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妙的办法

［俄］维克多·德拉古恩斯基/著 刘小满/译

“看吧，先生们，”周日早饭后，妈妈突然说道，“时间都去哪儿了？洗碗，洗碗，一天洗三次！早上是茶杯、茶碗，中午和晚上还有堆积如山的盘子等着我，简直就是无尽的灾难。”

“的确，”爸爸附和道，“是挺烦人的。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了，竟然没有哪一位伟大的天才来彻底解决这个问题。那些科学家呀、工程师什么的还真是没用。”爸爸把整个身体深深陷入沙发，很舒服地长叹一口气。

妈妈继续说：“坐在这里叹气是徒劳的，抱怨工程师也没用。我给你们俩一个任务：午饭之前要想出办法来减轻我洗碗的负担。想不出来就别吃午饭了，饥饿能使人变得智慧。”

听闻此言，我立刻坐到阳光最好的窗边，开始努力思考。首先，我非常害怕妈妈真的不让我吃饭；其次，我要是真能想出点什么，岂不是比工程师还聪明；最后，我很好奇爸爸能想出什么好主意。妈妈没有说清楚我和爸爸的关系：盟友还是竞争对手。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一开始我想发明一种电器，可以代替妈妈洗碗。无中生有最困难，所以我打算从改装入手。为此我先后拆开了家里的电动地板打蜡机和爸爸的电动剃须刀。但我一无所获，并且没能把两个机器中的任何一个复原。

我认为要解决的核心问题是如何放置洗碗布。很显然，剃须刀会把洗碗布切成碎片，并且我无法确定这个东西是不是防水。而地板打蜡机更是让我毫无头绪。冥思苦想了将近两小时的结果是，我很佩服那些科学家和工程师，尽管他们引以为傲的成果在这一刻对我来说只是一堆让人无所适从的零件。

忽然，我想起在科学杂志上看到过一种传送装置，或许这是好思路。未及深思，我的肚子就咕咕响起。墙上的挂钟也提示我已近中午。妈妈正在往餐桌上铺桌布。带着刚露头的想法，我坦然坐到餐桌前，问道：“爸爸，你有什么好主意了吗？”

“什么好主意？”

“洗碗啊，”我提醒他，“想不出来可没饭吃。”

“啊，这个呀。你妈一定是开玩笑的。他怎么可能让亲儿子和亲老公饿着？”爸爸说完，爽朗地笑了，一如往常。

这時，妈妈一本正经地说：“我可没开玩笑。再强调一遍：我要从这堆碗盘中解脱出来。每天吃完饭，你们就往那儿一坐，不是看书，就是聊天、听音乐。只有我，在厨房里独自面对脏兮兮的餐具，简直是浪费生命！”

“好吧，”爸爸坐端正些，语气也认真起来，“那我们试着做些改变。不过能不能先吃饭？总不能因为这样的小事就饿着我们吧？”

“小事？”妈妈突然火冒三丈，“说得轻巧，因为被困在厨房里的不是你！今天我下定决心了，说到做到！”说完，妈妈站起来，双手揉着太阳穴，目不转睛地盯着爸爸。而爸爸抱着肩膀，也看着妈妈。

他们久久地沉默。

我饿得厉害，就说：“妈妈，这个问题太复杂了，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而且你的任务也不是给爸爸一个人的。我正在努力想办法。能不能先吃饭？”

妈妈转向我：“你想出什么办法了？”

“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可能还不是太成熟，但应该值得一试。”

“说来听听。”

我问道：“你每顿饭后要洗几套餐具？”

“三套，”妈妈立即作答，“每人一个深盘子、一个浅盘子、一个玻璃碗，还有刀叉、勺子。”

“从今天起，你的工作量要大大减少了，只用洗一套餐具。”

“展开说说。”妈妈好像对我的想法挺感兴趣。

“咱们先吃饭，边吃边说，还能顺便展示。”

“也好，先吃饭。”

我们终于能吃饭了。我猜妈妈也饿了。

“你的办法是什么？”重新落座后，爸爸开口问我。

“非常简单，”我说，“而且容易执行。妈妈，你只拿一套餐具就够用了。你先用深盘子盛好汤，坐到桌前，然后喊爸爸洗手吃饭。爸爸洗手的时候你把汤喝完，用你喝汤的盘子再去给爸爸盛汤。爸爸坐到桌前，喊我洗手吃饭，在我洗手的时候喝汤，而你在同时用浅盘子吃主菜。我洗完手坐下的时候，爸爸用同一个深盘子给我盛汤，你用浅盘子给他装主菜，然后自己用玻璃碗吃甜点。如此循环。你吃完最后一道甜点的时候我刚刚喝完汤，你可以先去厨房洗深盘子，然后爸爸洗浅盘子，最后我去洗玻璃碗。这就是我的办法，多么清晰、流畅。咱们一家人分工合作、流水作业，一人洗一件餐具，简直完美。”

“听起来是不错，”妈妈表情复杂地说，“但是执行起来会不会不太卫生？”

“有什么不卫生的？我们可是一家人！而且每一件餐具都是你先用，我最后，排在爸爸后边——不过我不嫌弃爸爸，因为我爱他，当然我也爱你。”

“没错，”爸爸也对妈妈说，“我排在你后边，我也爱你。”

我绝妙的办法一举获得双亲的首肯。显而易见，他们都被我的智慧折服了。

“但是，这样一来，我们就不能一家人共进午餐了，”爸爸皱了皱眉，“我也想到一个办法，算不得多么绝妙，但也应该值得一试。”

“展开讲讲。”我和妈妈同时说。这时，饭也吃完了。

爸爸站起身，卷起袖子，收走了桌上的所有餐具，对我说：“儿子，跟我来，现在就给你展示我的不太绝妙的办法——以后咱俩来洗碗。”

我和爸爸确实洗了餐具，不过不是所有的，因为我打碎了一个盘子——因为当时我走神了，我在思考：爸爸的这个办法何止是不太绝妙，简直寻常至极。

可问题是：这么简单的办法，为什么我想不出来？

发稿/庄眉舒 插图/褚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