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青黑色的屋顶亮起来了。一只半大的雀子落在屋脊上。
“牙—醒啦—”呼唤声在檐下响起。
“早醒了。”屋子里传来回应。
“天气好呢,趁早去吧!”
虎牙不答应,懒懒地趴在炕上,撑开黏糊糊的眼睛,抻着脖子,盯住那只在炕台散步的蚂蚁。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把蚂蚁接到手心里玩。
“牙—”又喊了。
虎牙跳下炕,举着手掌,走到院子里,把指尖的蚂蚁放到月季花的叶子上。奶奶蹲在耙犁边,拿着一块棱形砥石,打磨犁刃。虎牙跺着脚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一会儿追狗,一会儿赶鸡,做出一副很忙的样子。
“去呀!去牵牛呀!”奶奶催促。
“昨黑没星星,今天肯定下雨。”虎牙说。
“要下也晚天了,不敢耽误春耕。”奶奶扭过头看着虎牙,“快去呀,你爸回来就要下地!”
“爸回来牵好不好?我……”虎牙很不情愿。他想找山子去。山子天天到沟里围野鸡、逮田鼠,好玩得很。
“又想和山子闹祸是不是?你多大啦!能不能做点儿事情?”奶奶气呼呼地噘起了嘴。
“我、我忘了阿阿爷家怎么走……”
“阿阿爷家的牛又凶又古怪,会把我踩死……”
“我、我脚痛,跑不了路……”
……
虎牙在心里编了一个又一个借口,但怎么努力也说不出口。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这些借口,更何况是奶奶。他脑子里打什么主意,奶奶一眼就能看穿。
虎牙硬着头皮走了,懒懒散散,漫不经心。
走到村口,虎牙碰上了山子、小葫芦、水水。他们带着炮仗、网兜、铁铲、弹弓,去沟里捉小野兽。
“你去不去?”山子这么一问,把虎牙弄得浑身发痒,恨不得跟他们一走了之,但又露出纠结难受的样子。
“奶叫我去阿阿爷家借牛……”虎牙还没说完,山子他们就丢下他,扬长而去。
“我回来找你们玩!”虎牙大喊一声,双腿开足马力,飞快地朝村外奔去。
阿阿爷家在十里外的另一个村子,打个来回最多两小时。现在才早上,这一天还很长很长呢,剩下的时间都是自己的,虎牙心里想。
2
虎牙跑得很认真、很努力。经过挂满甜甜的绿串子的大榆树,没有爬上去玩;经过淌在沟渠里的春溪,没有脱掉鞋子踩水,也没有捉青蛙;经过林边的灌木丛,没有去采那些刚挂的汁水饱满的浆果……
遥远的天边堆积起大团大团的灰云,与虎牙头顶的晴空形成鲜明的对比。
虎牙跑得气喘吁吁,满脸通红。一口气来到阿阿爷家。
“牙子,我腿脚不好,今年不能给你们送牛啦!”阿阿爷把牛从屋棚里牵出来,给它套上嚼子,然后把缰绳交到虎牙手里。
“你能牵走吧?”阿阿爷有点儿担心地捏了捏虎牙的肩膀。跟同龄的孩子比起来,虎牙长得瘦小,头发稀疏泛黄,皮肤黑黄,看起来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只有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睛,才能让人体会到他的顽皮和机灵。
虎牙把缰绳攥在手里,盯着壮实的大黑牛,就像盯着一堵难以攀越的高墙。他的身影掉进大黑牛的眼球里,仿佛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漂在广袤无际的海洋上。他拽了拽绳子,大黑牛纹丝不动。
“大黑的牛脾气你知道的,认人,认味,味都在这个草帽上,你把它戴上。”阿阿爷拿来一顶破烂的草帽,扣在虎牙头上,淹没了虎牙的半个脑袋。大黑牛一看到草帽,似乎提起了兴趣,把鼻子凑到虎牙的头上嗅了嗅。虎牙很清楚这顶草帽对阿阿爷和大黑牛的意义。这个故事阿阿爷以前给他讲过。
大黑牛是在麦田里出生的。大黑牛还是一只小牛犊的时候,就来到了阿阿爷家。它性格倔强任性,脾气暴躁,精力充沛,蹦跶不停,喜欢用脑袋顶来顶去,难以驯服,简直就像一头霸道的小狮子,给阿阿爷带来了很多麻烦。阿阿爷一不注意,它就钻进人家刚刚泛金的麦田里,一通狂奔,把庄稼踩得一片狼藉,嘴里还叼着一束金色的麦草。后来阿阿爷用刚落的新鲜麦草编了一顶崭新的草帽,草帽上散发着好闻的麦香味。阿阿爷把草帽戴在头上,大黑牛脑袋凑过去,嗅个不停,露出一副满意自足的样子。后来,只要和大黑牛在一起,阿阿爷就一定要戴上草帽,大黑牛才会乖顺地跟着他走。
阿阿爷和大黑牛的感情就是靠这个草帽建立起来的。虽然草帽已经很旧了,它仍然是阿阿爷的宝贝,是大黑牛的最爱。
“可别把草帽弄丢啦!
“要是大黑不肯走,就让它歇歇脚,别硬赶……
“不听话,就给它唱歌,它喜欢听《赶牲灵》。
“耕完地,给它吃两根胡萝卜……
“对啦,千万别让它淋雨,不然就变纸牛啦……”
……
阿阿爷的叮嘱没完没了,他把大黑牛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知道啦阿阿爷!走啦!”虎牙牵着牛,不耐烦地嘟哝起来。
阿阿爷站在门口,望着大黑牛的身影一点一点地变小,直到消失在小路尽头。虎牙完全被大黑牛挡住了,只传来一阵阵的“哟—”“走—”“驾—”的喝牛声,听起来得意扬扬。
虎牙很高兴。这是他第一次独自赶牛,周围一个大人也没有。当整个世界就剩下他和大黑牛,他便对大黑牛充满了兴趣。以前,阿阿爷带着大黑牛来帮他家耕地的时候,他自己牵过牛,也骑过牛,不过那都是在阿阿爷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
虎牙夸张地拉着缰绳,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欣赏着大黑牛,就像欣赏着自己的宠物。尤其是当他每发出一声吆喝,大黑牛就用自己的方式回应他时,他就会耸起鼻子,抬起下巴,做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就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这温驯的庞然大物,仿佛是他凭借自己的英雄气概驯服的一头为祸人间已久的大怪兽!
他早就把山子他们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他觉得自己高大、伟岸、了不起,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他。
3
明亮的原野转瞬间暗下来。阳光被一大团乌云藏住。随着乌云的游移,太阳就像一盏接触不良的电灯,忽闪忽闪地照着大地。
“唉,变天了……”正在院子里修整农具的奶奶抬起头,望着聚起的云团说,“散开吧,散开吧,别往一起凑……”
虎牙不在意天。他雄赳赳地走在乡野小路上,眼里只有他自己,只有追随自己的大黑牛。大黑牛实在太乖了,甚至对虎牙表现出一副讨好的样子。它的一举一动都助长了虎牙的胆量,让虎牙得意忘形。
“吁—”虎牙喊停,把手里的缰绳往下扯,拍了拍大黑牛的脑袋,“蹲下,蹲下……”
大黑牛照做了。
虎牙踏着路边的石头,揪住牛颈绳,一个翻身,轻捷地爬到牛背上。这比爬树要容易多了。
“起!”虎牙大喊。
大黑牛歪了歪脖子,抬起屁股,“轰隆”一下站起来,那光滑的脊背瞬间倾斜成一座滑梯。虎牙立刻把身体缩成一个罩子,扣在牛背上,搂紧牛脖子,夹紧牛肚子,才稳住身体。
“走!”虎牙一声令下,大黑牛悠闲地迈起大老爷般的步伐。虎牙挺直脊背,扶正头上的草帽,咧开嘴角,发出“呀呀嘿哦”的得意之声。
“可千万别想骑它,小心闹生命!”虎牙这时才确定阿阿爷的叮嘱不过是唬人的。他带着一种颇具诗意的心境,想起了前不久才背过的一首诗:“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嘴里情不自禁吟诵起来。
一只半大的雀子伸展羽翼,很低很低地从他眼前滑过。
天边的灰云越积越多,把太阳严严实实地藏住了。大地陷入一段长时间的阴暗。
“唰……唰……”远处的草木被风冲撞得摇摆不定。
“呼啦!”一眨眼,风掠过头顶,夺走了草帽。
“呼啦!”风戴着草帽,翻着跟斗,朝田野深处飞旋而去。
“哞哇—”
一切发生得很突然。
大黑牛仿佛从一个温驯和平的梦中被惊醒了,仰天长吼。健壮的四肢弯曲成令人紧张的弓的弧度,“轰—”的一声,把大黑牛的身体高高地弹射起来,射向它心爱的草帽。
奔腾、转弯、跳跃、冲撞……大黑牛加入风和草帽的游戏。春泥在蹄下四处纷飞,吞没了虎牙颤抖的呜咽声。巨大的恐惧慑住了虎牙。
虎牙贴在牛背上,抵抗着巨震,双手死死地抠住牛颈绳,屁股和两条腿拼命地寻找支撑点。随着大黑牛奔突起伏的动作,他的身体一次又一次被甩得飞悬空中,驱散了成团飞舞的蚊虫。大脑经历了短暂的空白,他马上仰起头,瞪大眼睛,盯住眼前摇摇晃晃的世界—那美好的、春日的大地。
雨水和山溪蓄积成明亮的小水潭,鲜嫩的草木泛起层层绿浪,青褐色的远山在天边雕刻出柔美起伏的曲线……大自然中的一切都呈现出清晰、旺盛的生命力,而后在虎牙的眼里变得模糊不清了。
虎牙飞快地挤掉眼泪,嘴里大吼大喝,发出一道又一道紧急命令。大黑牛不为所动,它仍旧奔腾着,追逐着,眼里只有那顶轻盈的、飞舞的草帽。
阴晴变幻的天空。春日的原野。丰茂的草木。看不见的风。飞翔的草帽。
追赶草帽的牛跳起了舞。
飞来一只半大的雀子,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这只充满浪漫主义情怀的牛,以及为牛背上的少年感到担忧,发出“叽—咕—咕—”的叫声。
在这头蛮牛面前,所有的英雄气概都烟消云散了。虎牙的手被牛颈绳勒出血迹,牙齿咬得咯嘣作响,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在颠簸中即将破碎的石头。虎牙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在牛蹄的践踏下惨死,或者被远远地甩飞出去。
他支撑不住了。全身仅存的一丝力量都凝聚在失去血色的双手中。
魔鬼般的牛蹄。
4
“走—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哟哦—三盏盏的—的那个灯—哎呀戴上了那个铃儿哟—噢哇哇的那个声—”
断断续续的歌声,在春日的原野上响起。它带着乡土河山的粗犷气息,又带着孩子气的惊惶。
虎牙扯开嗓子,拼命地唱《赶牲灵》。尽管声调已经无法让人听出那是一首歌。再坚持一秒钟。再坚持一秒钟。飞舞的草帽擦过草尖,似乎马上要降落了。大黑牛的奔腾似乎也逐渐缓和了—是麻木的习惯,是幻觉,还是真实?虎牙已经分不清了。
“轰隆—”天边掉下一声滚雷。稀疏的雨点子噼里啪啦打下来。风骤然停止。草帽翻了最后一个跟斗,轻盈地降落在一片水塘中央,像一朵盛开在波浪中的花。
大黑牛停下来了。停在水岸边,欣赏那朵花。
整个世界跌入了只有雨声和喘息声的安宁之中。
虎牙松开嵌在牛颈绳中的、血迹斑斑的手,瘫软的身体顺着牛背滑落下来。他躺在一片紫色的二月兰中,眯起眼睛,望着漫天雨点倒映着万物光影由小变大,纷纷打在自己的脸上。他抹了一把脸,才感觉到手心的疼痛。
虎牙闭上眼睛,沉重地呼吸。雨水灌进他的鼻腔,淌进收缩不止的喉咙,呛得他拼命咳嗽起来。有一瞬间,他突然希望大黑牛自个儿继续狂奔下去,奔过田野,奔过树林,奔向茫茫无际的远山,并且永远地消失在那里。
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着,足足过了两分钟。他的脑海里不再有关于大黑牛的任何一丝画面,然而却有一股奇怪的力量促使他唱起了《赶牲灵》。
歌声从他的牙缝里流淌出来,从若有若无变得清晰、嘹亮。他很放松地唱着。
一阵暖乎乎的气息吹到他的脸上。他睁开眼睛,看见大黑牛那张巨大的、怪物般的脸,悬在自己面前。大黑牛微微张着嘴巴,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好像在对着虎牙笑,然而那快要被挣断的、滑脱了一半的嚼子歪斜地挂在嘴边,限制了它的笑容。虎牙屏住呼吸,盯着大黑牛。大黑牛的目光清澈得什么也没有,就好像刚刚的疯狂只不过是一场梦幻。
虎牙一伸手,牛嚼子就掉了下来。大黑牛伸出湿答答的红舌头,舔了舔虎牙的脸蛋,发出一声长长的“哞呀”声。
虎牙紧张地笑了。他从二月兰丛中跳起来,顺手揪了一把花,丢到大黑牛的脸上。
虎牙捡了一根长长的枯树枝,探向水塘,钩住漂浮的草帽。大黑牛安静地站着,欣赏着他为它所做的事情。虎牙把草帽放在大黑牛的脑门上,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狠狠地瞪了它一眼。
草帽又回到了虎牙的头上,耳绳牢牢地系住他的下巴。
虎牙站在大树下,一边望着正在津津有味地吃水塘边草的大黑牛,一边在脑海里回想着刚刚经历过的惊险的画面。他突然很想回家,很想马上就能看见自己最熟悉最亲爱的村庄。
可是,雨点越来越密集。无论人或动物,都无法再行进了。
大黑牛走到树下躲雨。它站在虎牙身边,猛地抖了抖湿淋淋的身体。水花飞溅到虎牙身上。虎牙跳着脚大笑起来。他伸出手掌,一遍又一遍地拍打大黑牛的额头、眼睛、鼻子和下巴。他看到自己站在大黑牛那双深色的眼海中央,仍然是一副渺小的、微不足道的模样。不过,他的身影不再像先前那么胆怯、弱小了,而是充满了正在成长和爆发的力量,就像雨幕中的大地万物。
大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
大黑牛靠着树干,躺卧下来。虎牙蹲在它的脑袋边,一会儿把草帽在它眼前抛来抛去,一会儿冷不丁大喝一声,兴致勃勃地欣赏着大黑牛的反应。
5
大黑牛张大鼻孔,打了个喷嚏,紧接着身体一阵颤抖。
大黑牛接二连三地打起了喷嚏,就好像有一只调皮的小虫子飞进了它的鼻孔里。清亮的鼻涕丝挂了下来。
“你感冒啦!”虎牙摸了摸大黑牛湿软的下嘴唇。
“哎呀,阿阿爷说你不能淋雨!”虎牙想起阿阿爷的话,对眼前这场暴雨害怕起来。他清楚地记得,有一年阿阿爷被事情耽误了时间,没有在暴风雨来临前及时把拴在田埂边的大黑牛牵回家,导致大黑牛患了严重的感冒,又引发了肺炎……大黑牛在牲畜医疗站躺了整整两个月,才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这场病暴露了大黑牛致命的弱点,只要一淋雨,无论它之前多么活蹦乱跳、精力充沛,马上就会变成一头弱不禁风的纸牛。
雨越来越大,雨点子结合成滚滚水球,在树冠的枝叶里冲开一道道缝隙,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大树已经无法为他们遮挡风雨了,它似乎感到抱歉,显出垂头丧气的样子。目之所及的范围内,再也没有比它更好的躲雨的地方了。
虎牙和大黑牛已经从头湿到脚。大黑牛威猛的体格好像一下子泄了气,呈现出一副疲软无力的姿态。虎牙不知道怎么办了。他有限的生活经验无法应对眼下的情景。他知道牛和人一样,冷不丁淋雨容易患感冒。他淋雨的时候奶奶会命令他马上换衣服,然后用毛巾擦干头发。
虎牙脱下外套,拧干衣服上的水,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大黑牛的身体,并给它的脑袋扣上草帽。大黑牛安静地躺着,时不时甩动一下尾巴,抽打着地上的泥水,仿佛想在这沉闷的氛围中故意制造出一点儿趣味。
不远处,塘里的水漫溢出来,浸泡了周边的草木。几片新生的嫩叶,在水中茫然地打转。它们还没来得及长大,就消逝在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之中。然而更多鲜嫩的生命正努力挺过这场暴风雨的摧残,即将在今后的岁月中茁壮地成长起来。
春日的暴雨就像冬天残存的最后一丝坏脾气,闹凶凶地折腾了一阵,最后拖拖拉拉地渐走渐远了。悬在天中的云块变成了薄薄的一层,洒下了春天特有的、温柔的细雨。
整个世界清亮起来。太阳微斜地露出了可爱的身影。
“雨小啦!”虎牙高兴地喊。他打了个哆嗦,冲到水塘边,追赶一只小小的、尾巴还未完全退去的青蛙。他把青蛙捉在手心,放到大黑牛的背上,看它一丢一丢地练习蹦跳。
“起,回家啦!”虎牙扯住缰绳大喊。大黑牛抖了抖耳朵,顺从地站起来,跟着虎牙懒懒散散地走去。它的步子不紧不慢,它的尾巴甩得啪啪作响,它的眼睛里倒映着无边的绿,那绿的世界里站着一个小小的、跃动的人儿,宛若春日的精灵。
清脆悠扬的歌声自那精灵的身体里响起,飞过原野,飞过丛林,飞过重山,飞向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清脆悠扬的歌声自那精灵的身体里响起,飞进大黑牛的耳朵,飞落在大黑牛的心底。
“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哟哦—三盏盏的那个灯—哎呀戴上了那个铃儿哟—噢哇哇的那个声—”
那歌声像一粒破土而出的种子,带着原始的、生命的力量,在大黑牛的身体里成长起来,而后又通过一根细细的缰绳,传递到虎牙身上。
“爸,我一个人把大黑牛牵回来了!我们春耕吧!”
虎牙有很多很多话想要说,可是当他看见站在村口的爸爸的身影时,只能说这么多。
一只半大的雀子叽喳着从他们头顶飞过,似乎在着急地表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