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悦阳
唐代金龙。
龙是跨越了几千年的造物神话,也是中华民族引以为傲的精神图腾。龙的甲骨文有角、巨口、曲体、勾尾,造型明确,但它的起源至今众说纷纭,有爬行动物、天文、图腾、昆虫说等,汇集了古今想象之大观。龙的图像相应也灵动多变,有的似鳄似蛇,爬行盘绕,有的似兽,腾跃奔走,在此基础上又产生了许多复杂的纹饰和变体。
据文献记载,龙的重要特质是“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它是一种上天入地、兴云布雨的超凡存在,对于农业社会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此外,龙亦是古人心中的吉祥神兽,指示着东方和星宿、帝王和权力,又被吸纳进佛教与道教体系,发展出了影响至今的龙王信仰。
甲辰龙年,新岁峥嵘。上海博物馆携手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和西安博物院推出“春光龙融——上海博物馆龙年迎春展”,共展出8件不同时期、形象各异的龙文物——包括上海博物馆藏的西周晚期龙纹盘、金代定窑白釉印花云龙纹盘、明末清初尤侃犀角雕六龙杯、清代乾隆年间景德镇窑青花胭脂红云龙纹双耳扁瓶、金代珊瑚龙,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的红山文化晚期玉玦形龙,以及西安博物院藏的唐代金龙和唐代鎏金铜龙首银链,共同阐释龙文化的起源与发展,体现各时期的工艺水平和审美趣味。
在这些精彩的展品中,有两件文物历史悠久,制作精美,令人叹为观止。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的红山文化晚期玉玦形龙,在2003年于辽宁省朝阳市牛河梁遗址出土。这类玦形器被认为是龙的早期形象,根据造型推测可能源自猪、熊或蚕等,体现了龙文化起源的丰富性。其头部较大,双耳竖立,耳间有棱脊,吻部前突,用阴线雕出双目、口和鼻间褶皱。躯体弯曲呈玦形,缺口处有明显切割痕。颈部有圆孔,可以穿系。
据考证,牛河梁遗址是红山文化晚期一處大型祭祀遗址群,发现了大型祭坛、女神庙、积石冢群以及大量玉质礼器,被誉为中华文明的摇篮之一。遗址内的高等级墓葬以玉器为重要随葬品,可能将其视作通神的工具。
西周晚期龙纹盘。
红山文化晚期玉玦形龙。
而上海博物馆藏的西周晚期龙纹盘,则体现了西周时期精彩绝伦的制作工艺。其折沿浅腹,高圈足外撇,腹部设两附耳,其中一附耳有两短横梁与器口相接。外腹饰一周变形龙纹,无具象龙首。内壁饰12条首尾相接的鱼纹。内底中心为盘旋式的卷龙纹,龙首居中,有两圈眼眶,圆目突出,龙角和口部的形式比较特别,左龙角后有一小龙,龙首下有两条对称曲体的小龙。躯干右旋,饰鳞纹,旁设两爪。
根据文献记载,这类盘主要使用在盥礼之中,盥礼即洗手礼,用盛水的盉或匜浇水洗手,废水承接在盘中。在祭祀和宴飨时都要行盥礼,以表明自身的洁净和对客人的敬重。龙纹多与盘等水器结合,体现了龙与水的联系。
唐代无疑是中国文化艺术的一个高峰期。此次展览中,有两件极为珍贵的唐代龙形文物,堪称一大亮点。西安博物院藏的唐代金龙长首独角,1971年陕西省西安市郭家滩村出土,这条金龙巨目阔口,眼与耳下有三撮短须,作腾空奔驰状,脚爪锐利,爪为三趾。身躯较直,下部镂空处镶嵌绿松石。角、三爪及尾上各有一小孔,为穿铆钉之用,推测其应为某件器物上的装饰。龙鳞清晰细密,形态矫健有力,反映出唐代高超的工艺水平和审美趣味。
与之相呼应的是西安博物院藏的唐代鎏金铜龙首银链,这件难得的文物是1980年在陕西省咸阳窑店出土的。链身以银丝编结,配以龙首形锁头。龙首为铜质,表面鎏金,独角长嘴,巨目獠牙,大耳长须,鼻上卷,口含圆环锁扣。龙首与链铆接在一起,整器长达102厘米,重647克。根据相似文物判断,此链可能是僧人或居士佩戴的项链,意在礼佛护法。其制作精良,材料昂贵,侧面反映出唐代社会经济的发展水平及当时佛教寺院经济的发达程度。
宋代开始,龙的造型形成了相对固定的范式,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北宋郭若虚所著《图画见闻志》中总结出画龙“折出三停,分成九似”的理论。此次展览中,上海博物馆藏定窑白釉印花云龙纹盘,体现了金代瓷器制作的高水平。该盘敞口,弧腹,圈足。器身及足端皆满釉,釉色白中泛黄。口沿因覆烧无法施釉形成芒口露胎,以金属镶扣进行装饰。内壁模印云龙纹,龙身矫健,鳞甲细密,首尾相顾,腾跃于云气之中。这件龙纹盘工艺精湛,存世稀少,堪称佳作,可能为河北曲阳法兴寺遗址出土的数件云龙纹盘之一。
上博馆藏的另一件清代乾隆年间景德镇窑青花胭脂红云龙纹双耳扁瓶,瓶身前后各以胭脂红彩绘一正面五爪龙,并以青花绘祥云环绕其间,青花深沉,胭脂红娇艳,两色相映成趣。扁瓶颈部以胭脂红彩书写异体“寿”字,寓意百寿吉祥。底部落青花六字篆书款“大清乾隆年制”。
乾隆一朝多有对历代名瓷的临摹与仿烧,此类扁瓶应是借鉴明永宣时期的抱月瓶而来。胭脂红为釉上彩,于雍正十三年在景德镇御窑厂烧制成功,督陶官唐英称之为“新制西洋紫色”。五爪龙纹是清代官窑瓷器的御用纹样。不过至晚在乾隆初,这类纹样已经在民间使用,且官方并未严厉禁止。乾隆所作的朱批中明确表示“五爪龙者,外边常有”,指示唐英可将选落之器在当地变价出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