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和平,胡诗诺
(湖南工业大学 包装设计艺术学院,湖南 株洲 412007)
在人类社会发展进程中,人与技术、人与环境、人与社会结构三方力量不断推动着社会进步,同时,也不断累积与滋生各种矛盾和问题。随着工业文明的飞速发展,物质产品日益丰裕,包装作为产品的外衣、附属物,其功能不断拓展,价值愈益彰显,越来越得到社会的重视与关注。包装产业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日益巩固,成为世界各发达国家支柱产业之一。然而,一直以来用毕即弃的包装使用习惯带来了一系列严重问题,突出地表现在资源浪费、环境污染和存在安全隐患三个方面。尤其是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包装废弃物激增,回收处理变得异常困难,严重制约着全社会的可持续发展,成为当下亟待解决的难题!
包装制品的生产不仅存在错综交叉的产业链,而且包装内容物的生命周期具有不可控性,存在涉及生产企业多元、贮运销售方式不一、消费习惯差异等众多复杂环节与情形。毕竟在经济利益驱使下和多方原因的裹挟中,产业链上的生产企业大多无法避免和控制包装废弃物的溢出量,包装的功能要求导致贮运销售环节难以合理高效地消化所有的包装物,不同消费习惯更使得包装废弃物的回收聚集异常困难。面对与日俱增的包装废弃物,如何在减少增量的同时,实现充分的回收再利用是关键。这要求我们从包装废弃物回收体系、模式的构建着手,打造出科学且合理的包装废弃物回收产业链,从而达成既定目标。
包装废弃物回收问题已成为国际社会高度关注的环保难题。国外对包装问题治理的研究比我国起步要早,欧美、日本等一些发达国家,既取得了一定的理论成果,也积累了不少治理经验。
在理论成果方面,最具代表性的有联合国委任英国经济学家笆笆拉·沃德和美国微生物学家勒内·杜博斯合著的《只有一个地球:对一个小小行星的关怀和维护》[1]一书,该书从社会、经济和政治等角度整体讨论全球环境问题,并分析了世界范围内的许多抗污染案例和技术发展情况;美国战后著名设计理论家维克多·帕帕奈克出版的《绿色律令:设计与建筑中的生态学和伦理学》[2],通过事例和理性的分析,说明包装物不仅应该认真考虑地球的有限资源使用问题,而且必须承担全球环境持续恶化的责任。此外,史考特·博伊斯顿[3](Scott Boylston)出版的《绿色永续包装设计》,认为设计决定了包装废弃物之源,包装设计必须树立“绿色思维”。这些著作不同程度地指出了包装废弃物的严重性和危害性,并从政治、经济、技术和设计等角度提出了解决问题的思路。值得注意的是西方一些发达国家在上述理论成果的实际转化上也作出了某些探索,如美国环境保护署(United States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Agency,简称EPA)在《2022—2026 财年可持续材料管理(SMM)战略计划》[4]中创建的废物减少模型(WARM),作为一种计算工具已在实践中得到推广运用,对美国包装在内的固体废弃物处理提供了极大的帮助[5]。又如美国霍尼韦尔公司(Honeywell)于2021 年底宣布商业化的Up Cycle 技术[6],能将废旧塑料转化为原料进行生产,比使用石化原料减少了57%的碳排放量,拓展了可回收塑料的边界,通过与其他化学手段和回收工艺的融会,可望将全球可回收塑料废弃物比例提升至90%。
在治理经验方面,因经济发展水平差距,包装问题的严重程度不一,各国包装废弃物回收率、回收原则和回收体系不尽相同,形成了许多各具体特色的包装废弃物回收系统和具体做法。取得一定成效的国家主要有:美国建立的废物管理公司(Waste Management,WM)、德国形成的双轨制回收系统(Duales System Deutchland,DSD)、法国成立的环保包装商标公司(ECO-Emballages S.A.,ECO)、韩国设立的环境资源公社(Korea Environment Corporation,K-eco)等。这些国家的制造行业几乎都配备有相应的废弃物回收系统,并形成了较为完备的回收网络,保证了对产品制造商、销售商、进口商或是地方政府对包装进行系统的收集、分类、分配以及回收负责。其中德国于1991 年颁布实施《包装废弃物管理条例》后建立的“双轨制回收系统”,是首个以生产者责任延伸制(extended producer responsibility,EPR)为要求,对包装进行管理并建立覆盖三种垃圾收集点的综合收集网络的系统[7]。
在法律制度方面,经济发达国家,不断通过立法和修订,建立起了比较完善的包装废弃物回收制度,如美国于1970 年12 月2 日成立的EPA,作为国会授权的监管机构,EPA 有制定法规、解释法律细节的权力,《联邦法规第40 篇(40CFR)》[8]也由EPA 编写并逐年进行修订;日本在2000 年制订并实施了《推进循环型社会形成基本法》,该法推进了产品全生命周期利用和回收效率的提高,形成了《促进包装容器的分类收集和循环利用法》等容器及包装废弃物等有关回收处理的法律条文[9];韩国于2019 年颁布了《关于节约资源及促进资源回收利用的法律》,规定自2021 年起全国范围内大型和面积超过165 平方米的超市严禁使用一次性塑料袋,违者罚款300 万韩元(折合人民币约1.5 万元)[10];德国于2019 年1 月1 日生效的新《包装法(VerpackG)》取代以往的《包装条例》,条例规定包括线上零售商及消费者在内的所有利益相关方均受到新《包装法》的约束。为了提高废弃物回收系统的透明度,新《包装法》收紧了多项回收政策和指标,从法律层面为国家包装废物处理系统消除扭曲竞争,对实现长效可持续的循环经济做出了严格规定,为德国包装的循环利用和降低能耗带来了积极的影响[11]。
大致而言,当下多数国家采取的包装废弃物回收应对机制主要是通过生产者延伸责任制(EPR),让生产者承担在产品的生产过程中的责任,而且还将责任范围延伸到产品的全生命周期,其中尤其以回收环节为重。上述国外包装废弃物的回收体系和模式虽然具有一定启迪和借鉴作用,但由于我国社会性质、经济制度的独特性,简单地照搬发达国家的做法难以推行。
论者常认为我国包装废弃物回收处理是近年才有的举措。事实上,我国一直有着收旧利废的优良传统。对于包装废弃物的回收处理工作不仅在新中国成立后不久即已开始,而且经历了三个发展时期,在产生实效的同时,也具有一定的经验教训。
从时间上说,该时期指整个计划经济时期。因经济落后,资源缺乏,原材料紧张,废物再用属于时代的要求,因此,在厉行节约、反对浪费的政策倡导下,由政府号召民众自发回收,通过供销社或废品回收站集散,形成比较单一的回收模式。如在1957 年到1960 年间,受“增产节约”运动的历史影响,以及为了支援国民经济的生产、建设,时人往往会自发、自觉地去街头巷尾、工厂村落之中,广泛搜集工业生产和日常生活中产生的包装废弃物以再利用。《人民日报》曾发表过题为《注意利用商品的旧包装用品》[12]的专文,对商品的旧包装的收集进行宣传号召。在政府、媒体、企业三方合力引导下,通过民众的广泛参与,改革开放以前,我国包装废弃物收集的成效一直显著,如北京市在1957 年一个月内便收集了废五金、破布、烂纸、废胶、碎玻璃等二百万斤[13],武汉市在1956 年从市内工厂企业中回收的包装废弃物,其中废纸就高达八十七万斤[14]。
该时期指计划经济体制转型期间,时间上大致为1978 年12 月召开的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至1992 年中共十四大提出发展市场经济期间。与之前相比,此时的包装废弃物回收从稳步发展陷入停滞和无序状态,不仅原有的回收体系、回收类别和回收范围解体与减少,而且在目标指向、价值追求上出现严重偏离,情形异常复杂。一方面,由于私营经济的迅速发展,在多种经济所有制并存格局下,传统国营回收企业因效益低下,淡出甚至退出行业现象显著。据有关统计数据显示,全国原来从事废物回收的供销合作社由1977 年的43.2 万个到19 世纪90 年代初全系统县以上再生资源公司只保留了1 100个,全系统回收网点仅存在11.2 万个[15]。尽管这些公司、回收点在规模、资产上扩大了,但数量上大大减少,特别是在广大农村地区,废弃物回收工作几乎消失。另一方面,出于利益驱动,个体资本开始介入回收处理行业,在一些城镇,尤其是包装废弃物量大的城市,各种私营废弃物回收网点乃至公司纷纷成立,一度繁荣。但随着同类型公司的增多,企业间逐渐开始相互争夺市场,这些私营回收网点和公司不仅存在选择性回收,而且多与私营小厂交易,导致废弃物利用率低、能源浪费、二次污染严重的问题层出不穷。不仅如此,自19 世纪80 年代起,中国固体废物进口的大门洞开——“洋垃圾”大量输入。正如2018 年时任环保部部长的李干杰在答记者问时称,20 年前,我国“洋垃圾”进口量是400 万~450多万吨,20 年间增加到4 500 万吨,增加了10 倍[16]。“洋垃圾”的大批量涌入在严重冲击我国原有的废弃物回收体系的同时,加剧了我国选择性回收现象,导致国内整体回收工作发展陷入阻滞状态。
这一时期是指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立和全面深化改革时期,即1992 年中共十四大提出发展市场经济至今。不仅全国上下对废弃物的严峻性和回收工作的重要性认识不断提高,而且从政策层面和行动上不断探索,并推出了一系列新举措,致力于缓解我国经济持续高速发展中包装废弃物激增的问题,解决加入世贸组织后与国际经济完全接轨背景下对包装提出的新要求,探索从末端到源头的包装问题治理。由于包装产业的复杂性及包装治理的艰难性,改建期的包装废弃物治理有着探索和转型的特征。这一特征从我国颁布的有关固体废弃物污染防治工作的法律条文可以清楚地反映出来。《中华人民共和国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法》于1995 年10 月出台,并于2004 年和2018 年进行了大幅修订[17],多年来在污染防治方面取得不小的成效,但包装废弃物综合利用的总体形势依然十分严峻。因此,2019 年生态环境部从国家层面实施改革和落实双管齐下,制定了三大重要改革任务,实施了六项专项整治行动。以改革任务中“无废城市”的建设工作为例,工作分为近期、中期、远期三个阶段开展,在不同类型地区探索各类废弃物综合治理的路径,以凝练出一批可复制、可推广的典型治理模式,力争建立起体系机制全部完善、创新模式全面形成、科技成果全力支撑、废弃物精细管控全域实现的领先型样板[18]。治理法规的日臻完善和整治力度的不断加大,不仅标志着我国固体废弃物治理理论取得了重大进展,而且为包括包装废弃物在内的回收治理体系、回收模式的构建提供了政策依据和法律保障。但如何构建源头减量化、过程资源化、末端无害化[19]的包装废弃物回收体系模式,最终实现碳中和的远景目标仍亟待解决。
包装产业链有材料制备、生产、储运、销售、回收以及废弃物处理几个环节,可大体划分为三个部分,即上游的原料生产供应商、中游的包装制品生产企业和下游的消费性行业和回收系统。剖析包装废弃物的产生与其难回收的原因不应只观察现象层面,而应盱衡于整个包装产业链。这就要求我们首先要对包装产业链上、中、下游所引发包装废弃物的复杂因素进行分析和阐释。
材料作为包装的基础,无论是基材还是辅材,在具有多样性的同时,运用到包装上时还存在选择的科学性与合理性问题。因此,对材料生产企业而言,不仅应充分认识到其制品作为废弃物源头引发问题的可能性,而且应紧跟科技发展的步伐,淘汰不易回收、难以降解的传统材料,生产生态环保、无毒无害的新型绿色材料。这就要求材料生产企业对包装废弃物的产生持有高度预见性,以高度的社会责任感驱使生产的包装制品不断转型升级,以适应时代的需要。然而,由于包装的历史悠久,包装制品从手工业生产到工业化生产转变中,可选择的包装材料日益丰富,塑料、橡胶等合成高分子材料因其优异的属性和成本低廉的优势,被广泛用于各种包装上。尽管我国于近年来先后颁布了限塑令和禁塑令,也在政策上对可降解塑料生产企业予以扶持,但收效并不明显,究其原因乃是传统包装材料生产门槛低、利益有保障,企业不愿承担产品换代升级的风险,从而在产业链源头上留下了隐患。
对上游环节的包装设计属性进行拆分,其中又包含多样性、科学性和经济性等多重性质与关系。如行业中不乏某些上游企业为了避免商品同质化、增强市场竞争力,选择使用造价昂贵、难分类回收的复合材料,简单粗暴地将缺乏“合理性”规划的包装材料成本转嫁给消费者来承担。不仅直接损害了消费者的合法权益,还间接导致包装废弃物品类增多、总量攀升,造成的隐患波及包装产业链全链,给包装回收体系带来了不小的挑战。这种缺失合理性而追逐利益的现象在行业中十分常见,例如2020 年上海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对电商平台商品包装抽查发现,50 批次商品中有12 批次涉嫌过度包装,特别是化妆品,包装不合格率高达70%[20]。于此,包装产业链上游废弃物问题的严峻性以及影响的深远性可见一斑。
产业链中游的包装制造,按原材料可大致分为纸包装、玻璃包装、塑料包装、金属包装等几个大类,按用途可分为食品包装、医药包装、日用品包装、工业包装、农用包装等。作为包装产业链中承上启下的环节,中游承担着两方面的压力:一方面是受到上游原料价格牵制的压力;另一方面是紧跟下游市场需求变化难的压力。中游包装制造的行业走向与上游的原料价格、下游的市场需求高度相关。成本高、收效低的双向的挤压使其陷入两难的境地,最终体现为中游议价能力的缺失,包装公司在面对原料价格上浮或是环保政策收紧时毫无招架之力。
不仅如此,由于中游议价能力的缺失,致使中游的行业集中度明显低于平均水平,集中度低易导致整体利润率偏低,从而引发过度竞争,出现产能过剩的情况。以快递包装为例,随着网购的兴起,快递包装企业之间无秩竞争,过量地作业生产,消耗不必要的资源。据快递物流信息服务平台“快递100”统计,在我国特大城市,快递包装垃圾增量已占到生活垃圾增量的93%,海量的包装废弃物需降级为废料再生产的材料占比高达82.3%,能实现直接二次再利用的废弃包装却仅占4%[21],无疑是给本就严峻的产业链废弃物问题火上浇油。
下游环节囊括了销售、回收处理环节的消费品市场和废弃物回收系统,是包装产业链三个环节里体量最庞大的部分。而引发下游包装废弃物问题的内在因素是下游环节本身的缺陷,外在因素则来自上游、中游的遗留问题。两种因素相互交织,导致下游包装废弃物问题不断产生且难以治理。
从内因看,下游的市场和回收环节都存在着不可忽视的短板。市场方面,消费者受现代快节奏生活方式影响,选择产品时往往“以貌取人”,推崇超附加值包装,导致“消费主义”滋生,大量地占有和消耗能源资源,产生不必要的浪费。联合国环境规划署的预测数据显示,到2025 年,中国每年的城市垃圾量将会接近6 亿吨。回收方面,则因技术瓶颈导致下游环节中大量未经分类的包装废弃物无法向再生材料转化,只能作为废弃物流入生活垃圾循环系统被焚烧或填埋,给生态环境带来极大压力[22]。从外因看,上、中游遗留的问题产生的负面影响加剧了下游的短板效应。上游原料生产违背合理性规律导致包装制造成本增加、仓储需求上涨;信息阻滞使中游无法及时对市场需求做出反馈,不符合需求的包装产品让下游市场和回收系统不堪重负。最终,包装废弃物在下游不断囤积,难以被合理代谢。
包装废弃物的滋生与包装产业全链均有关联。其来源有三:上游原料生产遗留的边角余料,中游包装制造淘汰的废品、次品,以及下游消费者使用后废弃的包装制品。不同来源的包装废弃物皆是由原料生产到包装制造,再到销售及回收的过程中产生的,这个过程是包装从生产到废弃的全过程,即包装全生命周期。所以,包装废弃物不仅贯穿产业链而且与全生命周期息息相关。因此,要阐释包装废弃物产生的关键环节、划分责任归属,除了要对包装本身寻本溯源外,还必须盱衡于包装产业链和包装全生命周期。
包装产业链各节点为包装制品提供原料、设备和服务,决定和影响了包装废弃物的量出、形式、回收方式以及再生难易度,在无形中奠定了包装全生命周期中废弃物问题的责任关系及其归属。要做好责任关系及其归属的划分,首要任务就是明确包装废弃物产生的轻重主次和关键环节,即厘清产业链和生命周期中包装废弃物产生的“源”与“流”。
根据产业链包装废弃物产生的过程,上游环节原料生产和供应是包装产业链的“源”。就像支流会从不同源头汇入主流一样,中游各制造公司将生产的包装集成一体,不断地向下游销售市场输送包装产品,他们是包装产业链的“流”;各类原料和包装产品由产业链上游源头,经中游各支流进入主流,最终在下游形成海量的包装废弃物集合。这样的关系意味着,虽然包装废弃物产生于整个产业链和生命周期且有轻重主次和关键环节,但包装产业链上、中、下游的“源流”关系是互相作用、互相依存的,应该辩证地处理两者的关系,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能片面地强调“源”或“流”的任意一方,孤立地看待包装废弃物产生因素的轻重主次和关键环节。否则,“源”与“流”的统一状态将被打破,使上、中、下游环节间出现脱节,包装废弃物治理受到冲击,包装产业链整体的发展也会受到影响和阻碍。
基于产业链上、中、下游间“源”与“流”的辩证关系,产业链各环节的责任关系也应当先被视作为一个整体,然后再对其归属进行内部划分,即将产业链视作一根杠杆,上游和下游为这根杠杆的两端,中游则是平衡这根杠杆的支撑点。不管是一头重或轻,抑或是少了支撑点,杠杆都会因无法维持平衡而倒塌。所以,不论是产业链的哪一个环节,还是生命周期的哪一个节点,都是产业链包装废弃物治理的关键。划分产业链废弃物产生的责任关系归属应对上、中、下游三个环节等量齐观:一手抓源头,激发产业链内在活力;一手堵下游,强化产业链监管效力;从中游渗透,疏通产业链信息梗阻。在原料生产、包装设计、包装制造、贮运销售过程中做到降低废弃物的产生,对包装全生命周期的废弃物排放负责,以最小的成本实现构建包装产业链闭环的长远目标!
包装废弃物问题的复杂性昭示了构建包装废弃物闭环治理体系与模式是一项充满创新性、交叉性和变革性的任务,存在许多需要探索的方法、亟待践行的理论和有待探索的路径。通过分析包装废弃物回收过程中的问题和症结,对治理包装废弃物产生的关键环节进行责任归属的划分,提出要针对产业链中的包装废弃物问题,围绕其重难点,建立起一个闭环治理体系。
要建立起包装产业链闭环治理体系,激发产业链内在活力是重点。而效益驱动是激活产业链动能和推动产业转型升级的锁钥,也是使包装产业链形成自负盈亏的市场化长效运营机制的原动力。应坚持经济效益同社会效益的有机结合,坚持市场导向和社会协同的紧密联动,按照地方需要做好分期建设安排,制定多角度、宽范围、深层次、行之有效的闭环治理模式。
前期,鼓励生态友好型的管理模式,依靠建立政府挂靠的回收管理组织来推动闭环治理体系的管理框架升级,完善包装废弃物全产业链条的系统化监管,做好产业层面的基础搭建;中期,针对发展瓶颈和关键技术研发,给予生产企业和研发机构政策支持和税费补贴,提升整体创新水平,引进行业内重点人才并定期举办创新技术比赛,激活全域创新能力;最后,在授权范围内向社会开放数据服务,促成包装联合项目的开发,推动包装同设计、科技、文化等多行业的跨界交流与融合,培育“专精特新”的新型包装企业和运营模式,实现全产业链自主化对接,提升包装行业的整体价值水平。激发包装行业产、学、研、用的潜能与活力,支撑产业链闭环治理体系的迭代升级[23]。
包装产业链构成要素复杂、管理链条长,信息量大且流通性差,要建立完善的产业链闭环治理体系,疏通产业链信息梗阻是其中最大的难点。产业链信息流通顺畅不仅能显著提升包装行业间的协同效应,还能刺激全社会积极承担回收治理责任,对构建产业链闭环治理体系大有裨益。
疏通产业链信息梗阻应当分两步走:首先是疏通,打通产业链的信息流、资金流和物质流,增强全链的数字化建设,针对闭环里的包装及其废弃物数据进行可视化升级,强化产业链的服务功能,让监管过程、回收指标和企业信用等各类数据的呈现清晰明了,既降低了管理门槛,又提升了交流效率;其次要连线,实现包装产业在供需适配、价值链条、时空布局等各个维度的联结,实现信息化在包装产业链的全面覆盖,才能强化环间黏性并进行全面的协调与整合,消除因信息壁垒而产生的“信息孤岛”,全链的信息化建设缩短了数据传输时间,有利于产业链快速响应机制的建立,促进了各部门间的数据共享,提升了对包装产业链及其废弃物的监管效能,让行业发展环境愈发高效和透明。
要保障包装产业链闭环治理体系长效且顺畅地运行,审批制度是不可或缺的一环,其中设计审批制度的建立尤为关键。该制度应根植于设计根本目的和价值追求,从因何设计、为何设计、如何设计三方面出发,划定审批标准。再从传承、创新、转换三点切入,对包装设计是否沿袭了历史积淀的文化精华,是否开创了价值赋能的设计模式,是否实现了生产方式的绿色转型设立标准,从而实现包装产业由“造物的浅绿”向“生活的深绿”变换的转化。利用设计审批制度拉高准入门槛,研发新技术、开拓新方法、开发新能源,倒逼包装设计乃至包装行业为产业链闭环治理带来的突破性创新,达成产业链闭环在经济层面和社会层面上的双重可持续发展。
设计审批制度的建立,还应体现在设计教育中,让包装人才培养计划成为设计审批制度的一部分。强化可持续发展理念的熏陶,夯实设计人才的社会责任意识,精准宣教,深耕可持续发展理念和系统思维在包装设计中的表现和优化。致力于提升全行业的社会责任感,产出生命周期内环境损害最低或是有促进环境修复能力的包装产品,最大限度延长包装全生命周期,让设计审批制度在产业全链条发挥其深远作用。
建立起完善的包装废弃物回收体系模式,实现包装产业链闭环长效运行,才能达到对包装废弃物标本兼治。治标是建立包装产业链闭环治理体系模式,治本是对包装产业链和全生命周期做到全面有效的监管。依据治理体系的重难点,需要秉持“补短板,锻长板”的思想,攻关核心技术难处,强化包装设计“点”的突破;优化传统产业链,增强包装制造“线”的韧性;推动产业链闭环治理,提升包装产业“系统”的优势,从根本上确保“标本兼治”。
习近平总书记的讲话中曾提到“惟创新者进,惟创新者强,惟创新者胜”[24]。创新是包装产业转型升级的不竭动力,是包装废弃物回收体系模式发展的长久指规,更是建立包装废弃物治理闭环的必由之路。在整个包装产业链中,只有推动减量化包装设计理念、复用化包装处理模式以及智能化包装溯源管理三类创新方法齐头并进,才能有效减少包装废弃物的产生。倚创减废,是完善闭环治理体系模式的必然选择。
减量化包装设计理念的创新,是达成包装废弃物闭环治理目标的方法之一,其中包括设计理念减量化、包装材料减量化、包装结构减量化以及包装装潢减量化四个方面的创新。减量化包装设计理念的创新,开创性地利用了设计在包装产业中的导向作用,推动减量化设计理念渗透进包装全产业链,随之推动产业链包装材料、包装结构和包装装潢的减量化创新,引领企业、市场和消费者共同走向绿色、生态、可持续的包装价值追求,最终长久且有效地减少包装废弃物的产生。在减量化包装设计理念的引导下,为了实现包装材料、包装结构和包装装潢的减量化创新,达成“标本兼治”的目标。首先,在原料生产阶段优化传统包装材料和材料加工技术,提升包装材料的强度、韧性、耐磨性等各方面性能,精进包装薄壁化、轻量化等加工技术水平,消耗更少的资源获得更好的包装产品;其次,在包装制造阶段不拘泥于传统包装方式和结构,尝试新型的无胶包装、零废弃包装、多功能包装等结构,保证包装容器强度的同时减少资源消耗;再次,需在包装设计阶段跳出传统包装装潢定式,打破固有思维,使用精练的色彩、简洁的图形文字和凝练的造型帮助消费者通过包装装潢就能轻松识别产品特性,激发其购买欲;最后,融汇材料、结构及装潢三方面的“减量化”反哺包装设计理念的“减量化”,引导全行业、全社会关注包装问题,推动包装产业链闭环治理,从源头上减少包装废弃物的产生。
复用化包装处理模式的创新,是通过深挖包装的潜在价值,提高包装的利用率,从源头及过程到末端对废弃物进行不断的重复利用。复用化包装处理模式创新应从包装的回收处理技术、高价值包装售后模式、低价值包装押金制度、废弃物的艺术化处理四个方向出发。一是提升产业链末端回收处理技术,鼓励企业在进口尖端设备的同时钻研包装废弃物预处理技术、微生物分解技术等有前景的无害化包装处理技术,将包装废弃物转化成易处理形态,便利其转运、贮存和回收利用,取代以往填埋焚烧的老旧废弃物处理模式,提高包装材料的循环使用率,填补国内复用化包装处理模式的空白,让包装废弃物复用化、无害化、资源化,促使回收企业的优化转型,辅助包装产业链闭环治理体系的建立;二是提升高价值包装的售后价值,通过增加新的赋码信息等方式来延长包装的生命周期,如可口可乐2020 年利用京东快递上门的机会从市民家中回收塑料瓶,让废弃塑料包装成为原料再次进入产业链循环中,不仅能增强企业的用户黏性,还能为其创造终身营销的机会,提高产业效益,正向激励包装行业形成复用化的良性循环;三是针对低价值包装废弃物建立押金回收机制,拉动社会层面的复用化积极性,全面提高包装废弃物的复用率,为产业链末端回收处理环节延链、补链;四是让包装废弃物的复用化成为设计美学的一部分,旨在以具有美感和艺术性的形式对包装废弃物进行艺术化处理,发挥设计的创新思维和社会责任感,将包装废弃物或包装废弃物转化而来的再生材料设计制作成艺术品或是公共设施,带动包装废弃物艺术附加值的升华,引导社会各界对包装废弃物的复用化进行广泛讨论和深入思考。总之,只有秉持复用化包装处理模式的创新,将废弃物视作与它的原材料等价甚至更具价值的资源时,才能真正实现包装价值链的延伸,稳固包装产业链闭环治理体系的建立。
智能化包装溯源管理的创新,是通过引入智能化技术创新到包装产业中,来实现对包装废弃物收集、转运、回收环节的信息化从而提高产业链的溯源、监督水平,是包装产业链闭环治理的机要。推进智能化包装溯源管理创新可从源头收集、转移过程和末端回收三点切入:在源头收集阶段,依托多种创新智能包装技术能够精准识别包装废弃物,获取其时空数据,掌握其堆存位置、数量和种类,形成“包装智库”,实现源头管理;在转移过程阶段,完成包装溯源管理的智能化、信息化和可视化三项创新,不仅有利于物流路径的优化和回收订单的分配,还有利于包装产业链物质流数据库的建立,为产业链的管理和决策、回收设施的集约布局提供了事实依据和科学保障,帮助分析废弃物转运条件及分布特征,创建回收预案;在末端回收阶段,将多层云端算法和多维逻辑拓扑运算等运算工具纳入智能化包装溯源管理过程中,通过拓扑图展示产业链上、下游可衔接点,识别和优化包装废弃物转运路径,自动挖掘产业链上、中、下游的潜在关系进行连线搭桥,为包装产业延链、补链。
我国的5G 技术处于世界领先的地位,该技术渗透进了各行各业,势必将为垂直领域带来诸多益处,包装产业概莫能外。推动产业链闭环治理只需牢牢把握住技术创新的红利,应势而动,把握“以智管废”的核心思路,赋能包装智慧管理平台,围绕平台的功能及服务两个核心推进建设,进一步加强对包装产业链闭环治理体系的巩固。
因不同品类废弃物管理特点不同,需要采取的应对机制也不尽相同,所以包装智慧管理平台需要具备一系列功能和特殊属性。针对产业链运行管理,围绕分类、监管、协同三项管理要求,在平台中针对性地搭载源头筛查、过程溯源和末端透视功能,全面覆盖包装材料的分类管理、包装产品收运的动态监控以及包装废弃物回收设施的集约布局,对全品类包装及其废弃物实行全链条精确化监管;针对产业链迭代升级,强化平台的共享功能和交流属性,积极开展包装行业的城乡交流和国际合作,不仅要对欠发达地区进行包装产业帮扶和包装人才培育,扶持当地包装企业深度融入产业链开放和发展格局,提高包装产业的影响力和平均水平,还要与发达国家深化科研合作和市场开拓,搭建国际化生产和制造合作服务平台,提升国内包装行业的竞争力和话语权。
包装智慧管理平台可根据不同服务对象和服务场景,提供多种多样的服务内容,能高度满足对象需求。对消费者而言,在智慧平台搭载如虚拟现实、增强现实、混合现实以及NFT 等技术融合创造出新的包装交互体验,不仅使其足不出户即可身临其境地与包装进行交互,还将数字领域的稀缺性概念带到包装产业中,提升了包装价值的同时降低了参与门槛、优化了用户体验;对高校和科研机构来说,包装智慧平台能充分发挥其资源配置优势,通过开展包装在线教育、建设网络研究创新中心,推进资源开放和产学研用一体化进程;对企业来说,包装智慧管理平台与人工智能、云计算等工具相结合,监管信息、数据汇总、物流线路、仓储流动、人员管理均能进行精密的统计与运算,实现“多端联动”,降低了人工管理成本,减少了数据误差,提升了服务效率;对政府职能部门,全域覆盖的包装智慧管理平台系统能因地制宜,“一地区,一方案”导出合理的统筹方案,针对阶段性需求和目标稳步推进、对症下药,降低全域统筹难度,消除因产业集中度低和信息壁垒形成的管理障碍。
综上所述,包装智慧管理平台不仅能自上而下进行顶层管理监督,为政府指明决策方向,而且能自下而上协调底层生产生活,为企业和消费者提供多元服务,是产业链闭环治理的关键抓手。平台围绕包装全生命周期,构建监控、追溯、预警、评估、共享“五位一体”的管理体系,实时反映产业链中包装废弃物的走向,发掘闭环治理减量化、资源化、无害化的关键点,达成包装产业链闭环治理“全过程、全时段、全覆盖”快速响应的最终目标,为包装产业链闭环治理提供数字化新方案。
法的生命在于实施,国外治理的成功经验,都离不开推行高度强制的法律政策。法的至高无上性,有利于增强全社会的自我规制性与约束力,有利于保障对废弃物的系统性管控。因此,我国构建包装产业链闭环治理体系也应该始终坚持“依法治废”,通过完善法律法规来保障监管的有效性,用法律的力量促进包装产业链内的良性循环,将包装废弃物问题遏制在摇篮里,保障包装产业链闭环治理体系的长效运行。
强化包装产业链的行业监管效力,推行“依法治废”,用法律做出明确规定,对政府、企业、消费者三大主体的权责进行认定与划分,始终坚持“谁污染,谁负责”的原则。措施可具体到:政府明确责任分配,收缩环保政策。对企业,通过制定责任分配标准使其主动承担责任,潜移默化地建立起绿色行业文化,遏制舍本逐末追求短期利益的个体;对消费者,最大程度发挥政府引导理性消费时的联系和带头作用,从社会层面遏制包装废弃物问题的滋生;企业遵循责任划分,提高行业准入门槛。在业内建立起与适度包装相适应的包装评价体系,重视包装在全生命周期中的环境友好性,践行企业信息电子化公开制度,坚持自我审查和监管,引领包装行业由被动适应和传统生产模式向主动服务和绿色生产模式转型;消费者主动履行义务,拉宽责任区间。包装的运输、使用及回收都与人们的生产生活休戚相关,消费者应主动承担起包装废弃物治理的责任,对包装废弃物自觉分类、定点投放,切实履行包装生命周期内的责任。
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包装废弃物回收体系及模式,落实“依法治废”需要聚焦三个方面。一是执法方式上,以创新执法理念为主旨,在丰富执法手段过程中摸索提升效能的执法方式,对大型企业敢于亮剑、对中小企业不搞例外,积极推行回访制度,防止违法行为的“反复”;二是执法力度方面,遵循刚柔并济和奖罚并重的原则,对违规企业“零容忍”,但也绝不“一刀切”,树立起“处罚只是手段,规范才是目的”的理念,把提升产业整体效益放在重要位置,对优秀的绿色包装企业和机构给予扶持,对禁而不止的高污染企业严惩不贷;三是在执法过程中,秉持合法与合理的有机统一,敦促包装行业业内自律经营,给违规部门设置合理的整改过渡期,对违规企业实行分类处置、实时监控、动态管理的制度标准,建立环评、预警、约谈、问责四步走的监管机制,稳步推进监管制度的落实,形成一套完善的制度和监管体系[25]。如自2021 年3 月12 日起施行的《邮件快件包装管理办法》(以下简称《办法》),从包装选用、包装操作、监督管理和法律责任多方面做出了明确要求,包括:包装管理制度的实施、使用环保材料的规定、包装减量化措施等事项,强力且有效地制止了过度包装问题的复发[26]。用政策法规向体制、行业和大众提出要求:体制内出台严格的法律法规,行业间形成高效的法律监督机制,大众养成一致的生态环保意识,完成对包装废弃物治理和产业链闭环监管效力的强化。
导致包装废弃物问题产生的原因纷繁芜杂,包括经济运行体系中发展价值追求背后的资源配置、利益分配、监管制度等各种关系,但问题绝不是仅凭体系中包装生产经营者和管理者就能够解决的,而是与全社会的每一个人息息相关,这是包装的社会属性所决定的。因此,包装问题的治理关乎全人类的未来,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必须解决的问题。要达到包装产业链和包装生命周期中包装废弃物闭环治理的目标,需要人人参与,从点滴做起[27]。需要针对目标问题,树立系统的思维理念,通过宣传教育、法治建设、管理制度、创新方法等多方面厚植可持续发展理念,建立科学合理的包装废弃物回收体系模式,才能实现标本兼治。青衿之志,履践致远。唯有让绿色理念深入人心,才能推动我国从包装大国向包装强国转变,呵护好生态环境的绿水青山的同时,迎来包装行业的金山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