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继光
由洛夫、张默、痖弦创办的《创世纪》诗刊走过了近七十年的历程,创造了两岸诗坛和华语诗坛的一个奇迹。作为一份对两岸文化交流起过积极作用的刊物,这件事值得两岸诗歌界人士和读者的关心。在此,本文试对《创世纪》创刊及半个多世纪的主要历程进行回顾,就正于方家。
一
1949年6月,二十出头的洛夫带着母亲为他准备的简单行李及艾青、冯至的两本诗集,从衡阳火车站挤上一列运煤的火车抵达广州,7月转乘运输舰到台湾基隆。1953年,洛夫于政工干校毕业后进入左营军中广播电台任新闻编辑。
就在洛夫抵达台湾前数月的1948年冬,十六岁的痖弦肩背带有一本何其芳诗集的行囊,匆匆接过母亲塞给自己的煎油饼,加入了家乡中学(河南南阳联中)南下的流亡队伍。步行抵达湖南永州休整时,痖弦与几位疲惫不堪的小伙伴加入孙立人的部队,从广州乘船抵达台湾高雄。1954年,痖弦从复兴岗学院影剧系毕业,进入左营军中广播电台,与稍先进入电台的洛夫成为同事和室友。
1954年7月,洛夫在台湾海军陆战队举办的讲习班上认识同在海军服役的张默。张默小洛夫三岁,安徽无为人,1949年来台,爱好新诗。由于他与洛夫都曾有诗作在海军报刊上发表,彼此熟悉对方的名字,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当即商议筹办一份诗刊。讲习班结束后不久,张默与洛夫通信联系,两人确定将刊名定为《创世纪》。9月,负责联系刊物印制的张默将集中起来的诗稿与版型送到左营海军印刷所排印。经过二十天的排版,三次校对,同年10月《创世纪》创刊号问世。当张默从印刷所捧出墨香扑鼻的《创世纪》时,如同捧着刚出生的儿子,激动得热泪盈眶,不能自已。《创世纪》创刊的信息传出,不久从台湾各地邮来的稿件如雪片般向左营飞来。同年11月,洛夫、张默邀请痖弦加入《创世纪》,参与第二期的筹备出版和编务工作(第二期于1955年出版),这样《创世纪》的“三头马车”(洛夫语)正式形成,三人的分工是:張默任责编,洛夫负责组稿、审稿,痖弦负责发行并协助编务。三位怀揣诗歌梦想的青年人开始了在台湾诗坛的艰难跋涉。
用他们自己的话说,三个年轻人当时穷得叮当响,除了抽屉里卖不掉的诗以外,几乎一无所有。为了筹措刊物的印刷经费,他们拿出了自己余下的薪饷,并一次次走进当铺,当掉稍微值钱的物件。洛夫回忆:“张默的脚踏车,痖弦的西装,我的手表,每三个月便要失踪一次。第一次进当铺,我们的脸一个比一个红,次数多了,却一个比一个青,因为我们已无物可当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只得当掉“冬天唯一保暖的军毯”,“甚至瞒着太太,把孩子的奶粉钱交到印刷厂”。为了解决发行问题,每当《创世纪》出刊,就将刊物装在大箩筐里,由痖弦、张默两人从印刷厂抬到邮局,然后分寄台湾各书店;左营和高雄地区则由三人一家一家地送往书店寄售,书店老板有的勉强收下,有的则当面拒绝,弄得十分难堪。在如此尴尬、艰难的困境中,他们一度萌生洗手不干的想法,但这三位因诗歌梦想结缘的年轻人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数十年如一日携手同行,“忧喜与共,苦乐分尝,而友谊也历久弥坚,始终不渝”。三人的美学观点大致相近,性格却迥然不同。痖弦温和而稳健,洛夫则比较憨厚而刚直,张默则明敏而坦率。尽管也有因意见不合而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但事后只要念及长年来的含辛茹苦,为台湾现代诗发展并肩奋斗的历程,“内心的任何阴霾便为之烟消云散,伤口愈合如初”。走过半个多世纪,薪火相传的《创世纪》经历了跨世纪风雨的洗礼,成为一份很有影响力的诗刊,在它旗下聚集的诗人、评论家也成为宝岛诗坛一个广有声誉和影响的文学社团,这不啻一个奇迹,洛夫、张默、痖弦的因缘际会和他们对诗歌的执着梦想是成就这一奇迹的重要原因。
二
一开始,洛夫等人对于现代诗的创作有一些初步的想法,但犹如雾中的灯火,不够明晰。直至第五期,通过洛夫撰写的社论《建立新民族诗型的刍议》才确立具体的主张。洛夫指出:“新民族诗型的基本要素有二:一是艺术的——非纯理性的阐发,亦非纯情绪的直陈,而是美学上直觉的意象之表现,我们主张形象第一,意境至上,且必须是精粹的、诗的,而不是散文的;二是中国风的,东方味的——运用中国文字的特性,以表现东方民族生活之特有情趣。”可见这三个来自大陆、有着深厚中国传统文学情结的年轻诗人,十分重视对传统的继承和发扬。无奈现代主义思潮此时正以汹涌之势进入台湾,在以纪弦及《现代诗》为代表的现代派鼓吹“横的移植”、追求西化的口号下,台湾掀起了一股声势浩大的现代诗运动,势单力薄、立足未稳的《创世纪》无法对抗,只得退让、妥协,与之合流。张默《贝多芬》、洛夫《我的兽》、痖弦《深渊》、叶维廉的《赋格》等,都是在这股思潮影响下产生的作品。痖弦1959年创作的长诗《深渊》奠定了其在宝岛诗坛的大家地位。此前,痖弦还创作了《红玉米》《盐》等乡土气息浓厚的作品抒发内心的乡愁,通过故乡的人、事、物表现出中原文化的深厚、悲苦与苍凉,作为民族性诗型探索的早期成果,它们以深刻的历史感和美学震撼力获得两岸读者的广泛好评。
从第十一期(1959)到第二十九期(1969),这一时期洛夫和痖弦在短期内先后离开左营。洛夫在军官外语学校学习一年后,1959年被派往金门,继而赴越南服役两年。痖弦则再次回到复兴岗学院学习并工作,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赴爱荷华大学访问。左营诗社基地曾一度由张默一人苦撑。其间,三人仍保持联系,加之台北同人辛郁、碧果、周鼎等人的遥相支援,使得《创世纪》“聚而不散”,乃至“散而不溃”(洛夫语)。
此时期台湾现代诗的狂飙已过,但是为现代诗运动激发起来的《创世纪》诗人们却志气昂扬,他们面对诗坛疲软的状况,调整路线,力图推动现代诗重振雄风。《创世纪》在扩展内容的同时,以“筑巢引凤”(痖弦语)的精神扩大了约稿范围,吸引作者,从1959年4月第十一期开始,《创世纪》在办刊宗旨上扩大视野,不分门户,提出以诗的“世界性”“超现实性”“独创性”“纯粹性”作为创作标的,从而吸引了岛内各家各派诗人的作品。一时之间《创世纪》旗下聚集了台湾许多优秀诗人与评论家,季红、郑愁予、商禽、叶珊(杨牧)、叶维廉、管管、白荻、叶泥、李英豪、羊令野、辛郁、大荒、碧果、周鼎、梅新等相继加盟,《创世纪》阵营极一时之盛;纪弦、余光中、周梦蝶等重要诗人也都在《创世纪》发表作品。在洛夫、张默、痖弦的带动下(痖弦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搁下诗笔在几家报刊从事编辑工作,致力于扶植文学新人与理论推动),《创世纪》的诗人群体在诗歌的创作上大显身手,在台湾刮起一股新的现代诗旋风,宝岛现代诗的发展进入空前蓬勃的兴盛期。其中,洛夫对台湾诗坛带来重要影响的长篇史诗性力作《石室之死亡》,是这一时期《创世纪》具有标志性的作品。这组孕育、诞生于金门石室那一特殊时空的作品,1959年在《创世纪》第十二期刊出首辑之后,《蓝星诗选》《现代文学》《笔汇》《文星》等刊物纷纷选载,引起轰动。《石室之死亡》重点探索人的存在经验和悲剧命运,诗的标题凸显出“死亡”的主题,封闭、孤绝的石室是现实生存环境的象征。全诗表达出人在面临巨大困境时的悲伤、惊悸、沮丧、绝望以及祈求哀悯、救赎等种种极度复杂的精神体验。诗的内容与战争相关,但其精神内涵却远远超过战争本身。洛夫从客体(严酷的环境)与主体的关系中,对主体的精神层面特别是人的命运作出了纵深的开掘,对生命与死亡进行了形而上的哲学思考,在诗中表现出向死而生、死生同构、天人一体的道家冥想和神学玄思。全诗如一首结构庞大的悲情奏鸣曲,以史诗般的恢宏气派、超凡的想象力、奇崛繁复和极富张力的意象令人心惊。这组作品由于受超现实主义非理性创作主张的影响,追求意象语言、语法结构的奇崛,颠覆了部分读者的阅读审美习惯,它在给宝岛诗坛带来震撼的同时,也一度引起了争议。
因经费困难,《创世纪》从1969年元月第二十九期起休刊三年半。1972年,张默由左营迁来台北,6月《创世纪》召开复刊会议,决议由洛夫任总编辑,痖弦任社长,张默任执行编辑,大荒、辛郁、周鼎、碧果、叶维廉任编委。9月《创世纪》复刊(总第三十期),由洛夫执笔的社论《一颗不死的麦子》指出了复刊后的方向,强调《创世纪》在批判与吸收了中西文学传统之后,将努力于一种新的民族风格之塑造,唱出真正属于我们这一时代的声音。这标志《创世纪》及诗社同人迈入了一个新的时期——自觉期,也是《创世纪》的成熟期。
所谓自觉,用洛夫的话说,就是由回顾、批评、反省所形成的一种审慎的自我评价。洛夫等人这时已进入中年,思想趋于冷静,诗风也趋稳健、包容,但诗观更趋开放。问起什么是现代诗,他们的答复可能是:诗本来就是那种样子,无所谓传统与现代,无所谓“横植”与“纵承”,也无所谓现实与超现实、晦涩与明朗、知性与感性,只要有一颗诗心,四处都是春暖花开,天地一片锦绣。现代派与超现实主义是寻求创作个性与个人精神的展现,传统则是对古典的重视,二者本来是互相排斥的,但以洛夫为代表的走向成熟的《创世纪》诗人,以稳健的姿态游弋于两者之间汲取养分,追求感性与知性的平衡——在重视“情”(感性)的同时,以适度的知性表达形而上的思维,提升作品的哲学高度;在反思传统、重新认识和评估中国文学传统的同时,追求现代与古典的融合,拓展、开掘作品的文化广度与深度。
复刊后的《创世纪》增添了新的血液,补充了不少新的成员,计有渡也、张汉良、汪启疆、羅英、冯青、古月、沙穗、张堃、连水淼等人,加上再度延揽加入的商禽和复出的季红,《创世纪》团队可谓英才济济。
新人的加入和理论上的成熟,使得《创世纪》这一时期现代诗的创作呈现出佳作竞出、绿叶成荫的新貌。洛夫刊于第三十期的长诗《长恨歌》是《创世纪》复刊后转型的标志性作品。这是借用白居易《长恨歌》原诗题材创作的长诗,是古典与现代融合的成功之作,发表后一度轰动台湾诗坛。
1974年,包括《长恨歌》在内的五十八首诗以《魔歌》为题结集出版,这部诗集展现出洛夫近几年来“调整语言、改变风格,以至整个诗观发生蜕变后所呈现的一个新风貌”(洛夫《我的诗观与诗法——〈魔歌〉自序》),是洛夫诗歌美学和语言风格趋于成熟的一个转折点,也代表着《创世纪》这一时期创作风貌的嬗变。
1989年2月,《创世纪》编委会改选,洛夫继续担任总编辑至九十年代中。八十年代以后,在以洛夫为首的“三头马车”的推动下,《创世纪》风雨兼程,又走过了三十多年,这是《创世纪》成熟期的新阶段。而在超过一甲子的漫长岁月里,以洛夫、痖弦、张默为代表的《创世纪》诗人们一直站在现代诗创作的前沿,“为建设诗歌的台湾而深耕密植,带来一个文学的新时代”。
三
近七十年以来,《创世纪》所作出的重要贡献概言之有以下几方面:
其一,从《创世纪》走出了洛夫、痖弦、张默、辛郁、杨牧、商禽、叶维廉、季红、张堃、方明、简政珍、张汉良、辛牧等一批成果突出的现代诗人和评论家,其中有的在两岸甚至华语诗坛产生了重要影响,洛夫和痖弦更是世界级的华语诗人;同时通过《创世纪》这个创作实验室扶植、培养了大量诗坛新秀,文学社团不断壮大。
其二,《创世纪》在与其他社团(如《现代诗》《蓝星》等)的论争(如“横的移植”“纵的继承”等)中积累了经验教训,推动了台湾现代诗的发展。用洛夫和痖弦的话说,不论精神上或实际创作上,在台湾真正努力推广现代诗运动的是《创世纪》,《创世纪》及旗下的文学社团将台湾华语诗歌的“现代化”“世界化”推向了一个新的层面。
其三,以《创世纪》为平台,促进、助推了海峡两岸诗歌与文化的交流,这是很重要的一点。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大陆文艺全面复苏,部分青年诗人开始了朦胧诗创作,这股新的风潮引起了岛上洛夫等诗人的注意。作为回应和鼓励,1984年,洛夫与张默、叶维廉主编“大陆朦胧诗特辑”在《创世纪》第六十四期刊出,系统介绍了舒婷、顾城、杨炼等多名青年诗人的作品和有关诗论。在大陆诗人的支持和洛夫的策划下,1987年《创世纪》第七十二期推出“大陆诗人作品专辑”,介绍了艾青、北岛、顾城、舒婷、食指等二十二人的一百二十余首诗,两岸诗人和读者纷纷表示赞赏与欢迎。1988年夏季,《创世纪》又隆重推出“两岸诗论专号”,发表两岸诗人及评论家文章十余篇。随后,洛夫、张默率管管、辛郁、碧果、张堃等《创世纪》诗人赴大陆访问。1990年,洛夫再次回大陆访问,广泛接触年轻一代诗人,回台后编成“大陆第三代诗人作品展”,于1991年分两次(总第八十二、八十三期)推出,发表了海子、西川、骆一禾、欧阳江河、陈东东、李亚伟等二十八位大陆青年诗人的作品八十余首。这几次专辑均由洛夫负责编辑,它们给探索中的大陆青年诗人带来了鼓励和关切。
在对海峡两岸诗歌发展的历史、现状认真反思的基础上,洛夫以高瞻远瞩的眼光和炽热的民族情怀在1988年《创世纪》第七十三、七十四期合刊号发表《建立大中国诗观的沉思》一文,呼吁孕育于“历经变乱、代有消长、承先启后、绵延不绝的大中华文化体系”这一“精神母体”之上的两岸诗人,立足于“大中国诗观的共识”,致力于创作既具个人风格,又具地方风格、民族性和世界性,即“以现代为貌,以中国为神的”的中国现代诗;期待基于同一文化母体的两岸诗歌在保持精神、风格独特性的同时,整合为一块完整的大中国诗歌版图。洛夫关于建立“大中国诗观”的构想得到两岸诗坛的积极回应。此后,洛夫、痖弦、张默等人多次赴大陆访问、讲学。痖弦应邀先后赴河南省文联、南阳市文联、武汉大学访问和讲学;洛夫从1988年以后,对大陆的访问十分频繁,足迹遍布大江南北,并在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北京师大、海南师大、山东师大等高校参加讲座,发表讲演。这些活动带动了台湾诗人回大陆探亲、访问的热潮。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开始,洛夫、痖弦、张默等《创世纪》诗人和台湾其他诗人如余光中、席慕蓉、郑愁予等人的作品陆续在大陆刊载或出版,受到读者的欢迎,一度风靡大陆诗坛。两岸诗坛的交流为大陆现代诗的发展带来不可忽视的影响,也推动了宝岛诗歌内容的变化(如乡愁诗的增多)。
洛夫在谈到中国百年新诗发展时特别指出,自从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李金发、戴望舒、卞之琳等开始引入现代派诗歌的新形式,进行现代诗创作的探索以来,成效并不显著,及至八十年代后期通过两岸交流,并在形式和技巧上借鉴西方经验,才使诗歌“回归精神家园”,“形成所谓‘新时期诗歌的特征”。洛夫强调说:“我们(笔者按:两岸)的诗在同一个中华文化体系中孕育、生长,追求和发展多样而独特的风格,这样对中国现代诗的成长和繁荣是有益的。”“中华民族庞大的强势的文化体系正在形成之中,将来势必在东方文化系统中再度崛起而成为支配力最强的主流,连带也将中国新诗推向一个更为广阔的路子。”
其四,由洛夫、张默、痖弦等《创世纪》诗人联合或单独策划,编选了《六十年代诗选》《七十年代诗选》《八十年代诗选》《当代十大诗人选集》《现代诗论选》《现代诗导读》《中国现代文学大系诗选》《小诗选读》《创世纪》,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六十年诗选,《台湾新世代诗人大系》《创世纪诗选》等多种诗文选集。这些选集大都表现出历史的眼光和跨越政治的视野,为台湾和大陆的读者全面了解两岸现代诗的创作现状提供了重要资料。
其五,系统地翻译、介绍了一批欧美现代诗人(波德莱尔、艾略特、庞德等)的诗作和理论,对台湾诗歌的现代化起到“借火”的作用。
于今,洛夫已离世六年,痖弦也退隐加拿大,张默独守台北,“三头马车”的盛况已不复存在,但以他們为代表的《创世纪》诗人所开创、建树的实绩与文脉,在海峡两岸诗坛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章,并成为百年新诗史上一笔珍贵的遗产。
洛夫生前曾说“《创世纪》纵横诗坛”,“以一个纯诗刊而言,其寿命之长,世所罕见”,“判断《创世纪》成败得失是历史的事,今后的发展如何,谁也不能预卜,现在我们唯一知道的是,我们已努力过,曾为维护中国纯粹诗的传统而奉献过”。痖弦在回忆中深情地说,《创世纪》是一个传说,我们生命中的一块净土,我们在这里反省,在这里重新整顿、重新出击,它成了我们理想主义的象征。这是他们对携手走过的《创世纪》生涯的感人总结。
在《创世纪》迎来创刊七十周年之际,作为华语诗坛的热心读者,衷心期待《创世纪》诗刊和宝岛诗人,发扬洛夫等前驱者开创的美学传统和理想主义精神,与大陆诗人一道续写探索中国现代诗的篇章,努力创造两岸诗歌创作的新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