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俊
妙手所寫系妙眼所见。
首届茅盾文学奖获得者、我国已故著名作家莫应丰重视这条警句,他希望作者都具有雄鹰般的妙眼。为此,他写过一篇《鹞鹰的眼睛》,把青蛙的眼睛同鹞鹰的眼睛作了一番形象的比较。井底之蛙除了把天看成井口大之外,还有很大的盲目性,如果一团棉花在它面前跳动,它就以为是某种可以吃的昆虫,根本不看棉团上连着一根线,线又连着钓竿,钓竿握在垂钓人的手里。与其说鼠目寸光,不如说蛙目寸光。而鹞鹰呢?鹞鹰高高地翱翔在天上,望得广,看得远,把千里风光收入眼底。它知道静静的灌木丛底下有斑鸠在觅食,喧闹的村子里有小鸡在晒太阳。它知道什么地方不值一顾,什么地方需要聚精会神地注视,它从不盲目地扑向某个目标。
鹰眼的奇妙之处,是我偶然看到一篇科普文章《鹰眼的启示》后,才完全明白过来。原来鹞鹰高空的“宏观纵览”与低空的“微观捕捉”,秘密在于它眼眶内睫状肌发达,极容易改变眼球的曲率。当它放松睫状肌时,眼球呈扁圆状,此时眼睛变成远视眼,甚至成了“望远镜”,这是鹞鹰在高空盘旋觅食时眼球的自然状态。当俯冲下来时,随着距离的缩短,它的睫状肌也逐渐收缩,此时眼球逐渐变圆,焦距变短,眼睛能清晰地看见近处的猎物。
鹰眼给予从事创造性劳动的作者的启示是:进行文学创作时,应迅速转换视角,进行准确的猎捕。业余作者大都生活在一个极其有限的空间里,然而进行宏观纵览和微观捕捉却是需要的。换句话说,天下大事要知晓,村子里的变化要熟悉,对新生的、萌芽状态的事物要敏感。生活在一个小村或者一个小镇的作者,对瞬息万变的世界、广大群众的忧乐都要不断地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和思考。《麦客》的作者写得好:“对于敏感的眼睛,农民脸上的纹路都是文章。”
当代著名的女作家铁凝很会用眼睛审视世界,她不喜欢,也不习惯从采访事迹入手,缠着人家没完没了地发问。她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抠出一些材料,也很少是有灵性的东西。她喜欢在自然的状态下,跟庄稼人平平常常地生活在一起,靠自己的眼睛去看,靠自己的脑子去体察,去思索。
文学作品里独特的发现和表现,是作者从相信自己眼睛的信念里诞生的。一个想有成就的习作者,在创作的准备阶段就要相信自己的眼睛,时刻竖起“思想的天线”,坚持五年、十年,那么这双眼睛就会变成捕捉形象的“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