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与远行

2024-03-15 05:09韩坤洋
知识窗 2024年2期
关键词:大段花草树木明白

韩坤洋

时光匆匆忙忙,日子马不停蹄。春节过后没几天,正月初,我又要离开故乡,去一个比较熟悉但没有归属感的他乡。关上离别的车门,谈不上有多么难以割舍,因为我心里明白还会回来的,必定能回来的。但不妙的感觉还是有的,那是一种不矫情的失落与难安。我脑袋空空的,心脏随着汽车底下的发动机跳来跳去,令人慌乱。

回想过去的二十多年,我去过的他乡是不多的,屈指可数,并且在他乡日子的总和也不长,零零碎碎的,没有多少记忆。相反,在故乡的日子几乎占据了我此前生活的全部,大段大段的回忆常常在梦里接踵而至,整整齐齐铺平在脑海里:有童年的顽劣,有少年的稚嫩,有青年的迷茫,所有的花儿含苞待放,阳光橙黄温暖。我不知道这该不该值得庆幸,毕竟在一个能让自己产生归属感的地方生活多年,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而每一次远行,除了客观上的需要,比如去外地上大学、打工挣钱,有时更多的是主观欲望下的逃离——人在一个地方待久了,难免会生出“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的臆想。这是正常且合乎规律的,人类社会只有经历一次又一次地逃离、流动,才能向前发展。

长出胡子那年,我终于明白,远行是故乡的命运,也是我的命运。

对大多数人来说,故乡常常是一个局限,限制了想象力,更大的世界与未知无处可察。久而久之,记忆的惯性使故乡里人生的世界观变得狭隘。尽管故乡里的人明白:外面还有很大的世界,却都是符号——我知道这个地方,但我根本没去过。看不见的星空下有着更加广阔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人们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学习、工作、生活。

考上大学那年之前,我从未远离过故乡。一方面,经济拮据使我不能远行;另一方面,我仿佛没有实际的远行需要。直到考上大学,我离开故乡,带着普通人的渴望与憧憬来到另一座城市。这座城市距离故乡虽然并不遥远,但是也望不到边,走一天都无法抵达。这座城市足够新鲜,视觉上的冲击使我的好奇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就这样,我背叛了故乡。

可我心里明白,我是在故乡长大的。人和花草树木一样有根,花草树木的根简单而直观,适从于环境;人的根扎在记忆和基因里,是内在的,抽象的,不随环境变化的。一年中,我在大学所在的那座城市学习生活的时间很长,但始终无法扎根于此,只能算作寄居。大学一年级的暑假,我没有回故乡,而是去了1 500千米外的另一座城市。坐了24个小时的火车,跨越了6个省,我看尽了沿途的风景:高山、湖泊、隧道、相遇的列车、村庄……在火车上,我经历着白昼与黑夜、拥挤与嘈杂、闷热与烦躁,也经历着身体、灵魂与未知的碰撞。

火车驶向更大的世界,我经历了更多的第一次: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看见大海,第一次真正去了解社会,第一次明白生存的艰辛……我收获很多,付出的代价抵扣了成长的学费。以后,我可能会去更多的地方,更频繁地远行。但关于故乡与远行,我心里明白:所谓故乡,根本不是一座城市,而是你曾经生活过、熟悉的那个乡镇或村庄,还有那群说着家乡话的人;所谓远行,也不是浪费在交通线上的空间距离,而是選择了远方以后不得不面对与故乡产生隔阂的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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