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果 龚建培 张志贤
摘要:1949—1988年的中国现代丝绸文化是中国社会从新民主主义过渡到社会主义探索时期,再到改革开放的历史进程中,在文化和经济建设方面的一个缩影。这一时期的丝绸文化虽由文献、档案、实物等媒介保存着历史情境和社会框架下重建文化记忆的种种特质,却也面临着记忆个体淡出、记忆媒介分散、记忆传播低效等问题。为了活化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本文以文化记忆理论为指导,论述了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现状,从记忆内涵、记忆媒介的维度重新梳理其内在结构,并结合信息可视化设计、APP交互设计、3D虚拟场景设计等数字化设计方法,探讨了中国现代丝绸文化复述、复现与复活的新思路及新路径。
关键词:文化记忆;丝绸文化;数字化设计;中国现代;知识图谱;交互设计;虚拟场景设计
中图分类号:TS141.8; G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7003(2024)02000910
DOI:10.3969/j.issn.1001-7003.2024.02.002
收稿日期:20230823;
修回日期:20231213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艺术学项目 (21GB128)
作者简介:陈果(1999),女,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视觉与信息设计。通信作者:张志贤,副教授,zzx@seu.edu.cn。
20世纪80年代,德国学者扬·阿斯曼(Jan Assmann)和阿莱达·阿斯曼(Aleida Assmann)在哈布瓦赫集体记忆理论的基础上提出“文化记忆”(cultural memory)的概念,从文化学、历史学等角度对记忆进行研究,超越了以往记忆研究的心理学、生理学视域,日益发展为一门影响众多学科领域的显学。文化记忆关注记忆的外化,也即记忆呈现的媒介。口述、仪式、实物、图像、文字等不同媒介为文化记忆的传承和传播创造了条件,带来了不同的记忆形式、表达方式和社会价值,新时代的数字化设计则将多元的数字媒介引入文化记忆的视野,“云游故宫”“云游敦煌”“数智牛首”等数字文化产品改变了人们获取文化信息的方式,创设了线上虚拟的互动体验,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记忆的重构与活化提供了范例。在中国丝绸文化领域,中国丝绸档案馆结合口述史纪录片等数字化展示方法,在线下展厅重构了东吴丝织厂的岁月记忆;苏州丝绸博物馆的“云中·纹里——苏州丝绸纹样数字展”利用数字装置艺术,将丝绸纹样带入城市空间。这些展览积极应用数字技术,但更多聚焦于线下主题体验而存在时空上的限制,传播与受众规模具体而微。因此,本文拟参照文化记忆理论的有关成果,对1949—1988年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进行数字化设计研究,为其更广泛久远的传承与发展寻求支持。
1 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数字化设计的重要意义
扬·阿斯曼将文化记忆视作一个集体概念,它指“所有通过一个社会互动框架指导行为和经验的知识,都是在反复进行的社会实践中一代代地获得的”。阿莱达·阿斯曼指出文化记忆在结构上具有功能记忆和存储记忆的双重模式,前者的特点是群体关联性、有选择性、价值联系和面向未来,而后者是文化知识更新的基本资源,并为文化转变的可能性提供条件。阿斯特利特·埃尔(Astrid Erll)认为集体记忆媒介具有存储、传播、暗示的三大功能,国内学者赵静蓉提出记忆再现的本质是符号的建构,张燕论及了新媒体时代记忆加工的视觉化趋向。国内外文化记忆理论的研究成果为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研究提供了理论依据。
本文研究的“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时间概念上主要参考龚建培在《中国现代丝绸设计策略、范式研究导论》中的界定,指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到1988年改革开放初期的中国丝绸文化记忆。这一时期,中国丝绸文化的发展尽管曲折多变,仍然充满活力,呈现新的气象。对于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而言,不仅有丝绸制品、纹样图像等代表着文化记忆的外显形象,技术交流、设备更新、产品标准、重大活动等相关纪实也是文化记忆的重要组成,而时代背景、社会观念、经济制度等更是文化记忆中不可忽视的影响因素。王庄穆先生从1943开始从事丝绸行业的工作,编有《新中国丝绸史记》《丝绸笔记》《新中国丝绸大事记(1949—1988)》等文献,记录了39年来丝绸业发展及全国性的有关丝绸产、供、销等方面较为重要的事件。楼婷等主編的《桑下记忆:纺织丝绸老人的口述》,通过89位丝绸老人的口述为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提供了鲜活真实的佐证。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编著的《丝绸美术设计》、浙江丝绸工学院编著的《织物组织与纹织学》、苏州丝绸博物馆编著的《苏州百年丝绸纹样》等文献,还有大量存在于丝绸企业的档案材料及民间或博物馆收藏的实物等,纷繁多样的媒介连接着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的过去与当下。
但从现状看,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也存在以下不可忽略的问题:
一是记忆个体的淡出。岁月荏苒,与那一时代丝绸文化有关的记忆已成为参与建设生产的老一辈人的个体回忆。由于个体记忆多依赖日常交往中的口传,难免因物理的传播局限和记忆个体的淡出历史而存在失真、失忆乃至失传的可能。对于当下的年轻一代而言,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已成为范西纳所言的“流动的缺口”。
二是记忆媒介的分散。记忆必须借助文字、图像与实物等媒介才得以巩固和强化,媒介可被看作文化记忆的物质前提和认知基础。但实物保护意识薄弱与存储技术落后等因素可能导致文字的散佚、图像的损毁与实物的流失。不仅如此,过于分散的记忆媒介会导致大脑很难对大量散乱的信息进行有效编码处理,进而影响整体、精确的认知记忆。
三是记忆传播的低效。文化记忆在口头传播、身体传播与实物传播过程中具有临场性和互动性,但易受时空限制;以
图像传播、文字传播等方式突破时空限制,却又失去了文化记忆的在场体验和情境互动。因此,传统的文化记忆传播形式虽然各有千秋,但仍有所缺憾。
数字技术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能够弥补上述方面的不足。数字技术为文化记忆提供了安全、稳定、广阔的信息存储空间,发展到多媒体、人工智能、虚拟现实等技术融合的现阶段,将过去的人物、事件、环境等重现在人们眼前,为文化延续提供了更多支持。从数字化设计切入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研究,立足文化的共时性和历时性维度,追溯相关文献与档案资料,利用数字技术重塑文化记忆,增强人们对丝绸文化的历史认知和共时体验并形成文化认同,让中国现代丝绸文化折射出的文化理念、文化价值在中国设计的当下意识之中保持迭代更新的能力和始终活跃的状态,将对保存文化遗产、吸纳文化精华、启迪文化發展具有深远的历史和现实意义。
2 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重构
为了引起社会对中国现代丝绸文化的关注,增进文化理解并强化文化身份认同,需要对中国现代丝绸文化的记忆内涵与记忆媒介进行重新组织、阐释和评价,即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重构。文化记忆通过重构而发挥作用,这种重构是在当代参照框架中把意义赋予固定的文化形象,依托文本、意象、仪式等把整体性意识和特殊性意识建立在集体认知的基础上,把教化作用服务于稳定和传达文化的社会自我形象。文化的价值导向决定了文化记忆内容的选取与文化记忆内涵的构成,记忆内涵赋予文化记忆更多的深度,经由记忆媒介的激发和传播形成稳固的文化认同感,因而中国现代丝绸文化中的文化记忆在当代语境下的重构可以从以下方面加以考量(图1)。
2.1 记忆内涵的重构
保存于中国现代丝绸文化中的文化记忆内涵,存在其传承的、教育的、文化自信的构成性目的。近年来专业学者们对中国现代丝绸文化作了深入的研究,为记忆内涵的重构提供了有力材料。龚建培将中国现代丝绸设计分为现实主义的拓展阶段(1949—1958年)、泛政治化的两结合阶段(1958—1978年)、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的理性回归阶段(1979—1986年)。徐峥将1957—1978年丝绸设计回顾展划分为继承与创新(1957—1967年)、特殊的岁月(1968—1972年)、多彩的世界(1973—1978)三个阶段。本文则从传统惯例延续、社会现实表现和多元文化发展的层面划分,梳理这一时期的丝绸文化记忆的典型内容,透过丝绸纹样、色彩、制作工艺、相关风俗习惯与重要事件等,重新解读这一时期丝绸文化的特征、成因、时代审美和时代精神。
2.1.1 民俗意蕴
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传统民俗纹样含有独特的审美价值,除了国内消费的传统审美需求,当时销往“苏新国家”的丝绸产品纹样设计也热衷于与寓意祥瑞、财富、平安、圆满的中国传统图案纹样结合。大量传统元素经筛选和再创作后重新呈现出来,浓郁的民族风弥漫整个五十年代。由于象征符号的现实指向性,中国传统民俗纹样体现了中华民族的文化认同和价值观,也因其丰富的审美魅力受到消费市场的欢迎。分析这一类型的丝绸纹样与丝绸制品可以发现其中蕴含的民俗文化信息和价值取向,也可以理解其如何与时代变化和社会需求相适应并在传统与创新之间取得平衡,从而保持在历史更迭中延续不断的魅力。
2.1.2 革命精神
革命精神教育是提升意识形态回应力和斗争力的有效思想武器。刘小枫的《儒家革命精神源流考》认为,革命精神是一种包含了爱国主义、民主、科学、实践、创新、进取等多种元素的思想体系,是对中国传统文化和民族精神的继承和升华。社会主义建设初期,与意识形态相适应的革命运动把改造人们的主观精神世界同改造客观物质世界结合在一起,这在文艺创作中常有体现。在克拉克(Timothy James Clark)看来,一幅绘画可以屈从于意识形态,但仍然可以强而有力。从艺术史学角度看,题材具有政治意识形态倾向的丝绸设计作品,深受当时样板戏和宣传画等创作形式的影响。从图像学的角度看,这些题材的高度符号化的纹样图像旨在唤起观众的情感共鸣和思想认同。从艺术审美的角度看,工农兵形象、英雄人物、象征社会发展欣欣向荣等的元素具有特定的时代特色,形成了丝绸设计中独特的艺术语言和符号系统,映射出当时的社会生活风貌和革命精神风采。
2.1.3 文化交融
1949—1988年,有一条维系中国丝绸行业持续发展的主线,即出口创汇到对外贸易,其促成了中国现代丝绸文化交融的设计现象。20世纪初,西方现代主义设计运动影响下的设计观念输入,使中国的丝绸设计接触到西方的各种设计范式和艺术流派。如在花卉纹样设计中,除了强调构图章法,以撇丝、泥点、剪影重叠等设计方法来描绘花卉的结构、光色变化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因经济建设的需要,丝绸成为出口创汇的主要产品。20世纪50年代丝绸主要的对外贸易对象是“苏新国家”,60年代初随着中苏关系的变化,丝绸出口的重点转变为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当时的丝绸设计工作者参照国外流行资讯,针对国别地区、风尚喜好等创汇要求进行开发设计,让中西文化交融的风格自然地呈现在丝绸设计的样式中。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使得众多海外企业进入中国市场,1981年中国丝绸总公司成立并负责丝绸业技术改造,1987年中国丝绸进出口总公司开展进出口贸易管理,各地企业和研究机构在丝绸织造设备和生产工艺等方面与国外开展技术交流,在生丝检验、提花印花、抗皱防缩等方面取得了多项成就。改革带来经济增长和文化开放,国内对丝绸服装、丝绸家居用品的消费需求加大,在传统样式的固有喜好基础上接纳了更多的新潮样式,促成了这一时期丝绸文化的丰富与繁荣。
2.2 记忆媒介的重构
文化记忆的延续与传播离不开媒介的参与,媒介随着技术的发展而变化。在没有文字的时代,仪式是保存文化的手段,文字诞生后,文化記忆媒介的仪式一致性逐渐向文本一致性过渡,印刷术、摄影技术出现后,书籍、档案、图片等为文化记忆提供了一个中间存储器,“其中的信息会被重新取出并整合,这种存储器在媒介技术的每次进步下都得到跳跃式的演进”。随着时代的发展,诗歌、音乐、电影等都成为了记忆媒介,如今数字技术催生了大量的数字媒介,它们自身的流动性与智能性让文化记忆超越了传统意义的时空界限。
2.2.1 文本重构
文本是文化记忆的重要媒介,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的文本媒介除了著、述、论、志等文献,还包含生产管理档案、技术科研档案、营销贸易档案和产品实物等。但目前这些内容较为分散,需要重新梳理。采用传统文献学中的叙录方式,可将中国现代丝绸文化叙录的内容分为文献与档案两部分:文献部分叙录的内容包括作者的生平信息、文章理念与渊源、成文或出版时间、重要论点摘录、内容与价值评析、文献参考等;档案部分叙录的内容包括口述史、丝绸设计画稿或产品实物的信息、时代背景、作品评析、工艺技术、销售记录等。叙录将成为文化记忆数据库里元数据的来源。
2.2.2 图像重构
阿莱达·阿斯曼从能动意象、象征与原型、图像的暗示力等方面论述了图像的记忆力量。能动意象是一种强印象力的图像表现,能激发主体的想象力、情感和记忆行为。象征与原型是图像记忆力量中不可或缺的因素,原型是以特殊记忆表象存在的先存结构,需要经原始意象和象征来具体化并解读。图像的暗示力是图像所具有的一种隐藏的表现力,能激起观察主体内心的情感记忆。这三个方面的共同作用使图像能将过去和现在、远方和近处、个人和集体相联系,形成一种跨越性的视觉经验。康德(Immanuel Kant)认为想象力是感性和理性的桥梁,分为创造性和再生性两种,前者按统觉规则感知对象,形成“图式”,后者在联想中再现不在眼下的知觉,形成“图像”。具象的图像和抽象的图式共同引导记忆主体的主观经验和客观现实相互映照,形成不同层次或角度的理解,进而将主体引入无意识的集体记忆的领域。
丝绸文化中的图像记忆首要来源于其所呈现的图形、色彩、组织、质地等形式特征,这些图形在纺织领域中有“图样”“图案”“纹样”等不同称法。基于文化记忆的理论研究和审美形式研究对于图像的概念界定,结合行业内约定俗成的习惯,在此将其定义为“纹样”的图像。纹样是先人审美智慧的结晶,也是文化传承的密码之一。早期经由织造组织形成的云纹、涡纹、万字纹等几何丝织纹样,象征着生生不息、绵延不绝的自然力量。受波斯萨珊文化影响的联珠团窠纹,其连续的形式与丰富的细节相互映衬,成为丝绸织物经典连续纹样的原型;祥云瑞兽、凤穿牡丹、折枝缠枝等纹样,积淀着原始记事、图腾崇拜等古老意蕴,作为重要的文化记忆符号,最终与人们的日常生活紧密结合在一起,表达祈福祝愿的普适情感。这些纹样经历原型再现和衍生创新的相互交织作用,在现代丝绸文化中得以传承,同时也因经济发展的需要,呈现与其他文化和合共融的风格特征,并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实现了审美品质的提升与技术层面的突破。从历时性与共时性两个维度审视丝绸纹样,概括不同阶段的纹样图式,提炼图式蕴含的集体记忆,挖掘时代纹样的审美形式,以及与经济发展、技术进步、消费需求、文化交流等关系,揭示图像原型与图像重构的象征意义,在抽象知性中获取图式的普遍记忆,为纷纭的图像转化为现代丝绸文化记忆中的数字媒介构造出清晰模型。
2.2.3 场景重构
扬·阿斯曼将文化描述为最广泛的可被理解的“延伸的场景”,虽然存在时空上的分离,但是在话者和听者共同存在的直接场景处出现了延伸的场景,在其中文化创造了一个跳向过去的自有时间性的视野,在这种时间性中过去仍存在于现在,且以一种特有的同时性形式占据统治地位。延伸的场景不是自然存在的,而是被构建出来的,目的是创造一个共时性环境来帮助人们回忆过去的经历。将中国现代丝绸设计、产品品类、制造工艺与大事记等构成有系统逻辑关系的文化记忆要素,在一个共时的场景中让不同地点的人们共享相同或相似的信息、情感和意义,能够形成一种社会心理上的同步和文化归属感。
2.2.4 数字媒介
艺术领域的创作者热衷以记忆为主题的创作,经过艺术行为模拟并唤起记忆,创作激发的不仅是人们对作品本身的关注,还有对社会问题的回忆、思考与批判。同样,利用数字媒介重构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不只是将其作为一个无限的存储空间,更要从媒介的技术特征出发,在塑造集体记忆的基础上形成文化记忆对个体的影响力。综合运用多类别的数字媒介具有以下作用:首先是拓展平台渠道,吸纳更多来自社会不同层面的关注;其次是分门别类,聚焦挖掘、组织与阐释那些文化记忆中的隐含内容;再则是运用多种形式展现文化记忆的话语特征与多样性,通过认知与经验、事件与历史、意识与观念之间的错综分合深化文化记忆。
3 数字化设计活化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
近年来,许多博物馆纷纷推出数字文博,如《每日故宫》《榫卯》《折扇》等以传统文化为主题的数字产品为人们创造了丰富的文化体验,数字化设计逐渐成为受广泛认可的文化活化方式。在文本、圖像、场景等传统文化记忆媒介的基础上进行数字化设计,可以得到具有不同技术特点和应用特征的数字媒介,从而将二维图文知识网络与三维虚拟共时场景互为语境,赋予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融入当下社会生活的文化活力。
3.1 信息可视化设计复述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
信息可视化设计是实现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复述的有效手段。中国现代丝绸文化涵盖内容广泛,层级与属性关系复杂,为了更好地理解、分析和展现其中的信息数据,需要创建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数据库。参照DCAP(dublin core application profile) 应用纲要、国家文化行业标准《图像元数据规范》等已有模型和术语词表规范,对丝绸文化记忆资源实施数字化信息管理,实现数据的多平台共享。同时,利用语义网和图像特征检索等技术提取图像特征编码与解码,规范机器与人交互的语言,借助信息可视化设计将其转化为知识图谱、信息图表、动态图像等可视化内容。这样的数字化信息管理系统不仅有利于文物保护、文化研究、展陈教育和文创服务,还可以随着相关研究的发展而持续更新扩充。
本文以Neo4j图数据库生成知识图谱为例,依据叙录对文化记忆资源进行知识梳理和数据整理并存储为数据源,利用Python语言导入Neo4j图数据库,创建丝织物、纹样、织造、染整、社会背景、资料来源等对象与知识点的匹配关系,生成“节点”“关系”“属性”等分类,编写生成知识图谱以支持数据检索、批量增减和交互等]。根据节点间语义关系的推理,依托专业语义标注和链接,深入中国现代丝绸文化的记忆内容,以模式匹配思路构建智能问答系统。后期应用时,利用神经网络构建和深度学习训练不断完善丝绸文化记忆知识检索、知识聚类、文献分析、语义标注和问答交互等功能,从而有效地复述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图2)。
3.2 APP交互设计复现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
APP是一种关注实时用户体验,能够便捷交互的移动端应用程序。文化类APP需要让用户获得流畅的操作体验、愉悦的情感体验,以及有深度的文化内容。为保证用户黏性,APP界面交互除了设置通识的导航菜单和功能按钮等交互元素确保顺利浏览外,更需要在主题设计、内容遴选、界面风格、交互逻辑上精心策划。界面交互设计给用户带来的体验伴随APP的使用全过程,对于以纹样图像和图式作为重要记忆媒介的中国现代丝绸文化主题APP而言,视觉记忆逻辑和界面交互设计融合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出于内容展示、信息传播、交互机制的多重需要,丝绸纹样的图像与图式提取应当根据主题、历史或关键词划分并选取典型内容,在充分掌握其形式特征、审美内涵与背景信息的基础上进行符合记忆要求的保留处理或衍生再创作
(表1),并考虑用户认知习惯与图像呈现时会引起的情感转变,进行符合时代与大众审美的设计。图像和图式都能被直接感知,但当图像信息过多时,经由图式的总结简化帮助记忆,是记忆术中加强印象力的一种方法。APP中图像与图式的界面设计需充分考虑两者间的关联,从图像界面展示转向图式界面,记忆主体将从能动意象转向对象征与原型的记忆;反之,从图式界面的展示转向图像界面,互动主体对于象征与原型的记忆又由图像的暗示力激发出记忆的表现力。将图像背后所关联的创作者、创作目的、时间、事件等文化记忆内容,转化为文字、视频、动画、游戏等形式,同图像、图式界面形成交互的展示关系,能够提高中国现代丝绸文化的吸引力和感染力,同时也可以利用评论、点赞、分享、关注等社交互动机制,让人们在交往中传播文化记忆,促进文化记忆交流和文化创新(图3)。
3.3 虚拟场景设计复活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
中国现代丝绸文化的“复活”指的是保护、传承中国现代丝绸文化,重建人们对中国现代丝绸文化的认知与记忆,从而维护中国丝绸文化历史的完整,推动和支持中国丝绸文化的创新发展。数字时代中个体视野被无限拓宽,虚拟场景设计创造性地假设未来、复原过去,提升了记忆内容的生产效率。目前的虚拟场景较多地使用图文、音频、视频、三维全景等方式进行信息交互,为了提高集体交往语境中的个体能动性,应当更加关注AI技术、游戏化体验、评论互动、数字沙龙、无意识交互等层面,优化脚本编写与场景开发过程中信息感知记忆的方法。
围绕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可以建立一个营造共时性体验的虚拟场景。虚拟场景的一般性设计流程为:预设主题,利用3DMAX、Maya等建模软件搭建三维场景对象;将对象
导入Unity3D、UE4等三维图形开发引擎进行平台整合和交互开发,以Photoshop、Adobe Illustrator等图像处理软件进行艺术设计;以AE、PR等视频处理软件进行后期视频制作,测试优化并最终打包发布(图4)。虚拟场景的数字交互让个体能够在中国现代丝绸文化场景的共时镜像中共享相关事件和信息。本文以“1949—1988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展”3D虚拟展厅设计为例(图5),此展厅以中国丝绸博物馆2009年举办的线下展览《革命与浪漫》为原型,融合《中国现代丝绸大事记(1949—1988)》《桑下记忆:纺织丝绸老人的口述》等文献材料,拣选中国现代丝绸设计纹样与重要事件、纪念性视频等相关内容根据主题分区布置,支持访客在其中漫游探索并按喜好进行点击、缩放、拖拽、弹幕聊天等交互,构思文化记忆情境,体验共时性事件的发生和意义,从而打造互动开放的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空间。
4 结 语
1949—1988年的中国现代丝绸文化是中国丝绸文化长河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复述、复现、复活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的过程中,数字化设计将个体与集体、虚拟与现实、文化与记忆构成了一个有机体,数字媒介的参与不是简单应用于信息的灌输,而是经过策划、选择、组织与设计,使其在重构文化记忆内涵、彰显文化价值中发挥作用,形塑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并显著提升记忆主体的文化认同。
当数字化成为社会文明发展、文化遗产传承与文化记忆建构的常态时,更应关注个体与集体的文化记忆对话,从个体感受和集体共情的角度展开设计思考。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数字化设计结合了数字技术、艺术设计与文化研究等跨学科领域,未来可以继续在人工智能、虚拟现实等新技术层面深入挖掘,探索大规模信息处理与数智人文融合等方向,并考虑数字化设计在文化传播中的商业价值,在文化教育与创意娱乐的协同联动中为中国现代丝绸文化记忆的活化提供新的思路。
参考文献:
[1]扬·阿斯曼, 陶东风. 集体记忆与文化身份[J]. 文化研究, 2011(1): 3-10.
ASSMANN J, TAO D F. Collective memory and cultural identity[J]. Cultural Studies, 2011(1): 3-10.
[2]阿莱达·阿斯曼. 回忆空间: 文化记忆的形式与变迁[M].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6.
ASSMANN A. Erinnerungsräume: Formen und Wandlungen Des Kulturellen Gedächtnisses[M]. Beijing: Peking University Press, 2016.
[3]阿斯特利特·埃尔, 冯亚林, 余传玲. 文化记忆理论读本[M].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2.
ERLL A, FENG Y L, YU C L. Materialbuch Zur Gedachtnisforschung[M]. Beijing: Peking University Press, 2012.
[4]赵静蓉. 文化记憶与符号叙事: 从符号学的视角看记忆的真实性[J]. 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3, 35(5): 85-90.
ZHAO J R. Cultural memory and semiotic narrative on the authenticity of memory from the angle of semiotics[J]. Jinan Journal (Philosophy & Social Sciences), 2013, 35(5): 85-90.
[5]张燕. 新媒体时代档案记忆再生产转型研究[D]. 上海: 上海大学, 2020.
ZHANG Y. Research on the Transformation of Archival Memory Reproduction in New Media Age[D]. Shanghai: Shanghai University,
2020.
[6]龚建培. 中国现代丝绸设计策略、范式研究导论(1949—1988年)[J]. 丝绸, 2022, 59(9): 89-96.
GONG J P. An introduction to the research on silk design strategy and paradigm in modern China(19491988)[J]. Journal of Silk, 2022, 59(9): 89-96.
[7]王庄穆, 区秋明. 新中国丝绸大事记(一九四九—一九八八)[M]. 北京: 纺织工业出版社, 1992.
WANG Z M, OU Q M. Memorabilia of Silk in New China (19491988)[M]. Beijing: Textile Industry Press, 1992.
[8]楼婷, 罗铁家. 桑下记忆: 纺织丝绸老人的口述[M]. 杭州: 浙江大学出版社, 2020.
LOU T, LUO T J. Remembrance of Mulberries Past: Oral Accounts of Silk Industry Witnesses[M]. Hangzhou: Zhejiang University Press, 2020.
[9]扬·阿斯曼. 文化记忆: 早期高级文化中的文字, 回忆和政治身份[M]. 金寿福, 黄晓晨,译.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5.
ASSMANN J. Das Kulturelle Gedächtnis: Schrift, Erinnerung und Politische Identität in Frühen Hochkulturen[M]. Translated by JIN S F, HUANG X C. Beijing: Peking University Press, 2015.
[10]王蜜. 文化记忆: 兴起逻辑、基本维度和媒介制约[J]. 国外理论动态, 2016(6): 8-17.
WANG M. Cultural memory: Rising logic, basic dimensions, and media constraints[J]. Foreign Theoretical Trends, 2016(6): 8-17.
[11]龚建培. 丝绸设计范式建构中革命现实主义, 革命浪漫主义特征的考察与评述(1958—1986)[J]. 服饰导刊, 2023, 12(2): 32-41.
GONG J P. Investigation and comment on the characteristics of revolutionary realism and revolutionary romanticism in the construction of silk design paradigm(19581986)[J]. Fashion Guide, 2023, 12(2): 32-41.
[12]徐峥. 革命与浪漫: 1957—1978年中国丝绸设计回顾[M]. 香港: 艺纱堂/服饰出版, 2009.
XU Z. Revolution and Romance: Silk Design in China 19571978[M]. Hong Kong: Yishatang/Fashion Press, 2009.
[13]温润, 宋宇洁, 熊锴毓. 新中国初期丝绸贸易对象的转变与产品风格[J]. 丝绸, 2017, 54(4): 87-92.
WEN R, SONG Y J, XIONG K Y. The transformation of silk trade object and product style in the early stage of the new China[J]. Journal of Silk, 2017, 54(4): 87-92.
[14]廖立勝. 新时代中国共产党革命精神教育研究[D]. 广州: 华南理工大学, 2021.
LIAO L S. Research on the Education of the Revolutionary Spirit of the Chinese Communist Party in the New Era[D]. Guangzhou: South China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2021.
[15]刘小枫. 儒家革命精神源流考[M]. 上海: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00.
LIU X F. A Study on the Origin of Confucian Revolutionary Spirit[M]. Shanghai: SDX Joint Publishing Company, 2000.
[16]沈语冰. 图像与意义: 英美现代艺术史论[M].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17.
SHEN Y B. Image and Meaning on the History of British and American Modern Art[M]. Beijing: The Commercial Press, 2017.
[17]王庄穆. 新中国丝绸史记[M]. 北京: 中国纺织出版社, 2004.
WANG Z M. Silk Records of the New China[M]. Beijing: China Textile & Apparel Press, 2004.
[18]卜鉴民, 杨韫, 陈鑫. 近现代中国苏州丝绸档案的价值[J]. 中国档案, 2017(11): 24-26.
BU J M, YANG W, CHEN X. The value of Suzhou silk archives in modern China[J]. China Archives, 2017(11): 24-26.
[19]赵建伟. 荣格原型理论视域下对艺术象征的解读[D]. 上海: 上海师范大学, 2014.
ZHAO J W. Interpretation of Artistic Symbol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Jung’s Prototype Theory[D]. Shanghai: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 2014.
[20]赵宪章, 张辉. 西方形式美学[M]. 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 1996.
ZHAO X Z, ZHANG H. Western Formal Aesthetics[M]. Shanghai: Shanghai People’s Publishing House, 1996.
[21]夏翠娟. 文化记忆资源的知识融通: 从异构资源元数据应用纲要到一体化本体设计[J]. 图书情报知识, 2021(1): 53-65.
XIA C J. Knowledge consilience for cultural heritage materials: From heterogeneous metadata application profiles to integrated ontology[J]. Documentation, Information & Knowledge, 2021(1): 53-65.
[22]本·施奈德曼. 用户界面设计:有效的人机交互策略[M]. 北京: 电子工业出版社, 2006.
SHNEIDERMAN B. Designing the User Interface: Strategies for Effective Human-Computer Interaction[M]. Beijing: Publishing House of Electronics Industry, 2006.
[23]劉旭. 基于文化转译理念的传统文化APP设计[J]. 包装工程, 2020, 41(2): 237-242.
LIU X. Traditional culture APP design based on cultural translation theory[J]. Packaging Engineering, 2020, 41(2): 237-242.
[24]汤钰林, 苏州丝绸博物馆. 苏州百年丝绸纹样[M]. 济南: 山东画报出版社, 2010.
TANG Y L, Suzhou Silk Museum. Suzhou Centennial Silk Pattern[M]. Jinan: Shandong Pictorial Publishing House, 2010.
[25]钟蕾, 魏雅莉. 论虚拟展示设计[J]. 包装工程, 2006(1): 239-241.
ZHONG L, WEI Y L. Discussion on the virtual display design[J]. Packaging Engineering, 2006(1): 239-241.
Digital design research on the cultural memory of silk in modern China (19491988)
CHEN Guo, GONG Jianpei , ZHANG Zhixian
(1.School of Art, Southeast University, Nanjing 211189, China;
2.School of Design, Nanjing University of the Arts, Nanjing 210013, China)
Abstract:The silk culture in modern China from 1949 to 1988 is a cultural and economic microcosm of China’s transition from the nascent democracy to the exploration of socialism and later to the historical process of reform and opening up. Although the silk culture of this period is preserved by different types of media, such as literature, archives, and objects, which reconstruct the cultural memory under the historical context and social framework, it also faces problems such as the inevitable fading of individual memories, the dispersed yet diluted media attention, and the inefficient passing of generational memories. Activating the memory of silk culture in modern China has the practical importance of protecting and inheriting the illustrious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strengthening national cultural identity, and establishing national cultural confidence. With the continuous development of technology and its successful application in the cultural field, the integration of digital design and digital media has become a new topic for activating the memory of silk culture in modern China.
The methods used in this study include literature research, interdisciplinary research, and practical research. To meet the needs of the research direction, the article extensively collected and organized domestic and foreign literature related to cultural memory theory and conducted longitudinal and horizontal comparisons to extract content that has enlightening significance and value for constructing the memory of silk culture in modern China. The article also analyzed successful cases of cultural digital design in China. Guided by the core theory of cultural memory, the article proposed a framework to reconstruct the memory of silk culture in modern China. The transformation from traditional memory media (such as texts, images, and places) to digital media (such as knowledge graphs, apps, and virtual exhibition halls) is one of the focal points of the study. This article documents the digital design practice for the memory of silk culture in modern China while exploring the organic connection among silk culture, design, and cultural memory.
By combing and reconstructing the memory connotation and memory media of the silk culture in modern China, using digital design methods such as information visualization design, APP interactive design, and 3D virtual scene design, this article constructs an organic whole of culture and memory, encompassing both individual and collectivity, virtuality and reality. It guides the audience to establish cultural memory and awaken cultural identity based on the cultural information conveyed by design, thus realizing the replication, reproduction, and resurrection of the memory of silk culture in modern China and exploring new ideas and paths for activating its memory.
This article expands the application field of cultural memory theory, provides a theoretical basis for the inheritance and dissemination of silk culture in modern China, and reorganizes its internal structure from the dimensions of memory connotation and memory media. It reconstructs the memory of silk culture in modern China and highlights its cultural memory value. In the future, the in-depth exploration and application of new technologies such as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nd virtual reality will bestow digital design with more possibilities of integration with Chinese silk culture.
Key words:cultural memory; silk culture; digital design; modern China; knowledge graph; interaction design; virtual scene desig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