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中伟
白花青蒂的栀子花,远远地看去,真的是“一清二白”。
单瓣的,素洁;复瓣的,富有层次。鹅黄的蕊点缀其间,煞是好看。密密匝匝地围拢在一起,让人不得不惊叹造物主的杰作。白得喜人,青得纯粹,不带丝毫的尘垢,一如淳朴热烈的乡民。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别一朵在领口或发间,她们说着、笑着,浣衣或择菜,咯咯的笑声像浓郁的花香般铺洒开来。
村西口的王老太家就有一丛栀子花,长得蓬勃,开得泼泼洒洒。大人们曾浇过洗澡水,孩子们也曾在月下花前施过“农家肥”。“摘花去啰!”记忆中,小伙伴们顶着晨曦,迎着微风,起个大早,一窝蜂似的涌向了村西口,待王老太的三寸金莲颠颠簸簸地摇晃而来,我们便一哄而散,早已溜之大吉了。孩子们把栀子花放在白色的杯盏里,隔几时便换一遍水,还有些未开的骨朵儿,铆足了劲,只待一觉醒来,满欢喜地怒放,芳醇满屋。总有些摘得过早过青的,还没开,就变黑腐烂了,终究是败给了贪念和岁月。
听人说,王老太一生未嫁。想当年,她也是这方圆十乡八里的美人胚子,许是心高气傲,又许是造化弄人,只得在时间的年轮上日日无尽地张望,耗费了青春,徒增了叹息,最终拖成了“老姑娘”。“祖宗啊,慢点摘,别压坏了我的枝……”王老太绾起高高的发髻,旧时的老式银钗别着一两朵开得正盛的栀子花,盘踞在头顶,她拄着拐杖,清瘦的身影倒映在旧时光里,轻轻淺浅地笑。
戴不了几日,栀子花便泛黄、枯萎,边缘打起了皱,缺了水分,变得干巴巴的,耷拉着脑袋,失了神,立不起身来。花瓣、花心还爬满了小虫,令人生厌,也只好丢弃了。黄昏时,雨水顺着光洁绸布般的花瓣往下滴,也一声声地敲打在王老太的心里。独自倚在门框,捧着蔫了的花枝,一瓣一瓣地数着,算是打发清寂的时光吧!她干枯的小眼睛忽地闪出光芒,又转瞬黯然伤神,溢出的浊泪溅在花朵上,露珠般冰凉沁骨。后来,村里拆迁规划,栀子花树被砍伐,倒落在地,七零八散的。再后来,王老太也过世了,关于栀子花的往事也就无从知晓了。
自然,城里也有叫卖栀子花的,花枝整整齐齐地垒在篮子里,等着买主光顾,不知是土壤还是品种的缘故,总不如乡村开得那样饱满、丰硕。它们掩映在白玉兰、桂花树之下,总有些畏畏缩缩,开得不自在,又或许在名目繁杂的花草中迷失了自我。
未能免俗,周末一大早,妻子便去了集市,捧回了一大束栀子花,妻子打趣道:“美在当下!”
是啊,那些美丽的花儿,盛开或凋零都是生命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