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术期病人口渴护理研究进展

边 梅，师 文，郭小兰*，彭钰娟，杨 鑫

1.陕西中医药大学护理学院，陕西 712046；2.空军军医大学第二附属医院

手术病人由于受到饮食限制、手术创伤及麻醉用药等因素的影响，在围术期产生众多程度不一的不舒适体验，如疼痛、口渴、焦虑、恐惧等[1]，其中口渴是手术病人围术期经历的最紧张和最具挑战性的症状之一。围术期口渴被定义为感官、生理和主观体验，是指为了恢复体液的体内平衡而摄入水的愿望，在无人照顾时产生强烈的不适[2]。国外研究表明，成人围术期口渴的患病率可高达78.0%～97.6%，其引起的不适体验常给病人带来严重的痛苦，如焦虑、濒死感和绝望等，甚至延缓和阻碍病人的恢复[3-4]。虽然围术期病人口渴的发生率很高，但在临床实践中护理人员通常不会常规评估、测量和治疗该症状，从而导致病人的不适感受延长[5-6]。因此，本研究从围术期病人口渴研究现状、发生机制、评估工具及减轻围术期病人口渴的护理措施等方面进行综述，以供临床护理人员参考。

1 围术期病人口渴现状

近年来，国内外学者对围术期病人口渴发生现状开展了大量的研究，发现多数围术期病人均存在口渴困扰，且对于病人来说口渴的不适感甚至比饥饿、疼痛更严重。贡德尔大学专科医院使用经过验证的口头数字量表（VNS）对424 例外科手术后病人口渴状况进行调查，结果显示术后病人口渴的患病率为59%，尤其是全身麻醉和腋窝体温≥37.5 ℃的病人更易发生口渴[7]。刁齐翔等[8]使用视觉模拟评分法（VAS）及静息唾液流率对体外循环心脏手术病人禁食期间口渴发生情况进行调查发现，心脏术后病人拔管后6 h 内口渴发生率为100%，中重度以上口渴的发生率高达90.8%，且随着时间延长病人口渴程度逐渐增强，此与张真真等[9]研究结果一致。雷燕妮等[10]对155 例胰十二指肠切除术后病人口渴现况及影响因素进行分析发现，胰十二指肠切除术后病人口渴发生率高达69.77%～97.6%，且年龄、高血压病史、糖尿病史、焦虑水平、抑郁水平为病人口渴的主要影响因素。一项回顾性研究中对心脏术后病人不适进行评价，约79%的病人将口干、口渴列为其不适的重要因素[11]。尤文璇等[12]对术后ICU 病人口渴现况调查发现，术后ICU 病人口渴程度处于偏高水平，并建议医护人员应着重关注男性、文化程度较高、术前禁水时间和手术时间较长病人的口渴感受。

2 围术期病人口渴发生机制

依据病因学分类，围术期口渴主要包括渗透性口渴和低血容量性口渴两种类型。渗透性口渴的发生与血浆晶体渗透压的水平密切相关，当血浆晶体渗透压比正常范围增加1%～2%时，位于下丘脑第三脑室前壁中央的渗透压感受器快速检测渗透信号，激活大脑皮层深处的口渴感觉，并在相邻的渗透感受器部位细胞合成抗利尿激素，减少水分损失，增加尿液浓度[13]。低血容量性口渴与补充体液以恢复血容量有关，其调节主要取决于肾素-血管紧张素-醛固酮系统和肾上腺素能的作用。当病人有效血容量减少时，肾素分泌增加，血液中的血管紧张素Ⅱ含量随之增加并作用于间脑特殊感受区的穹窿下器和终板血管器，促进渴觉的产生[14]。围术期病人由于术前和术后禁食时间较长、插管、失血、电解质失衡和麻醉药物的作用，发生渗透性或低血容量性口渴的风险更高[15]，对于围术期病人的口渴评估和干预尤为重要。

3 围术期病人口渴的评估工具

口渴感作为一种主观感觉和体验，存在明显的个体差异，因此全面、精准的护理评估具有挑战性。目前，国内外针对口渴评估工具的研究还大多集中于主观评估工具方面，对于客观评估工具的研究尚少。

3.1 主观评估工具

3.1.1 视觉模拟评分表（Visual Analogue Scale，VAS）

VAS 是由美国国立卫生研究所制定的简单易懂、客观实用、可重复的症状评价方法[16]。目前常被用于疼痛、口渴等主观症状的评估，具有良好的信效度。VAS 的评估方法为在一条长100 mm 的水平直线上，两端分别标记为不渴和最渴，病人将口渴强度标记在直线上，直线“0”端距所画竖线之间的距离即为该病人主观口渴程度[17]。Armstrong 等[18]将VAS 进行改进，增加我想喝水（很少、很多）、我的胃觉得（非常饱至非常空）、我的嘴觉得（非常潮湿至非常干）3 个方面内容，结果显示口干和胃空分别占口渴变异的45%和5%，口渴和渴望水之间具有强相关性。Wang 等[19]采用VAS 评分的6 个参数幸福感对术前口服糖类病人口渴感进行比较，证明其可有效测量手术后病人的口渴不适感。王娇等[20]通过使用VAS 评分表评估全身麻醉病人术后早期进水可行性的研究也证实该评分表在手术病人中的适用性。目前，VAS 已被广泛使用并开发出较多改良版本，但其对于测评对象的认知功能有一定要求且具有主观性，未来可进一步研究该量表与客观评估工具相结合以保证快速、精准的评估。

3.1.2 数字评定量表（Numerical Rating Scale，NRS）

NRS 是临床常见的一种主观评估工具。研究表明，NRS 在ICU 病人口渴强度与麻醉恢复室病人口渴强 度 的 内 在一致 性 较 好，Cronbach's α 系 数 为0.82[21]。NRS 评估方法为：在一个从0（无口渴）到10（无法忍受的口渴）的数字等级量表上由病人根据自我感受选择最合适的强度，其中1～3 分代表轻度口渴，4～7 分代表中度口渴，8～10 分代表重度口渴[22]。Negro 等[23]使用NRS 测量ICU 病人口渴的研究表明，该评分表具有良好的临床适用性，但指出该评分表最多的记录值是在表的极端，可能会降低量表的精确度。未来可进一步对该量表分值进行细化，以准确评估病人的口渴不适。

3.1.3 围术期口渴不适量表（Perioperative Thirst Discomfort Scale，PTDS）

PTDS 是由巴西学者Martins 等[24]基于选择健康状况测量仪器形成的一种用于评估围术期口渴不适程度的工具。量表共有7 个条目，分别从不同方面描述围术期病人的口渴不适感。采用Likert 3 级评分法，0分代表无困扰，1 分代表轻微困扰，2 分代表非常困扰，总分0～14 分，得分越高表示病人口渴不适感越严重。该量表内容效度指数为0.98，Cronbach's α 系数为0.91，表明PTDS 具 有良好的信效度[24]。Conchon 等[25]在一项老年人口渴的干预研究中证实围术期病人口渴强度与不适感呈正相关，表明该量表可有效识别围术期病人口渴不适感。近年来，我国学者也已将该量表进行汉化并验证，显示出良好的信效度，但总体样本量较少[26-27]。未来可进一步扩大研究范围及样本量，以提高中文版PTDS 的普适性。

3.1.4 口腔黏膜湿度量表（Oral Mucosa Wetness Scale，OMWS）

OMWS 根据病人口腔黏膜湿润程度评价口渴不适感，评估依据为嘴唇裂开和剥落程度、嘴唇干燥程度，严重程度从低到高依次计1～4 分，得分越低表示嘴唇越湿润[28]。Ma 等[29]在一项禁食儿童口渴干预的研究中使用该量表测量患儿口腔黏膜湿度，证实该量表与口渴不适感之间的强相关性，其得分越低则口渴不适感越低，表明该量表可用于病人禁食期间口渴不适感的评估。但研究中仅将OMWS 应用于儿童且样本量较少，量表的信效度未能确定。未来可将该量表进一步推广至不同年龄段人群并扩大样本量，以确定其测量结果的有效性。同时将其用于测量围术期病人口渴不适感时还应考虑手术及麻醉等其他因素。

3.1.5 口渴痛苦量表（Thirst Distress Scale，TDS）

TDS 最初被用于血液透析病人口渴感的评估，逐渐扩展至心力衰竭病人及围术期病人，共6 个条目，分别采用Likert 5 级评分法，得分＜10 分为轻度口渴，10～18 分为中度口渴，＞18 分为重度口渴[30]。研究表明，TDS 是一个可靠的、易于使用的工具，具有足够的内部一致性[31]。魏甜等[32]使用TDS 对术后病人的口渴程度进行评估，结果显示普外科术后病人口渴程度和口渴痛苦程度普遍较高，高龄和开腹手术病人口渴痛苦程度更明显。该量表虽已在血液透析病人及心力衰竭病人中广泛使用，但未来还需进一步研究TDS 在手术室不同评估人员之间的一致性，以确定其在围术期病人临床评估时的标准。

3.2 客观评估工具

3.2.1 便携式唾液电导率检测仪

研究表明，唾液状况可以反映液体摄入后的状态，并在半分钟内稳定下来[33]。长庚医院研制了一种便携式唾液电导率测量装置并进行临床使用，结果显示该装置可快速、实时评估液体状态，其受试者工作特征曲线下面积为0.707，灵敏度为90%，特异度为55%，在评估健康成年人液体状态中显示出良好的效果[34]。同时该装置避免了量表评估时参与者的主观描述，减少不同评价者之间的评价偏差。但这项研究仅局限于小样本的成年人，在儿童、老年人和全身性疾病病人限水期间的评估还需要进一步研究，且该研究观察期较短，资料收集有限。未来可进一步将该装置应用于临床大样本研究并进行长期观察，以评价其应用效果。

3.2.2 改良的Schirmer 泪液测试

改良的Schirmer 泪液测试是最常见的泪液产生试验之一，通常被用于确定眼科手术后有干眼风险的病人[35]。Yang 等[36]对Schirmer 泪液测试进行改进并用于术后口渴不适感的测量，结果显示其测量口渴的灵敏度和特异度分别为77%和80%，受试者工作特征曲线下面积为0.82～0.87，表明改良的Schirmer 泪液测试可用于测量病人术后口渴不适。其测量方法为将长35.0 mm、宽7.0 mm 和厚0.3 mm 的测试条尖端放置在病人舌下3 min，如果3 min 后结果＜25 mm 则表示口渴，＜10 mm 则表示严重口渴。此外，Apessos 等[37]使用该测试测量睡眠障碍病人晨起口渴感的研究中也证实Schirmer 泪液测试与口渴之间的相关性。未来可对该测试的判断标准进一步研究，区分不同程度口渴病人分级的具体标准，以便于临床护理人员采取适宜干预措施。

3.2.3 无刺激全部唾液量（UWS）

UWS 主要根据唾液流速判断病人口渴不适。一项用于血液透析病人口渴不适感的研究中，研究人员使用吐痰方法收集未受刺激的全唾液5 min 以计算唾液流速，该方法要求受试者在测试前1 h 不得进食、刷牙、漱口或吸烟，并指示他们每隔30 s 将唾液吐入试管，持续5 min，期间避免吞咽唾液，以使唾液在口腔底部积聚[38]。李书文等[39]在血液透析病人口渴干预的研究中使用UWS 测量口渴感，结果具有客观性。但该测试方法多用于血液透析病人口渴的测量，在围术期病人中的应用研究较少，考虑是由于手术病人术后意识未完全恢复，配合度低导致测量相对困难。未来可对该测试方法进行改进，以研究出适用于围术期病人唾液流速监测的方法。

4 围术期病人口渴的护理措施

4.1 术前护理措施

在对围术期不适症状排序中，术前口渴排名第2位，因此针对术前口渴的管理受到广泛关注[40]。Garcia等[41]在给术前病人使用薄荷口香糖管理口渴不适感的研究中指出，薄荷口香糖在术前阶段可有效解渴，病人在服用薄荷口香糖10 min 后口渴症状明显减轻。这与Serato 等[42]研究结果一致，均证明薄荷醇制剂可作为缓解围术期病人术前口渴的有效措施。相关实践中也指出将禁食时间减少到手术前2 h 不会对手术病人造成风险[43]。巴西的ACERTO 方案（加速术后完全恢复）中建议使用糖类溶液缩短禁食，并证明糖类有助于身体对手术创伤的反应[44]。因此，Oliveira 等[45]研究使用100 mL 溶液体积的糖类冰棒降低病人口渴，并证实外科手术病人吞咽较小体积的糖类冰棒以减少口渴及其不适的可能性是一种有效策略。Zhang 等[46]在术前口服糖类对不同禁食时间妇科腹腔镜手术病人影响的研究中发现，术前口服糖类可减少围术期口渴和饥饿不适的加重，并且不会造成并发症的发生。因此，术前使用体积小的冰棒或薄荷口香糖，以及服用少量糖类溶液可有效减少围术期病人术前口渴不适，但由于传统禁食观念的限制，部分病人及医护人员对以上措施的有效性还尚未认可。未来还需要进行长期多中心大样本的研究，以证实以上策略的可实施性。

4.2 术后护理措施

研究表明，口渴症状在术后是一种高发生率的不适，会给病人带来生理、社会和心理上的痛苦[47]。因此国内外学者对术后口渴的干预措施进行大量研究。Lee 等[48]在麻醉恢复室病人口渴的回顾性研究中使用冰块管理术后病人口渴，结果显示干预组口渴评分较对照组明显降低0.93 分且病人满意度均较高。这与Oztas 等[49]研究结果一致，均证明冷刺激在口渴管理中的有效性。部分研究中还将薄荷醇制剂与冷刺激结合用以缓解围术期病人口渴感。如使用薄荷醇冰棒缓解术后病人口渴症状，是缓解术后口渴的最佳非药物干预方法[50]。Wu 等[51]使用0.75%的柠檬酸喷雾对112例术后病人进行局部口腔干预，5 min 后干预组口渴评分明显下降，证明该措施可明显缓解麻醉复苏期间病人口渴不适感。长庚医院一项研究中对麻醉恢复室病人实施20 min 的经皮神经电刺激治疗（TENS）以缓解口渴不适，结果显示刺激后病人口腔湿润度增加，口渴发生率明显下降，表明TENS 具有较高的临床可行性和良好的病人可接受性，建议在麻醉恢复期间应用以减轻术后口渴相关不适[37]。此外，中医治疗在术后口渴方面的管理中也表现出良好优势。孔祥溢等[52]通过按压水泉穴、鱼际穴、尺泽穴等缓解全身麻醉术后口渴的临床研究中表明，接受按摩6 h 后病人的口渴程度明显降低。常小兰等[53]在消化道肿瘤病人围术期口渴的治疗中使用穴位贴敷以缓解其症状，证明在术晨给予病人穴位贴敷可有效降低围术期口渴的发生率并显著缓解口渴的严重程度。

综上所述，在围术期病人术后口渴管理的研究中应用冷刺激或薄荷醇制剂可有效减轻病人口渴不适感，但以上研究均只评估应用该策略后病人短期口渴不适感的变化，缺乏对于干预后持续时间及强度的评估，并且在使用薄荷醇制剂时对于薄荷液浓度也尚未明确。但部分研究为单一研究，缺乏普适性，未来还需要进一步探索并确定不同人群使用以上策略的标准。

5 小结

围术期口渴会影响接受手术的病人并导致术前和术后强烈不适，将会给病人带来痛苦。作为护理人员，应在围术期准确评估病人口渴程度并采取积极干预措施。目前关于围术期口渴的评估和干预研究大多集中于国外，未来还需要进一步研究符合我国人群特征的评估工具及干预措施，以期制定标准化的围术期口渴管理流程。此外，还可考虑将人工智能与口渴评估相结合，以研制出通过智能信号感知获取口渴状况的仪器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