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姝婧,杨建林,刘明月
(1. 南京大学信息管理学院,南京 210023;2. 江苏省数据工程与知识服务重点实验室,南京 210023)
在“数智”时代背景下,国家战略层次的创新、发展与安全等方面的工作产生了新的情报需求,对传统情报工作提出了新的挑战与要求。2017年,业内学者在“情报学与情报工作发展论坛”上充分协商并达成了《情报学与情报工作发展南京共识》,提出新时代背景下需注重高端人才培养、强调情报本原,加强产学研融合等为主导的情报人才培养思路,进一步认识与深化了推进适配于未来情报工作需求的情报人才培养创新模式[1]。为避免情报人才培养与未来情报工作脱节,保障情报人才职业生涯的可持续发展,应顺应当前情报人才培养与发展的全新需求,加快培养高素养、复合型情报人才。
情报人才的培养不仅需要以情报事业的未来发展需求为基础,还需要以学科基础理论为指导。作为素养的下位概念,学科素养包含了相关学科能力、学科思维品质、学科心理素质和学科知识人格[2],情报素养是学科素养在情报学科领域的衍生与应用,体现情报学科人才培养的核心需求。因此,情报人才的培养应回归情报素养的本质要求,为培养高端情报人才奠定基础。当前,情报学界对情报素养的研究较少且研究视角较为分散,缺乏系统性与完整性,尚未有研究对情报素养的内涵与构成进行规范与系统的阐释。近年来,情报领域的学者愈加关注信息素养、数据素养等概念,并将其与本领域研究内容交叉融合,进一步导致上述概念与情报素养概念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出现概念间关系不明与概念混用的现象,不利于情报学科的理论与实践发展。因此,本文明确情报素养内涵的情境化发展需求,基于情境化分析的视角,将情报思维与情报目标-资源-过程情境结构引入情报素养内涵结构框架,并在此基础上提出情报素养演化过程概念模型,以期丰富新时代背景下情报人才培养的具体内容,为提升情报人才的情报素养、拓展新时代情报人才培养模式提供支撑。
情报学教育为情报工作实践与情报事业发展提供人才支撑[3]。情报素养作为情报学教育的重要研究内容之一,受到情报领域专家学者的关注。秦殿启等[4]提出情报素养是指情报人员积极适应情报活动职业需要和情境变化(如大数据环境)需要所具备的有关情报及其获取和利用方面的知识、能力和文化修养。莫晓霞等[5]通过归纳日本情报素养教育体系,总结出情报素养教育贯穿于不同层次的教育阶段,包含情报决策、情报能力、情报意识、情报文化等要素。章雅蕾等[6]提出安全情报素养是指所有具体行业或领域中的安全情报用户针对安全问题进行情报搜集、分析及利用的素养。由此可见,目前已经有学者对情报素养的内涵进行了结构化阐释,并且在不同发展环境的推动下将其与相关领域(如安全科学领域)交叉结合,不断丰富与拓展情报素养概念的内涵与外延,但是从整体来说,相关研究较少,研究视角较为分散,缺乏基于综合视角的系统性研究。
情报能力是国家安全人才专业能力的重要构成[7],情报素养是对传统情报能力的延伸与拓展。当前已有专家学者对情报人才能力素质进行了大量研究与总结,面对时代环境的不断变化,张景森[8]从知识、能力和思想意识三个方面分析了大数据时代背景下情报分析人员能力素质的全新要求,张云中等[9]复合了信息范式与情报范式,并在此基础上梳理了情报人才关键能力要素,构建出反映大情报、大数据、大智能等新融合特征的情报人才培养全情报能力框架体系。由此可见,目前关于情报能力的研究已进入完善与精细化修正阶段,并逐步聚焦于大情报观,体现出新时代高端人才培养的全新诉求。
信息素养作为全球信息化背景下人们所需的基本素养,一经提出便受到不同领域学者的广泛关注与传播,其概念含义广泛且内涵随着环境变化而不断发展,相关研究极其丰富。于良芝等[10]基于国际上已有的研究成果,归纳出信息素养概念发展演变的普适技能范式、情境化能力范式和嵌入实践范式脉络;吴砥等[11]聚焦于信息素养实践观,以智能社会发展背景下信息处理与利用的高阶指标为导向来理解信息素养的培养框架,一系列相关研究从全局视角呈现已趋于成熟且适应当前信息环境的信息素养概念内涵的概貌。
在信息素养概念与内涵发展演进的过程中,还有一系列与之密切相关的概念,如媒介素养、网络素养、数字素养、数据素养、智能素养等概念。其中,数据素养以数据操作能力为主要表征,逐渐成为全新信息环境下信息素养的核心组成内容[12]。
与此同时,随着计算机的普及与网络技术的不断发展,信息主体在进行网络交互与解决信息问题时所需要的能力、思维等要求也在不断提升,元素养与多元素养的提出打破了信息素养教育的局限,是信息素养教育研究与实践的更高阶层,满足了时代发展与情境变化对个体所需素养的新要求。其中,元素养是指在当前移动设备、社交媒体、在线社区广泛普及和教育资源开放的信息技术环境下,以元认知为核心,融合了低阶能力(目标确定能力、获取能力、理解能力、评价能力)与高阶能力(参与能力、分享能力、合作能力、生产能力、整合能力、利用能力)的综合性素养[13],元素养导向的信息素养教育体现了素养教育从知识、能力的培养提升到元认知能力的培养;多元素养是指图情领域涉及的职业、机构、部门、用户所需要的素养,涵盖媒介素养、网络素养、数字素养、数据素养、智能素养、技术素养等一系列素养,可划分为核心素养和拓展素养两类[14],在元素养的基础上,进一步明确了图情教育中的信息素养培养内容。
情报素养及相关素养均在素养本体范畴中生成,当前学界所探讨的系列素养概念尚未超越素养本体的内涵与外延。因此,本文对素养概念的本质及其内涵进行辨析,并在此基础上解读情报素养的内涵,剖析现有研究中情报素养的基本构成要素,反思其局限性,进一步提出情报素养内涵的情境化发展需求。
当前不同研究视角下的素养概念内涵呈现多元化特征,其理论取向丰富,目前尚未形成一个独立、统一的概念框架。Roth[15]基于实体论视角理解素养概念的内涵,认为素养是根据主体所拥有和展示的实体(如知识、技能、实践等)来定义的;Fadel等[16]提出了一种四维素养框架,用知识、技能、品格、元学习等不同的实体概念来呈现21世纪成功学习者所需要的素养;张良等[17]基于认识论视角理解素养概念的本质,讨论了知识、技能、能力、素养等基本概念间的演化关系,并通过进一步辨析知识与素养间的实体性与生成性关系,指出素养与知识并非两个独立实体,素养是知识实践性、情境性等特征的时代彰显与特殊表达[18]。
由此可见,素养的形成是一个逐渐发展的动态过程,素养的构成要素主要由知识、技能、能力、态度(品格)、文化等实体概念组成,但素养的内涵并非仅由这些独立实体概念简单组成,而是指主体运用主观思维调动自身的知识、技能、能力、态度(品格)、文化积累来解决实践性与情境性问题的胜任力,是一个高阶整合概念。
情报素养在定义逻辑上的“属概念”是素养,因此,本文基于素养概念的内涵,将情报素养理解为情报研究情境下情报人员调用自身知识、技能、能力、态度(品格)、文化等要素来解决复杂情报问题的胜任力。国内情报素养(包括情报能力和情报素质)相关研究视角多样,不同研究涵盖的情报素养基本构成要素具有多元化特征。通过梳理与归纳,现有研究呈现的情报素养基本构成要素主要包括知识、技能、能力、认知、意识、修养等,整体上与本文所界定的情报素养内涵中情报素养基本构成要素的呈现形式具有一致性,如表1所示。
表1 情报素养的基本构成要素
此外,近年来信息技术环境的变化对情报人员的适应能力提出新的要求,情报素养所涵盖的具体要素不断丰富与拓展,逐渐展现出情报活动主体胜任情报任务所需要的综合性素质。主要体现在:①新文科背景下,情报研究与应用的跨学科性质凸显,要求情报人员在对情报基础知识进行熟练掌握的基础上,将关注点延伸到对其他相关知识(如相关大数据知识、统计知识、计算机知识、人文科学专业领域知识等)的了解与掌握上,同时需要基于大情报观的融合视角,注重情报方法的创新与融合,增强对多元情报方法的关注;②加强对素养本位的侧重:第一,能力方面,对情报人才的要求从最基本的情报感知、获取、分析、整合、利用、展示、传递、风险管控技能与能力,延伸到组织管理(各类资源优化)能力、创新能力与社交能力等综合性能力;第二,态度与文化方面,对情报人才的要求从情报认知与意识拓展到情报品格与修养,以“人”为本,体现了对情报人员价值取向与社会担当的要求,注重情报人员职业生涯的可持续发展。
现有研究对情报素养内涵的理解主要聚焦于对情报素养基本构成要素的讨论,仅停留在实体论阶段。“数智”时代背景下,处理信息、数据、情报的能力逐渐成为日常生活中个体适应信息化、智能化社会生活的基本要求,新的场景与数据环境要求情报人员拥有更高阶的视野。
情报素养区别于素养、科学素养等内容的核心在于情报素养所重点关注的情报研究情境,其内涵的发展很大程度上受到外部环境与具体情境因素的影响。参见2018年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OECD)所实施的“国际学生评价项目”(Programme for International Student Assessment,PISA)评价与分析框架对科学素养情境、能力与知识关系的辨析[21],将情境、能力与知识的关系扩展到情报素养的研究语境中,如图1所示。情报素养体现于情报主体在各类情报活动情境下灵活运用相关能力解决复杂情报问题的胜任力,相关能力的基础是活动主体对知识与技能的理解与掌握。由此可知,情报素养的发展演化与培养过程不是基于独立于情境的具体知识、能力、态度等实体进行机械性、线性重复的培养过程,而是各个基本要素在不同情境下互动与联结而形成复杂性、系统性和动态性协同的培养过程。因此,理解情报人员所面临的实践情境至关重要,基于情报实践情境拓展情报素养的内涵能够更好地认识情报素养的本质,有助于情报素养评估与情报人才培养等工作的开展,仍需深入探究。
图1 情报素养情境、能力和知识的关系
基于此,本文借鉴21世纪以来信息素养研究的情境化能力范式和嵌入实践范式[10]等经验,从情报素养内涵情境化发展需求的视角,拓展并细化情报素养概念的内涵,聚焦具体情报实践中情报素养基本构成要素与情境的相互交织,弱化实体之间的独立性而重点关注实体概念之间相互联结与共同作用的过程。同时,从情报学学科的知识理解与技能掌握、真实的情报问题情景、协作的情报工作实践等角度,将情报活动主体自身素养的需求内核表达出来。
情报思维指导情报人员的行为并贯穿于情报人员参与情报活动的全过程,是情报人员与外在环境互动连接的重要桥梁。因此,本文从情境化分析视角来探究情报素养的发展演化机理,将情报思维引入情报素养内涵的结构框架,阐释其合理性与必要性,为确定情报素养演化过程概念模型奠定基础。
情报思维较为抽象,指的是情报学学术共同体在长期解决情报问题的过程中所形成的具有学科特色的思维方式,包含竞争思维、信息思维、系统思维、批判性思维以及全源性思维五个关键维度[22]。在情报活动中,情报人员受外在环境影响,触发本能性的内驱倾向与自我调控,驱使其围绕主客体关系形成与情报活动动态变化保持同步与协调的思维模式。这种情报思维在情报人员参与各项情报活动时贯穿并指导主体的各项行动及行动过程,实质上是主体感知情报环境时的敏感性,在解决情报问题的过程中发挥关键作用。
情报素养的构成要素由知识、技能、能力等实体概念所呈现,但情报素养本身存在于个体内部,具有开放性与动态性,实质上是由知识、技能、能力等这些非实体性主观存在基于主体的认知调控产生互动联结而生成,并伴随情报人员在实践过程中所产生的内生性需求而不断发展。情报素养渗透并作用于情报活动的各个环节,在情报活动中表现为情报人员对各类情报环境的适应力和解决复杂情报问题的胜任力,是实现情报功能进而解决情报问题的基础。
情报思维和情报素养在情报活动的开展过程中具有紧密的联系。情报活动是由情报主体基于特定目的所进行的一系列统一、完整活动过程的总和,开展过程的路径与内在逻辑如图2所示。情报人员是情报活动的关键,其以实现情报功能为目的参与情报活动,并与外在环境相互作用、协调发展的认知过程和实践过程是情报问题得以解决的现实路径。情报人员基于能动性与创造性的情报思维倾向开展正确的行动,同时,情报人员的背景知识、能力、文化与经验积淀等素养要素为行动过程提供能力保障,制约着情报人员认知过程和实践过程的发展及成效,两者在情报活动中以复杂的机制与特有的方式在主体认知结构中相互贯通、相互顺应,共同促进主体认知活动与实践活动形成紧密耦合的有机体,为情报活动的顺利开展提供支撑。
图2 情报活动开展过程的路径与内在逻辑
在此过程中,各项情报活动的完成正是情报人员的思维与素养共同匹配的结果,情报思维与情报素养之间存在密切的互动机理:情报素养为情报思维的形成与运用提供认知沉淀,情报思维指导情报主体与外在环境进行交互,交互的结果及其效用又进一步影响情报素养的提升与完善,最终实现情报思维与情报素养之间的互动演化。具体来说,情报素养本质上起源于外部,情报人员通过亲身实践或教育学习等途径不断提升自身知识、能力、技能、态度等的水平,并将这些非实体性存在的基本要素以信息的形式存储在自身认知结构中,成为开展其他认知活动(尤其是思维活动)的起点和背景,并为实践活动提供能力保障。与此同时,在特定情境发展的过程中,情报素养是动态发展的,情报素养的培养、提升与完善是主体发挥主观能动性的结果,与反思并行。情报思维具有目的性、选择性、整体性与计划性,是主体发展自我意识和连接自身与外在环境的有效途径,具备主导主体反思活动的恰当条件:情报人员以情报思维为手段,加工、整合外在杂乱的对象与信息,能动地反映外在环境,并据此做出应对计划、完成实践活动,此过程能够调整、加强或更新已有情报素养基本要素的结构,改进主体总是倾向于以原有的某种固定素养框架来界定新事物、同化新信息的不足,进而提升与完善情报素养。
情报人员作为情报活动的直接参与者,对环境的感知和与环境之间的交互显得尤为重要。情报素养存在于情报人员的认知结构中,能够超越实体性存在所具有的空间限制作用于情报活动的全过程。从素养动态发展演化的实践性、情境性视角来看,情报人员对于新环境的适应力与解决复杂情报问题的胜任力,是与环境进行互动时运用与联结自身所具备的情报素养基本要素而产生的过程性衍生物。外在客观环境及具体的情报情境不仅影响情报素养基本要素之间互动联结的过程,还从外部驱动情报素养发展演化的过程。
此外,由情报思维和情报素养在情报活动开展过程中的互动机理可知,情报素养的演化发展还受到情报人员内在思维过程的影响。情报人员通过思维过程筛选与对象化处理外在环境(客观的、宽泛的)以形成对实践情境的认知(主观的、具体的),进而指导自身的行动过程。思维过程解释了情报人员在情报活动中如何认识外在环境与处理具体情境的过程,反映了情报人员对情报全过程的情境性理解。情报素养为情报人员所采取的各项具体行动提供能力保障,明确情报素养的表现与发展演化意味着需要对情报人员的行动过程实施监督。从这一角度来看,情报思维是情报素养外显与动态演化的心理基础,情报素养的外显效用(适应力与胜任力的高低)取决于情报思维的运用及其效果。
综上,情报思维联结情报人员自身所具备的情报素养基本要素并结构情报人员的自我情境感知,能够揭示情报人员行动过程的微观形成机理。因此,有必要在情报素养内涵结构框架中引入情报思维,进一步明确情报素养演化机理:外在环境的激发传导至主体认知层面产生内在需求,进而影响主体自身素养的发展与完善。在此基础上,本文从认知协同、内外衔接、主客互动的视角梳理引入情报思维的情报素养内涵结构的生成逻辑,如图3所示。具体来说,情报素养内始于情报人员认知层面的知识、技能、能力、态度、文化等情报素养基本要素,是情报素养发展演化的内生动力源泉;发展于情报人员运用情报思维理解与把握情报环境并指导自身情报行为的过程中,是主观认知与客观环境相连接的关键所在;外源于影响并引发主体行为的客观环境要素,是决定情报问题复杂性与难易度的外在条件;外见于情报人员基于对情境的理解而完成各项行动的能力,是情报素养显现于外的主要依托。
图3 情境化分析视角下引入情报思维的情报素养内涵结构生成逻辑
情报素养内涵结构的生成逻辑落脚于情报人员对情报活动中核心情境要素的理解与内化,情报人员面临不同情报活动情境要素时所伴随的情报素养内生需求也不同。本文基于对概括了各类情报活动的广义情报系统体系结构模型[23]和以目标为中心的情报分析模型[24]等研究的理解与归纳,围绕目标、资源与流程三个层面来确定情报活动的核心情境要素。如图4所示,情报目标、情报资源与情报流程具有整体性,三者紧密交织、相辅相成,共同服务于情报功能的实现:第一,情报目标指导情报资源的管理与情报流程的调控,明确情报活动各环节的推进方向,是实现情报功能的重要依据;第二,情报资源为情报流程提供各类物质、非物质原料,将情报人员同客观环境和外在条件相连接,为实现情报目标与情报功能提供支撑条件,促进情报活动各环节的推进;第三,情报流程抽象化地描述了情报活动的全过程,是情报资源转化以及情报目标和情报功能实现的载体,规范与优化情报活动,提升解决情报问题的效率。
图4 情报目标、情报资源与情报流程的关系
(1)基于目标管理理论和以目标为中心的情报分析理论模型的目标情境结构。目标管理是由管理学大师德鲁克结合应用系统论、控制论、信息论和人际关系理论提出的一种有效的科学管理手段,被作为一种管理哲学广泛地运用于不同领域。目标管理理论的核心思想是通过设定明确且可衡量的目标来引导个人或组织的行动,将目标提升至组织计划行动的首要位置,注重目标分解、基于目标的过程控制以及目标完成质量及评价。情报领域中,以目标为中心的情报分析方法突破传统情报周期的局限,以目标作为情报流程的核心,本质上体现了与目标管理理论同质的科学管理思想。
本文基于对目标管理理论和以目标为中心的情报分析理论模型的理解,明确目标在情报活动中的核心作用与主导角色,提炼出涵盖需求提取、目标识别与归纳、目标分解与集成、需求变化识别、目标变更调整、目标框架修改以及目标控制七个方面的内容构成情报目标情境结构。
(2)基于资源拼凑理论、资源编排理论和DIKW(data, information, knowledge, wisdom)分层结构理论的资源情境结构。资源拼凑理论最早起源于Levi-Strauss提出的“拼凑(bricolage)”概念[25],后来Baker等[26]清晰地界定了资源拼凑理论的三个关键要素,即现有资源、为新目的重组资源以及立即行动。Sirmon等[27]将资源管理过程定义为包含资源结构化(获取、积累、剥离资源以形成资源组合)、资源捆绑(捆绑资源以形成能力)以及资源杠杆化(利用能力以形成价值)三个子过程的综合过程,这一资源编排理论弥补了忽视环境不确定性与管理者作用的缺陷。DIKW分层结构模型展示了数据(data)、信息(information)、知识(knowl‐edge)与智慧(wisdom)之间的递进关系,是情报理论研究中的重要内容,受到情报领域学者们的广泛关注。从资源角度来看,可将情报视为数据、信息、知识或智慧传递给特定用户后的别称[28],数据资源、信息资源、知识资源与智慧资源可以在不同的语境中互相转化,四类资源的合理利用有助于情报人员认知过程与实践过程的实现,为情报活动提供资源保障。
在具体的情报实践中,情报活动的动态开展面临诸多不确定性,情报问题往往需要在信息不完全的情况下解决,资源拼凑理论为活动主体提供了如何克服资源约束、发挥资源价值的思维和策略,资源编排理论细化了资源管理的具体步骤,为活动主体提供了资源动态协调的思路。将资源拼凑、资源编排理论结合并融入DIKW资源转化过程,可充分体现情报活动过程中情报源的循环迭代与转化利用过程。基于此,本文提炼出以数据、信息、知识、智慧为中心,涵盖现有资源梳理、资源获取与积累、资源挖掘与转化、资源整合与重构、资源选择与组配、资源交流与评估以及资源控制与反馈七个方面的内容构成情报资源情境结构。
(3)基于情报流程的过程情境结构。情报流程抽象地概括了情报活动的执行过程,呈现出各项活动的逻辑顺序。近年来,情报领域的学者逐步加深对于情报流程规律特征的理解与认识,突破传统线性推进模型与情报周期模型的局限性,提出了多重反复模型、网络交互模型、目标中心模型、情报价值链模型等重要见解,这些模型呈现以任务为驱动、以用户为驱动、以目标为驱动等具有不同侧重重心的情报流程,推动了情报流程的变革与创新。
此外,情报活动是在一定的环境中进行的,情报活动的开展需要充分考虑外在环境的复杂与动态特点。当前“数智”背景下,情报环境的复杂多样决定了情报工作的多元化特征,以某一种驱动为主导的情报流程或已无法胜任复杂情报问题的解决,有学者基于对以上流程模型的反思与综合,结合不同情报工作的具体内容与适配目标提出了一体化情报流程[29]、面向决策的情报流程[30]以及面向计算的情报分析模型[31]等内容,推动情报流程不断适应当前情报实践所产生的多元现实需求。
不同情报流程模型的侧重点有所不同,其在不同环境及特定目的背景下的适用性也不同,但它们本质上均是对情报活动的抽象概括,所反映的情报活动过程中的核心环节与关键步骤基本一致。基于此,本文提炼出涵盖情报需求分析、情报规划、情报搜集与传输、情报处理与分析、情报存储与传递、情报反馈、情报需求更新以及情报服务与应用八个方面的内容构成情报过程情境结构。
从情报素养内涵结构的生成逻辑来看,情报素养的发展演化以主体本身认知结构中的知识、技能、能力、态度、文化等基本要素为支撑,通过思维过程感知外在环境和情境所对应的具体任务进而匹配自身具有的基本要素,传导外在环境对情报素养演化的作用。这一过程使情报素养基本要素间相互联结,转化为主体完成情报活动所需的胜任力,具体表现为包含数据分析能力、信息检索能力、知识组织与发现能力、智库+决策代理能力四个主要维度在内的综合高阶能力。
由此可知,情报思维是情报素养演化发展过程中的关键要素,不同情报主体面对相同的客体对象时,主体的情报思维训练程度不同,素养表现结果亦不相同。基于此,本文在厘清情报目标-资源-过程情境结构的基础上,构建从情境到认知再到素养演化的情报素养内涵结构框架。如图5所示,情报活动的目标-资源-过程情境结构体现了情报活动不同环节所需的各项行动,具体情报实践中各项行动显现的内生需求通过情报思维的外适与自洽过程映射于情报人员的主观素养适配与发展层面,经过内化与升华不断提升情报素养。
图5 情境化分析视角下的情报素养内涵结构框架
情境化分析视角下的情报素养内涵结构框架展现了情报素养的自然演化发展过程,揭示了情报素养理论分析框架的动态本质,明确了情报素养内涵的具体内容是随着主体的实践活动不断得到自我发展与自我完善,从而形成适应于环境需求的动态稳定体系这一特点;同时,该框架阐释了外在环境对情报素养演化发展的影响机理,丰富并补充了现有关于情报素养内涵的认知。此外,该框架重点强调了情报思维对情报素养演化与提升的激发与引导角色,突出情报思维训练在情报素养培养过程中的核心作用,更加全面、完善地阐释了情报素养的内涵。
传统情报素养的内涵关注实体论范畴下相关素养均应具备的相应领域知识、技能、能力、文化、态度等实体概念,在新时代背景下应重视情报人员情境化综合能力的体现,促进情报人员更加有针对性地基于自身面临的综合、多元的工作情境参与情报活动,以适应当前情报活动的新变化与新需求。本文构建了如图6所示的情报素养演化过程概念模型,展示了情报素养生成及动态演化过程中不同层次的内容及各层次间的递进关系。
图6 情报素养演化过程概念模型
该模型以传统情报素养所强调的情报素养基本要素为起点,外围呈现环状层次结构。第一层是以媒介素养、网络素养、数字素养、信息素养、数据素养等相关素养融合交叉所体现的多元素养要素层,相关素养与情报素养紧密相关。第二层与第五层均为情报思维,其本质上是一种思维方式或思维模式,在该模型的语境中属于认知范畴的认识活动,在模型的第二层与第五层中分别发挥联结和结构的作用。第三层为内生需求层,具体体现为与情报功能所对应的数据分析能力、信息检索能力、知识组织与发现能力以及智库+决策代理能力四个情境化高阶能力。第四层是包括目标-资源-过程情境结构的情境要素层,保障情报人员在开展情报活动时能够符合真实环境要求开展行动。第六层是环境制约要素层,强调制约情报人员行为的社会、经济、文化、政治等外在环境,情报人员需要基于外在环境的变化更新对新态势的认知和对新技术的理解与掌握,将其内化并不断提升自身素养,进而产生符合不同环境需求的思维习惯与工作能力。
4.2.1 要素维度
要素维度是依据“情报素养指的是情报研究情境下情报人员调用自身知识、技能、能力、态度(品格)、文化等要素来解决复杂情报问题的胜任力”这一基本理解构建而成的,包含基本要素与多元素养两个层次。
(1)基本要素是指现有研究中所呈现的情报素养基本构成要素,主要包括知识、技能、能力、态度(品格)、文化等实体概念。本文正是基于反思已有研究对情报素养基本构成要素的理解展开的,以此为基础,进一步揭示情境化分析视角下情报素养内涵纵向延伸的关键路径。
(2)多元素养是指包括媒介素养、网络素养、数字素养、数据素养、信息素养在内的一系列相关素养。多元素养在本模型中作为基础层,其在适应情报学科建设及情报事业发展的学科化诉求下,为情报素养内涵提供横向拓展的重要支撑与补充。
首先,相关素养关注焦点的一致性决定相关素养之间存在内在的联系。“数智”时代背景下,各个素养的概念及内容各有侧重,既有区别又有联系,如表2所示。虽然相关素养具有不同的研究范畴,但是不同素养的关注对象(媒介信息、网络信息、数字信息、数据、信息)本质上均属于信息,关注焦点均聚焦于信息主体(在不同的信息技术发展环境之下)的信息交互与处理能力。由此可知,包括媒介素养、网络素养、数字素养、数据素养、信息素养在内的相关素养之间存在天然的联系,尤其是在“数智”时代背景下,信息与媒体、网络、数字、大数据环境等概念已无法剥离,主体面对信息时的主动性与被动性越发模糊,不同层次素养间会产生不同层面上的连续统一与交叉融合,相关素养的研究内容相互交叉与相互支撑已成为一种必然的趋势。已有学者从统筹视角提出构建以信息素养为伞状总括概念的泛信息素养[32],多元素养正是对相关素养综合发展要求的动态满足。
表2 相关素养的概念及主要内容
其次,相关素养研究的广泛性与实践的普适性为情报素养的提升与不断完善提供横向拓展思路。情报素养是情报活动主体解决情报问题时所具备的基本素养,其存在方式与作用途径受到社会媒体化、网络化、技术化发展的制约。同时,数据密集型科学的新范式下,数据逐渐成为情报活动基本原料,信息是情报分析的基础。情报主体在自身情报素养的运用与发展过程中会无意识地将所依存的环境因素同化为自身需求的部分,同时也必然引发自身素养的重构。基于此,不可否认,包括相关素养研究内容在内的多元素养已成为新时代情报人才培养所需关注的重要素养,情报素养应以媒介素养、网络素养与数字素养提供的传媒、环境和技术拓展以及数据素养与信息素养提供的工具和手段拓展为补充,传承并发展相关素养适应于自身结构优化的部分,进而体现出具有情报特征的综合高阶素养内涵。
4.2.2 环境维度
环境维度是指情报人员参与情报活动所依赖的各种环境条件的总和。在本文模型中,环境维度反映了外在环境对情报素养的影响程度,包含一般外在环境制约层与具体情境要素结构层。
(1)一般外在环境是指社会、文化、经济、政治等对任何社会活动均能产生影响的客观环境,对情报人才情报素养的演化发展过程产生制约作用。情报工作与情报事业的终极目标是服务于国家与社会,这意味着情报人员需要具备敏锐的社会观察能力,树立社会责任感,能够面向国家战略需求主动理解情报在社会中的作用及其与社会的关系。同时,情报人员需要理解情报活动所依托的社会或地方的文化、经济、政治等层面真实复杂的环境与情境要求,以寻找相应的资源来支撑活动的开展。例如,当前“数智赋能”特征凸显:大数据环境改变数据的资源与量级,人工智能促进智能技术的嵌入与创新人机协同的工作模式,5G带动了各行业的转型与升级等;当前学科高度分化基础上的跨学科趋势愈加突出[40],情报活动中复杂问题的解决应基于特定情境的综合需求连接与整合多学科领域知识,从其他相关学科吸收新的思维与方法,丰富情报学的方法论体系等。这些外在环境通过改变情报活动场景进而对情报人员自身的素养提出要求并引导其发展演化。
(2)具体情境要素是指情报人员将与制定情报目标、实施情报活动、推行情报过程直接相关的外部因素进行思维结构化、对象化的结果,包括目标情境要素、资源情境要素和过程情境要素。具体情境要素是情报素养内涵生成逻辑的落脚点,对情报素养的演化发展过程产生更为直接的影响,已在3.3节详细论述。
4.2.3 认知维度
认知维度依据情报工作与实践中的元认知理念来构建,以情报思维为核心,包含情报思维结构层与情报思维联结层。
(1)元认知在情报工作与实践中举足轻重。元认知是活动主体对自身认知方式与行为习惯的自我意识、自我理解以及自我反思与控制(即对认知的认知),包括元认知知识、元认知体验以及元认知监控。具备良好的元认知知识能够弥补活动主体一般能力倾向的不足,使活动主体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显示出一定的能力[41]。“数智”时代背景下,情报活动所面临的客观环境更具复杂性与动态性,元认知理念的建立能够使情报主体强化自身对信息的认知、加强对情报过程的调节与纠错,以减少情报失误[42]。元认知虽然具有一定的广泛性与指导性,但是难以落实及细化到情报实践的具体内容中。
(2)情报思维的运用与外化在情报活动中更具观测性,实操性更强,同时情报思维具备元认知的高层观念特征,可将其看作元认知理念在情报领域的细化或将其视为一种特殊元认知。情报分析的过程本质上可以理解为活动主体对信息进行识别与处理的过程,是一种与思维有关的心理过程。在此过程中,情报思维是指思维方式与思维模式的集合,主要由瞄准与确定情报目标的竞争思维、理解情报目标的系统思维、描述与分析情报目标的信息思维、对情报全过程把关的批判性思维以及对情报活动各个环节补漏的全源性思维五个关键维度组成[22],为情报活动主体提供认知与反思的心理基础,使情报活动主体经历情报素养演化发展所必需的质疑、调节、检验以及认可等过程。情报人员基于完整情报思维的协调性与一致性体验情报环境、认知情报目标、监控情报过程,能够使情报人员明晰情报活动各个环节的必要性与可行性,有助于提高情报分析的质量与效率。
4.2.4 结果维度
结果维度包含真实情报情境中情报人员自身素养发展演化的内生需求这一层次,依据情报工作与实践中所需实现的不同情报功能来构建,是要素维度、环境维度和认知维度相互作用的结果。
在情报活动的不同目标下与不同阶段中,情报所实现的功能大不相同,情报人员所需的情报素养的侧重点也不相同。本文在厘清情报素养基本构成要素、总结相关多元素养内涵研究的相同出发点(即围绕信息主体在不同信息技术发展环境下的信息交互与处理能力)的基础上,结合情报目标-资源-过程情境结构,认为情报的基础源于信息和知识[23],情报过程伴随着以数据资源、信息资源、知识资源、智慧资源为支撑的信息处理与转化过程,情报人员开展相应的情报活动时需要深入掌握从数据到智慧的转化过程。基于此,对应于不同目标与不同阶段的不同情报功能,初步将一组内生需求划分如下。
(1)数据分析能力,是指活动主体能够完成简单或复杂数据分析任务的综合胜任力,不仅强调情报人员能够理解并合理运用所拥有的数据资源,更强调其对数据资源的挖掘、迁移和评估等能力,尤其是“数智”环境下使用大数据工具与人工智能工具分析数据资源的能力。
(2)信息检索能力,是指活动主体能够在存在信息冗余的海量信息中快速获取所需信息的综合胜任力,不仅强调情报人员能够利用图书情报学的知识、技术分类、工具书和馆藏资源等准确检索所需信息的综合能力,还强调如今大数据背景下情报人员通过熟悉大数据、云计算等技术机理加强对多来源、非结构化信息的检索能力。同时,需具有重视人力情报这一重要信息来源的意识。
(3)知识组织与发现能力,是指活动主体能够综合考虑事实和显性知识、人的因素和隐性知识,理解知识服务场景、抽取知识要素、展现知识内容、描述知识结构、管理知识存储与传播、挖掘新信息知识,为用户提供有效知识或信息服务的综合胜任力,尤其是在全新信息环境下需要具备熟练掌握智能化工具,基于创新发现与识别关联确立新知识[43]的能力。
(4)智库+决策代理能力,是指活动主体能够识别不同智库需求与国家战略层次的情报需求、基于事实与数据挖掘的情报发现、情报监测、情报评估等提供解决问题的方案,以支持决策与咨询的综合性情报服务胜任力。
需要注意的是,虽然本文以“能力”一词对内生需求进行字面概括,但是该概念区别于传统情报素养中的“能力”一词,指的是情境化的能力组合,其在继承传统能力概念的同时否认情报素养的普适性,既强调情报素养内涵本身所具备的动态性与发展性,又强调不同情境下不同个体情报素养的差异性。此外,明确不同情境结构对情报人员相关素养提升的具体要求、衔接好各个部分的素养培养任务是一项复杂的任务,本文仅基于情报工作与实践中所需实现的不同情报功能初步归纳了一组内生需求,目前关于情境情报的研究仍处于起步阶段[44],若要保证情报素养内生需求的持续生成,则未来需要进行持续深入的研究,以不断跟进与丰富情报素养内生需求的具体内容。
本文从要素维度、环境维度、认知维度和结果维度构建的情报素养演化过程概念模型,将情报素养的基本框架和元素解构了出来,尚需厘清不同维度之间的运行特征与内在逻辑关联,进而对模型形成系统化的认识与理解。
从整体上看,情报素养内涵的演化与发展并非线性过程,而是经历各维度循环往复、持续改进的螺旋式上升过程。概念模型将四个维度统合到一起,要素维度为情报素养的演化发展提供支撑作用,环境维度提供驱动作用,认知维度提供阶梯作用,结果维度提供归纳作用,层层递进,从而展现情报素养的动态演化与发展过程。其中,认知维度具有重要的中介传导作用,具体体现在以情报思维为认知手段弥合概念模型各维度间的相互作用与相互关联的动态过程中:①结构外在环境的过程,强调情报人员通过情报思维过程对外在环境进行结构化、对象化的筛选与处理,聚合动态的外在环境与情报人员复杂的感知过程,促进情报人员构建清晰的情境结构;②联结基本要素的过程,强调情报人员通过情报思维助力基础要素层各要素之间的相互联结与综合发展,进而生成适应于现实情报情境的高阶综合能力,衔接自身基础与环境需求,促进情报人员形成清晰的内生需求。因此,情报思维是本文模型运行的“核心”,其来源与形成过程受外部环境的影响,指导并完善情报素养的动态演化过程,由此及彼,使情报人员自身的素养进一步与外在环境产生更紧密的联系。由此可见,情报素养的培养应以情报思维训练为核心手段。
情报素养具有复杂性,完善情报素养概念的内涵关系到情报素养评价标准等情报学教育基础理论的发展,对培养适应未来情报工作需求的高素养、复合型情报人才有所裨益。本文属于理论探索性研究,旨在明确外在因素对情报素养发展演化的影响机理与情报思维训练在情报人才培养过程中的重要性,加深对情报素养情境化内涵与研究范畴的理解,弥补现有情报素养研究与当前情境化发展需求脱节的局限,为情报素养相关研究奠定理论基础。
本文仅基于对情报素养内涵的补充与拓展构建了情报素养演化过程的概念模型,后续研究将进一步细化情报素养核心要素和情境化要素的具体内容,服务于特定情境下的情报素养评价,以助力高素养、复合型情报人才的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