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磨里的人间烟火

杨坚

一天，我到居住的小区的菜市场去买菜，看到一位大妈卖用石磨磨的新鲜黄豆浆，如果用它来煮豆糁汤，味道鲜美极了。

这场景勾起了我对石磨的记忆。

我在母亲腰弯似一张弓的推磨背影中，嗅着粮食的芳香，度过了我的童年。母亲推着磨一圈又一圈，旋转着，“咯吱咯吱”声在母亲沉重的步伐下成为人间最美的音符，汗珠似露珠般晶莹，如串串黄豆挂满母亲的脸颊。眉宇间是坚定和顽强，磨出的面粉仿佛舞动的雪花，纷纷扬扬散发着缕缕清香，沁人心脾。母亲推着磨，小腿上的青筋扭曲成麻花，脚尖在使劲地蹬地，母亲喘着粗气，像羊皮囊鼓风似的一长一短。母亲的背影由长而短，由一根扁担拉成一张弓，最后蜷缩成一只虾……这些粮食在炊烟中，孕育了热气腾腾的可口饭香，养活了一大家子人。

青玉米浆粑粑。每年七八月份，玉米由戴红帽逐渐蔫须，是做青玉米浆粑粑的最佳时间。这时玉米鲜嫩有浆，香甜可口，若到玉米黄壳，玉米粒变硬，做成的玉米浆粑粑口感差，就不适宜做青玉米浆粑粑。

选取成熟度适宜的鲜嫩的青玉米若干，过嫩不容易摘取玉米粒，过硬口感差。每次做青玉米浆粑粑，母亲通常亲自挑选青玉米，所挑选的青玉米早上采摘最好。玉米上挂满露珠，飘着花粉香，当天采摘当天制作，才能保持鲜甜。把挑选好的青玉米剥去玉米叶，摘取青玉米籽粒放入盆或桶中，用清水淘洗干净。青玉米籽放入石磨磨眼，推动石磨磨出玉米浆，随着咯吱咯吱的石磨声，黏稠玉米浆流入盆中或桶中。

把磨好的玉米浆放入甑子里盖上锅盖，用大火蒸30 分钟左右即可。热气腾腾，香喷喷，柔软爽口，色香味俱佳，特别适宜老人食用。锅里加上水，抹上油，把磨好的玉米浆用手做成饼状，放在锅边炕（也叫吙粑粑），盖上锅盖，中火焖至锅底水干即可。用锅铲铲起，金黄明亮，鲜嫩香甜，饼底结成锅巴，一股玉米的清香溢满唇齿。

母亲一边推磨一边往磨眼里放浸泡了两天的豌豆并添加一些水，当石磨唱完一曲优美的乡村劳动之歌，豌豆浆就磨好了。再把磨好的豌豆浆用干净的纱布包起来，像揉面团一样把豌豆浆挤出来，滤出渣。挤好的豌豆浆放在锅里，羼入足够量的水，先用大火烧至豌豆浆涨起来。然后用松毛草节燃火，这时的火要着一把熄一把，如果火大就会把豌豆凉粉煮煳，影响豌豆凉粉的口感。农村叫作滚豆浆，对火候把握要到位。除了火候的把握外，还要不断地搅拌，这样才不会粘锅。母亲煮豌豆凉粉是很有经验的，用瓢舀起来往下一倒，黏稠似瀑布般，就可以出锅了。出锅装盆冷却，豌豆凉粉就做好了。

豌豆在母亲勤劳的双手点化下，熬成了美食，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其美味已超过了豌豆烹饪的味道，豌豆凉粉十分筋道，色泽嫩黄鲜亮，黄里有一抹绿色。母亲配制的豌豆凉粉佐料非常简单：自己腌渍的酸腌菜，黄油菜籽先在锅里炒至五成熟，然后放入研臼里舂细，装入碗中備用。把水烧涨放入酸腌菜汆成汤，最后熬油辣子。然后把豌豆凉粉“打”成条状，放在碗里，浇上配好的佐料，放入盐、酱油，一碗色、香、味俱全的豌豆凉粉就可以卷起袖子、拎起筷子美美吃上一顿了。

我家的石磨已闲置多年，它宛如一位老人，讲述着一个个动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