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级经济开发区如何促进共同富裕:理论机制和经验证据

2024-04-17 03:13杨仁发刘少兵
关键词:开区开发区共同富裕

杨仁发, 刘少兵

(安徽大学 a.经济学院;b.创新发展战略研究院;c.大数据与统计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一、引 言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我们要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紧紧抓住人民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利益问题”[1]。因此,完善分配制度,增加低收入者收入,扩大中等收入群体规模,是这一政策的重要表现。共同富裕不仅是中华民族的历史追求,也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体现。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中,我们必须把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摆在更加重要的位置”[2]。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是一个长期的动态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探究共同富裕的驱动力量或关键政策成为研究的热点。

开发区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发展的重要着力点,已成为推动我国开放型经济发展,促进工业化、城镇化,实现区域发展战略的重要支撑[3]。1984-1988年,我国正式决定开放大连、秦皇岛、天津等14个沿海港口城市,并先后设立15个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简称为“国家级经开区”);1992年,开发区从沿海地区发展到沿江、内陆省会城市,除经济技术开发区外,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边境自由贸易区等也相继设立,并且随着西部大开发战略的实施和沿海开发区的成功经验,中西部地区也陆续设立,截止到2022年,全国已有232家国家级开发区。2020年,国家级经开区的地区生产总值达到11万亿元,占GDP比重为11%;进出口总额7万亿元,占全国进出口总额比重为21.7%;实际使用外资和外商投资企业再投资574亿美元(1)数据来源于《商务部公布2021年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综合发展水平考核评价结果》。。与此同时,国家级经开区的发展也存在区域发展不平衡的问题,在数量上,东部地区有112家,而中西部地区只有68家和50家;在发展水平上,2020年东、中、西部地区国家级经开区的GDP分别为7.4万亿元、2.7万亿元、1.6万亿元,东部国家经济开发区GDP远超中、西部之和[4]。2016年版的《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综合发展水平考核评价办法》提出,对所有国家级经开区考核评价结果进行全国统一排名,连续两年进入最后5名的报国务院批准后退出,目前已有2家已经国务院批准而退出国家级经开区序列。

随着国家级开发区的发展和新时期对共同富裕的新要求,有必要深入探讨国家级经开区与共同富裕的关系,这将有助于进一步拓展国家级经开区设立的政策效应,也将为促进共同富裕发展提供新的切入点。因此,本文将分析国家级经开区对区域共同富裕水平的影响,进一步探讨该影响的异质性与作用机制,并在此基础上提出相应的政策建议。

二、文献综述

1.关于共同富裕的研究

现有关于共同富裕的文献,主要从共同富裕的内涵、评价方法、实现路径和影响因素四个方面进行阐述和研究。其一,共同富裕的内涵。李军鹏认为,共同富裕是物质富裕与精神富裕的统一,是生活丰裕、生态优美、社会和谐、公共服务体系完善的富裕[5];杨宜勇和王明姬认为,共同富裕具有“共同”和“富裕”两个层面,由“富裕差异性”和“富裕共享性”来衡量“共同”,由“物质生活富裕”“精神生活富足”和“生活环境宜居”来衡量“富裕”[6];袁媛则认为共同富裕是“全体”与“全面”的统一、“口袋”与“脑袋”的统一、“共享”与“共建”的统一、“尽力”与“尽量”的统一[7]。同时,共同富裕不是同等富裕,而是建立在普遍富裕基础上的差别富裕[8];共同富裕也不是同步富裕,邓小平同志提出“让一部分地区有条件先发展起来,一部分地区发展慢点,先发展起来的地区带动后发展的地区,最终达到共同富裕”[9]。其二,共同富裕的评价。孙豪和曹肖烨从富裕和共享两个维度建立综合指标体系,并使用等权法进行赋权,计算共同富裕指数[10];李金昌和余卫认为,共同富裕必须建立在不伤害持续发展的前提下,从富裕度、共享性、可持续性三个方面建立指标体系[11];陈晓霞从共享和富裕两个维度建立综合指标体系,使用模糊物元法进行赋权,用以解决多指标评价过程中的不确定性和不相容性[12];刘培林等则进一步从共同富裕的普惠性、渐进性、发展性和全面性四个维度,运用客观赋权法中的熵值法确定各指标权重[13];张金林等则从微观层面构建物质富裕、精神富裕、社会贡献的多维耦合的共同富裕指标体系[14];万广华等基于人民幸福感,从物质生活、精神生活、生态环境、社会环境和公共服务五个维度及富裕、共同和可持续性三个层面出发,构建综合指标体系,对共同富裕进行测算[15]。其三,共同富裕的实现路径。孙蕾认为乡村是推进共同富裕的重点和难点,乡村振兴对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化解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矛盾、激发乡村内生发展动力具有关键性作用,是实现共同富裕的必然选择[16];焦玉洁等认为实现共同富裕要解决资本无序扩张的问题、提高社会各类群体的经济活动参与率、发挥第三次分配的作用、发展乡村集体经济、扩大中等收入群体等[17];徐政和郑霖豪从经济制度、分配体系、乡村振兴、科技创新、产业升级五个方面探讨高质量发展推动共同富裕的内在逻辑[18]。其四,共同富裕的影响因素。王平和王凯基于省级层面数据的研究发现数字普惠金融对共同富裕有促进作用[19];袁惠爱等研究发现数字经济可以推动地区共同富裕并具有空间溢出效应[20];张敏锋和周春燕认为居民负债会抑制共同富裕[21];古晨光等研究表明数字经济发展通过创新效应、空间溢出效应、规模效应对共同富裕产生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并对周边区域也有着显著的正向溢出效应[22];熊金武和侯冠宇的研究则发现在欠发达地区,数字经济发展对共同富裕的赋能作用相对有限[23];马野青等基于居民幸福感的视角,研究城市创新发展对共同富裕的影响[24]。

2.关于经济技术开发区的研究

现有与开发区相关的文献主要涉及开发区对产业发展、对地区经济的影响以及开发区设立效应评估三个方面。首先是开发区对产业发展的影响。Peters等人认为作为政府协调和优化资源配置的重要措施,合理运用产业政策有利于提升地区产业创新效率[25];李力行和申广军认为设立经济开发区对城市制造业内部的产业结构调整具有推动作用[26];周茂等则进一步发现开发区设立通过促进内部产业结构优化能有效推动地区制造业转型升级[27];李贲和吴利华研究表明,国家级开发区能促进所有阶段企业、所有行业企业的规模成长,并进一步发现“政策效应”和“集聚效应”是开发区影响企业成长的重要传导机制[28],产业聚集可以提升企业生产率,产业集聚也会通过促进区域内部的激烈竞争,实现技术进步、增强产业竞争力[29-30];但产业集聚也有不利的一面,孙元元和张建清认为产业集聚具有高拥挤效应和低技术外部性[31]。其次是开发区对地区经济的影响。刘瑞明和赵仁杰的研究证实开发区对经济发展有积极影响[32];基于微观层面的研究发现,开发区政策使中国相应地区的就业、产出、资本水平、出口以及区内企业全要素生产率(TFP)都有不同程度的提高[33];秦玉奇和刘建民研究发现省级开发区设立通过投资与消费驱动对县级财政可持续性具有经济保障效应,在此基础上的经济集聚会产生财力巩固效应,但同样也增加了县级债务和支出缺口等风险[34];王海星和周耀东则研究发现开发区设立能够有效促进城市TFP增长,但考虑资源消耗和污染排放视角,开发区设立则制约城市绿色TFP增长[35]。最后是开发区设立的效应研究。Sosnovskikh从工业生产、技术创新、旅游、娱乐以及港口五个方面对俄罗斯经济特区进行了监测和评估[36];王鹏等从经济效益、结构优化、创新驱动、开放环境、绿色生态五个维度构建指标体系对湖南国家级经开区的经济高质量发展效应进行了评估[37];田金平等则从经济发展、资源能源消耗、生态环境、基础设施四个准则层综合评价了经开区的绿色发展效应[3]。

上述文献主要从共同富裕或开发区单一视角进行探究,这为本文的研究提供有益的参考,但现有研究中,较少文献探讨国家级经开区和共同富裕二者的关系。因此,本文在理论分析开发区设立对共同富裕影响基础上,利用2002-2020年中国268个地级市的面板数据,实证分析国家级经开区对地区共同富裕的影响。本文可能的边际贡献主要有:一是建立“富裕度”和“共同度”两维的评价指标体系,并从多角度衡量“富裕度” “共同度”,对于评价区域共同富裕水平有重要的参考价值;二是考察了国家级经开区对共同富裕水平的影响和作用机制,为厘清开发区设立如何影响共同富裕提供了实证支撑。

三、理论分析

1.共同富裕的内涵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共同富裕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是人民群众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富裕”[38]。回顾已有的文献和研究,结合共同富裕的时代意义,共同富裕是“共同”和“富裕”两个维度的有机结合,两者是辩证统一的关系。富裕是前提条件,它包含物质富裕和精神富裕两个维度,物质富裕是基础,精神富裕是升华。物质富裕代表生产力的发展,是衣食住行全方位的充足。“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人民精神生活的充实、社会生活的协调必须建立在物质生活的富裕上,如果连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所谓的道德、理想就难以得到切实保障[39]。物质生活是基础,但不是人类生活的全部内容。人民生活的改善并不单指物质生活的改善,也需要精神生活的满足。精神富裕代表社会文明的发展,是政治、生态、文化多层次的满足。富裕是指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协调发展,是全方位生活质量提高的富裕。

共同是必然要求。共同富裕是全体人民的富裕,而不是少数人的富裕,共同是关乎社会公平和稳定的问题,也是关乎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问题。应在富裕的前提下,大力推动高质量发展,普遍提高城乡居民收入水平,逐步缩小群体差距、城乡差距、区域差距、产业差距,坚决防止两极分化,实现全民共享、全面发展、城乡融合、区域协调、产业结构合理的共同富裕。但也需要将共同与同步、同一等进行区分,共同富裕不是同步、同一富裕,而是一个缩小差距、逐步富裕的过程。

2.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对地区共同富裕水平的影响

(1)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对地区富裕度的影响 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对地区产业结构升级和产业集聚具有促进作用。产业结构升级有利于企业技术创新、管理优化、生产效率提升和生产成本的降低,进而促进企业营收的增长;产业结构升级通过产业的自主创新和技术创新,有效促进供给以及改善供给结构,居民消费需求得到多方面的满足,从而刺激居民消费水平[40];产业集聚是推动区域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其能够有效地降低创新成本、交易成本,再通过区域经济增长与集聚自增长的过程,进一步放大集聚效应[41]。产业聚集会加剧竞争,更加激烈的竞争进一步刺激企业创新,提高企业生产力,降低企业生产成本,改进产品及提高服务,扩大企业规模。产业聚集也具有技术外溢性,当一个企业的技术创新时,相关企业和产业也会得到启发,进而促进各企业和产业共同发展。同时,国家级经开区能有效促进企业营商环境的改善[42],从而可以进一步吸引投资,促进当地经济发展。无论是产业聚集、企业规模成长,还是引进投资,都可以为当地提供更多的工作机会,提高工资水平,优化就业环境,改善当地居民生活水平。

此外,地方政府为了能够吸引投资,往往会给出税收优惠、财政支持等一系列政策,同时也会完善地方的交通等基础设施,这样往往会增加地方政府的财政压力,弱化国家级经开区对地区经济的促进作用。同时,有研究表明,数量型产业升级对经济增长表现出“结构性减速”[43];产业聚集也可能存在加剧地区环境污染、造成资源紧张和交通拥挤等问题。

(2)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对地区共同度的影响 国家级经开区设立能够促进地区产业结构调整,优化产业结构,合理的产业结构一方面可以协调各产业的发展,缩小各产业间的差距,另一方面也是进行社会再生产必不可少的条件和取得最佳效益的前提和基础。产业差距的缩小,使得各产业的生产成本、研发投入更加接近,进而改善供给侧结构,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区也与周边地区存在着密切经济联系,区内企业通过向周边地区购买原料、吸引劳动力实现自身迅速成长的同时刺激周边地区经济活动[44]。国家级开发区政策的实施不仅对于地区经济增长具有显著影响,还对周边地区产生了正向溢出效应[45],因此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可以促进所在地及周边区域的协调发展,缩小区域间发展差距。产业转型升级能够加速产业向农村地区集聚,为当地居民提供大量就业机会,对促进农民增收、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具有重要作用。从微观角度出发,产业结构合理化对收入分配具有积极的正面作用,即产业结构越合理,收入分配也越公平[46]。

但同时应注意到,国家级经开区设立虽然可以加强与周边地区的经济交流活动,但也可能会对周边地区的劳动力等资源形成虹吸效应,影响周边地区的经济发展。

综上所述,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将通过优化产业结构、形成产业聚集等途径,促进经济增长并能够缩小产业、区域和城乡之间的差距,从而提升共同富裕水平。

四、研究设计

1.共同富裕测算

(1)共同富裕水平评价指标体系 基于对共同富裕内涵的理解和已有文献的研究经验,采用杨仁发和李自鑫的研究[47],本文从富裕度和共同度两个维度构建共同富裕水平评价指标体系。共同富裕中的富裕,包含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富裕。在物质富裕方面,选取人均可支配收入、人均消费支出、人均移动电话数、每万人执业医师四个指标衡量;在精神富裕方面,选取养老保险参保率、每万人图书册数、文娱从业人员占比、人均受教育年限四个指标衡量。本文从城乡差距、产业差距、区域内差距、区域间差距四个维度衡量共同度,其中:城乡差距用城乡人均收入差距和城乡人均支出差距衡量,产业差距用产业劳动生产率差距和产业就业比率差距衡量(见公式(1)、(2)),区域内差异用各县(区)人均GDP差异和各县(区)人均社会消费品总额差距衡量,区域间差距用GDP占比和人均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占比衡量。具体指标解释和指标权重见表1所列。

表1 共同富裕水平指标体系

泰尔指数的计算公式为:

(1)

其中:gi第i产业的产值占三次产业总产值的比重;pi为第i产业就业人数占总就业人数的比重;一个地区的T值越大,表示该地区产业劳动生产率差距越大。

(2)共同富裕水平测度 因为各指标的量纲不一致,所以本文借鉴樊纲和王晓鲁等对中国各地区市场化程度的研究[48],将省域共同富裕指数定义为一种相对指数,首先对各指标进行无量纲化处理,计算公式如下:

(2)

(3)

其中:Xit表示x指标i城市第t年份的真实值,xmin、xmax分别表示x指标的最小值、最大值;Xit表示x指标i城市第t年份的处理值。

进行无量纲化处理后,利用熵权法分别求富裕度和共同度各指标的权重,再使用加权求和法分别求出富裕度和共同度:

(4)

2.基准回归模型

由于国家级经开区设立的时间不一致,本文参考杨仁发和李胜胜的做法[49],控制城市和年份固定效应,设立如下多期双重差分模型:

cwit=β0+β1didit+γControlit+μi+νt+εit

(5)

其中:cwit为被解释变量,本文分别为i地区第t年份的共同富裕水平、共同度、富裕度;didit为处理变量,当i地区第t年份被批准为国家级经开区,则i地区在第t年及以后年份取1,否则取0; Controlit为控制标量,考虑到指标代表性和数据可得性,本文选取的控制变量为:(1)政府规模,用地方财政一般预算内支出与地区生产总值的比值来表示,记为gov;(2)创新水平,用科学支出与地方财政一般预算内支出的比值来表示,记为innov;(3)工业化水平,用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数的对数值来表示,记为indus;(4)基础设施水平,用人均道路面积来表示,记为infra;(5)信息化水平,用国际互联网用户数的对数值来表示,记为infor。μi表示个体固定效应,νt是时间固定效应,εit是误差扰动项。

为解决样本选择偏差的问题,本文进一步选择用倾向得分匹配(PSM)的方法,对样本进行处理,本文借鉴孙元元和杨壮的做法[50],利用logit模型和最近邻匹配法对91个实验组逐年进行1: 2的有放回抽样匹配,再使用双重差分的方法对匹配后的样本进行回归分析,即PSM-DID,模型如下:

(6)

3.样本选择和数据说明

本文选取2002-2020年全国268个地级市作为研究样本,由于北京、上海、天津、重庆为直辖市,其行政级别为省级,为保证政策效应的可靠性,故删去上述四个城市。在选择实验组和控制组时,本文将2002年以后被批准为国家级经开区的城市作为实验组(当一个城市不同区域分批次被批准为国家时,以第一次设立时间为准),其他城市(包括2002年以前被批准为国家级经开区的城市)作为控制组,由此我们得到91个实验组地级市。

数据来源自历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和各省市统计年鉴。为减少离群值对实证结果的影响,本文根据被解释变量进行2.5%和97.5%的缩尾处理,采用线性插值的方法对少量缺失值进行插补。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见表2所列。

表2 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

五、实证结果分析

1.基准回归结果

本文首先使用模型(1)进行回归,考察国家级经开区政策对地区共同富裕水平的影响,结果见表3所列。表3列(1)、(2)的被解释变量为共同度,未加入控制变量时,did的系数为0.003且通过1%的显著性检验,加入控制变量后,did的系数为0.002且通过1%的显著性检验,这说明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对地区共同度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表3列(3)、(4)的被解释变量为共同度,未加入控制变量和加入控制变量后,did的系数都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这说明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对地区的富裕度并没有显著的影响。其可能的原因一方面是地方政府对开发区企业的税收优惠政策会加大财政压力,另一方面产业聚集等造成的环境污染问题也会抑制地区经济的发展。表3列(5)、(6)的被解释为共同富裕水平,未加入控制变量时,did的系数为0.004,通过1%的显著性检验,加入控制变量后,did的系数为0.002,通过1%的显著性检验,这说明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对地区共同富裕水平有显著的促进作用。

表3 初步回归结果

2.平行趋势检验

使用双重差分模型的前提是满足平行趋势检验。经过检验发现,共同度和共同富裕水平的模型通过了平行趋势检验,而富裕度模型未通过平行趋势检验(2)版面原因,具体结果未报告,可向作者索取。。

3.稳健性检验

(1)安慰剂检验 本文使用时间-个体安慰剂检验对基准回归结果的稳健性进行进一步的检验,具体做法如下:(1)将所有实验组城市被批准为国家级经开区的年份调整至2010年,并据此构造新的did;(2)从全部样本城市中随机挑选出相同数量的城市作为处理组,剩余城市作为对照组,构造新的did 变量对模型重新进行估计;(3)将上述操作重复500次,并将得到的did的系数及其p值做成核密度图。结果显示,当随机产生处理组时,设立国家级经开区对地区富裕度、共同度、共同富裕水平几乎无影响,这证明基准模型具有较强的稳健性。

(2)PSM-DID PSM的作用在于解决样本选择偏差的问题。检验显示,匹配后,各控制变量的标准偏误明显更接近0,即认为匹配后各控制变量的差异明显减小;相比于匹配前,匹配后的实验组和控制组数据分布更为接近,说明实验组和控制组各方面特征不存在明显差异,较好地克服了样本选择性偏差问题。

表4为PSM-DID的结果。可见,无论是否加入控制变量,以富裕度为被解释变量时,did的系数都未通过显著性检验,以共同度为被解释变量时,did的系数都通过1%的显著性检验,且系数大小与基准回归时相差不大。以共同富裕水平为被解释变量,无论是否加入控制变量,did的系数都通过1%的显著性检验,系数大小与基准回归时一致。显然,基准回归的结果具有较强的稳健性。

表4 PSM-DID结果

(3)政策唯一性 根据《中国开发区审核公告目录》(2018年版),与国家级经开区同期设立并同级别的国家级开发区还有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共156家)、海关特殊监管区域(共135家)、)边境/跨境经济合作区(共19家)、其他类型开发区(共23家),由于后两类国家级开发区的数量较少,在排除其他政策影响时主要考虑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did_gx)、海关特殊监管区域(did_hg)两类国家级开发区。政策唯一性检验的结果见表5所列。表5列(1)、(2)、(3)中加入did_gx,结果显示,did_gx的系数均没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的设立对地区富裕度、共同度、共同富裕水平没有显著的影响,同时did的系数与基准回归的结果一致,说明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的设立不会干扰经开区对地区富裕度、共同度、共同富裕水平的影响;表5列(4)、(5)、(6)中加入did_hg,结果显示,海关特殊监管区域的设立对地区富裕度和共同富裕水平都有显著的正向作用,对地区共同度有一定程度的负向作用,同时,did的系数与基准回归结果几乎一致,说明海关特殊监管区域的设立不会干扰经开区对地区富裕度、共同度、共同富裕水平的影响。综上,进一步说明基准回归结果的稳健性。

表5 政策唯一性检验结果

4.异质性检验

(1)区域异质性检验 我国经济发展格局一般呈现为东部领先于中西部,具有明显的区域差异特征,同时各区域的区位优势、资源禀赋都有所不同,因此探究国家级经开区政策对不同地区共同富裕水平影响的异质性,检验见表6所列。结果显示,以富裕度为被解释变量时,东部、中部、西部did的系数都不显著,即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对富裕度不存在区域异质性;以共同度为被解释变量时,东部did系数为0.005且通过1%的显著性检验,中部did系数为0.002且通过5%的显著性检验,西部did系数未通过显著性检验,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在东部和中部对地区共同度都是显著的正向影响,即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对共同度的影响具有区域异质性;以共同富裕水平为被解释变量时,东部did系数为0.007且通过1%的显著性检验,中部did系数为0.004且通过1%的显著性检验,西部did系数为-0.003且通过5%的显著性检验,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在东部和中部对地区共同富裕水平都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在西部为负向影响,即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对共同富裕水平的影响具有区域异质性。东中部与西部地区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对地区共同富裕影响不同的原因,可以解释为由于经济水平的差异影响了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对地区共同富裕的作用力度。

表6 区域异质性检验结果

(2)空间尺度异质性检验 目前已设立的国家级经开区在核准面积上存在较大差异,较小的如铁岭经济技术开发区,核准面积仅120公顷,较大的如绍兴袍江经济技术开发区,核准面积达到3 369.3公顷。为了探究空间尺度对国家级经开区建设成效的影响,本文参照孙元元和杨壮的做法[50],以1 000公顷为标准,将实验组样本城市划分为较大规划面积的城市和较小规划面积的城市,并构建与上部分相似的模型:

cwit=β0+β1didit*Lit+β2didit*Sit+γControlit+μi+νt+εit

(7)

其中:核准面积大于1 000公顷的城市, 取-1,其他城市为0;核准面积小于1 000公顷的城市,Sit取1,其他城市取0;回归结果见表7所列。结果显示,以富裕度为被解释变量时,did*L和did*S的系数均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无论空间尺度大小,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对地区富裕度都无明显影响;以共同度为被解释变量时,did*L的系数为-0.007且通过1%的显著性检验,did*S的系数未显著性检验,说明空间尺度大的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对地区共同度有明显的促进作用,而规模较小的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对地区共同度无明显影响;以共同富裕水平为被解释变量时,did*L的系数为0.007且通过1%的显著性检验,did*S的系数未显著性检验,说明规模较大的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对地区共同富裕水平有明显的促进作用,小规模的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对地区共同富裕水平无明显影响。综上,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对地区富裕度、共同度、共同富裕水平具有明显的空间尺度异质性。

表7 空间尺度异质性结果

六、机制检验

研究发现,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可以有效推动地区产业结构调整和产业升级,而部分研究认为经济高质量发展是实现共同富裕的路径,而产业结构优化升级是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体现[18],因此本文进一步探讨国家级经开区设立是否通过产业结构调整和产业升级影响地区共同富裕水平。这里选用产业结构合理化(ch)代表产业结构调整,产业结构高级化(cg)代表产业升级。计算方法借鉴张侠和许启发的做法[51],用第一、第二、第三产业产值占GDP 的比重分别乘1、2、3的加权和表示产业结构合理化,用第三产业增加值与第二产业增加值的比值表示产业结构高级化。

本文参考刘斌和甄洋的研究思路,通过观测核心自变量对中介变量的影响进行机制检验[52],具体回归结果见表8所列。表8列(1)的结果显示,以产业合理化为被解释变量时,did的系数为0.008且通过1%的显著性检验,说明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可以通过促进地区产业合理化来推动地区共同富裕水平;以产业高级化为被解释变量时,did的系数为0.025且通过10%的显著性检验,说明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可以通过促进地区产业高级化来推动地区共同富裕水平。显然,产业合理化和产业高级化是国家级经开区设立的重要机制变量。

表8 机制检验结果

七、结论与政策启示

国家级经开区作为我国政府的重大决策和改革开放的重要举措,承担着促进国家经济高质量增长、推动区域协调发展、改善社会民生的重要责任。本文基于2002-2020年268个地级市的面板数据,利用双重差分模型探究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对地区共同富裕水平的影响及其异质性,研究结论如下:第一,国家级经开区设立能够显著提升区域共同度、共同富裕水平,但对地区富裕度无明显影响。第二,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对地区共同度、共同富裕水平的影响具有明显的异质性,其对东部地区共同度、共同富裕水平的正向作用要高于中西部,且对西部地区的共同度呈现显著的抑制作用;从空间尺度看,规模较大的国家级经开区设立对当地的共同度、共同富裕水平都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规模较小的经开区对当地共同度和共同富裕水平的影响则不明显。第三,国家级经开区设立主要通过推动产业结构调整、促进产业结构升级来影响地区共同富裕水平。国家级经开区设立能够促进地区产业结构调整,优化产业结构,合理的产业结构一方面可以协调各产业的发展,缩小各产业间的差距,另一方面也是进行社会再生产必不可少的条件和取得最佳经济效益的前提和基础。产业间差距的缩小,使得各产业的生产成本、研发投入更加接近,进而改善供给侧结构,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进而推动地区共同富裕水平的提升。基于以上研究结论,主要政策启示有:

首先,持续推进和完善国家级经开区政策,促进地区共同富裕。国家级经开区政策能有效地促进地区共同富裕,但对地区富裕度的提升作用却并不明显。因此政府要持续推进和完善国家级经开区政策,进一步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以协同促进共同度发展,注重对富裕度的促进作用,进从而更好促进共同富裕发展。

其次,注重国家级经开区空间规划和西部地区国家级经开区的设立。国家级经开区对地区共同富裕的影响存在区域异质性,应充分发挥西部地区国家级开发区对共同富裕的作用,可适度调整西部地区开发区政策,做到因地制宜,更好的发挥对共同富裕的积极影响。空间尺度异质性表明,国家级开发区在较大空间尺度上能更好地促进地区共同富裕水平,因此应注重国家级开发区空间规划,因地制宜地调整国家级开发区发展空间。

最后,进一步优化国家级经开区的产业结构,提升产业结构高级化水平。应注重发挥国家级经开区的产业结构合理化和产业结构高级化的积极作用,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并进一步促进共同富裕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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