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佳慧
【摘要】《白痴》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重返文坛后的第三部长篇小说,写于1867年秋至1869年1月。与19世纪的欧洲相比,虽然俄国的资本主义起步晚一些,但这个时期也已进入了激变的时代。外国资本主义涌入俄国,给俄国带来政治和思想动荡,也给陀思妥耶夫斯基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俄罗斯文学家在不断地继承和发展中丰富了自然人的形象。本文将以卢梭提出的自然人思想为线索,以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痴》为文本,分析在作者哲学和美学视角下梅什金的自然人形象和加尼亚的社会人形象。
【关键词】自然人;《白痴》;陀思妥耶夫斯基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7-2261(2024)02-0034-03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4.02.011
陀思妥耶夫斯基作为俄罗斯最伟大的作家之一,他在自己创作的浩如烟海的作品中展现了19世纪社会给人们带来的心理层面的压迫。他通过深入剖析人物的内心,来展现动乱时代人们的挣扎与祈祷。如果说托尔斯泰的文学代表了俄罗斯文学的广度,那么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文学一定代表了俄罗斯文学的深度。作者虽然自己身经苦难,但也在努力创造着一系列兼具温柔与大爱、怀抱最原始善良品质的主人公们,以此来为处于19世纪的普通人点亮一盏处事明灯,梅什金公爵就是这样一个代表人物。卢梭的启蒙思想早早就传到了俄国,打开了俄国思想的创作源泉。作为启蒙思想中重要思想的自然人思想也早早就深埋在俄国作家的心中。自然人身上所具有的美好特质一直以来都吸引着作家们的眼球,不论是普希金还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都尝试塑造了自然人的形象,为后世创作提供了范例。陀思妥耶夫斯基在继承和发展中塑造了一系列的自然人形象。《白痴》则成为其中最耀眼的代表。
一、陀思妥耶夫斯基与《白痴》
陀思妥耶夫斯基出生于莫斯科的一个军医家庭,少年时就爱好文学,但在父亲的逼迫下选读军事工程学校。少时的他已经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他也曾多次在和哥哥的通信中表示过对自由的渴望。虽然身在军事学校,但他还是饱览文学书籍,毕业后短暂地在军事工程处任职,后辞职开始自己的全职写作生涯。陀思妥耶夫斯基深受巴尔扎克现实主义的影响,终于在1846年发表了让自己名声大噪的小说《穷人》,从这部小说开始,俄罗斯文学界开始关注小人物的内心,赋予小人物以尊严,所以从这一方面来说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文学创作不仅仅局限于文学方面,而是已经进入到更深层次的人学。1849年,陀思妥耶夫斯基因为参加了倡导废除农奴制的运动而被沙皇判处西伯利亚流放。陀思妥耶夫斯基于1854年2月从鄂木斯克刑罚堡获释,当时他年仅34岁。苦役经历给他留下了终身的创伤,流放生活中艰苦的条件也使他患上了癫痫。1862年陀思妥耶夫斯基第一次出访了意大利、瑞士、德国和法国等国家,1863年第二次出访欧洲,这些奇妙的经历反映在他的小说《赌徒》和《白痴》等书中。通过对比陀思妥耶夫斯基人生经历和《白痴》中的梅什金公爵的经历,我们可以察觉到作者与主人公之间千丝万缕的牵连。梅什金公爵从瑞士回来,而作者恰巧于1862年到访过瑞士,梅什金公爵患有癫痫,作者恰好也患有癫痫。可以看到,作者本人的人生经历既是创作的源泉,也是作者本人对自然事物美好情感的表达。
创作《白痴》的1867-1868年,俄罗斯新旧生产方式交相混杂、社会结构急剧变化,不同价值观念激烈碰撞,外国资本大量涌入并逐渐掌握国内经济命脉。一时间,关于俄罗斯的未来发展道路问题成为人们关心的焦点,当时,很多支持西方派的人表示要用西方现代性的体系来改造落后的俄国,以其为模本为俄罗斯勾勒出一幅现代化的蓝图,希冀在俄国也建立一座人间天堂一样的水晶宫。这种人间天堂的设计使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感到非常激动。他去了伦敦,看到了向往已久的“水晶宫”。还看到了德国大桥、巴黎的林荫大道,乃至太太们的曳地长裙,所到之处留有美丽公园、社区绿地。然而他不但看到了这一切美好之景,也看到了这完美背后的虚假和黑暗。一方面金钱盛行,片面追求物质享乐,另一面百姓贫病交加,生存竞争残酷无情,一切都笼罩在赤裸裸的金钱交易的阴影中,人格也变得扭曲可怕。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陀思妥耶夫斯基开始思索俄罗斯的出路,以及在金钱和欲望盛行的社会中俄罗斯人民的出路。他创作出了梅什金公爵、纳斯塔霞、阿格拉雅、罗果仁和加尼亚这样的角色,这些角色或心思纯净一心想要拯救别人,或被欲望腐蚀成为金钱的傀儡,他们既反映了当时俄国上层社会的声色犬马,也折射出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对俄国人民的深切期冀。
二、法俄自然人形象发展
自然人由卢梭的“自由人性理论”演变而来,卢梭在《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论科学和艺术的复兴是否促进了风俗的淳厚》《爱弥尔》等论著中详细阐述了该理论,并最早提出自然人和社会人的概念。自然人思想不仅作为教育思想影响着后世人们的教学工作,还作为文学思想影响着作家的创作。受到卢梭的影响,雨果在《巴黎圣母院》中塑造了艾丝美达这个自然人的形象,霍桑笔下的自然人形象都生活在远离尘嚣的自然世界里,他们蔑视清规戒律,热情地追求自由,与道德沦丧的资本主义社会及其罪恶格格不入,他们代表了和谐的精神和力量;爱尔兰作家喬伊斯在《尤利西斯》中创造出了莫莉的自然人形象,美国作家索尔·贝娄在《雨王汉德森》通过自然人的形象启发了主人公汉德森找到自己的精神归宿。总的来说,在卢梭的启发下,欧美作家开启了自然人的创作之旅,对自然人形象的研究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纵观俄罗斯文化史,俄罗斯文学也将自然人分为积极自然人和消极自然人。18世纪启蒙运动的成果传入俄国,首先受到影响的是俄国作家卡拉姆辛,他笔下的人物没有受到现代文明的影响,依旧善良和思想纯净,例如在《苦命的丽莎》中塑造了朴实单纯的俄罗斯女性形象;后来继承18世纪传统的普希金在《叶甫盖尼·奥涅金》中塑造的塔吉亚娜热爱卢梭、心智发达、具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以及果戈里的《死魂灵》中不谙世事、心思单纯的省长女儿,果戈里用“孩子”“透明”“新鲜”等词来形容她。作者笔下的人物具有大自然所赋予的单纯心境,工业文明不能够对他们产生影响,自然的状态是他们善良和美丽的来源。这些近乎完美的人物形象与卢梭笔下的积极自然人形象相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