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性少数人群抑郁患病率的Meta分析

李 静，余雨枫，甘 婷

1. 成都中医药大学护理学院（成都 610075） 2. 四川大学华西医院（成都 610041）

性少数群体是指在性倾向、性别认同、性身份或性行为等方面与社会上大多数人不同的群体，包括但不限于男同性恋、女同性恋、双性恋、跨性别者。在中国目前的文化背景下，社会大众对此类人群的看法尚较为保守，性少数群体可能遭遇各种污名化、羞耻感、歧视，甚至家庭关系和社会关系受到破坏，由此带来的心理压力导致性少数群体更容易出现抑郁等心理问题[1]。从个人层面看，抑郁严重影响性少数人群的健康及日常生活，甚至导致自残或自杀等严重后果；从社会层面看，不利于社会生产，造成严重的医疗负担。根据我国的总人口数推断，我国性少数者大约有4 200～7 000 万[2]，而其中抑郁患者的数量尚未知。既往已有学者开展过相关流行病学调查研究[3-5]，但由于单个研究的样本量较少，且存在地区或调查工具的差异，调查结果也有所不同，证据级别不高。而以往证据级别相对较高的Meta 分析大多只纳入男男性行为者[6]，忽略了女性性少数群体及跨性别者。本研究采用Meta 分析的方法，系统性整合分析相关数据，了解我国目前性少数群体的抑郁现状及其特点，以期为性少数人群的抑郁症防治工作提供依据。

1 资料与方法

1.1 纳入与排除标准

1.1.1 纳入标准

①研究类型为横断面研究或队列研究；②研究对象为性少数人群，包括男同性恋、女同性恋、双性恋、跨性别者等；③结局指标为抑郁患病率。

1.1.2 排除标准

①研究对象仅针对有特殊情况的性少数人群，如患艾滋病的性少数人群；②非中文或英文文献；③无法提取患病率的文献；④文献质量评价为“低质量”的文献。

1.2 检索策略

检索中国知网、万方、维普、PsycNet、PubMed、Web of Science 数据库，检索时限为建库至2023年11月。中文检索词包括同性恋、男同、女同、男男、女女、抑郁、心理、患病率、影响因素等；英文检索词包括gay、lesbian、MSM、homosexuality、depression、psychologist、China、CN 等。采用主题词和自由词相结合的检索方式，并根据不同数据库进行相应调整，利用文献追溯法查找纳入文献的参考文献。以PubMed 为例，具体检索策略见框1。

框1 PubMed检索策略Box 1. Search strategy in PudMed

1.3 文献筛选与资料提取

文献筛选和资料提取均由两名研究者同时独立完成，意见不一致时与第三方讨论决定。采用EndNote 软件对检索所得文献进行筛选，去除重复文献后通过阅读标题进行初筛，再阅读摘要进行二次排除，剩下的阅读全文进一步筛选。对最终符合标准的文献进行资料提取，包括作者、年份、研究对象、研究地区、抽样方法、样本量、结局指标等。

1.4 纳入研究的偏倚风险评价

采用美国卫生保健和研究机构（Agency for Healthcare Research and Quality, AHRQ）评价标准评价横断面研究质量，该标准包括11 个评价条目，共11 分，0～3 分、4～7 分、8～11 分分别表示低、中、高质量[7]。采用纽卡斯尔-渥太华量表（Newcastle-Ottawa Quality Scale, NOS）评估队列研究的偏倚风险。NOS 量表由3 个维度8 个条目组成，总分9 分，0～4 分为低质量，5～9 分为高质量[8]。

1.5 统计分析

采用Stata 17.0 和RevMan 5.4.1软件进行Meta分析，采用Q检验分析各研究间的异质性，根据I2判断异质性大小，若P＞0.1 且I2＜50%，表明各研究间无显著统计学异质性，采用固定效应模型进行效应量合并；若P≤0.1 或I2≥50%，则表明各研究间存在统计学异质性，需要进一步分析异质性来源，在排除明显临床异质性后，采用随机效应模型进行效应量合并[9]。以抑郁患病率为统计效应量，计算95%可信区间（confidence interval, CI），并根据研究人群的性别、地域、经济分区、研究工具等进行亚组分析，进一步探讨我国性少数人群抑郁患病率的特征。通过逐一剔除文献进行敏感性分析，采用Egger's 检验判断文献的发表偏倚。

2 结果

2.1 文献筛选流程及结果

通过检索各数据库，共获得文献2 123 篇。经逐步筛选，最终纳入29 篇文献，其中中文24篇[12-35]、英文5 篇[3-5,10,11]，文献筛选流程见图1。

图1 文献筛选流程图Figure 1. Flowchart of literature screening注：*检索的数据库及具体文献检出数为中国知网（n=1 140）、万方（n=591）、维普（n=56）、Web of Science（n=133）、PsycNet（n=89）、PubMed（n=114）。

2.2 纳入文献基本特征与偏倚风险评价

所纳入29 篇文献的样本量共13 808 人，其中最大样本量为1 771、最小为126。纳入研究类型均为横断面研究，按照AHRQ 评价标准，文献质量总体为中到高质量。纳入文献基本特征及偏倚风险评价结果详见表1。

表1 纳入文献基本信息Table 1. Basic information of included literature

2.3 Meta分析结果

2.3.1 中国性少数人群抑郁患病率

Meta 分析结果显示，中国性少数人群抑郁患病率为41.00%[95%CI（38.00%，45.00%），P＜0.001]，见图2。

图2 我国性少数人群抑郁患病率的森林图Figure 2. Forest plot of the prevalence of depression in Chinese sexual minorities

2.3.2 亚组分析

亚组分析结果显示，性少数人群近十年抑郁患病率低于十年前（40.00% vs. 48.00%）；华东（36.00%）、西南（35.00%）地区性少数人群抑郁患病率低于华中（45.00%）和华南地区（43.00%），使用CES-D-10 诊断（45.00%）的抑郁患病率高于CES-D（41.00%）和SDS（42.00%），但以上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0.05）。女性性少数人群抑郁患病率高于男性（52.00% vs.41.00%），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30），见表2。

表2 中国性少数群体抑郁患病率的亚组分析Table 2. Subgroup analysis of the prevalence of depression in Chinese sexual minorities

2.4 敏感性分析与发表偏倚

逐篇剔除单个研究进行敏感性分析，结果显示我国性少数人群的抑郁患病率为40.40%～41.90%，结果无明显变化，说明本研究结果比较稳健。针对所纳入文献的抑郁患病率进行Egger's 检验，结果显示无显著发表偏倚（P=0.083）。

3 讨论

本研究Meta 分析结果显示中国性少数人群抑郁患病率为41.00%，与其他国家性少数人群抑郁率（16.00%～29.70%）相比，处于较高水平[36-37]。在中国普通人群中，情绪障碍患病率为7.4%[38]，说明我国性少数人群的心理健康问题较为严峻。

亚组分析结果显示，女性性少数人群的抑郁患病率高于男性性少数人群，原因可能是女性在成长过程中更容易遭受不良事件，对身心发展造成不良影响[39]；其次，由于遗传易感性，女性也更容易出现情绪障碍[40]；加之女同性恋更容易被社会忽视，也更难以向社会暴露自己[41]。然而，纳入研究中仅3 个研究针对女性，女性性少数人群抑郁患病率尚需开展更多研究以进一步明确。

近十年我国性少数人群抑郁率较十年前有所降低，其原因可能是近年来居民受教育程度大幅提高，认知水平也随之提高；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和对外开放的深入，社会更加开放包容；同时通过开展性少数人群科普活动，居民对性少数群体的接纳程度有了较大提升，使性少数群体的社会压力有所减少、社会认同感增强[42-43]。华中、华南地区的性少数人群抑郁患病率高于华东、西南，原因可能是华南地区宗族观念较重，性少数群体会面临更多来自家族层面的压力，而西南地区自古以来受儒家思想影响较少，受道家思想的影响较多，居民接受度较高，其中成都、重庆对同性恋群体的包容度也相对较高[44]。华东地区地处沿海，上海、江苏、浙江等地的经济水平、对外开放程度和城市化水平较高，城市居民中高学历年轻人占比较大，因而城市包容性更强，更易于接受多元文化[43,45]。

纳入文献对抑郁的诊断采用了不同的量表，包括SDS、CES-D 及CES-D-10，各量表的诊断效能可能存在一定差异[46]。SDS 是最常用的抑郁量表，但在有一定心理困扰的人群中作为筛查工具使用时，缺乏准确性[47]。SDS 与CES-D 的条目中均有抑郁相关的心境和生理症状等内容，如食欲减退和睡眠不良，但在SDS 中，用“小部分时间”“没有或很少时间”“相当多时间”表示频率，并以此计分，CES-D 则采用一周中具体的天数来表述频率并计分，可以减少填写者关于频率的困惑，从而更准确地评估。CES-D-10 是简版CES-D，其测定时间更短、更便捷，但结果准确性稍有欠缺。本研究根据不同量表进行了亚组分析，结果显示采用CES-D、SDS、CES-D-10调查的性少数人群抑郁患病率分别为41.00%、42.00%、45.00%，组间差异无统计学意义，说明三种量表对性少数人群抑郁的诊断效能相当，本研究运用不同评价工具的数据进行合并Meta 分析是可行且合理的。

性少数人群可能承受来自社会和家庭的歧视与污名化，在就业和就医时也可能遭受不平等对待，从而更容易患上抑郁[48]。抑郁具有高复发率、高致残率等特点，疾病负担较重[49]。然而目前在我国，抑郁的认知率和就诊率仍然较低[50]，性少数群体的抑郁问题较为严峻。为改善这一现状，相关部门需加强对性少数群体的正确引导，使其保持身心健康[51]，同时开展更多针对该群体的相关研究，尤其是女性性少数群体，还应完善性少数群体相关权益保护机制，维护其合理权利。

本研究存在一定局限性：一是纳入研究所使用评定量表和研究方法的差异等导致各研究间存在明显的异质性；二是所纳入研究地区覆盖不均匀，华南和西南地区的研究较多，东北地区较少，缺失西北地区相关数据；三是调查人群的性别差异较大，多数研究的调查对象为男同性恋，女同性恋较少，可能导致相应偏倚；最后，虽然纳入文献总体为中到高质量研究，但大部分研究均采用方便抽样，同时部分研究的样本量较小，可能导致样本代表性不高，研究结论外推性不强。

综上所述，我国性少数人群抑郁患病率较高，尤其是女性性少数人群，需要加强对性少数人群心理健康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