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劭辉/文图
如果说北疆是一部《安徒生童话》,喀纳斯就是童话里的白雪公主,她的故事,一半是纯真,一半是魔幻。
一
喀纳斯位于新疆阿尔泰山中段,中国雄鸡版图的尾翼。“喀纳斯”为蒙古语,意为“美丽而神秘的湖”。它不只是一泊湖水,而是高山、河流、湖泊、森林、草原组成的自然保护区。
喀纳斯湖形成于距今约20 万年前的第四纪冰川时期,四周群山环抱,湖面最宽处约2600 米,湖水最深处188 米,湖水面积约45平方公里,自北向南犹如一个长长的豆荚蜿蜒流淌在长约25 公里的喀纳斯峡谷。当年,成吉思汗的军师耶律楚材西行来到喀纳斯,被这里秀美的景色所打动,遥望着那如珍珠一般散落在峡谷中变幻莫测的319 个湖泊,欣然写道:“谁知西域逢佳境,始信东君不世情。圆沼方池三百所,澄澄春水一池平。”
喀纳斯湖的魔幻是湖中有巨型“湖怪”。据当地图瓦人民间传说,喀纳斯湖中有巨大的怪兽,能喷雾行云,常吞食岸边的牛羊马匹,这类传说,从古至今,绵延不断。近年来,有众多游客和科考人员从山顶观察到,有长达数十米的黑色物体,成群结队,掀波作浪,在湖中漫游,一时间“湖怪”在当地传得沸沸扬扬,神乎其神,这又为美丽的喀纳斯湖增添了几分神秘。
据专家考察推断,所谓“湖怪”其实是那些喜欢成群结队活动的大红鱼。这是一种生长在深冷湖水中的“长寿鱼”,寿命最长可达200岁以上,而且行踪诡秘,没有经验的人很难捕捉到它。
当地的图瓦人并不相信这种说法,在他们的传说中,“湖怪”能吃掉整头牛,但“湖怪”到底长什么样,谁也说不清。他们的前辈有过两次捕捉“湖怪”的尝试,但都以失败告终。所以,至今图瓦人不到湖里打鱼,也不在湖边放牧。也许,正因为这样,喀纳斯湖水才始终清澈明丽吧?
我们到达时,喀纳斯刚刚经历了一场雨水的洗礼,尚未褪去的水雾弥漫在山谷间,树林的斑斓色彩在白茫茫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宛若人间仙境。
待雾气散去,蓝天如洗,层林尽染,云朵镶嵌在山谷之中,投下长影。湖畔山林犹如画屏,金黄白桦、橙红红松、黛绿杉柏层次分明,各呈异彩,映衬着翡翠色的喀纳斯湖水。据说,喀纳斯湖是有名的“变色湖”,不同气候、不同光线下,这一汪湖水会不停地改变颜容,神秘莫测。
为鸟瞰全湖,我登上了喀纳斯湖旁的制高点——观鱼台,观渺渺天宇,淼淼湖心,邈邈山脊,隐隐雪线……一池翡翠色的湖水横空出世,赫然蜿蜒于天地间,视野所及只能用“惊艳”形容。面对满山繁华,无喧闹之语,无哗众之姿,如一块硕大无朋的大理石,沉静而从容。俯视着湖面,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词 :静水流深。
喀纳斯湖是喀纳斯河的源头。喀纳斯河上游水流湍急,巨石密布,不时浪花飞溅;而到了下游则放缓了脚步,流淌在时密时疏的茂林中,蜿蜒婀娜的河流稍作停留,画出优美的弧线,形成一连串岸线曲折的小型河湾。
众多河湾中,最美当属“三湾” :卧龙湾、月亮湾、神仙湾。这里水面柔波浮动,水色碧蓝,清澈透明,河滩上绿草如茵,两岸林木色彩斑斓,如坠仙境。
卧龙湾位于喀纳斯风景区之首,喀纳斯河水流经此段骤然变得宽阔平静,形成一个面积约6 平方公里的湖泊,湖的中部出现了一个小岛,远看酷似一条高大的剑龙,尾巴高高翘起,静卧于湖中心。
由卧龙湾前行一公里就来到了月亮湾,喀纳斯河水流经这里形成一个长达4 公里的“之”字形,河湾静谧得好似一弯月牙,随着一日之间光照的不同,河水也不断变换着色彩。最绝妙的是河中心的两个河心洲,酷似两只仙人的大脚印,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五个大脚指头。传说,这两个大脚印是当年成吉思汗率军西征在此涉水过河时留下的痕迹,据说转场路过此地的牧民都会下马匍匐在地顶礼膜拜。
由月亮湾前行3 公里就到了神仙湾,这里是一片宽阔的水域,河水将河心洲分成若干个小岛,岛上郁郁葱葱地生长着稀有的云杉、白桦和落叶松,翠绿金黄鲜红,一个个小岛如一个个调色盘。河水流经这里变得异常平缓,微风吹来碧波荡漾,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好似撒下一串珍珠,而河边山峰的半山腰云雾缭绕,犹如仙界一般。
几千万年巨变,沧海桑田。千万里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匆匆一瞥却已为你沉醉。
二
禾木,光看名字就足以唤醒人们对大自然所有美好的想象。
这里隐居着一群自称图瓦人的游牧人,这个部落国内只剩2000多人,禾木村是他们最大的聚集地。传说,他们是成吉思汗的后裔,家家户户都供奉着成吉思汗画像,像喀纳斯湖一样充满神秘色彩。
所以,来到喀纳斯,怎能错过禾木?
清晨,我终于站在了素有“中国第一村”“神的自留地”之美称的禾木。正值雨后初霁,村庄背后的雪山被云雾遮掩得若隐若现。清亮亮的禾木河翻着白色的浪花,像一条玉带从村边飘过。村子里的建筑都是古朴的尖顶小木屋,一眼望去宛若梦幻中的童话世界。炊烟从木屋顶上袅袅升起,整个村庄笼罩在淡蓝色的晨雾中。漫山桦树叶子已变成热烈而明亮的金黄色,点缀在银白的树干上,与交混生长、依然翠绿的松柏交相辉映,构成一幅浑然天成的油画。
晨光中,禾木村里那些带有人字形尖顶、颇具瑞士风格的小木屋反射出一丝丝温暖的金黄色光芒。这些木屋都是由直径30 厘米左右的红松木搭成,房屋周围有木栅栏围成的小院。这种完全由原木搭建的尖顶木屋,多少年依旧保留着木料的本色。房间是平顶,平顶与尖顶之间的空间用来贮藏食物和饲料,这是图瓦人特有的建筑特色,只有在禾木、喀纳斯和白哈巴这三个图瓦人聚居地才能看到。
村子在群山环抱之中,山并不很高,上面有着成片成片如画般的白桦林。白桦树因为枝干雪白,便很显眼,再加上蓬勃的树冠和金黄的树叶,愈发引人注目。我愈发觉得言语之贫乏,不知该怎样描述它,自然永远超出我们可以形容的范围。村里房子的屋顶、窗框都用了鲜艳的色彩,十分赏心悦目,当阳光洒在上面,显得越发生机勃勃。靠近禾木河的多是老房子,鲜艳的颜色在这里换成了岁月的沧桑,屋子很低,屋顶上也因为鸟儿撒下的种子而长出青草。
到河边,对岸没有住户,完全是自然的领地,一座古老的木桥横在河上,过了河,那边的世界仿佛再与现实世界无关。禾木河流淌着,也许因为靠近俄罗斯,所以连河水都一如那个文学巨匠辈出的民族,绚丽而深沉。河边是修长丰茂的白桦林,顶着金黄的树冠,一字排开,有鸽子在洒满斑驳阳光的树林里自由踱步。白桦林的北侧,是中俄边境的友谊峰,西伯利亚的风从友谊峰吹来,随着地势降低,骤然变暖,便孕育出了这片浓密的山林。河边的小道铺满了金黄的树叶,一阵风吹过,树上的叶子便无声地落在肩头,脚下,告诉你有些东西永远过去了。
登上村北的山坡鸟瞰,禾木村呈长条状,由于木头小屋方方正正,村庄看上去也显得有棱有角。村中的小路向四周延伸,一进入树林便了无痕迹。放眼望去,四周的山脉像是一双大手,将这个村庄呵护在掌心,村庄因而显得很安详。
村中有人骑马,在路上快速奔驰。村子不大,从一家到另一家,原本不费什么事,但或许由于长久骑马的习惯,他们仍挺胸耸肩,把马打得飞快。马儿,大概也喜欢这样奔跑,从家门口蹿起,箭一般驰向另一处人家。由于路途太短,往往只是倏忽一闪,便又停住,人从马上下来,进了房子,留着马在外面低头啃吃地上的草。
房子后面的木栅栏一般都很长,颇具流线美。人们要去山上打柴,便顺着房后的栅栏出去,晚上再从那条路回来。时间长了,每道栅栏旁都有一条路,每家人都走自家栅栏下的那条路,绝不轻易走到别人家栅栏下。就连牛羊也认得自家栅栏,早出,走到村口,便自觉散开;晚归,顺着自家的栅栏返回。在禾木村,人和家畜在许多事情上都坚持着共同的原则。
我冒昧敲开一家住户的门,房主见我们来了,便热情地端出奶茶以示欢迎。我以为是图瓦人的礼仪,心里特别感动,赶紧接过奶茶,又加入适量的酥油和奶皮子。酥油入茶很快化开,飘起几朵金黄的油花,奶皮子在茶中被浸开,软软地漂在茶水表面。喝一口,顺势将奶皮子吸入嘴里,一嚼,马上有一股美妙的酸味散开。
先前就听说图瓦人特别能喝酒,碰到了,仍是大吃一惊。一个小伙子骑着马从山里出来,像是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打马疾驰到一家小商店前,将马拴好,进商店大呼店主拿酒。店主递给他一瓶酒,他递去一张钞票。就在店主找零钱的这段时间,他举着酒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店主见状,问他还要不要。他竖起一根手指头,店主就又给他拿了一瓶,重新找了钱。他举着酒边喝边往外走,等走到马跟前,又喝完了。于是他转身返回,又买了一瓶,一边喝一边上马离去。马越跑越快,他的身子左右摇晃,就是没有掉下来。
“ 一年之中,7 个月冬天,5 个月夏天”,这是图瓦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冬天,大雪将村庄与外界隔绝,时间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种需要消磨的东西。酒消除了他们的寂寞。时间长了,每家屋后的酒瓶子便砌成了一面墙,阳光一照,闪闪发光。
图瓦人和草木有着不解之缘:住着木房子,院墙木栅栏,过河用木桥,生活的村庄叫禾木,在森林环抱中,牧草丰盛。甚至图瓦人最喜爱的乐器,是一种名叫“楚尔”的口笛,用一种叫“芒达勒西”的芦苇制成,长度超过半米,但只有三个乐孔。“楚尔笛”的音乐能驱散忧愁,点燃快乐,把你带到遥远而美好的往昔……
人在禾木,人在草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