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武传》中苏武形象的塑造方法

殷传宝

《苏武传》记叙苏武非常时期受命出使匈奴，面对意外变故与匈奴威逼利诱坚守节操、历尽艰辛而不辱使命的事迹，展现出威武不屈、贫贱不移、坚贞不渝的的爱国志士形象。苏武光彩照人的英雄形象之所以能够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得益于作者塑造人物形象的高超手法。

一、交代出使背景显示责任担当

为丰满苏武形象，文中作者特别交代了苏武出使的背景。天汉元年，身为栘中厩监的苏武奉命以中郎将的身份持节出使匈奴。当时因为汉朝连年征讨北方匈奴，导致汉匈关系紧张，双方矛盾深化。西汉先后派出郭吉、路充国等十余批使者到匈奴，都被扣留了。匈奴使者到汉朝来，汉朝也将其扣留了。汉匈互相扣留使者是匈奴人首先挑起的事端，西汉的对等报复行为是被迫的。匈奴且鞮侯单于初登大位，主动向汉示好，悉数遣回汉朝使者路充国等人。且鞮侯单于此番言行被汉武帝高度赞赏。作为回报，汉武帝派苏武出使匈奴，不但将原先扣留在汉的匈奴使者全部护送回去，而且带去丰厚的礼物送给且鞮侯单于。显然，汉匈此番交好是匈奴且鞮侯单于主动寻求关系回暖的，是因为他刚刚登位，国内地位不稳，他要求得一个相对安定的外部环境，以便有足够的时间与精力处理内部矛盾。可见，且鞮侯单于的此番示好只是权宜之计，并非真心要与西汉长期友好下去。汉武帝也算精明，朝廷那么多高官不派去，偏偏将栘园中管马厩的小吏苏武派去，临时给苏武加封中郎将之职，而且除了副中郎将张胜外，随行去的常惠也是暂时代理的官吏，随行的一百多个卫士也是临时招募的。这就足以看出汉武帝与朝廷高官们十分清楚匈奴人不是善茬，变化无常，此番出使匈奴，安全难以保障。

身为栘园管马厩的小吏苏武奉命出使匈奴，他愿意接受此番出使重任，一方面可能有他的虚荣心，中郎将是皇宫侍卫的主官，负责统领皇帝的侍卫，被授予中郎将确实是升职了，对这种荣耀苏武可能有感恩之心；另一方面，非常时期接受非常使命，苏武可能也知道此去匈奴的凶险。但无论如何，作者交代苏武在复杂多变的背景下接受出使重任，显示出他可贵的责任担当精神。

二、应对突发事件彰显气节尊严

苏武一行到达匈奴后，将汉朝置办的丰厚礼物送给了且鞮侯单于，然而“单于益骄，非汉所望也”。此时的苏武自然发现了匈奴人对汉朝的不友好态度，感觉到匈奴的气氛不寻常。他不动声色，冷静应对着，只求不出岔子，顺利完成使命，安全归汉。可是偏偏碰上匈奴内部正酝酿一场谋反，汉朝使团副中郎将张胜偏偏参与了此事。缑王与长水虞常等人的谋反活动偏偏走漏了消息，阏氏子弟有了防备，结果谋反的缑王等皆死，虞常被活捉。张胜听闻叛乱失败，感觉事态严重，只得将此前与虞常密谋的情形告诉了苏武。面对这一突发事件，苏武首先想到的是既然张胜参与了匈奴内部的叛乱，必然牵涉到他这个使团负责人，作为汉朝使者受到匈奴审问侮辱，有辱使命，对不起国家。所以听了张胜的情况介绍之后当即就要自杀，被张胜、常惠合力阻止了。匈奴叛军虞常被活捉之后，将汉使副中郎将张胜招供出来了，单于大怒，派卫律召唤苏武受审。面对这一意外事件，苏武坦然以待，对常惠说：“屈节辱命，虽生，何面目以归汉！”于是抽出随身所带的佩刀自刺了。

缑王与虞常等谋反，时间很碰巧，汉使偏偏还在匈奴未离开；缑王与虞常等谋反本是匈奴内部的事，偏偏张胜参与了。所有这些事，苏武事前并不知情。但张胜被虞常招供出来之后，汉朝使团就陷入了被动危险境地了。作者叙述这一意外突发事件，叙述苏武两次自杀的经过，表明苏武对这一突发事件的鲜明态度，彰显苏武不愿受辱、宁折不屈的民族气节，坚定维护国家尊严的大无畏牺牲精神。

三、环境烘托贫贱不移坚贞品质

苏武被匈奴关押受审后，面对各种威胁始终不肯屈服。苏武越不肯屈服，单于“愈益欲降之”。为此，苏武先后被囚禁在大地窖中、被迁徙到匈奴北境大海无人处。作者描写了这两处的恶劣环境，叙述了苏武在恶劣环境中的表现。被囚禁在大地窖中时，正下着大雪，因为被断绝了饮食，苏武“卧啮雪，与旃毛并咽之”，硬是凭着顽强的意志，“数日不死”，被匈奴人认为是神人。迁徙到匈奴北境大海荒无人烟处后，因为被断绝了粮食供应，苏武“掘野鼠去草实而食之”，无论牧羊，还是其他劳作，汉朝的旄节始终不离手，因为每天都拄着汉节，经年累月旄节上牦尾全部脱落了。为了活命，苏武结网捕鱼，自制弓弩狩猎。虽然中间有插曲，在苏武被迁徙到北海五六年之后，单于弟於靬王带着人马到北海狩猎，发现了苏武，被苏武的遭遇与精神所感动，心生爱怜，便给苏武供应衣食。只是好景不长，三年多一点的时间，於靬王生了病，便“赐武马畜、服匿、穹庐”，使苏武的北海生活有了基本保障。但很快於靬王就病死了，他的随行人员就离开了。当年冬天，苏武被卫律指使的丁令盗走了牛羊，于是他又陷入了艰难困顿境地。

就这样，苏武苦苦支撑了十九年，始终不肯向匈奴屈服，始终牢记自己受命出使的重任，始终维护着汉使的气节与汉朝的尊严。作者描写两处的恶劣环境与艰苦生活，对塑造苏武的形象起到了很好的烘托作用，生动表现出苏武贫贱不移、坚贞不屈的顽强意志与高贵品质。

四、矛盾冲突再现忠诚牺牲精神

《苏武传》借助矛盾冲突再现苏武忠于汉朝、勇于牺牲的精神。其一是苏武与卫律的矛盾。为迫使苏武投降，匈奴特意安排在苏武面前“剑斩虞常”，卫律威逼张胜，假意“举剑欲击之”，使得张胜立马“请降”。卫律见威逼张胜见了效，于是想以同样手段威逼苏武，指责苏武“副有罪，当相坐”，谁知苏武大义凛然，据理力争。对卫律“举剑拟之”的强硬手段，苏武无所畏惧，岿然不动。见强硬手段对苏武无效，卫律便采取软化手段，现身说法，诉说自己负汉归匈奴之后“幸蒙大恩，赐号称王。拥众数万，马畜弥山”，劝说苏武“今日降，明日复然。空以身膏草野，谁复知之”。苏武非但“不应”，反而痛骂卫律“畔主背亲，为降虏于蛮夷”之无义，“不平心持正，反欲斗两主，观祸败”之可耻，并表示“令两国相攻，匈奴之祸，从我始矣”的决绝态度。

其二是苏武与李陵的矛盾。李陵与卫律威逼苏武不同，完全是苦口婆心、言辞恳切地劝说苏武归降匈奴，李陵从“空自苦亡人之地，信义安所见”，苏武一家的悲惨遭遇（长兄伏剑自刎，弟弟饮药而死，母亲已亡，妻子改嫁，留下妹妹二人与两女一男，至今存亡不可知），自己本人“自痛负汉”比苏武的程度更重，汉朝大臣亡罪夷灭者众、安危不可知等四个方面陈述苏武宜降匈奴的理由，但苏武不为所动，愿为汉朝“肝脑涂地”“虽蒙斧钺汤镬，诚甘乐之”，表明事君而死“亡所恨”。无论卫律的威逼、利诱，还是李陵的恳切苦劝，苏武始终不为所动，始终忠诚汉朝坚定不移，始终抱定牺牲决心不改变。作者借助苏武与卫律、李陵的矛盾冲突生动再现苏武忠诚汉朝、威武不屈，宁死不降的精神品质。

综上所述，背景交代、突发事件、环境烘托、矛盾冲突四个手段的综合运用，多角度塑造了苏武忠诚爱国、坚贞不屈的立体丰满、光彩照人的英雄形象，具有强大的艺术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