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早商时期的黑皮陶研究

刘鹏

摘 要：夏至早商时期，存在一种特殊材质陶质的器物，即黑皮陶器物，其主要是渗碳工艺的产物。文章以夏至早商时期的黑皮陶为研究对象，主要审视冀中地区的相关考古材料，从冀中夏至早商黑皮陶的发现与黑皮陶界定、黑皮陶成因、黑皮陶的主要功能三方面对冀中地区的黑皮陶进行重新审视和分析，希冀推动学界尤其是考古发掘过程中对黑皮陶的关注。

关键词：冀中；夏商；黑皮陶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4.01.029

学界关于黑陶的讨论十分丰富，但少见对黑皮陶的讨论，相关考古发掘简报也忽视陶器器表颜色与胎色不同的现象。本文立足于冀中地区发现的夏至早商时期的黑皮陶，空间范围主要指太行山以东、滹沱河以北、北拒马河以南的广大平原地区。时间范围为夏至早商时期，也就是考古学上的先商文化时期。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从冀中夏至早商黑皮陶的发现与黑皮陶界定、黑皮陶成因、黑皮陶的主要功能三方面对冀中地区的黑皮陶进行重新审视和分析，希冀推动学界尤其是考古发掘过程中对黑皮陶的关注。

选定冀中地区夏至早商时期的黑皮陶进行研究，主要基于以下三点考量：其一，冀中地区处于南北过渡地带和东西交融地带的中心点，是连接中原地区和北方地区的纽带，也是不同考古学文化分布的交错地带，所以形成了文化间的相互影响，使多种考古学文化在此交流融合，导致这一地区的考古学文化不仅具有自己独立的个性，更具有文化多样性。也正因为如此，可以把这一区域作为一个独立的地理单元来看待。其二，夏至早商时期，也就是考古学上的先商文化时期，冀中地区先商文化遗存发现数量较多，也较为典型，比如有学者基于保定北部的考古材料，提出先商文化保北型，也有部分学者将其称为岳各庄类型或下岳各庄类型。故而，对冀中地区夏至早商黑皮陶的研究，有以小见大的作用。其三，笔者曾在容城午方遗址实习，切身观察到大量的夏至早商时期陶片，尤其对相关黑皮陶器物十分感兴趣，对材料具有一定的了解。

1 冀中夏至早商黑皮陶的发现与黑皮陶界定

1.1 冀中夏至早商黑皮陶的发现

在已发表的冀中地区夏至早商遗址简报或报告中明确指出出土黑皮陶器物的有容城北张遗址①、白龙遗址②、上坡遗址③，涞水庞家河遗址④、孝村遗址⑤、北封村遗址⑥、渐村遗址⑦，定州尧方头遗址⑧，唐县北放水遗址⑨、淑闾遗址⑩，任邱哑叭庄k，肃宁后白寺遗址l十二处。其中容城北张遗址、白龙遗址，涞水庞家河遗址、北封村遗址、渐村遗址，定州尧方头遗址，任邱哑叭庄，肃宁后白寺遗址九处遗址公布有线图资料。目前发现的冀中地区夏至早商时期黑皮陶有线图的总共32件：容城北张遗址9件，其中鬲4件、甗1件、盆1件、罐1件、瓮2件；白龙遗址黑皮陶豆6件；上坡遗址1件，为豆；易县庞家河遗址6件，其中甗2件、罐2件、盆2件；定州尧方头2件，其中豆1件、盆1件；任邱哑叭庄1件，为甗；涞水渐村遗址3件，其中器纽1件、鬲1件、盆1件；涞水北封村遗址3件，罐、钵、鬲各1件；肃宁后白寺1件，为罐。

从中可以看出，黑皮陶容器占绝对多数，主要器型涉及罐和豆，此外有鬲、盆、甗、瓮。另有黑皮陶器纽1件。

各遗址中黑皮陶所占比重不尽相同，经统计，占比最高的为容城北张遗址，其“陶器特征为夹砂陶为主，以ⅠH4出土陶片为例，其中夹砂黑皮红陶占45.2％，夹砂红陶占14.2％，夹砂灰陶占12.4％，泥质陶仅占28.2％。夹砂陶中的夹砂黑皮陶约占总陶器的近二分之一，由此可见，夹砂黑皮陶是该时段在此地的一大特点”m。其他遗址的黑皮陶的特色远不如北张遗址，也有的遗址某一器类流行黑皮陶，如容城白龙遗址“豆绝大多数为黑皮陶，个别为黑灰或褐陶。素面者比例较大”n。

从时间上看，冀中地区龙山时代之后为夏至早商时期，中间似略有缺环，但前后相衔接。而哑叭庄遗址也出土有多件龙山时期的黑皮陶器物，如T47（2B）∶1泥质黑皮陶尊形罐、H50∶25磨光泥质黑皮陶圈足盆、H88∶25磨光泥质黑皮陶器底等。鉴于时间上的先后关系，我们可以推断，冀中地区夏至早商时期的黑皮陶器物，或为本地龙山文化直接传承下来的，通过这种继承和发展形成了这一时期独特的大量的黑皮陶器物。往下看，渐村遗址一、二、三期均出土有较多的黑皮陶片，到渐村遗址第三期，约相当于商代晚期，陶器发现数量最大，可分为夹滑石陶、泥质陶和夹砂陶三大类。夹滑石陶中有黑皮褐胎、黑皮灰胎。泥质陶中有黑皮红胎。可见冀中地区的黑皮陶传统一直延续到商代晚期。

1.2 黑皮陶的界定

到目前为止，学界关于黑皮陶的定义尚未成形。在考古发掘报告编写过程中，人们往往根据陶器的器表颜色对陶器陶色进行判定，忽视了陶器内胎颜色，这样就极易将黑皮器物与黑陶器物混淆，大量的黑皮陶器物因为发掘者或考古发掘报告编写者的不加分析而疏漏，从而导致大量的考古信息遗失。

具体到冀中地区的夏至早商时期的考古发掘简报，不同报告对于黑皮陶的陶色描述也不尽一致，有的用“黑皮红陶”来形容，也有的用“灰胎黑皮陶”来形容，还有的用“黑衣陶”来形容，甚至有的不区分胎色，笼统的直接用“黑陶”来描述。这些反映出早期报告对黑陶和黑皮陶的区分不是很明显，前两种还只是对黑皮陶的叫法不同，无论是灰胎黑皮陶还是红褐陶黑皮陶等叫法，都属于同一类器物，但是黑陶这一描述与黑皮陶的内涵相差较多，许多报告没有提及黑陶的胎色，而胎色正是区别“全黑陶”和“黑皮陶”這两类黑陶的核心特征。

有鉴于此，在上文对冀中地区夏至早商含黑皮陶遗址分析的基础上，这里首先对黑皮陶的概念进行厘清。黑皮陶是以陶色特征而界定的一类陶器，指的是陶器的胎质与器表成色不一，器表施黑色陶衣，内胎多为灰色或红褐色（图1）。造成这种陶器的原因：陶器烧制阶段，在陶器基本烧成后，有意将炉火熄灭，使窑内产生大量颗粒极细的炭屑，炭屑在高温下均匀渗入陶器表面，形成一层极薄的黑色陶衣。

2 黑皮陶成因

我们对黑皮陶进行了界定之后可以得知，其与其他材质陶器的主要区别在于器物表面的这层黑皮，由于黑陶的呈色较为复杂，所以20世纪50年代就有考古学家通过模拟实验和化学手段对黑皮陶成分进行分析。

在物质材料科学方面，若干科技考古学家在这方面进行研究与探索，有学者在黑陶的呈色机理方面做出了实证式的重要贡献，他们运用了XRD、拉曼光谱、重烧试验、显微、岩相、sem和eds探针等技术，对双墩遗址出土黑陶进行了综合测试，多方面的测试结果均表明其表层的黑色物质是炭黑o。这更加证实了渗碳工艺是这种黑皮陶的主要制作手段。

在模拟实验方面，有学者为探明山东地区的黑皮陶成因进行了实验，证明了这种黑色的陶器是通过渗碳来进行烧制的。实验证明，密封陶窑而产生的大量浓烟，使窑内充满了大量游离的炭颗粒，并进入陶胎的孔隙当中。这是渗碳工艺的主要工序，也证明了渗碳工艺是黑皮陶的主要制作手段。

此外，民族志的材料也进一步证明了渗碳工艺是黑陶的主要制作手段。如麦宿藏区p的黑陶便是使用熏烧或烟熏渗碳的方法烧制而成的。

考古学研究要做到综合分析，就不能孤立地看待器物和事物，需要有充足的证据进行论证。因此，结合上文所提到的证据，可以较为肯定地推断出来，冀中地区夏至早商黑皮陶的成因源于渗碳工艺。解决了黑皮的成因问题后，我们还会发现，这种黑皮陶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中间的胎心和外表颜色不一致，或为灰色，或为红褐色。有的学者通过黑陶烧制实验也认为，“黑陶渗碳层的深浅主要取决于渗碳保温时间的长短：如果时间长，胎心也会变成黑色；时间短，仅表皮变成黑色，而胎心仍呈红色或灰色”q。通过实验可以得知，之所以会形成这种胎心与表皮颜色不同的情况，与渗碳时间和烧成温度有关系，而冀中地区夏至早商黑皮陶的形成，也是因为在器物烧造过程中烧成温度低、渗碳时间短，从而形成這一特殊材质的器物的。

3 黑皮陶的主要功能

冀中地区夏至早商出土黑皮陶器物多为罐、盆、豆之类的盛储器，这种黑皮不仅具有遮挡泥条盘筑痕迹，起到美观装饰的作用，还具有实用性功能，即防渗的功能。

3.1 装饰功能

通过上文对黑皮陶成因的分析，我们知道，这种黑皮陶成因于渗碳工艺的出现，很明显这种渗碳工艺给陶器带来的最突出的变化就是外观的改变，这也算是一种外观的装饰风格的变化。相比于其他灰陶、红陶、白陶等，黑皮陶外观往往素面磨光，相对其他陶质更为靓丽美观，如容城北张遗址出土的黑皮陶鬲，有一种庄严肃穆的装饰感（图2）。

此外，夏至早商时期，器物多为泥条盘筑而成，从陶豆剖面来看，泥条盘筑痕迹异常明显，而此时黑皮陶的出现恰恰作为器物外表的一层黑皮，不仅遮挡住器物内部泥条盘筑痕迹，起到了美化器物的作用，而且黑皮陶器物器表往往多为素面磨光，起到了很好的装饰器表的作用，使器物看起来更加鲜亮。而且在陶器上增加一层黑皮，也方便在上面进行装饰，如容城上坡遗址出土的黑皮陶豆（图3），上面装饰有刻划图案，在整个遗址出土陶器中，此件也是唯一装饰有刻划图案的陶器，或许是具有某种社会或精神层面意义的器物。

3.2 防渗功能

通过对冀中地区夏至早商出土黑皮陶进行归纳，发现黑皮陶器物集中在罐、盆、豆三类器物上，且主要出土于灰坑当中，不见于墓葬，说明黑皮陶器物具有实用性，而非陪葬用品。

有学者从模拟实验的方法出发，以沧州黏土为制陶原料，对黑陶的渗碳过程进行系统研究，得出黑陶的墨黑颜色是在600摄氏度左右进行渗碳的结果。从渗碳工艺来看，其改变了陶胎内部结构，碳元素填充了烧制过程中陶胎所产生的空隙，堵塞住了气孔，导致表面黑皮的渗水率较低。从而使这种黑皮陶的器物用于盛储水等更不易渗水，能够使液体留存时间更加长久，相比于其他陶质的器物吸水率更低，渗水率较低。所以我们可以看出，黑皮陶器物的这层黑皮渗水率低，应用在罐、盆、豆等容器上具有很强的防渗作用。

4 结语

以上以冀中地区为例对夏至早商时期的黑皮陶器物做了相关探讨，从中我们可以了解到，黑皮陶之所以会在表皮形成一层墨黑色的薄皮，主要在于它与其他陶器的制法不同，采用了渗碳工艺，从而导致表皮呈现出黑色薄皮，由于烧造温度和渗碳时间的原因，黑皮仅停留在陶器表面，中间胎心呈现为灰色或红褐色，从而形成了这种独特的黑皮陶器物。与普通陶器相比，此类黑皮陶器物在质地、色泽上都明显不同。虽然它们的胎骨比陶器疏松得多，但是黑皮层光亮雅致，制作上较为精细，显然不是同一类器物。黑皮陶的主要器类为罐、盆、豆，多为盛储器，出土于灰坑当中，不见于墓葬，应为具有实用性的器物，当为生活用具，不具有陪葬性功能。黑皮陶的功能主要为遮挡泥条盘筑痕迹，起到美观装饰的作用，另外一个主要功能就是作为盛储器具有很好的防渗水功能。

注释

①mq南水北调中线干线工程建设管理局，河北省南水北调工程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河北省文物局.保定容城北张遗址考古发掘报告[M].北京：科学出版社，2021：17-30.

②n吴东风，徐洁生.河北省容城县白龙遗址试掘简报[J].文物春秋，1989（3）：35-40.

③段宏振，孙继安，张丽.河北容城县上坡遗址发掘简报[J].考古，1999（7）：1-7.

④⑤卜工，朱永刚，吴东风.河北易县涞水古遗址试掘报告[J].考古学报，1988（4）：421-454，505-512.

⑥吴东风，徐浩生，朱学武.河北涞水北封村遗址试掘简报[J].考古，1992（10）：894-899.

⑦吴东风.河北涞水渐村遗址发掘报告[J].文物春秋，1992（S1）：220-229.

⑧段宏振.河北定州市尧方头遗址发掘简报[J].考古，2004（9）：19-24.

⑨徐海峰，高建强.河北唐县北放水遗址考古发掘取得重要成果[N].中国文物报，2006-11-10（002）.

⑩河北省文物研究所，保定市文物管理所，唐县文物保护管理所.唐县淑闾遗址Ⅲ区发掘简报[J].文物春秋，2012（4）：29-31，46.

k河北省文物研究所，沧州地区文物管理所.河北省任邱市哑叭庄遗址发掘报告[J].文物春秋，1992（S1）：178-219，303-304.

l河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河北大学历史学院，肃宁县文物保管所.河北肃宁县后白寺遗址发掘简报[J].考古，2020（4）：22，129，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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