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阿元
在疾病面前,人如蝼蚁。当生命亮起红灯,连“愿望”这个词语都变得奢侈。只要一家人还在一起,万物尽可期待。
2024年,父亲的愿望是:好好活着。我的愿望是: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老冯的身体一直都很好。退休3年的他完全闲不下来,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他和好兄弟们上午去公园抽陀螺,下午相伴去湖边钓鱼,周末有时还拉着母亲去爬山,身體好到能一口气将母亲甩出去好几里也不带喘的。
就是这样一个平常不抽烟、不喝酒、不熬夜,身体强壮如牛的父亲,却在2023年3月的一天毫无征兆地摔倒了。
在一系列检查后,我和母亲拿到了医生给的诊断结果:脑动脉瘤破裂引起蛛网膜下腔出血,建议立刻手术。
手术进行了4个多小时,很成功,父亲基本脱离了生命危险,推出手术室时还在昏睡中。
看着在病床中熟睡的老冯,第一次发现,印象里像超人般的父亲,在突发的疾病面前也会不堪一击,变得脆弱和无助。原来一直是我把老冯想得太过坚强伟大,只因为他把我保护得太好,而忘记了他也是凡人,也会生病和受伤。
完成手术的第二天清晨,老冯醒了过来。得知自己刚做了开颅手术,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老冯没有自怨自艾,反而表现得极为冷静和理智。
看着老冯忍受着疼痛,积极配合医生进行康复治疗,这一刻,那个神通广大的父亲仿佛又回来了,他依旧是那么乐观坚强。
为了照顾父亲,我向公司请了年假,每天和母亲轮流去医院陪床。每当帮老冯翻身、换药或是喂饭时,他总会讪讪地对我说:“都怪爸爸耽误你上班,给你添麻烦了。”
我说不清听到这句话的感受,只觉得心里发酸发堵,默默回了句:“一点儿都不麻烦,我希望你和妈妈能一直麻烦我才好。”
看着病床上的老冯,时间仿佛倒流回到了我小时候,那时候,我就是这样被父母照顾的。那时的我,每当生病总会恃宠而骄,提一些平时不敢提的要求,比如想要心心念念的布娃娃、一大桶草莓味的冰激凌,甚至是去海洋馆看海豚。父母总是一脸宠溺,满口答应。
而现在,时光飞逝,我和老冯的角色也发生了互换。我们都明白,换的是责任和角度,不换的是爱与守护。
在医院住了20多天后,主治医生说老冯的各项身体指标都恢复得不错,可以出院了。
回家后的老冯和原来唯一的不同是更注重养生和健康了,老冯的愿望变得特别简单:“我只想好好活着。”
为了这个简单的愿望,老冯开始做出改变。
作息更加规律,不再熬夜玩手机,每天早早上床准备睡觉;他放弃了大鱼大肉,改为清淡饮食;更加重视锻炼身体,每天雷打不动地出门遛弯儿、晒太阳,甚至还在老年大学报名了新一年的乒乓球课程。
很难想象60多岁的老头儿为了实现“好好活着”这个简单的愿望,付出了如此多的努力。
我明白,老冯之所以想好好活着,是为了多陪陪我和妈妈。可以说,我和老冯的愿望其实是一样的:一家人在一起,三餐四季,岁月静好。
为了实现这一愿望,我也开始做出努力:空闲时间不再和朋友闲玩,而是选择回家陪父母聊聊天、吃吃饭,抑或是一起看看电视;对父母不会的问题也更加耐心地解答,直到他们满意为止;花时间去了解父母的喜好,甚至制订了新一年的家庭旅行计划。
小时候的我,一直觉得父母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英雄;青春期的我,叛逆地认为父母不理解我;而成年后的我突然发现:我长大了,父母却老了。
以前总是觉得日子还长,有的是时间陪伴父母,却忽视了韶华易逝。
所以,如果说2024年有什么愿望的话,我希望把更多的时间用来陪伴父母,陪他们享美食、看风景、过生活。毕竟,生命来来往往,来日并不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