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杰 吕嘉欣
(武汉大学 中国边界与海洋研究院,湖北 武汉 430072)
2021 年9 月21 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第76 届联大一般性辩论上指出:“我们必须完善全球治理,践行真正的多边主义。”[1]真正的多边主义作为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内容,是指导我们推进全球治理的智慧源泉。
全球治理是以联合国为权威,发挥联合国宪章的宗旨、原则和机构体系的核心作用,以真正的多边主义为本质要求,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实现全人类共同价值为崇高目标,由主权国家和非国家主体协同参与的“治球理政”理论与实践活动。全球治理观的中国阐释围绕观念生成、实践语境、历史趋势、衔接要素和学科融合五方面展开。
首先,由于科学范式转换的不充分,今天的治理理论依旧是一个拥有宏大的理论意图和松弛的核心概念的“前理论思潮”[2]83。早期全球治理是资本全球化的上层建筑,资本为追求剩余价值建立了一种畸形的全球秩序并借用这一秩序来参与全球治理进程[3]31。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与积极参与全球治理体系改革和建设息息相关,因此,我们需要通过准确掌握和自觉运用马克思主义总体性研究方法,增强辩证思维、战略思维、全局思维、创新思维能力,防止观察问题、研究问题、解决问题的碎片化、微观化、片面化[4]174-177。中国坚持以系统性的全球治理观涵养虚弱的局部性概念,以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超越霸权护持思维。尽管治理指涉一种弱化政府管理权威的语境,但这恰恰与国际社会的“无政府状态”相契合。无论是西方治理理论,还是中国治理理论,各方都不能保证自身的方案在解决本国问题的基础上,能够具有普遍性[5]173。如果治理理论在东西方之间有着不易逾越的鸿沟,那么多边主义平台,反而可以为各方增进对“治理”内涵的理解和方案兼容提供契机,借助全球治理深化国家治理[6]11-12。基于此立意,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观应运而生。
其次,就中国实践而论,治理内涵伴随“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及治理能力现代化”的目标设置[7]5-8得以拓展,依托多元行动者,旨在增进公共利益与维护公共秩序[8]11。治理有其全局性,指的是公共管理(包括治国理政)的方式、方法、途径、能力[9]170。治理是为党和国家事业发展,为人民幸福安康,为社会和谐稳定,为国家长治久安提供一套更完备、更稳定、更管用的制度体系。当国家主权被认为是内部主权(在国家宪法范围内)和外部主权(在国际法范围内)的统一时①围绕国家内部主权(在国家宪法范围内)和外部主权(在国际法范围内)的威斯特伐利亚国家体系受到了跨国商业模式增长的挑战,文化和交流的层次与场景日益丰富,并通过发展非国家或后国家的法律和政治权威来规范这些新范式,可参见Neil Walker, ed, Sovereignty in Transition,New York: Bloomsbury Publishing, 2003, p.Ⅲ.,那么在全球治理理论中“找回国家”[10]27,即意味着将先进的国家治理理念与成功的治理经验注入全球治理体系改革与建设中,倡立多元共治格局,维护国际公共利益与秩序。
第三,正视“治理已然转向全球治理”的历史趋势。全球治理并不意味着国家内部不再有治理一说,而是指国家治理已深度嵌入全球各项事务中,不可能脱离全球而单独讨论,国家治理的部分解题思路须在全球治理的卷帙中寻获。习近平指出:“中国梦与世界各国人民的美好梦想相通”“我们参与全球治理的根本目的,就是服从服务于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11]38。好的国家治理可为全球治理减负增效,公平正义的全球治理体系可为国家治理体系完善提供良好的外部环境。这要求我们在批判“西方中心主义”思潮的同时,更要加强与其他文明的团结互补,促进国家治理与全球治理的协调。
第四,主权始终是联结国家治理和全球治理的关键要素,贯穿于发展、安全和文明议题中。全球治理首先应以保障国家主权为目标,主权是多边主义之“边”得以确立的依据。国家与主权虽常被并而论之,但内涵有所不同。现代国家最初以民族国家形态出现,系威斯特伐利亚体系的产物。当狭隘民族性强化,总是引发掠夺和战争②马克思和恩格斯关于“民族”和“民族性”必将消亡的结论实际上指的并不是“民族”和“民族性”本身,而是民族狭隘性,即民族性当中不符合历史发展规律和要求的那些属性,参见曹荣湘:《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与当代全球化》,中央编译出版社2006 年版,第21 页。。全球治理中的国家主权,系联合国体系语境中的历史范畴,侧重国际法意义上的地位平等与独立自主。国家主权强调的是不同国家作为独立政治实体,对人民福祉和自身存续负有的共性责任,这种共性责任就是国家治理的目标。各国在全球治理中,通过交流互鉴来实现共性目标,既通过确立国家主体性来防范民族奴役,又加强主体间性以防范各民族孤立与封闭,在根本上促成世界各民族相互涵养并蓄。
最后,全球治理是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治理活动的合规律性表现为政治与公共管理的范式整合[12]12及其与法治的结合,而不是单独从公共管理学科一脉衍生出的范式转换[13]13。西方的治理理论是作为其国家公共管理经验的全球扩散,其多元治理以“小政府”和“政府为必要之恶”为前提,这些前提与客观规律相违和。中国的治理理论,系以《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 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14]为指导的政法协同、文武兼备、内外兼修、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庞大体系。治理的合目的性表现为政治稳定、经济发展、文化繁荣、民族团结、人民幸福、社会安宁、国家统一,而不是欧美“不需要政府的管理”“服务于经济管理的治理”“治理旨在缓解经济扩张危机”等对单一问题的回应。真正的多边主义需要协调规律之间的多重牵引和目的层面的问题联治,探索各规律相互作用而成的新规律,解决问题联治中蔓生的新问题。
在探析真正的多边主义时,我们应以多元主义为比较,做到去粗取精;亦应以虚假的多边主义为参照,做到去伪存真。
多元主义是与马克思主义阶级观相对立的政治观念,它认为资本主义社会不存在阶级和阶级对立,而是由多元的社会群体和个人所构成的。此种观念一方面掩盖西方国家政权的阶级属性[15]54,另一方面因其内在的多样性、包容性和互补性[16]122;[17]13,对治理主体与议题的多元化探讨有所助益[18]94;[19]87,而被视为缓解全球治理赤字的有益尝试。国际社会肯定中国为全球治理注入的多元力量[20]9。通过对比借鉴,多元主义政治理论或多元治理理念对解决多边合作因效率不高而滑向“小多边”或“俱乐部”的问题有一定启发意义。
首先,多元主义阻碍政治权威与人民相向而行,多边主义则推动政治权威性与人民性有机联结。戴维·赫尔德(David Held)就曾批判道:“全球治理是多层次、多维度和多主体的,但是这一本质上多元主义的全球治理概念并未假定所有国家及其利益在该议程中都获得了同等影响力,‘多’导向新的匮乏。”[21]110-111多元主义政治忽略了政治家统筹大局和引领时代的必要性,将政府矮化为被动的利益调解者,从最高的行政权威变为被动的利益集团纠纷中的“第三方”,使其从对人民福祉负责,转向对利益集团间博弈均衡的维护。多元主义营造了“统治者消失”的假象,认为模糊甚至匿名的统治者无法体现对人民的代表性,亦对其生存发展不负有全部责任[22]220-222。“以人民为中心”是全球发展倡议的重要内容之一,我们要防范多元主义政治中的个人主义及小团体色彩使“以人民为中心”被扭曲为“以自我为中心”,窒息“人民”的公共性。多边主义则彰显人民性,与代表型民主相契合,目标是帮助解决全球各类群体特别是弱势群体的困难,满足其客观的生存发展需要,使其团结在普遍性的大家庭中[23]158。多边主义的正义性、进步性、人民性正不断增强[24]。层级治理和领域治理日益成为全球治理的新形态[25]4,真正的多边主义视这些示范性分支治理为实现全人类共同价值的代表,而非“少边主义”。
其次,多元主义实践导向权力分散,提高霸权隐蔽性,多边主义则是一套协调权力分散与集中的机制。多元主义关注非完整的政治主权[26]10,多边主义则以主权完整和平等为交往依据。若仅从抽象的概念界定来看多边和多元,较难辨清两者;但若从它们各自隶属于怎样的权威结构来思考,则可发现两者差异显著。早期多元治理作为一项去中心化、网络化的治理模式,其政治前提为自由多元主义,多元治理的政治权威是具有优势地位的利益团体,本质为“无边的多元”,利用主权渗透,以多元之名消解多边,使霸权意志机制化和正当化。早期全球治理的政治价值观与本质要求是“新自由主义—多元主义”的组合,由霸权国政治权威与多元主体分治构成。中国的全球治理方案中的政治价值观与本质要求为“人类命运共同体—多边主义”组合,由联合国政治权威与多元主体共治构成,各国从霸权逻辑剥离后,均为遵守国际关系一般原则、与他国地位平等的治理主体之一。
最后,温和多元主义所抱有的政治关怀和具体策略值得借鉴,多边主义则包含着多元互鉴。此种多元一方面以文明体为单位,以各主权国家治理能力提升为依托,在全球层面并蓄涵养有民族特色的人类文明;另一方面鼓励国家内部多元主体广泛参与全球事务,多领域多层级交互涵化而形成共同知识[27],将主权与民族、国家与文明统合进全球治理的多元一体格局。没有多样性,各个部门便不能形成一个生长、发展、繁荣和富于创造的实体;没有整合,各种不同的成分便不能结合成为一个单一的能动的结构[28]67-68。多边主义需要各种层级的“元”提供技术、智力和财物保障,以提高治理有效性。多元共治使多边主义作为一种合作形态更为具象化。多元治理可以适用于区域多边机制,如东盟、阿盟、欧盟这类旨在维护区域稳定与繁荣的机制,依托共同地理空间构建多边合作网络,避免域内分歧外溢,促进成功经验传播;也可以运用到问题导向型的多边机制中,如全球环境、气候与数字治理,加强多个专业部门的技术合作和信息共享。
习近平强调,现行国际体系和国际秩序的核心理念是多边主义[29]。多边主义的真伪之辨始于美国拜登政府2020 年提出的“回归多边主义”[30]及其陆续构建的印太小多边机制[31]13对多边主义概念的扭曲。虚假的多边主义指以多边主义之名行单边主义之实,依托工具理性有选择地采取多重标准[32]68。去伪存真意味着不仅要去除虚假多边主义之伪,亦要揭示对虚假多边主义的片面认知之伪。
首先,践行真正的多边主义,对单边主义与少边主义③少边主义(minilateralism)指尽可能集结较少国家,或以临时方案的形式,实现对特定议题的治理效能最大化。参见Moises Naim,“Minilateralism”, Foreign Policy, Vol.173,2009, p.136.的辨正必不可少,但须警惕从批评这些主义中得出片面结论。单边主义与真正的多边主义不具有相对性,片面驳斥易引发中美在国际社会的身份二元化,与中国所倡导的大国在联合国体系中寻求团结、共担责任的理念相左。虚假的多边主义并非霸权国单边构建,而是得到诸多国家追随的制度性权力。就真正的多边主义合作而论,美国及其盟伴也必然包含其中。加之,真正的多边主义包容必要的少边机制,不否定区域差异性和文明异质性,不要求各类在成员准入上有限、地缘格局上封闭的多边机构解散重组,不阻碍相关机构或联盟采取无涉非缔约方和不减损第三方合法权益的方式解决自身现实难题。
其次,霸权逻辑下倡导的多元治理实为“无边主义”,且以霸权国为核心,而真正的多边主义以联合国为核心。虚假的多边主义不仅有“边”之多寡的争鸣,更存在“边”被霸权侵蚀的问题,削弱了国际公法对国际关系的调整作用,以霸权集团“家法帮规”取而代之[33]。20 世纪90 年代,在新自由主义政治经济理念支配下,以全球贸易和金融自由化和减少政府干预为特征的“华盛顿共识”(Washington Consensus)广为传播[34]。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美洲开发银行为代表的国际金融机构插手各国的经济体制改革,使发展中国家和经济落后国家主权受到侵蚀,不少国家遵循自由化、市场化和私有化理念,被单极霸权支配下的治理网络所俘获,这些国家的政府长于扮演着向霸权输送养料的媒介,怠于担当为国内社会发展和人民福祉效力的公仆。霸权意志隐藏于治理网络中,奉行干涉主义,一旦对他国政权不满便施以集体制裁,阻挠其独立自主探索发展道路,用集团的所谓“多边”消除集团外国家之“边”。
再次,价值观差异是真正的多边主义与虚假的多边主义的本质区别[35]25。真正的多边主义须促进思想统一,经多边主体所提供的多样化素材与观点整合而成,就全球性问题的伦理基础达成共识;虚假的多边主义则是在形式上有两个以上参与者,尽管成员众多,但彼此孤立。孤立并不是指国家间杜绝交往,而是各国除了在霸权授意下交往,少有相互直接友好协商合作的自主性。真正的多边主义统筹理念与行动、方法与结果,不能坐而论道,而要起而行之,不能只开药方,不见疗效[36]。重塑价值观与价值形态乃抱诚守真,是对去伪存真的升华。中国坚持正确义利观,超越狭隘的国家利益观,以义为利、义利相兼[37]125,倡导各主体共同维护联合国的政治权威,协商多边机构和多边论坛的组织方式、规则内容、绩效评估;在多边机制内坚定维护国家利益,推动各国和平共处、共同发展。在多边场合涉我核心重大利益问题上,坚定维护国家利益和民族尊严[24]。
综上,真正的多边主义作为全球治理的本质要求,集国际秩序、国际伦理和国际行动于一体,以联合国多边合作框架为引领,以各类友好双边交往、区域机制和议题导向型合作为跟进,鼓励各国广泛而非选择性或排斥性地构建并参与多议题、多区域的多边合作机制,依托国家政府、国际组织、跨国企业和民间机构发挥制度完善、智力支持、技术保障及漏洞填补的功能,使各方在多边合作中提高全球治理参与感,收获国家治理新经验。
自2021 年以来,中国先后提出全球发展倡议、全球安全倡议和全球文明倡议,将其打造为真正的多边主义方案,邀请全球各国共同践行,用实际行动丰富其内涵。
全球发展倡议发布后的2022 年1 月20 日,中国与各国携手组建“全球发展倡议之友小组”。目前,已有100 多个国家和包括联合国在内的多个国际组织支持倡议,60 多个国家加入“之友小组”[38]。
真正的多边主义推动人民幸福、国家发展和全球治理有机结合。2015 年,联合国大会表决通过了《2030 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以下简称《议程》),该文件是全球治理最重要的指南之一。人的生存权与发展权是国家治理和全球治理共同努力的方向,是国内与全球得以并论的根本所在。无论是作为国家公民的人,还是作为地球人类的人,都应享有生存与发展的权利,将多元互鉴与团结互补有机结合。中国长期以来遵循《议程》指南布局国家发展。例如,《中国落实2030 年可持续发展议程进展报告(2023)》,对《议程》设定的17 项目标进行了逐一落实和汇报[39],将国家治理能力提升为全球治理改革与建设的题中之义。2022 年1 月出台的《“十四五”农业农村国际合作规划》指出,中国将自身农业发展与全球粮农治理结合,向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FAO)捐赠5000 万美元,成功实施中国—FAO 南南合作二期项目,上海合作组织农业技术交流培训示范基地落户陕西[40]。由中国农业农村部牵头,各类中大型企业组织实施的湖北、四川和河南等省的境外农业示范区建设,为莫桑比克、俄罗斯楚瓦什共和国等国家和地区带去合作机遇[41-42]。
真正的多边主义坚持向相对落后、脆弱和发展中的国家及地区提供发展援助和经验,坚持创新驱动,普惠包容,人与自然和谐发展。中国倡导的全球治理观是惠及全球最广大人民的引重致远之理念,这与《议程》“不让任何一个人掉队”和“首先尽力帮助落在最后面的人”的理念相契合[43]。一方面,中国肩负全球最大发展中国家的发展使命,《人类减贫的中国实践》白皮书系中国在解决国内极端贫困问题基础上,对全球贫困缓解做出的重大贡献和提供的经验借鉴[44]。另一方面,中国通过开展切实有效的发展援助和国际发展合作,积极援建成套项目,开展技术合作,提供紧急人道主义援助,减免最不发达国家、重债国的债务,有序破除个别国家“以援攻华”的舆论构陷[45]。例如,亚投行成立7 年以来,已拥有106 个成员,覆盖全球81%的人口和65%的GDP,成为成员数量仅少于世界银行的全球第二大国际多边开发机构[46]。亚投行于2020 年批准了首份《中期发展战略(2021~2030)》,履行对《巴黎协定》的承诺,计划到2025 年气候融资在亚投行实际批准融资中所占比例达到或超过50%,支持成员国向低碳、适应气候的发展模式过渡[47]。为支持发展中国家能源转型,中国已援建阿联酋艾尔达芙拉光伏电站、巴基斯坦萨察尔风电站、摩洛哥努奥三期光热电站、卡塔尔哈尔萨电站和肯尼亚加里萨光伏电站等清洁能源项目[48]。
真正的多边主义发挥包括企业、智库、民间社会团体的多元力量作用,推动中国开展跨国合作,实现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目标。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中国企业帮助各国完善国家发展必需的设施,解决其水、电、网络通信和日常出行问题。基于大型基建活动的长周期特征,中资中企通过设施联通促进空间正义,积极与东道国政府、政党和社会各界沟通,凝聚东道国各界力量对国家发展的共识,将项目运营作为各党派共同改善民生的纽带,使党际竞争不背离人民性,以发展型项目推动“合而治之”[49]53-80,其义利平衡之道正在于此。在新技术赋能新发展方面,2023 年10 月27 日,中国常驻世贸组织代表团发布《全球人工智能治理倡议》,坚持“以人为本”理念,明确人工智能创新伦理和底线,推进创新合作与成果共享,敦促各科研院所与技术企业加强生产研发自律,呼吁国际组织共同监督和制定风险防范措施,鼓励民间机构和公民个人积极配合和查漏补缺[50]。
2023 年2 月,《全球安全倡议概念文件》发布。全球安全倡议的提出,顺应了世界各国坚持多边主义、维护国际团结的共同追求[51]。
真正的多边主义统筹尊重各国主权、领土完整与开展安全合作的关系。真正的多边主义丰富了相互依赖的主权(interdependent sovereignty)。主权的捍卫并不是闭关自封,而是走向国际舞台,使多元主体有更为公平的参与机会。我们将主权进行细分,拓展为相互依赖的主权,即国家对信息、商品、人员、污染物、资本跨境流动进行协调的公共权威[52],使主权置于国家核心权益维护和应对全球性机遇与挑战之中。安全的不可分割性依赖于主权国家之间的合作,人类是不可分割的安全共同体,中国的和合思想为其注入活力,将安全寓于合作中,合作寓于和平中[53]4。中国积极参与多边维和行动,组建医疗分队和工兵分队赴南苏丹、刚果(金)和马里等地区,开展武装巡逻、设施紧急修复、弹药销毁和伤员转运与救治工作,受到联合国高度赞誉和多次嘉奖[54]。中国海军“和平方舟”号医院船以“和谐使命”系列任务为主要载体,先后9次走出国门,到访43 个国家和地区,为23 万多人次提供医疗服务,将海军外交与医疗援助结合,彰显和合底蕴[55]。中国全力支持全球常规武器军控进程,完成《枪支议定书》国内批准程序,支持落实“消弭非洲枪声”倡议[56]。
真正的多边主义联结全球治理一阶目标和二阶目标,坚持统筹传统领域和非传统领域安全。真正的多边主义关注世界秩序的两种稳定:一种是作为既定秩序的现状稳定,提供维稳的制度和监管体系;另一种是促成秩序演化发展的动态稳定,提供前瞻性的伦理支持以及用于解决新问题的合作安排[57]163。全球治理的一阶目标是维护世界和平与稳定,保障全球治理的政治前提不被冲击,关涉对国际和平状态有直接传导作用的传统安全。二阶目标是解决人类共同面临的超国家问题,多为非传统安全问题。就一阶目标而言,联合国是全球治理最高权威,没有一个世界性机构能像联合国那样有如此广泛的成员和完备的组织管理架构,是维护全球和平所不可倾覆的前提。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并不止于“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更是“彼知己知彼,己知彼知己,则无战矣”的多边默契。和平既是一种状态,更意味着不把局部分歧或关系危机作为战争契机或战争理由。中国坚持从思想上率先垂范,推动多边协商,增信释疑,定分止争,全面排查并遏止颠覆治理前提的征兆。就二阶目标而言,中国经由多边主义机制完善全球公共行政管理组织架构和资金保障,依托多元主体探索全球公共事务的解决之道,从国际立法、行政和司法等维度构建完备的治理网络。新冠疫情期间,中国开展多边公共卫生与防疫合作,坚持人类生命健康至上[58]149,多项防疫经验具有国际软法规制潜力。2024 年起,中国政府对联合国毒品和犯罪问题办公室年度禁毒捐资增加至200 万美元,重点用于大湄公河次区域禁毒合作谅解备忘录机制发展[59]。
真正的多边主义从人类安全的高度统筹自身安全与共同安全。中国始终谴责各类由于二阶目标绩效不佳而悍然挑战一阶目标的行为,驳斥武装干涉、人道主义干涉、人权高于主权等伪概念,反对以非法武装为代表的“多元主体参与治理”凌驾于联合国集体安全机制之上。中国始终坚持一国安全不应以损害他国安全为代价,如此在全球治理中既不用二阶目标来僭越一阶目标,也不以二阶目标取得的阶段性成果来否认一阶目标存在的必要。在面对各项重大国际事件时,中国积极发声,推进各方和解,相继出台了《关于政治解决乌克兰危机的中国立场》和《关于阿富汗问题的中国立场》等文件。在2023 年11 月29 日联合国举行的“声援巴勒斯坦人民国际日”大会上,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强调中国在巴勒斯坦问题上将继续主持公道正义,积极劝和促谈,一如既往向巴方提供人道和发展等援助[60]。中方还向联合国提交《中国关于解决巴以冲突的立场文件》,敦促落实“两国方案”[61]。
全球文明倡议是在中国式现代化取得阶段性成就的背景下,由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在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高层对话会上的主旨讲话中提出,倡导共同尊重世界文明多样性、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重视文明传承和创新以及加强国际人文交流合作[62]。
真正的多边主义倡导各个文明单位以独立且完整的主权探索自身的人类文明新形态。中国成功构建人类文明新形态,打破了现代化等于西方的神话[63]1-14。中国在识别和防范西方后现代的国内社会分裂、国际领导失范的教训中,构建可持续的现代化,彰显了大国在引领人类文明进步中的担当。全球文明倡议兼顾统一性与多元性,兼容传统性与现代性,兼具中国性与世界性,是一项充满人民性和实践性的科学倡议[64]46-47。中国以双边为试点,以多边为落点推进文明合作。2021 年5月,中国国家文物局与阿富汗信息与文化部、巴基斯坦国家遗产和文化署分别签署《关于协同开展“亚洲文化遗产保护行动”的联合声明》[65]。同年10月27 日,亚洲36 个国家代表参加题为“增进文明对话、共塑亚洲未来”的对话会,为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注入新的、更强的文化力量[66]。2022 年9月,叙利亚加入并签署该声明,支持在中方引领下的亚洲国家合作,共同发掘亚洲各国的文明足迹和相互联系的纽带,共创一个由多组双边合作共同推进人类文明多样性的多边主义平台[67]。
真正的多边主义推动人类向数字社会转型,鼓励各国在信息文明中将自身优秀文化传统和治理经验进行时代性、创造性的转化和分享。大量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给全球发展和人类生产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68]。据统计,中国对外支持建设了37 个电信传输网、政务信息网络等电信基础设施项目,帮助有关国家发展信息通讯产业,为推动缩小数字鸿沟作出了积极贡献[45]。我们重点对肯尼亚、老挝、巴布亚新几内亚和孟加拉国的通讯产业、电子商务、数字政务发展提供多种支持,使数字经济新活力在上述国家得到显著释放。2023 年11 月,中国文旅部组织开展共建“一带一路”国家文物修复、东盟国家旅游创新发展等各类研修班,加深与各国文化旅游主管部门及民间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与保护工作者的交流,分享中国文物数字化保护和文物保护监测预警体系建设前沿理念与实践,探讨智慧旅游设施完善方案[69-70]。
综上,三大倡议的发布,表明了中国将真正的多边主义作为全球治理的一项伦理来恪守、作为一项本质要求来实施,而不仅仅是将之作为推进国际合作和维护国家利益的工具。中国通过践行真正的多边主义,使人民性贯穿在全球三大倡议中,将发展、安全和文明都落到实处,积极探寻人的“类本质”。中国践行真正的多边主义,始终坚持联合国的核心地位与权威,坚持将尊重国家主权原则贯穿于三大倡议,是人类文明形态百花齐放的必要保障。
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观,是对习近平新时代治国理政思想精华的中国阐释,得到了世界各国广泛认可和积极参与。在立足中国、借鉴国外的理论探索中,学界不断深化多边主义在动议、过程与成果分配上的全流程共同性、提高政治思想与交往模式的协调性,加强“边内”“边外”的互促性。中国坚持在多边主义舞台上守正创新,凝聚各方智慧、汇集多元力量,引领真正的多边主义伦理,塑造真正的多边主义机制,用实际行动有力地证明了中国参与全球治理体系建设方案的理念可亲、诚意可信与方案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