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疆的诗：镜头、他和这座年轻的城

徐盛哲 援疆志愿者

“它是这样漂亮/令人一见倾心/不是瀚海蜃楼/不是蓬莱仙境/它的一草一木/都由血汗凝成……”（艾青《年轻的城》）60多年前，诗人艾青走进了荒无人烟、沙丘起伏的戈壁荒地——新疆石河子。在这里，他和所有开垦者一起，用自己的双手唤醒了这片沉睡的土地。如今的石河子自在悠闲、写意从容。

在这几十年里，年轻人来来往往，有的人留下了，有的人离开了，一批一批援疆志愿者换着新的面庞，踏着新的脚步，带来了新的汗水和希望。

徐盛哲决定去北疆做一年的志愿者，那一年，他大四。

2019年3月，徐盛哲无意间挤进了学校的报告厅，援疆志愿者们正在进行一场精彩纷呈的宣讲会。热爱摄影的他，结合空气中“飘动”的文字，在脑海中描绘出了一幅令人向往的画面，那是书本里、屏幕中的异域风光：山脉湖泊，广袤无垠，风吹草低见牛羊。镜头里的生动景象，吸引了这个正处于迷茫和焦灼中的年轻人。

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本科读物流专业的他，一直钟情于摄影，并参加了各种摄影比赛。正值毕业季，徐盛哲幸运地接到了中国摄影杂志社的电话，邀请他到杂志社实习。机会难得，那是心仪已久的杂志社发来的“邀请函”，他对此不是没有心动过，但彼时的徐盛哲似乎更倾向于从“正规”的人生路线里偶尔出走，他选择将毕业与另一条直线上的点连一连。

所幸家人也都发出了鼓励的声音，这让原本有些忐忑的徐盛哲变得更为确信与笃定。毕业后成为援疆志愿者，年轻的徐盛哲为自己的决定兴奋不已，多年之后再回想起当时的决定，他仍支持当时的自己，那是一个简单清澈的年轻人享有的自由。徐盛哲独自坐上了前往乌鲁木齐的火车，此次，所有应届生志愿者需在乌鲁木齐的指定地点集合，且完成培训，分配任务。55个小时之后，徐盛哲开启了为期1年的志愿者生活。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艾青《我爱这土地》）踏进中华人民共和国最年轻的城市——胡杨河市，徐盛哲瞬间明白了艾青的情从何而来，懂得了宣讲会上前辈们激情澎湃的源头。这是一片全新的土地，等待着开垦，等待着建设，等待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把实干和创意留在这里。

当地政府十分配合援疆工作，尽可能尊重志愿者的工作意愿，于是，徐盛哲选择了自己感兴趣的工作——胡杨河市融媒体中心记者，平时的工作是拍摄图片、录制视频。城市建设刚启动，工作相对清闲，在业余时间，他就在这座年轻的城市里四处溜达，悠游自在。这座城市和他有点像，大学毕业，单一的人生刚翻过扉页，充满着未知和无限被填充的可能。

他用镜头记录着城市里稀松平常的事：独自背着书包放学的小朋友、无人看守的馕饼摊、日暮西山时空荡的街道……收割棉花的季节，他跑去棉花地里给农妇拍照；收割小麦的季节，他又去麦地里给农民父子摄影，小儿子坐在父亲的肩膀上，笑得合不拢嘴。他照片里的人，都有如大地般蓬勃的生命力，像深深扎根在泥土里的作物，在进行充分的光合作用，颇有几分李娟在阿勒泰的影子。

胡杨河新建了学校，招募了不少支教老师，大多数是应届毕业生。来自天南海北的年轻人聚到一起，聊海北天南，肆意自在。周末，徐盛哲常常和其他志愿者朋友一起出去玩。胡杨河没什么公共交通，但有一个原始的网约车群。徐盛哲在群里喊话，会有空闲的司机告诉他，几点过来。他就等着，司机来了，一口气开出二三十千米，车窗外一路茂林青葱，徐盛哲感到空前的自由与从容。

彼时，一位与徐盛哲志趣相投的志愿者在黄河职业技术学院当支教老师，周末邀请他一起去牧区孩子家里家访。徐盛哲从没去过牧区，一切都很新鲜。房间里装潢华丽，孩子坐在地上好奇地打量着他们，父母热情地招待他们，布置了一桌他们从未品尝过的牧区菜肴，临走了，还要给他们装一兜马奶奶酪。

牧区家庭几乎家家户户都有马。徐盛哲在一个学生家里借宿了两天，牧民邀请他们一起骑马。牧民们操着不太流利的汉语，中间夹杂着零星的哈萨克土话，彼此都不太听得懂对方的话。他们骑在马背上，远处是无垠的雪山，天遥地阔，伴随一路朗朗笑声。

因援疆结识的志愿者朋友们，有很多徐盛哲到现在都还保持着联系，他打算过段时间回胡杨河看看留在那里的老朋友们。现在回想起来，徐盛哲依然觉得胡杨河有好多有趣的选题值得探索，在这座尚没有博物馆的城市，倘若能够探索到更多新奇的东西，也算是为这座城市增添一条血脉。

回到北京后，徐盛哲出了一本攝影集，命名为《北疆的诗》，记录援疆时的那些事、那些人和那些风景。几年过去了，他年轻的灵魂仿佛就寄托在这座城里，一面把根扎在东部无沙无尘的钢筋水泥森林里，一面像胡杨河一样野蛮生长。“人生不一定只有一种可能性。”徐盛哲回想起那段奇妙的经历时，不由得感慨道，胡杨河可能是对他人生观影响最大的地方。也许人生未必非要按部就班！

采写：张 丹 李美泽 图：徐盛哲

西部计划

大学生志愿服务西部计划由团中央、教育部、财政部、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联合实施，组织普通高等学校应届毕业生或在读研究生到西部基层开展为期1～3年的志愿服务，从2003年开始实施。20年来，西部计划累计招募派遣46.5万余名大学生志愿者到2000多个县（市、区、旗）开展基层服务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