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宁,王梅芳,冯秀娟,白 雪,方 姣,郑文凯*
(1. 西安交通大学城市学院,陕西 西安 710018;2. 内蒙古医科大学基础医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107
手机成瘾是指个体频繁地使用手机,且无法通过自主意识控制使用手机,是一类新型行为成瘾[1]。流行病学调查显示,医学生手机成瘾检出率为41.93%[2]。Li 等[3]研究表明,手机成瘾与学业压力有关。医学生作为学业压力较大的群体,其手机成瘾的发生风险可能较高。护理本科生是临床护理工作的重要后备力量,护士作为提供医疗服务的主体,其心理健康状况直接关系到护理工作质量和护患关系。手机成瘾可能会导致个体产生抑郁、焦虑、认知障碍以及睡眠障碍等[4-6]。在成瘾行为形成中,人格特征具有不可忽视的作用,具有某些人格特质的个体更容易产生成瘾行为[7-8]。依据神经心理模型可知[9],神经质人格特质越明显,个体非特异性唤醒水平越高,其在压力情境中不顾后果的行动越多,认知资源被压力源不断消耗,个体自我调控能力降低,从而容易产生失调行为,包括过度使用手机。据此,本研究提出假设1:神经质人格可以正向预测手机成瘾的发生。
压力知觉是个体对刺激事件是否导致自身产生压力进行评定后的心理反应[10]。高压力知觉与成瘾行为呈正相关[11]。根据“紧张”理论可知[12],问题行为的产生源于压力或紧张引起的负性体验。高神经质的个体具有高度应激易感性,倾向于以负性视角看待日常生活事件,往往体验到更大的压力[13-15]。据此,本研究提出假设2:压力知觉在神经质人格和手机成瘾倾向之间起中介作用。
自我控制是个体抵制外部诱惑进而实现目标的内在能力[16]。自我控制是手机成瘾发生的保护因素[17]。自我控制能力较弱的个体往往难以抑制对成瘾行为的欲望,从而导致成瘾行为产生[18]。高神经质的个体更情绪化,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故而自我控制能力较差[19]。据此,本研究提出假设3:自我控制在神经质人格与手机成瘾倾向之间起中介作用。此外,压力知觉与自我控制呈负相关[20]。压力知觉可以从两方面减少自我控制资源:个体感知到的压力会导致负性情绪产生,需要通过消耗自我控制资源来调节负性情绪;压力知觉会触发不良的认知活动,例如反刍思维,控制反刍活动需要消耗个体的自我控制资源[21-24]。据此,本研究提出假设4:压力知觉和自我控制在神经质人格与手机成瘾倾向之间起链式中介作用。本研究通过分析护理本科生压力知觉和自我控制在神经质人格与手机成瘾倾向之间的中介作用,以期为预防和改善护理本科生手机成瘾提供参考。
于2023 年2 月—3 月,通过方便抽样,选取陕西省西安市10 所高校的护理本科生为研究对象。纳入标准:①四年全日制护理专业本科生;②签署知情同意书者。排除标准:因休学、参军等多方面原因未在学校者。依据公式N=Z2×[P×(1-P)]/E2估算样本量,其中N为样本量,Z为统计量,E为误差值,P为概率值。本研究中,Z=1.96(置信度为95%),E=4%,根据以往研究得出的医学生手机成瘾检出率为41.93%[2],计算得出本研究所需样本量为584 例。最终共913 名护理本科生完成此次调查。
采用艾森克人格问卷简式量表中国版(Eysenck Personality Questionnaire-Revised Short Scale for Chinese,EPQ-RSC)[25]评定人格特质。该量表包括精神质、外倾性、神经质和掩饰4 个分量表,每个分量表均包含12 个条目,共48 个条目。以“是”或“否”作答,正向记分条目答“是”时,计1 分,答“否”时,不计分;反向记分项目答“是”时,不计分,答“否”时,计1 分。总评分范围0~48 分,某分量表评分越高表明该人格倾向越明显。本研究选取其中的神经质分量表。本研究中,神经质分量表Cronbach’sα系数为0.741。
采用压力知觉量表(Perceived Stress Scale,PSS)[10,26]评定压力知觉水平。该量表共14 个条目,包括失控感和紧张感两个维度,各7 个条目。采用1~5分5级评分,正向计分条目从“从不”到“总是”分别计1~5 分,反向计分条目则相反。各条目评分之和为总评分,总越高表明压力知觉水平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Cronbach’sα系数为0.741。
采用自我控制量表(Self-Control Scale,SCS)[27]评定自我控制水平。该量表共19 个条目,包括5 个维度:冲动控制(6 个条目)、健康习惯(3 个条目)、抵制诱惑(4 个条目)、专注工作(3 个条目)和节制娱乐(3 个条目)。采用Likert 5 级评分法,正向计分条目从“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分别计1~5 分,反向计分条目则相反。总评分范围19~95 分,评分越高表明自我控制水平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Cronbach’sα系数为0.879。
采用大学生手机成瘾倾向量表(Mobile Phone Addiction Tendency Scale,MPATS)[28]评定手机成瘾倾向程度。该量表共16 个条目,包括4 个维度:戒断症状(6 个条目)、突显行为(4 个条目)、社交抚慰(3 个条目)和心境改变(3 个条目)。采用1(非常不符)~5分(非常符合)5级评分,总评分范围16~80分,总评分越高表明手机成瘾倾向程度越高,≥48 分认为存在手机成瘾[29]。本研究中,该量表Cronbach’sα系数为0.927。
调查人员均接受统一培训,对学校负责人和辅导员说明本次研究的目的和内容,征得其同意后,将问卷链接发至辅导员,再由辅导员转发至护理本科生班级群。问卷指导语包含研究目的、填写方法和注意事项,要求护理本科生根据自身情况如实填写、独立作答,若存在疑问,由调查人员予以中性释疑。问卷填写完成后当场提交。为避免重复作答,设置每个IP 地址限填写一次;问卷设置必答项和逻辑检查项。收集资料完成后,调查人员从问卷星后台提取数据并进行整理。
采用SPSS 27.0 进行统计分析。计数资料以[n(%)]表示,符合正态分布的计量资料以(±s)表示。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和方差分析比较不同特征的护理本科生各量表评分。采用Pearson 相关分析考查各量表评分的相关性;使用Hayes 编写的SPSS宏程序Process 4.1 中的model 6 检验中介作用。采用Bootstrap 抽样方法和Process 进行链式中介效应分析,抽取5 000 Bootstrap 样本估计各种效应95%的置信区间;使用Harman单因子法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检验水准α=0.05。
在实施过程中,采用匿名作答、反向计分等方法控制共同方法偏差。提取神经质人格、压力知觉、自我控制和手机成瘾倾向所有项目纳入探索性因子分析。析出10 个特征值大于1 的因子,第一公因子的方差解释百分比为21.93%,小于40%,本研究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共回收问卷913 份,剔除存在规律作答、作答时间过短等答卷,有效问卷共900 份(98.58%)。在900 名护理本科生中,男生54 人(6.00%),女生846 人(94.00%);大一年级195 人(21.67%),大二年级206 人(22.89%),大三年级260 人(28.89%),大四年级239人(26.55%)。
在900 名护理本科生中,检出存在手机成瘾倾向者314 人(34.89%)。护理本科生EPQ-RSC 的神经质分量表、PSS、SCS 以及MPATS 评分分别为(43.28±12.92)分、(40.07±5.90)分、(61.71±9.96)分、(41.46±10.12)分。
不同性别的护理本科生各量表评分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均>0.05);不同年级的护理本科生EPQ-RSC 神经质分量表评分差异有统计学意义(F=3.138,P=0.025)。见表1。
表1 不同性别和年级的护理本科生各量表评分比较(±s,分)Table 1 Comparison of different scales scores of nursing undergraduates with different genders and grades
表1 不同性别和年级的护理本科生各量表评分比较(±s,分)Table 1 Comparison of different scales scores of nursing undergraduates with different genders and grades
注:EPQ-RSC,艾森克人格问卷简式量表中国版;PSS,压力知觉量表;SCS,自我控制量表;MPATS,手机成瘾倾向量表;t、P,不同性别的护理本科生各量表评分比较;F、P,不同年级的护理本科生各量表评分比较
项 目性别年级t P F P LSD男性(n=54)女性(n=846)大一年级①(n=195)大二年级②(n=206)大三年级③(n=260)大四年级④(n=239)EPQ-RSC神经质分量表评分45.29±12.57 43.15±12.94 44.74±12.68 44.19±12.87 43.31±13.16 41.26±12.72 1.181 0.238 3.138 0.025①>④,②>④,③>④PSS评分40.39±6.95 40.05±5.83 39.68±6.42 40.49±5.14 40.24±5.89 39.86±6.09 0.404 0.686 0.801 0.493-SCS评分61.72±10.65 61.71±9.92 60.69±10.21 61.26±8.87 61.90±10.53 62.72±9.95 0.008 0.993 1.674 0.171-MPATS评分40.94±10.06 41.49±10.13 42.23±9.51 41.35±10.06 42.16±10.68 40.15±9.95-0.383 0.702 2.152 0.092-
护理本科生EPQ-RSC 神经质分量表评分与PSS 总评分和MPATS 总评分均呈正相关(r=0.400、0.287,P均<0.01),与SCS 总评分呈负相关(r=-0.364,P<0.01);MPATS 总评分与PSS 总评分呈正相关(r=0.362,P<0.01),与SCS 总评分呈负相关(r=-0.468,P<0.01);SCS 总评分与PSS 总评分呈负相关(r=-0.515,P<0.01)。
回归分析显示,神经质人格可正向预测压力知觉(β=0.404,P<0.01)和手机成瘾倾向(β=0.099,P<0.01),负向预测自我控制(β=-0.182,P<0.01)。压力知觉可负向预测自我控制(β=-0.443,P<0.01),正向预测手机成瘾倾向(β=0.138,P<0.01)。自我控制对手机成瘾倾向具有负向预测作用(β=-0.358,P<0.01)。
中介效应分析显示,压力知觉和自我控制的中介作用显著,中介效应值为0.185。中介效应通过三条中介路径产生:①神经质人格→压力知觉→手机成瘾倾向(效应值为0.056,95%CI:0.021~0.090);②神经质人格→自我控制→手机成瘾倾向(效应值为0.065,95%CI:0.040~0.094);③神经质人格→压力知觉→自我控制→手机成瘾倾向(效应值为0.064,95%CI:0.044~0.086)。见表2、图1。
图1 护理本科生神经质人格与手机成瘾倾向的中介路径Figure 1 Mediating pathways between neuroticism and mobile phone addiction tendency among nursing undergraduates
表2 压力知觉和自我控制在神经质与手机成瘾倾向之间的中介效应Table 2 Mediating effects of perceived stress and self-control in the relation between neuroticism and mobile phone addiction tendency
本研究结果显示,神经质人格可正向预测手机成瘾倾向,假设1 成立,与既往研究结果一致[30-32]。该结果也验证了神经心理模型[9],即个体神经质特质越明显,越容易产生失调行为。高神经质个体具有较强的情绪反应和压力易感性,即在应对压力情境的应激时,其更倾向于认为该情境往往难以控制,进而通常采取非适应性的应对策略或回避问题[33],如通过过度使用手机释放压力和缓解紧张状态,调整不良情绪,致使其逃离压力情境。因此,神经质人格特质可能易导致个体产生手机成瘾。提示护理教育工作者需要采取有效的干预措施,针对高神经质的护理学生,改善其手机成瘾倾向的发生发展。
本研究中,压力知觉在神经质人格与手机成瘾倾向之间存在中介效应,假设2 成立。既往研究也表明,神经质可正向预测压力知觉,即个体神经质倾向越明显,其压力知觉水平越高[34]。高神经质的护理本科生感知到更多的压力,更容易产生手机成瘾。可能的原因是高神经质的个体更倾向于采用表达抑制策略,故而消耗认知心理资源、激活神经系统,导致个体更容易将刺激转化为知觉压力,压力知觉水平较高[13]。此外,本研究结果显示,压力知觉与手机成瘾倾向呈正相关,验证了“一般压力”理论,即压力会引起问题行为[35]。压力知觉水平越高的学生,越容易通过问题行为(例如沉溺于游戏)缓解压力。因此,改善个体的手机成瘾倾向或许可以从降低压力知觉水平的角度入手。
本研究结果表明,自我控制在神经质人格与手机成瘾倾向之间存在中介效应,假设3 成立。神经质可负向预测自我控制,与余佳[36]的研究结果一致。高神经质个体易情绪化,当其处于压力应激状态下,易产生冲动行为并采取非适应性的应对策略,自我控制能力较低。此外,自我控制与手机成瘾倾向呈负相关。在应对各种压力源时,自我控制能力越强的个体,越能更好地对自己的情绪、认知和行为进行调节和监控,多方位思考问题,用更加适当的方式处理问题,从而表现出更少的问题行为,例如手机成瘾[20]。提示增强个体的自我控制能力可能有助于改善手机成瘾倾向。
神经质通过压力知觉和自我控制的链式中介作用对手机成瘾倾向产生影响,假设4 成立。既往研究表明,压力知觉可负向预测自我控制能力[21-24,30]。根据有限自制力理论,在一定时期内,个体的自我控制资源是有限的,当个体持续处于高压状态下,会增加自我控制资源的消耗,从而降低自我控制能力。对护理本科生而言,其神经质特质越明显,在学习过程和社交活动中感知到的压力水平越高,对自我控制资源的消耗越多,当自我控制资源不足时,可能导致对行为的自我控制失败,进而越容易通过问题行为逃避压力,增加手机成瘾的发生风险。
综上所述,护理本科生的神经质人格既可以直接影响手机成瘾倾向,还可以通过压力知觉和自我控制的链式中介作用间接影响手机成瘾倾向。本研究局限性:一方面,本研究只选取陕西省部分高校,可能存在样本代表性不足的问题,研究结果可能存在一定偏倚,但研究结果对本地区护理专业教育具有积极意义,今后可进一步扩大研究范围,提高结论可信度;另一方面,神经质对手机成瘾倾向的影响机制非常复杂,本研究仅探究压力知觉和自我控制在二者之间的中介效应,尚无法完全揭示手机成瘾倾向的影响因素模型,今后可纳入更多相关变量,构建更系统、全面的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