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生死考验，他们用笑声赶走不幸

翟立华

经历生死考验后，这个家庭依然时时回荡着欢快的笑声，因为他们相信，笑声能驱走疾病和苦难。

春暖花开的季节，燕舞莺啼，百鸟争鸣。在天津市河北区一隅，隐隐传来沉稳且明亮的男中音，似乎要与这些自然界的歌者一较高下：“我要走穿这条命去看雪兰花，我要踏破这双鞋光脚平风沙，我要白日见云霞夜里举火把，我要这朗朗乾坤下事事有王法……”这首《三大队》主题曲，白艳波唱得用心用情。两个儿子轻轻和着节奏为爸爸鼓掌，妈妈许艳华则嗔怪老公：“你唱歌都离不开刑警，你呀！”孩子们笑看爸妈斗嘴，乐不可支。这个2023年全国“最美家庭”的幸福在此刻是那么具体！

爸爸，我以您为荣

2023年9月16日是白艳波的生日，一家人难得团圆。大儿子史亚雄酒至微醺，举杯对白艳波说：“政委，祝您生日快乐！其实，这些年在我心里，您一直是爸爸，是我最亲的老爸！”年过五旬的白艳波眼圈一热，举起酒杯挡住要掉下来的眼泪，和儿子一饮而尽。

2009年，白艳波和街道干部许艳华结婚。6岁的儿子白皓月乖乖地叫继母“妈妈”，但已经读小学六年级的史亚雄怯怯地拉着妈妈的手，那声“爸爸”哽在嗓子眼儿怎么也喊不出口。白艳波从不强求，无论大儿子喊什么，他都高高兴兴地应着。有一次，史亚雄看他长得胖胖的，往沙发上一坐像极了《西游记》里的弥勒佛，大胆地喊了一声“佛佛”，白艳波也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于是，“佛佛”成了“爸爸”的代名词。此后，随着白艳波职位的变换，“教导员”“政委”……史亚雄用自己的方式喊着“爸爸”。

少年史亚雄非常崇拜刑警“佛佛”。“佛佛”深夜下班回家，他和弟弟悄悄抚摸他帽子上的警徽，眼里的羡慕溢了出来。白皓月问：“爸，你生下来就是刑警吗？”白艳波“哈哈”大笑，把两个儿子抱在怀里说：“当然不是，老爸是靠自己的努力当上刑警的……”

哪个男孩没有警察梦？白艳波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一名刑警，抓捕坏人，然后掏出证件大喊一声：“别动，我是警察！”

22岁那年，白艳波还是一名片区民警。有一天，他去理发店理发，刚理了一半时，门口公用电话亭大姐跑进来对他说：“小白，一个骑着大摩托车的人刚才打传呼台，我看他摩托车挺酷，就问多少钱买的，他扭头就跑了。我觉得，这辆摩托车不是正道来的。”当时天津正严厉打击盗窃，白艳波连忙冲出去追那辆摩托车，可人早跑了！他查到刚才那人打的是4346688台，呼叫号码6317174，直奔传呼台去调查。

“顺藤摸瓜，我们就找到了那个人，摩托车还真是偷的。我破的这个案子上了当天的《今晚报》，然后就被调到了刑警队。怎么样？你们看老爸还行吧？”“太行了！”两个儿子听了老爸的光荣事迹兴奋得又蹦又跳。

许艳华在一旁揭他的短：“就知道说单位的事儿，你咋不说说自己为家里做了哪些贡献！”一说这个，白艳波立刻“哑炮”了。结婚后，家里的事都是妻子操持，饭是她张罗，家务是她做，孩子们功课也是她辅导。许艳华就像电影《第二十条》里的马丽饰演的角色一样，每天忙个不停，嘴里也会叨叨丈夫“要吃早饭”“必须喝热水”“不许熬夜”……说来说去，都是心疼他。

白艳波则和雷佳音扮演的角色一样，连床单都没洗过一次，整天忙着出差、加班、抓坏蛋。许艳华不仅要照顾孩子们，还要照顾双方老人，就连家里的灯坏了，都是她找同事帮忙修的。

有一次，白艳波的母亲摔倒，右腿受伤，许艳华给婆婆洗脚时才发现上面淤青一片，但婆媳俩谁也没对白艳波说。许艳华细心照顾着婆婆，把丈夫的那一份责任也扛在自己肩上。许艳华的母亲患有严重的脑梗后遗症，卧病在床。她白天上班，晚上照顾妈妈，忙得像个陀螺，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丈夫一句。

妻子的付出，白艳波全都看在眼里。多少个夜晚，他回到家时已是凌晨。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孩子们的卧室，给他们掖好被角。回屋发现，妻子睡得很沉。月光洒在她微皱的眉头上，疲惫写在脸上。

“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白艳波明白，自己的工作是为了守护千万个家庭的平安幸福，但也要对自己的家庭付出。于是，他开始苦练理发技术。两个儿子的头发都是他亲自理的。每次理发时，顺便和兒子们聊聊天。只要不出差不加班，他每天都会送两个儿子上学。迎着朝阳，两个孩子冲爸爸挥挥手走进校园，身影被越拉越长，白艳波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感动。这两棵“小树”正在他和妻子的庇护下茁壮成长。

两个孩子也都以刑警老爸为傲。白皓月到处和同学炫耀自己的警察老爸；史亚雄的同学间也一直流传着白艳波的“传说”。

患癌，家是温暖港湾

2020年，新冠疫情来袭，白艳波时任天津市河北区看守所所长。他坚持值守单位214天，没回过一次家。作为街道干部，许艳华更是忙得团团转。

初秋的夜，月光皎洁，给世界披上一层银纱。这样的夜晚让人滋生出一些感慨。7个月了，白艳波想老婆，想儿子。他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给妻子打视频电话。屏幕那头，许艳华还埋头在一堆表格里。夫妻俩看着彼此眼里的疲惫，互相叮嘱一声“注意身体”，就匆匆挂断了电话。和妻子视频时，白艳波想告诉她自己很累，累得常常发烧。可看见她鬓角新添的白发，他忍住了，不能让她再为自己担心。

2021年，白艳波调任分局打击犯罪侦查支队政委。新工作需要适应，持续低烧的他顾不上去医院，有空时喝一碗绿豆汤去火。直到9月，他去医院办事，才顺便做了个检查。医生告诉他：“你的甲状腺有结节，而且是恶性的，需要赶紧手术治疗！”“啊？”白艳波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患上癌症。

得知癌细胞没有扩散，自己没有生命危险，白艳波松了一口气。饶是这样，许艳华还是对着他发了脾气：“发烧这么长时间，你都不说？”他嗫嚅着说：“这不是工作忙吗？”“工作和生命哪个更重要？”妻子气得一边掉眼泪，一边给他收拾住院衣物：“咱们去医院做手术！”

手术那段时间，许艳华在医院、单位、家之间奔波，半个月瘦了一圈儿。所幸，白艳波的手术很成功，遵医嘱回家休养。

终于有闲暇了。白艳波躺在洒满阳光的床上，看许艳华在家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擦地，一会儿洗衣服，一会儿又问他想吃什么菜。已经大学毕业的史亚雄和刚上大一的白皓月每天打视频电话问候爸爸。“政委，好好养身体，别乱跑，要听我妈的话哟。”父子之间说笑着，原来这就是岁月靜好！白艳波心里生出许多感动。

术后刚休息了一个月，白艳波就待不住了，几次向妻子申请要上班，都被拒绝。后来，他“哀求”许艳华：“让我上班吧，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就会影响身体，体质不好会导致癌细胞转移……”许艳华不理他的碎碎念，转身上班去了。

白艳波又拉来两个儿子给自己帮腔。周末，孩子们回家，他拿出理发推子招呼儿子们：“过来过来，该理发了”。他一边给儿子们理发，一边让他们劝妻子同意自己去上班。

“你能保证不把自己累着？”“我能保证！”

少数服从多数，许艳华终于同意丈夫去上班了。“耶！”他悄悄冲两个儿子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兴奋得像个孩子。但是，许艳华有条件：“不许再玩儿命工作。如果有时间，我们一起去旅游，去海角天涯吹吹海风，去雪乡看童话里的蘑菇屋，去西藏看最蓝的天最白的云彩，去扬州看二十四桥明月夜……”妻子热爱旅游，但她为数不多的旅游，他都是缺席的。这是许艳华的遗憾，也是白艳波的愧疚。他说：“行，咱们去旅游。”

等白艳波回到工作岗位上，说过的话就成了浮云。电信诈骗猖獗，白艳波每天都能接到电诈案件，刷单被骗的、婚恋交友被骗的、被冒充淘宝客服诈骗的……金额从几百元到百万元不等。他要做的就是帮大家捂紧钱袋子，帮老百姓最大限度止损。

见丈夫又开始了出差、加班模式，许艳华对两个儿子吐槽：“你们爸爸好了伤疤忘了疼！”两个孩子也只能私下给爸爸打电话：“注意身体，别忘了你还是个病人。”“没问题，我这身体杠杠的。”白艳波拍着胸脯说。

爱情里，我赚得比你多

没想到，2022年春节后，白艳波身体又出问题了。只要有小小的震动，他就肚子疼。哪怕是开车压过井盖，他都会条件反射地蜷缩一下身体，而且再次出现持续低烧的症状。有了前车之鉴，这次他没敢忽略身体发出的信号，抽时间去医院做了CT。检查报告显示，他的消化道里有肿瘤。

这次白艳波是真害怕了，因为他的父亲就是胃癌去世的。难道自己也逃不掉这个厄运？他不敢想下去。做了胃镜肠镜后，他被确诊为结肠癌。这次确诊癌症，白艳波不淡定了。许艳华却冷静了很多，既没有责怪老公不爱护身体，也没有埋怨他只顾工作，而是默默地帮他收拾住院的衣物，泪水一滴滴从脸上滑落。看着妻子隐忍的样子，这个硬汉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2022年3月4日是白艳波做手术的日子。前一天晚上，许艳华对他说：“我回家一趟收拾一些用品，你安心等我回来。”妻子出去了，关门时眼角的泪花被灯光折射出一点儿微亮的光。

一个人坐在病房里，白艳波和内心对话，才发现自己有那么多遗憾。对工作，他鞠躬尽瘁；而对家庭，对妻子和两个儿子，他充满愧疚，陪伴他们的时间太少了！哀怨撞击着心头，他不知道怎么发泄此时的压抑。平时喜欢唱歌的他索性打开K歌软件，小声哼唱《多想在平庸的生活拥抱你》。

“世界上有很多的东西，你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能带走的只有自己和自己的脾气，你曾拥有最美的爱情，你听过最美的旋律……”唱到最后，他声嘶力竭地呐喊：“我跌跌撞撞奔向你，你也不能一个人离去，我们在一起说过，无论如何一起经历了风雨，平平淡淡安安静静地老去……”那一刻，他眼前闪现过和妻儿平凡生活里的点点滴滴，那么多美好的记忆飞驰而过。可这一切在明天过后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他终于眼泪横飞。护士走进病房呵斥他：“怎么这么心大，明天就手术了，今晚还唱歌，还这么大声！赶紧休息，准备迎接手术！”

妻子回来后，白艳波上去轻轻拥抱，低声说：“如果明天手术成功，我一定抽时间陪你去旅游，去看电影，去逛商场，和孩子们聚餐……一家人永远在一起！”许艳华点点头，泪水打湿白艳波的肩头。

所幸，手术很成功。许艳华看见从老公身体里取出的肿瘤加淋巴组织有2公斤多，心疼得眼泪又“唰”地流下来了。

为了化疗方便，白艳波的左手臂预留了一个通向心脏的PICC管。每天洗澡前，许艳华先给PICC管消毒，再用保鲜膜仔细地缠住丈夫的左臂，防止水接触PICC管，然后再帮他洗澡。一天晚上，白艳波仔细打量着老婆，看得许艳华莫名其妙。他感慨地说：“要不是你，谁来管我啊！”许艳华“噗嗤”笑了：“谁让我们是两口子呢！”

许艳华上班后，白艳波偷偷跑到花卉市场买来富贵竹和兰花，浇花施肥后放到老婆经常坐的沙发旁边。喜欢养花的许艳华下班回家看到富贵竹惊喜万分，原来，丈夫也懂浪漫啊！双向奔赴的感情才是家庭幸福的基石吧！

12次化疗没结束，白艳波就上班了。这次，母子三人口径统一：“上班的前提是必须保证按时化疗，按时服药，按时复查。”他频频点头。

白艳波带病上岗，许艳华也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史亚雄已经是一名出色的数学老师，白皓月大学即将毕业，一家人又开始在各自的领域里忙碌起来。

化疗结束后，白艳波满血复活。在治疗期间，他带领民警重拳打击电信网络诈骗，通过紧急止付等措施，为受害人挽回损失超过百万元。

2024年3月，白艳波一家四口坐在灯下举杯畅饮。白艳波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儿子，史亚雄说以政委为荣，白皓月说最崇拜老爸。他笑得开怀时，许艳华嗔怪两个儿子：“你们还鼓励他，不怕他工作忙起来又忘了自己是双重癌症病人！”“我不怕癌症，就怕你！”白艳波“委屈”地说。

“怕我啥？”许艳华纳闷。“怕你坐在副驾驶唠叨我，这边这边，那边那边。”“我开车时，你也没少唠叨。”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地逗着嘴，两个儿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笑得合不拢嘴。笑声能驱走疾病和苦难，这个最美家庭在新的一年定会迎来安然祥和。

（感谢天津市河北区妇联对本次采访的大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