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岜
《最强大脑》已经播到了第十季。
从2014年1月开播,转眼开年,就是《最强大脑》的第10年。如果不是不久前见了风云了10年的王昱珩,我们似乎不会意识到,让科学流动起来这件事,一流动就流动了十年。
当年那个从《最强大脑》第二季里走出来的“鬼才之眼”王昱珩,好像不会老,总有一股子少年气,但又和当初在台上很傲娇的男生不太一样,安静、淡泊了很多。看到他,仿佛翻开一本书,字字句句都记录着一个有天赋的男生长大的阅历。
没错,是一种天赋。王昱珩在节目里凭着他超人的记忆力和微观观察力、丰富想象力,在520杯白水里,辨别出最开始给他看的那一杯,并且他判断,这杯水经过了大概3、4个人的手。
所有人都惊呆了,那只是一杯普通的白水。大家惊佩之余都尊称他一声“水哥”,王昱珩的江湖“诨号”由此而来。
这样的天赋在他6岁的时候就已经显露出来。那天他随着父母一起上街,结果走丢了,和别的小朋友只会哭闹不一样,凭着超强记忆力,王昱珩把走过的路和沿途经过的标志建筑物全部画了下来,然后跟着图上的“路”,自己摸索回到了家。
别的小朋友需要背书才能考试,他只看一遍,就全记住了。也因为这份独一无二的记忆力,他可以完全模仿那些只看一遍的东西。比如画画,比如很难做的非遗手艺,比如,他只认真学习了2个月,就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清华美院。
“你只要在我面前做过,我就能做出来。”
天赋,总是给人选择的底气。
可能是得到的永远比别人多一些,王昱珩中学时代就已经懂了选择和拒绝。说起来有些老气横秋的宿命感,他聊起自由,觉得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是想不干什么就不干什么。人要学着主动选择。
上的课不是自己想要的,开门出去就好了。
从清华美院毕业后,被老师引路到一家出版社,报道那天,他看到长安街上一家单位里的一个小小格子间,这里不适合养花,也没法养鱼,当下他就觉得这儿不是该留下的地方,扬长而去。
此后的20年,他再也没有上过班,活成了多少打工社畜脑补出的任性样子。
甚至红了以后,王昱珩还试过急流勇退——2016年那会儿,基本上所有前来合作的他都友好拒绝了,还挺郑重地写了封信回应。
“我觉得大隐隐于市,不是说一定要进到深山老林里去不跟人打交道,但我有脑有手的,我干吗一定要做我不太擅长的领域?”
当时拒绝得爽快,后来想想还真挺难的,“当你没有真的见过钱的时候你说推掉,你能说得很轻松。但是真见过,还真把它推掉了,那才是挺不容易的。”
“你越有要求,其实就等于設了一个门槛。这个门槛能帮你筛选真正有价值、有意义的人和事。”这么多年,王昱珩从没后悔过当初的拒绝。
所以在很久以后的今天,王昱珩看到那么多家长为了应试教育而送孩子学习记忆法时,感到无奈,这与他一贯以来的不盲目跟从总是背道而驰。他反感应试教育,甚至“剥夺”了女儿一半学习时间,带着她满世界疯玩,去感知世界各地的风貌人情。为她在家打造一间图书馆,教她辨认植物,在王昱珩的教育观念里,健康、快乐、见识永远排在知识、练习之前。
这是他为女儿的人生设立的第一道“门槛”。
当王昱珩主动谈起选择快乐、选择健康的时候,我们常常是向往的,因为不信服,不相信自己能做得到。主动选择快乐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讲,就两个字,费劲。
你看看现在大环境下的人群,不快乐是常态,环境对于人的限制,或者是让我们感到的无力感一直伴生,社会学家鲍曼说:“我们今天的现实充满着不确定性,社会的变化实在是太快,导致我们今天的人其实对未来都失去了想象力。”
是的,失去了相信未来是美好而快乐的想象力,如今的我们充满疑惑。可王昱珩对于美好事物的想象,一如既往地丰富。
10年前的王昱珩第一次出现在《最强大脑》舞台上,他说他把水径想象成孩子的笑脸,所以很快就可以在520杯水里找到它,只会找不到,但一定不会找错。自信到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疯子,没人理解他在说什么。
如今的他可以在松树下捡两个小时松针,因为简单而重复的动作可以让他思考或者感悟一些瞬间到来的哲思。
把家里布置成动物园、植物园、海洋馆、图书馆……要每一个来家里做客的朋友都找不到门,走不一样的路。这让他感到有趣。
当初让他毅然拒绝出版社的那个蹩脚的理由,如今终于实现了。他在家里种植花草,培育名贵的珊瑚、稀世的“双色睡莲”,在北方的家中,模拟了亚马逊流域的生态系统大型联排水族箱,养鱼,养猫,养鸟,绣花,做扇子,制香,1:1等比例复原霸王龙......人人口中的非遗到他手里得心应手。用女儿的话来形容就是:我的父亲就像一个科学奇才,我每天都在这个怪人的实验室里度过。
去拜访他的家,和他聊一聊植物,他会很有兴致地分享植物的生态构造,讲那些孤零零留存在城市里非常奢侈和浪费的绿色造景,因为它们无法形成一个生态,这在王昱珩看来,纯纯一个绿色荒漠。说到这些,王昱珩会表现得更有少年气、更快乐。“家就像我的充电器。好像一个扫地机器人工作一段时间以后就要回家一样。”
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小小翻新一下家里,然后手绘几张“门票”,邀请他的朋友前来参观秘密基地,凭券入场,乐此不疲。
这些事情如今看来会令人羡慕,它们支撑着这个有趣的灵魂继续在人生实验场里做游戏。早些年的王昱珩却被说是“玩物丧志”,天赋和孤独好像永远是一对双生子,不被人理解才是常态。
人总要长大,被普通和平凡、责任和担子压垮的时候,回头看看最喜欢的那个起点,主动选择和坚持下来,该是多么让人感到幸运的事。
王昱珩好像一个“生活艺术家”,凭着他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把自己的热爱和喜好转化成了“物质基础”。他选择的是大多数人看不上的“无用之用”——种花养鱼,搭屋建房。而这些无用之用以高屋建瓴之势,冲向他本就富饶的精神土壤,再次开花。
他家里有个旋转楼梯,那是拿老CD唱片堆起来的,王昱珩说,这里是“音乐之声”,都是他喜欢的、收藏的老CD,也是大众口里“没人要的东西”。
什么是美,什么又是意义呢?我们常常为之内耗,以至于磨平了对美的想象力。可这些在王昱珩身上,明显就没有那么割裂——我喜欢什么和你认同什么是两回事,何必迎合。
让人感到快乐的,是一种在这个时代下名为“无用美”带来的稳定力量。
“我设立很多小目标,目标不要过大。比如说我回到家以后,盯着负一层或者是负二层,今天哪怕就把这块收拾干净了任务就算完成了。当我弄完后,你看我很棒,我提前把这块弄完了,那我就马上设立下一个小目标。那我今天是不是能把这一片花草给收拾干净就好了?如果能够做到就很棒。我在做的时候不仅在鼓励自己,夸自己,也在夸这些植物长得真好,长得茁壮,我就会很开心。”
活成什么样,控制权在你自己。这是王昱珩10年里一步步走出来的。
“坚持自己喜欢的事物、和稳定的生活之间,我只选择了前者,并不太考虑后者,但是我发现,当坚持前者的时候,后者的稳,自然就来了。”
那些摇摆于喜欢的事物和稳定的生活之间的朋友,这一定很适合你。
他分享了一段去南极的故事,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视角。很多人都认为自己人生的终极旅行目的地,就应该是南极。但当你去了以后可能会发现,心里的那个南极崩塌了,它跟真实的南极并不一样——
“我在南极看到的是五彩斑斓的黑。那岛上全是企鹅便便,要180年才能分解,岛上除了它的便便,还有它爸爸的,它爷爷的。你从岛上下来以后就觉得,这一个月身上都是臭的,洗不干净。南极在我的印象当中就是一个巨臭的地方。”
但即便是这样的环境,王昱珩在那里看到了什么呢?
是给汽车后视镜穿着的毛衣,因为怕汽车会冷;是南美路边的垃圾筒和国内的不一样,那儿的特高;是来自全世界各个地方的车,因为在欧洲很少能见到国产车,但在智利,啥车都有。
我们的态度往往和选择、取舍有关。如同某种辩证的哲学关系,在巨大的外界变化面前,内心的笃定是生活失序时的指南针,以不变应万变吧。
他第一次去参加《最强大脑》节目,正值那段时间他伤了眼睛,医生的诊断让他几近绝望,他想向自己、也向医生证明,即便失明,自己也不会就这样彻底沉沦。
当时的危险,如今的王昱珩回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羽毛球冲着眼球直直飞过来,他习惯性睁着眼睛看清和这个球一切的动势和细节,忽略了快速冲过来的球带来的危险,结果和眼球直接撞在一起,球砸进了眼睛里。离谱的是,直到受伤前一刻,他都一直睁着眼睛,清晰地看着球飞过来的每个细节,并瞬间就记住了。
当下的选择和判断,比永久的天赋才能更重要,直到你跑赢了这场比赛。
审慎的人做事总是按步就班,这是属于他們的张弛有度的秩序感。毕竟方向盘握在自己手里,行稳致远才算是一种主动权,去哪里,怎么走,走多远,只有自己说了算。
王昱珩形容“行稳致远”是一种好状态,你视界辽阔,心中总有丘壑。
“如果跟着外部环境摇摆的话,就像花卉市场里面一个挺有意思的现象,今年畅销花什么卖得最好,你放心吧,来年大家地里全种这种东西,它肯定就变成白菜价了。”
主动选择具体的生活,而不是听从生活的意义。老话再解读,它或许能帮你赢得打败生活的快感。
“你看,有些蝶是里面朝上,而不是背面。一般蝴蝶的背面好看嘛,但有些反而是内里好看些,所以我反过来放。”
其实任何时候,你都可以选择你想要看到的那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