛兴起了众多由洋人创办的新学堂。如江苏路小学,礼贤书院,还有中德胶澳高等学堂等等。与旧时代的启蒙学堂“私塾”不同,新学堂不读“四书五经”,也不用砚台和毛笔,课程是自然、算术、地理和科技等等。所以,当时孩子上学,必须要背书包,要用铅笔。

大家知道,当时的中国商店里是不卖这些洋玩意的。那么,就只能到洋人开办的百货店里去买。所以,这时的“街里”是一个固定名词,都是特指。主要是指众多名叫“街”的道路。

如“斐迭里街”(中山路南段)、“汉堡街”(河南路)、“威廉街”(太平路)、“亨利亲王街”(广西路)、“太子街”(湖南路)、“柏林街”(曲阜路)、“麒麟街”(泰安路)、“俾斯麦街”(江苏路)、“大沽街”(大沽路)、“济南街”(济南路)、“平度街”(平度路)、“四方街”(四方路)、“胶州街”(胶州路)、“沧口街”(沧口路)、“维礼街”(聊城路)、“吴淞街”(吴淞路)、“雷先街”(冠县路)、“罗满街”(莘县路)、“广岛街”(广州路)、“台西镇街”(云南路)、“上海街”(上海路)、“皇帝街”(馆陶路)、“皇后街”(武定路)、“黑塔街”(商河路)、“特体街”(铁山路)、“锦豹街”(泰山路西段)、“小鲍岛街”(黄台路)、“东关街”(大学路)和“会前街”(莱阳路)等等。

所以说,当时的“街里”是指青岛湾畔的一大片最先开发的区域,也是青岛的核心城区。

那么,童谣中“一二三,三二一”的數字,又是什么意思呢?

原来,因为“街里”太多了,卖东西的商家也太多了,孩子们掰着手指是数不过来的。故此,需要父辈的带领和指引。

到了后来,大约是上个世纪的30年代,中山路已经成为青岛著名的商贸中心了,于是“街里”也就成了中山路的绰号了。

中山路曾是青岛的一面文化大旗

现在的年轻人,往往把中山路仅仅看成是一条商业老街,而忽视了当年它对于青岛新文化、新潮流和新思想的引领。其实,中山路这面文化大旗,一直在青岛人心中是高高飘扬的。

远的且不说,就说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围绕中山路周边的文化场所还是很多,很密集的。

从南向北数,在安徽路南端,就有青岛日报社、青岛市总工会、金星电影院和第六公园(俗呼安徽路公园,今称老舍公园)。

这个小公园,是三段斜坡式的,数株法国梧桐高大而茂密。树荫下,常有弹吉他、拉小提琴、交换邮票和钱币的,还有飞航模、玩烟牌、斗百草的和下象棋的孩子们。

沿太平路往西走,就是兰山路礼堂,这里除去开会就是上演群众文化活动。好多中小学校都曾在这里演出过精彩的、自编自演的小节目。如小话剧、小歌舞、器乐协奏、说唱艺术和小游艺。有些工厂企业的联欢晚会、夏日纳凉晚会,还有节日的庆祝晚会也都会在这里举行。

再往前走,不远,就是中苏友好馆,后来也称青岛市科技馆。这里的科技报告厅最为有名,通常是座无虚席。每个周六周日的晚上,这里还演露天电影。孩子不要钱,大人每位二分。只要一到周六的下午五点钟左右,老太太、大姑娘和小媳妇们,都会摇着蒲扇、带着孩子前来占座。只等天一黑,巨大的帆布银幕慢慢升起来,什么《地道战》《小兵张嘎》《平原游击队》等等电影,就会如期而至。

此外,这里还放映外国片子。什么《广阔的地平线》《海岸风雷》(阿尔巴尼亚电影)《阿福》(越南电影)《原形毕露》(朝鲜电影)和《流浪者》(印度电影),也都是孩子们喜欢看的。

再向北走,马路对面的拐角,就是文物商店。这里展览着好多古代的瓷器、玉器、古玩和书画,它们都是青岛市博物馆的收藏。那时,有一幅摆在橱窗里的明代唐伯虎的《仕女图》分外惹眼,上面有十几个人物。标价是1000元,好多人都去争看,很是垂涎!

来到湖北路街口,就是有名的德国水兵俱乐部,始建于1901年。在高而尖的塔楼下,有一个大大的剧场。当时北海舰队常常在里面开会、搞文艺活动,但不对外。市民路过时,常常对里面传出的一曲曲音乐,感觉好奇而神秘。

再往前就是中山路的中部了。这里有两家电影院,相隔不远。一家叫红星电影院,另一家是中国电影院。两家影院都以上演新片著称。只要新片一到青岛,都是先由这两家电影院来放映。

记忆最深的是日本影片《追捕》《生死恋》,还有阿尔巴尼亚电影《地下游击队》和朝鲜电影《金姬和银的命运》《卖花姑娘》等等。这些电影一开始都是日夜联场,一票难求,在电影院门前等退票的人也不少。只见电影一散场,出来的人个个都是大红脸,有的还哭得稀里哗啦,不停地用手绢擦眼泪。真像是刚从另一个世界里走出来的一样。

其实,那时的中山路周围,也不是光有这两家电影院。像市场三路22号的东风电影院、李村路12号的青岛剧院,还有馆陶路上的北海舰队俱乐部(现在已经恢复了旧名,叫青岛取引所),也都是青岛人看戏、看电影、展演文化活动的好地方。

最让人难忘的还有环球文化体育用品商店、古旧书店、新华书店、外文书店和工艺美术服务部。只要一到周日,这里都是青岛文化艺术人才约会、闲聊和扎堆儿的地方。好多社会上流行的文化思潮,也都是最先在这里发生碰撞,继而整理、升华,最后迸发出了灿烂的火花。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那时的一条中山路,就是青岛知识界、科技界和文化艺术界的“思维神经”和“文化大脑”。

消逝的春节图景

几乎年年都是这样。

只要一进腊月门,青岛人的所谓“忙年”,主要就是逛中山路。也就是说,不用东奔西走,“街里”样样都有。

比如,当时过年时兴家家户户贴年画。好么,这中山路上的好几家书店,这就横一道竖一道、里三层外三层的在店内当空拉起了铁丝,全都挂出了各式各樣,琳琅满目的新年画。

在这些年画中,最传统的题材,就是古代的神话故事。像《天女散花》《莲年有余》《福禄寿》和《水漫金山》等等,一向是孩子们最喜爱的。

还有四大名著的内容,如《煮酒论英雄》《千里走单骑》《三顾茅庐》《草船借箭》《大闹天宫》《三打白骨精》《三借芭蕉扇》《武松打虎》《真假李逵》《花和尚倒拔垂杨柳》《火烧草料场》和《宝黛初会》《黛玉葬花》《晴雯补裘》《宝玉挨打》等等,也吸引了不少正在成长的学子们。

自1963年之后,学雷锋的热潮在全国蓬勃兴起。转过年来的年画就有“雷锋紧握钢枪”的、“雷锋叔叔给少先队员讲故事”的和“雷锋冒雨送老大娘回家”的等等。这些年画,的确是开了一代新风,让人眼睛一亮。

不过,年画的品种和花样最多的,还是“样板戏”风起云涌的那个时代。像《红灯记》里的李铁梅、李玉和《沙家浜》里的郭建光、阿庆嫂、沙奶奶,《智取威虎山》里的杨子荣、少剑波、小常宝,《红色娘子军》中的吴清华、洪长青,《白毛女》中的喜儿、杨白劳、大春等等,也都成了年画中光彩夺目、鲜艳亮丽的主角。一时间,揭年画、挂年画成了青岛人过年喜庆的一种象征。

有句顺口溜,还说出了过年的另一种情景:

新年到,新年到。

穿新衣、戴新帽。

大年初五,

要把“全家福”来照。

是的,大年初五到天真照相馆去照张“全家福”,也是必不可少的。这是旧风俗,也是碰了“五福”财运亨通的彩头。

可是,當时中山路上,并不是只有一家照相馆。除天真外,还有美丽、万年青和青岛等多家。但其他照相馆的照相室都很小,如果是碰上三五十人的大家口,便只有天真照相馆能够得天独厚,独领风骚了。

都说“忙年”时的中山路是人山人海,可正月初五的天真照相馆门前,天不亮就排起了大长队,说来也不稀奇。尤其是到了中午头,摄影师都顾不上吃饭,仍在加班加点,忙里忙外。

你看——从二楼楼梯到一楼大厅,满满当当的全是人。大家前心贴着后脊梁,挤不动、推不动、挪不动,也走不动,真正是个风雨不透,水泄不通。

那时的家族关系就是这样,不管是从天南海北匆匆赶回来的儿女和子孙,都是为了这一张小小的“全家福”,为了全家人的骨肉相守,为了几代人的亲情和牵挂。哦,现在想来,这真是旧时中山路上最为令人恸容和幸福的一页啊!

眼下,往日的中山路虽然已经远去了,但这些美好而难忘的花絮,却一直还留在青岛人的心中。

Zhongshan Road: A Tapestry of Time and Stories

I n Q i n g d a o, a s i n g l e r o a d c a n b e a r w i t n e s s t o a n d c a r r y t h e weight of a citys past, present, and future. It intersects and melds the sweat, tears, and triumphs of millions, suppor ting the aspirations and endeavors of countless entre -p re n e u r s. S u c h i s t h e j o u r n e y o f Zhongshan Road, traversed through time since the Ming Dynasty, spanning six to seven centuries.

Z h o n g s h a n R o a d i s t h e “M o t h -er Road” of Qingdao, ser ving as a benchmark and genetic blueprint for the citys urban roads. I t ac ts a s a b a r o m e t e r o f h i s t o r y a n d the spirit of the times, guiding us through glor y and decline, strugg l e a n d p a i n , p e r s e v e r a n c e a n d p ro gre s s. I t s s to r i e s e n c a p s u l ate the endless c ycles of rebir th and r e m i n i s c e n c e f o r g e n e r a t i o n s o f Qingdao natives, a narrative both timeless and infini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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