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吉东 陈 悦
(南京工业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学院,江苏 南京 211816)
关系分句是指概念化主体借助于有/无关系化标记,以一个定式小句对另一个定式小句中的名词短语、词组或整个句子作出部分或整体阐释(吴吉东2017,2019)。国内外研究者从多维度对关系分句开展研究,主要聚焦在关系分句分类(Quirk et al. 1985;朱德熙1956)、关系分句习得难度层级(蔡金亭,吴一安2006;李金满,王同顺2007)、关系分句习得因素(Pavesi 1986;戴运财2011)、关系分句习得顺序(蒋平,蔡慧2009;汤春晓,许家金2011)、汉英关系分句习得对比(钟琳,胡深爱2021)、关系分句理解与产出(李金满,吴芙芸2013)、关系化标记词类型以及分布特征(刘丹青2005)、关系分句与中心词之间的挂靠关系(Hemforth et al. 2015;戴运财2016)、关系分句的认知加工机制(邓云华2008;吴吉东2020)等方面,成果丰硕,然尚未触及关系分句句法与语义界面。本研究以认知语法的基线/阐释理论(Baseline/Elaboration Theory)为框架,基于BCC 和COCA 语料,探究汉英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界面,力图回答两个问题:(1)如何基于基线/阐释理论构建汉英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界面实现机制?(2)汉英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界面的实现路径是什么?
基线/阐释理论是认知语法新发展出的理论。该理论模型由基线结构(baseline, B)、阐释操作(elaboration, E)和释化结构(elaborated structure, ES)三部分组成(Langacker 2012,2015,2016)。基线结构是概念化主体最先建构并控制的实质内容,是认知的起点;概念化主体通过阐释,对基线的局部/整体进行扩展、调适或其他认知操作,生成更为复杂的释化结构;释化结构是概念化主体新构建并控制的实质内容,是认知的终点。这一过程即为“基线→阐释→释化”。从基线到释化是一个动态过程,阐释则在此中发挥重要的桥接作用,即概念化主体将一个释化结构(原基线与阐释成分)作为新的基线进行再阐释,直至语义表达清晰,句法结构完整。基线/阐释理论对音节组织、词形转换、句法扩展、语篇构建等语言层面具有较强的解释力(吴吉东,杨婕2023:3)。
国内学者将基线/阐释理论应用于特定构式或小句研究:张翼(2018,2019)探讨了英语中的省略句和构式交替问题;陈禹(2019,2021)、刘存伟(2021)、马辰庭和王义娜(2021)分别探讨了汉语中的主谓谓语句、重动句、倚变句以及类指“一量名”结构。同样,基线/阐释理论也为开展汉英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界面研究提供一个新的理论视角。
根据关系分句对有/无先行项的桥接方式,我们将汉英关系复句分为半嵌入、附加、自由和多重关系复句四种类型。现基于基线/阐释理论,结合美国当代英语语料库(COCA)和北京语言大学语料库中心BCC 语料库,分别探讨汉英半嵌入、附加、自由和多重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界面的实现机制与路径。
半嵌入关系复句是指概念化主体感知、体验到某一事件,该事件相关部分被另一事件半嵌入并阐释,为该部分提供重要或必要的信息,形成半嵌入关系复杂事件的意象图式,通过隐喻投射到句法结构,符号化为汉英半嵌入关系复句,实现汉英半嵌入关系复杂事件和其句法结构之间配对的象征结构(吴吉东2017,2019,2020)。
如图1 所示,概念化主体(conceptualizer, C′)感知、体验到一个事件,通过定式小句入场,实现该事件与定式小句之间的配对。概念化主体以该定式小句勾画的言语事件为基线,借助外显或隐含的关系词入场元素(grounding element, G)(吴吉东,蔡龙权2017),将另一个定式小句勾画的言语事件嵌入到其相关部分,对其作重要的或必要的阐释(左侧小圈内向下实线箭头)。这两个事件获得概念化主体不同的注意力(左侧向上粗、细虚线箭头①和②),因而是不对称的(asymmetric),其中,作为基线被阐释的定式小句所描画的事件转为主事件(main event, ME)(左侧粗大圆),是概念化主体力求凸显的焦点信息;起阐释作用的定式小句所描画的事件转为关系事件(relative event, RE)(左侧细小圆),是概念化主体凸显的次焦点信息。关系事件半嵌于主事件的相关部分,构成半嵌入关系复杂事件,即一类释化关系事件(elaborated relative event, ERE)(左侧大椭圆)。
图1:汉英半嵌入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界面的实现机制模型
半嵌入关系复杂事件的构建与其句法结构的构建在递归步骤上一致。在图1 中,概念化主体借助于外显或隐含的关系词入场元素,将主事件与关系事件对应的定式小句转为两个分句。这两个分句获得概念化主体不同的注意力(右侧向上粗、细虚线箭头①和②),其中,主事件对应的分句是主句(main clause,MC)(右侧粗大正方形),关系事件对应的分句是关系分句(clause, C)(右侧细小正方形)。概念化主体以主句(MC)为基线,通过关系分句的桥接作用,对主句的相关部分进行句法结构的线性扩展(右侧向下实线箭头),形成一类释化关系句(elaborated relative sentence, ERS)(右侧大长方形)。
主事件与主句配对,相互作用,彼此映射(上部粗虚线双箭头),形成主句的句法与语义界面;关系事件与关系分句配对,彼此映射(下部细虚线双箭头),形成关系分句的句法与语义界面。概念化主体将主句的句法与语义界面、关系分句的句法与语义界面线性组构起来,形成半嵌入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的界面(中间多箭头虚线),并凸显在其注意前台(onstage, OS),而将自身作为隐含成分置于注意后台(offstage)。在概念化主体心智或认知域中,完成从一个言语事件到一个半嵌入关系复杂事件的信息更迭(Langacker 2015,2016)。
现基于上述实现机制模型,结合BCC 与COCA语料,进一步阐释汉英半嵌入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界面的实现路径。
[1] People wholikesportspayattention to which peopleplayfor which team.①(喜欢体育的人会注意哪些人为哪支球队效力。)
[2] 只听响板一拍,穿长袍的说书先生说得声情并茂。②
在例[1]和例[2]中,概念化主体感知、体验到一个事件,通过定式小句入场③,表征为“Peoplepayattention to which people play for which team”和“说书先生说得声情并茂”,实现一个事件与一个定式小句的配对。其中,名词短语“people”和“说书先生”未能明确直指,具有较强的被阐释的潜势(Langacker 2016)。概念化主体以这个定式小句及其勾画的事件为基线,借助于外显关系词入场元素“who”和“的”(吴吉东,蔡龙权2017;潘海华,陆烁2021),将另一定式小句及其勾画的事件“Peoplelikesports”和“说书先生穿长袍”分别半嵌到“people”和“说书先生”上,为其提供重要的或必要的信息,并致使其句法结构线性扩展而生成一类释化关系事件与释化关系句配对的象征结构,实现汉英半嵌入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的界面(Langacker 2012,2015,2016),即[1]和[2]。在实现半嵌入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界面的过程中,汉语是从左向右作部分阐释,而英语是从右向左作部分阐释,这是汉英民族不同的认知心理或思维方式所致(邓云华2008)。
附加关系复句是概念化主体感知、体验到某一事件,该事件相关部分或整体被另一事件连接并阐释,为该部分或整体提供额外的或附加的信息,形成附加关系复杂事件的意象图式,通过隐喻投射到句法结构上,符号化为汉英附加关系复句,实现汉英附加关系复杂事件和其句法结构之间配对的象征结构(吴吉东2017,2019,2020)。
附加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界面的实现机制与半嵌入关系复句大致相同,如图2 所示。概念化主体(C’)借助外显或隐含关系词入场元素(G),以主事件(ME)/主句(MC)为基线,通过附加关系事件(RE)/附加关系分句(C)的桥接作用,对其相关部分或整体进行阐释(左、右侧向下实线箭头)。附加关系事件连接到主事件上,为其相关部分或整体提供额外的或附加的信息,构成附加关系复杂事件,即一类释化关系事件(ERE)(左大椭圆);附加关系分句连接到主句上,对其相关部分或整体进行句法结构的线性扩展,形成一类释化关系句(ERS)(右大长方形)。附加关系复杂事件与其句法结构相互作用,彼此映射,构成附加关系复句的句法与语义界面(中间多箭头虚线)。
图2:汉英附加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界面的实现机制模型
现基于上述实现机制模型,结合BCC 与COCA语料,进一步阐释汉英附加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界面的实现路径。
[3] Tim O’Brien, whogoesto South America,goesto Hollywood and then justdisappears.(蒂姆·奥布莱恩去了南美,又去了好莱坞,然后就消失了。)
[4] Hammadiwassentenced to life, which heisappealing.(哈马迪被判处终身监禁,他正在提出上诉。)
[5] 我还有一个贤淑姊姐姐,她很会绣花绣鸟。
[6] 他们居然成功了,这让ABC 方面非常惊讶。
在例[3]~[6]中,概念化主体感知、体验到一个事件,通过定式小句入场,表征为“Tim O’Briengoesto Hollywood and then justdisappears”“Hammadiwassentenced to life”“我还有一个贤淑姊姐姐”“他们居然成功了”实现一个事件与一个定式小句的配对。其中,例[3]和例[5]中的名词短语“Tim O’Brien”“姐姐”已明确直指,例[4]和例[6]中的事件已完整,它们被阐释的潜势相对较弱(Langacker 2016)。概念化主体以此为基线,分别借助外显关系词入场元素“who”“which”“她”“这”(吴吉东,蔡龙权2017),将另一个定式小句及其勾画的事件“Tim O’Briengoesto South America”“Heisappealing this sentence”“姐姐很会绣花绣鸟”“他们的成功让ABC 方面非常惊讶”连接到这些名词短语或整个定式小句上,为其提供额外或附加的信息,使其句法结构线性扩展,生成一类释化关系事件与释化关系句配对的象征结构,实现汉英附加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的界面(Langacker 2012,2015,2016),即例[3]~[6]。在实现附加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界面的过程中,汉语和英语都是从右向左对主句的相关部分及整体作额外的或附加的阐释,关系小句具有较强的“游移性”(吴吉东2020)。
自由关系复句④是指概念化主体感知、体验到某一事件,该事件被另一事件完全嵌入并阐释,为该事件的发生或潜在发生提供参与者,形成自由关系复杂事件的意象图式,通过隐喻投射到句法结构上,符号化为汉英自由关系复句,实现汉英自由关系复杂事件和其句法结构之间配对的象征结构(吴吉东2017,2019,2020)。
在图3 中,概念化主体(C’)以主事件(ME)/主句(MC)为基线,借助外显关系词入场元素(G),将自由关系事件(RE)/自由关系分句(C)完全嵌入到主事件/主句的内部,对主事件的动作执行者/主语、动作接受者/宾语等作阐释(向右、向左粗实线箭头),自由关系事件成为主事件发生或潜在发生的一个参与者,构成自由关系复杂事件,即一类释化关系事件(ERE)(左大椭圆);自由关系分句被嵌到主句中的主语、宾语等位置上,形成一类释化关系句(ERS)(右大长方形)。自由关系复杂事件与其句法结构之间相互作用,彼此映射,构成自由关系复句的句法与语义界面(中间多箭头虚线)。
图3:汉英自由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界面的实现机制模型(参见吴吉东2021:2)
现基于上述实现机制模型,结合BCC 与COCA语料,进一步阐释汉英自由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界面的实现路径。
[7] What youdo isyour own affair.(你所做的是你自己的事。)
[8] I’llteach whoever wants to learn.(我会教任何想学习的人。)
[9] 他买的是头等车厢,有专属厢房。
[10] 以感恩的心,感谢所拥有的。
在例[7]~[10]中,概念化主体感知、体验到一个事件,其动作执行者或承受者具有最强的被阐释的潜势(Langacker 2016),否则无法达成该事件的发生。概念化主体以该主事件的动作执行者或承受者为基线,借助外显关系词入场元素“what”“whoever”“的”(吴吉东,蔡龙权2017;潘海华,陆烁2021),将另一定式小句及其勾画的事件“what youdo(即为the thing that you do)”“whoeverwantsto learn(即为anybody that wants to learn)”“他买的”“所拥有的”完全嵌入其动作执行者或承受者位置上,同时通过定式小句入场,为主句句法结构提供主语或宾语成分,生成一类释化关系事件与释化关系句配对的象征结构,实现汉英自由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的界面(Langacker 2012,2015,2016),即例[7]~[10]。自由关系事件/自由关系分句不依附于先行项,直接为主句的言语事件发生提供参与者。
多重关系复句是指概念化主体感知、体验到某一事件,其相关部分或整体被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事件“同时/并列”或“先后/依次”连接并阐释,形成多重关系复杂事件的意象图式,通过隐喻投射到句法结构上,符号化为汉英多重关系复句,实现汉英多重关系复杂事件和其句法结构之间配对的象征结构(吴吉东2017,2019,2020)。
2.4.1 多重并列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界面的实现机制与路径
在图4 中,概念化主体(C’)以主事件(ME)/主句(MC)为基线,借助相同或不同的关系词入场元素(G),通过两个或两个以上关系事件(RE1, RE2...)/关系分句(C1, C2...)的桥接作用,在同一层级对主事件的相关部分并列进行阐释(左、右向上、下实线箭头)。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关系事件并列桥接到主事件的相关部分,构成多重并列关系复杂事件,即一类释化关系事件(ERE)(左大椭圆);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关系分句并列桥接到主句的相关部分,进行句法结构的线性扩展,形成一类释化关系句(ERS)(右大长方形)。多重并列关系复杂事件与其句法结构相互作用,彼此映射,构成多重并列关系复句的句法与语义界面(中间多箭头虚线)。
图4:汉英多重并列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界面的实现机制模型
现基于上述实现机制模型,结合BCC 与COCA语料,进一步阐释汉英多重并列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界面的实现路径。
[11] Michael Zalewskiisa freshman legislator whose fatherisa Chicago alderman and whose sister and wifeholdgovernment jobs.(迈克尔·扎莱夫斯基是一名新议员,他的父亲是芝加哥市议员,他的妹妹和妻子在政府部门工作。)
[12] 一个穿灰色长衫、脸庞黑瘦、留着胡子、理平头、眉毛粗黑的中年人走进厨房,自我介绍说:“我姓周,名树人。”
在例[11]和例[12]中,概念化主体感知、体验到一个事件,通过定式小句入场,表征为“Michael Zalewskiisa freshman legislator”和“一个中年人走进厨房”,实现一个事件与一个定式小句之间的配对。其中,名词短语“Michael Zalewski”和“中年人”未能明确直指,具有较强的被阐释潜势(Langacker 2016)。概念化主体以这两个名词短语为基线,借助外显关系词入场元素“whose”和“的”(吴吉东,蔡龙权2017;潘海华,陆烁2021),将定式小句及其勾画的事件“His fatherisa Chicago alderman”“His sister and wifeholdgovernment jobs”和“中年人穿灰色长衫”“中年人脸庞黑瘦”“中年人留着胡子”“中年人理平头”“中年人眉毛粗黑”并列半嵌入这两个名词短语上,在同一层级为其提供重要的信息和句法结构的线性扩展,生成一类释化关系事件与释化关系句配对的象征结构,实现汉英多重并列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的界面(Langacker 2012,2015,2016),即例[11]和例[12]。
2.4.2 多重递进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界面的实现机制与路径
在图5 中,首先,概念化主体借助相同或不同的关系词入场元素(G),以主事件(ME)为基线,通过关系事件RE1对主事件的相关部分进行阐释,关系事件RE1半嵌入主事件的相关部分,构成一个半嵌入关系复杂事件,即一类释化关系事件(ERE1)(左中椭圆);然后,概念化主体以释化关系事件(ERE1)为新的基线,通过关系事件RE2对释化关系事件(ERE1)的整体进行阐释,构成一个更高层级关系复杂事件,即一类释化关系事件ERE2(左大椭圆)。
图5:汉英多重递进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界面的实现机制模型
由于多重递进关系复杂事件的构建与其句法结构的构建在递归步骤上存在一致性,因此概念化主体以主句(MC)为基线,借助相同或不同的关系词入场元素(G),通过关系分句C1对主句的相关部分进行句法结构的线性扩展,形成一类释化关系句(ERS1)(右中长方形);然后以释化关系句整体(ERS1)为基线,通过关系分句C2对释化关系句(ERS1)的整体进行句法结构的线性扩展,形成一类更高层级的释化关系句(ERS2)(右大长方形)。
释化关系事件ERE1与释化关系句ERS1配对,相互作用,彼此映射(虚线双箭头①),构成一个关系复句的句法与语义界面(中间多箭头虚线),凸显在概念化主体注意前台的第一层级(stratum0,S0);释化关系事件ERE2与释化关系句ERS2配对,相互作用,彼此映射(虚线双箭头②),构成多重递进关系复句的句法与语义界面(中间多箭头虚线的延展),凸显在概念化主体注意前台的第二层级(stratum1, S1)。
现基于上述实现机制模型,结合BCC 与COCA语料,进一步阐释汉英多重递进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界面的实现路径。
[13] You’reprobably (the only person Ø Iknow)who’sactually going to do something with their life.(你可能是我认识的人中唯一一个会在一生中有所作为的人。)
[14] 另一个人把木炭倒在我们提到过的(那只生锈的大炉子里),然后拉动风箱,把火烧得红红的。
在例[13]和例[14]中,概念化主体感知、体验到一个事件,通过定式小句入场,表征为“You’reprobably the only person”和“另一个人把木炭倒在大炉子里”,实现一个事件与一个定式小句的配对。其中,名词短语“the only person”和“大炉子”未能明确直指,具有较强的被阐释潜势(Langacker 2016)。首先,概念化主体以名词短语“the only person”和“大炉子”为基线,借助隐含和外显关系词入场元素“Ø”和“的”(吴吉东,蔡龙权2017),将另一定式小句及其勾画的事件“Iknowthe person”和“那只大炉子生锈了”半嵌到这两个名词短语上,为其提供重要的信息和句法结构的线性扩展,生成一类释化关系事件ERE1与释化关系句ERS1配对的象征结构:“You’reprobably the only person Ø I know”和“另一个人把木炭倒在那只生锈的大炉子里”,实现一个关系复句的句法与语义界面,凸显在概念化主体注意前台的第一层级S0;其次,概念化主体以超名词短语“the only person Ø I know”和“那只生锈的大炉子里”为新的基线,借助外显关系词入场元素“who”和“的”(吴吉东,蔡龙权2017;吴吉东2020),将又一定式小句及其勾画的事件“The personisactually going to do something with their life”和“我们提到过大炉子”半嵌到这两个超名词短语上,为其提供更为翔实的信息和句法结构的线性扩展,生成一类更高层级的释化关系事件ERE2与释化关系句ERS2配对的象征结构,实现多重递进关系复句的句法与语义界面(Langacker 2012,2015,2016),即例[13]和例[14],凸显在概念化主体认知域中的第二层级S1。值得注意的是,在多重递进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界面实现过程中,英语是从左向右,汉语是从右向左,对主事件/主句中的相关部分依次进行阐释。
多重并列与多重、递进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界面的实现存在很大的不同,前者是多个关系分句/关系事件同时并列桥接到主句/主事件的相关部分,二者凸显于注意前台的同一层级;后者是多个关系分句/关系事件先后依次桥接到主句/主事件的相关部分,二者凸显于注意前台的不同层级。
本文以认知语法中的基线/阐释理论为框架,基于BCC 和COCA 中的真实语料,从半嵌入、附加、自由和多重四个维度,探讨汉英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界面及其实现机制与路径。研究认为,半嵌入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的界面是概念化主体以主事件/主句为基线,借助于外显或隐含关系词入场元素,将关系事件/关系分句半嵌入主事件/主句的相关部分,汉语从左向右,英语从右向左,对其作重要的或必要的阐释,使其明确直指,生成半嵌入关系复杂事件与其句法结构配对的象征结构;附加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的界面是概念化主体以主事件/主句为基线,借助于外显或隐含关系词入场元素,将附加关系事件/附加关系分句连接到主事件/主句的相关部分或整体,汉英均为从右向左,对其作额外的阐释,达成信息更迭,生成附加关系复杂事件与其句法结构配对的象征结构;自由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的界面是概念化主体以主事件/主句为基线,借助于外显关系词入场元素,将自由关系事件/自由关系分句完全嵌入主事件/主句的内部,对主事件/主句的动作执行者/主语、动作承受者/宾语等作阐释,达成主事件发生或潜在发生,生成自由关系复杂事件与其句法结构配对的象征结构;多重并列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的界面是概念化主体以主事件/主句为基线,借助于相同或不同的关系词入场元素,将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关系事件/关系分句桥接到主事件/主句的相关部分,同时对其进行阐释,生成多重并列关系复杂事件与其句法结构配对的象征结构;多重递进关系复句句法与语义的界面是概念化主体以主事件/主句为基线,借助相同或不同的关系词入场元素,将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关系事件/关系分句桥接到主事件/主句的相关部分,汉语从右向左,英语从左向右,依次对其进行阐释,生成多重递进关系复杂事件与其句法结构配对的象征结构。
注释:
①本文的英文语料均来自美国当代英语语料库(Corpusof Contemporary American English, COCA),https://www.english-corpora.org/coca/。
②本文的中文语料均来自北京语言大学现代汉语语料库(BLCU Corpus Center, BCC),http://bcc.blcu.edu.cn/。
③定式小句入场是指动词通过时态、情态动词入场元素,从过程类中勾画一个事件实例(Langacker 2002,2008,2009)。汉语动词没有过去、现在外显时态入场元素,时的范畴通过空间运动来突显;英语动词有过去、现在外显时态入场元素,时的范畴主要通过外显时态入场元素来突显,文中以斜体标示。
④在英语中,wh-关系名词性分句被称为自由关系分句(free relative clause),也称为独立关系分句(independent relative clause)(Quirk et al. 1985;Andrews 2007);在汉语中,这类分句没有名词中心语,属于无核关系从句(Headless RCs)。本文将这类汉英关系分句统称为自由关系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