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罗锦高
从秦始皇帝陵往南,沿大水沟行走六七里,就到了大水沟村。村子不大,只有十来户人家,散落在东西两沟的坡地上。沟中间有道险峻挺拔的山梁,村里人称其为榆岭。最高处双峰竞秀,恰似驼峰耸立。所以岭头的新华村人及游客,就把它叫骆驼岭。
其实,它还附有一个美丽的神话。相传过去渭河边的村子里,有个清秀勤快的姑娘,打小就喜欢村里的顺子,见了面总是以顺子哥相称,顺子也待她视同小妹。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顺子爹娘相继去世,靠伯父家帮衬过活。姑娘家人嫌他家穷,就把她许配给邻村一个财东家的儿子。没想到嫁过去之后,才知道财东家儿子是个十足的傻子,什么都不懂,光知道撕打她,常把她打得皮开肉绽疼痛难忍。姑娘再也忍受不了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就约上顺子往南逃。财东家一听说儿媳妇跟别人跑了,就派上几个家丁操起家伙在后面追。他俩在前拼命跑,家丁在后紧追赶。眼看姑娘跑不动了,顺子就半拉半拽着她继续跑。随着“哎哟”一声尖叫,姑娘竟被石头绊倒磕伤了腿脚,再也跑不动了,便顺手把他一推说:顺子哥,你自个跑,逃命吧,就别管我了。顺子坚定地说:那怎么行,我就是变牛变骆驼也得把你驮过这座山。话音刚落就背起姑娘往前跑,跑到沟道深处,三面陡壁悬崖挡住了去路。这时,姑娘从他背上挣脱下来。骊山老母感其真诚相爱,在云端里露出脸并发话说:我让顺子变成骆驼,姑娘你就爬在他身上逃命吧。随即,顺子果然变成了一头骆驼,但她死活不肯上驼峰,就哀求神仙老母:您可怜可怜我吧,把我俩变成驼峰山吧,我要永远和顺子哥相伴。骊山老母被这痴情倔强的女子打动了,心一软,就把骆驼顺子和她变成了双峰山,并抟捏三块土疙瘩,赐给她一双儿女山和后边最低的一座丫鬟山,一峰比一峰低,但五峰山体相连。老母临走时撒下一把砂石,变成山坡上奇形怪状的石头,再抛下满把草木种籽,变成大片柏树林和灌木花草。
去年秋,我和三十多个驴友挑战攀越骆驼岭。从岭下到峰顶的行程需要两个多小时,沿途全是荆棘丛生的毛草道。山梁峰峦陡峭险峻,路上砂石打滑,极少有人涉足。从散落的羊屎蛋看,只是偶有山羊攀崖觅食。攀越队伍中有十几个志愿者救援队员,他们一身迷彩服,行囊中装有绳子、铁钩、砍刀、帐篷等野外生存救援器具,可谓全副武装,给我们壮了胆量。大伙从村子南坡一户农家背后抄柏树林间小路上去,适逢雨后初晴,刚起步就坡陡路滑,且散发出枯枝败叶死虫烂果的腥腐气息。沿途虽有树干灌木野藤助人把手攀缘,但树钩荆刺处处埋伏,稍不留神就被扎破手脚。队伍中有人喊,快到顶了,实为第一座山头。上完柏树林,果然登上浑圆的土山头,视野顿时开阔,下面村落人家,连院墙内的鸡狗也清晰可辨。往山梁直走,又一山峰杵在面前,如此再三上坡下坡,峰与峰之间这边上去那边下来,中间过渡的山梁弯如刀刃,大伙就在刀刃上走动。路径最窄处宽不盈尺,两旁山崖陡峭奇险,少有树木,多为灌木杂草,无遮无挡,让人胆怯得不敢往下看。崖壁上奇形怪状的石头,像熊狗奔逐猴羊受惊的动物群,在灌木丛中乱窜,这莫非就是当年女娲撒落的砂石,长成这般模样?
快到第四峰时,回望来路,三座峰头呈三级台阶状,被我们甩在后面。正往前抬步间,第四座山峰直挺挺戳在眼前,每挪动一步路,都得四肢并用,踩准一个个浅而滑溜的脚窝,手抠树根石牙,半爬着缓步前行,到险要处得手拉手拼尽全力前拉后推。好不容易攀上第四峰头,与第五峰之间相距不足百米,又是一道山梁担两峰。登完第五峰顶,大伙才松了口气。往四下里看,满山坡秋色烂漫,如火欲燃,野菊花灼灼亮山崖,黄叶层叠推上坡,红叶蔓延醉秋山,远远的山沟深处,许多不知名儿的树林,叶子落光了,却抖起一捧捧秋光反射的银白,占据了山谷,与云层泄漏的日光争辉。几只鸟儿在光晕里飞动,蹿向山坡,没入红红绿绿的林子里,连那清脆的鸟鸣,也仿佛变成了彩色音符,充盈山谷间。大伙横过小路,竟从仁宗新兴村的山弯处出来。回头看,骆驼岭双峰入云,但不知驼首伸向何处。两峰间微凸的山梁,犹如驼鞍未解,虽不见仙踪人迹,却驮载着日月之行四季轮回,也承载着千古不灭的爱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