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毛家坪遗址的保护和利用

张信

摘 要：文章对毛家坪遗址概况及价值进行阐述，分析当前毛家坪遗址保护与利用面临的问题，并结合当地实际情况提出对遗址的保护与利用策略，为毛家坪遗址保护与利用工作的开展提供一定参考。

关键词：毛家坪遗址；冀县；早期秦文化；价值；保护；利用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4.01.009

毛家坪遗址位于甘肃省天水市甘谷县磐安镇毛家坪村，年代从西周晚期延续至战国时期，从遗址规模、出土遗物的规格推测，该遗址可能是古代文献记载的冀县的县治所在。毛家坪遗址对探讨秦文化起源、发展及演变意义重大，为深化早期秦文化在中华文明进程中的作用提供重要实物证据，特别佐证了秦人西迁历史，具有较高的史学价值①。

1 遗址概况与价值阐释

1.1 概况

毛家坪遗址坐落在渭河南岸的第二阶地上，东西向长约600米，南北向长约1000米，面积达60万平方米。1947年，裴文中在渭河流域进行考古调查时发现了毛家坪遗址；1981年，毛家坪遗址被公布为甘肃省文物保护单位；1982年、1983年，甘肃文物工作队和北京大学考古学系在此先后进行了两次发掘；2012年，五家单位组成的早期秦文化联合考古队对遗址进行为期三年的发掘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2019年毛家坪遗址被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由考古资料可知，毛家坪遗址由居址区、沟西墓葬区、沟东墓葬区三部分构成，发掘出西周晚期至战国时期的墓葬199座，车马坑5座，房址11处，灰坑752个，灰沟8条，瓮棺8处，陶窑4座，与居址相关的踩踏层11处，柱洞及柱坑21处。三年累计发掘面积约为4000平方米，发掘出土文物包含陶器、石器、玉器、青铜器、骨器等多种类型，共计1000余件②。

1.2 价值阐释

1.2.1 历史价值

一是毛家坪遗址为研究秦与西戎的关系提供了重要依据。甘谷历史悠久，早在新石器时代，境内就有先民繁衍生息。在持续的发掘中，考古工作者在毛家坪遗址发现了以彩陶为特征的仰韶文化石岭下类型遗存、以绳纹灰陶为代表的周秦文化遗存和以夹砂红褐陶为特征的西戎文化遗存。根据共存关系，毛家坪遗址中的西戎文化遗存鬲棺葬皆有对应的春秋或战国时期的秦文化遗存，自身特征十分突出，并且占有相当数量。由此表明这一时期秦文化和西戎文化应当是共存的，并且可以推测有可能是被秦征服的戎族，后来逐渐被同化③。这些文化遗存的发现为研究新石器时代的历史，理顺秦文化的早期发展脉络，研究西戎文化的起源和发展提供了科学、直接的实证资料，极大丰富了甘肃东部以及周代秦文化的内涵。

二是毛家坪遗址对研究中国郡县制起源有重要意义。毛家坪遗址是天水和礼县之间古代交通要道上的重要一点，是秦人向北和向东扩进的战略要地。《史记·秦本纪》云：“（武公）十年（前688年），伐邽、冀戎，初县之。”《太平寰宇记》云：“本周冀戎之地，秦伐冀而置县。”结合上述文献等记载，加上该遗址的繁荣时期和贵族墓伴随高规格车马坑等情况，毛家坪遗址很有可能与史书上记载的冀县有重要联系。该遗址发掘出的规格等级最高的贵族墓年代推断为春秋中期，墓主人为成年男性，屈肢葬式，墓中摆放“五鼎四簋”的组合，紧贴墓主人右臂出土了一件铜戈，戈上铭文共两列14个字，专家解读为“秦公作子车用，敢美武灵戮畏不廷”。从该墓的规格、年代以及铜器铭文可知，毛家坪遗址该区域应为子车氏家族墓地，墓主人很有可能就是子车氏家族的族长，是秦穆公派驻当地驻防的军事長官，而毛家坪遗址很可能就是我国历史上最早设立的县—冀县的县治所在，这对研究我国郡县制的起源具有重要意义④。

1.2.2 科学价值

一是毛家坪遗址出土文物反映出当时社会的手工业水平。毛家坪遗址出土的器物年代大多为西周至战国时期，主要有陶器、铜器、铁器、玉石器等。陶器有鬲、鼎、盆、豆、罐、壶、甗等器型，这表明毛家坪遗址居民生活器具种类丰富，制陶技艺十分成熟。铜器除了鼎、簋、方壶、匜、甗、盘、盂等器型，还出土了戈、镞、削刀、剑、斧、矛、弓、镞等武器，亦有铃、带钩、牌饰等装饰品。玉石器则多为玉璜、玉璧、玉圭、口含以及石圭、石玦、绿松石等随葬品。铁器主要有铁镰，铁镰的发现表明秦人掌握铁器铸造技术。K201的二号车马坑里的马披皮质甲胄，该甲胄由胄、颈甲、身胄组成，胄上有铜片饰，髤红漆带黑彩，饰勾连蟠虺纹，车的各个部分结构清晰，车舆四角有立柱，舆两侧及后部用皮革蒙成车箱板，车载矛、戈、弓、镞等兵器及铜铲形器⑤。这表明了当时的漆器、皮革制作相当规范，工艺较为成熟，展示了当时的手工业水平，也可以进一步反映当时的社会发展水平和居民生活状况。

二是毛家坪遗址车马坑的发掘推进了对秦人车制及车马殉葬文化的研究进程。毛家坪遗址共出土5座车马坑，K1001、K1002均为一车二马。K201坑内最西边和最东边的车马均为驷马单辀车，中部的车马为两马单辀；2号车马的车舆平面形状为圆角长方形，四角处立有角柱，右侧车舆保存较完整，可知车輢外侧均围有彩绘的车舆板，承载部分由舆底、輢、轼这几部分组成。K203坑内有三架车马，K203东部的1号车驾四马，中部的2号车驾两马，西边的3号车驾四马⑥。车马坑保存较完整，能够较全面展示秦人车马形制，为研究秦人车制提供了宝贵的实物资料，推进了秦人车制及车马殉葬文化的研究进程。

三是毛家坪遗址墓葬群的发掘为早期秦人墓葬形制和葬俗研究提供了宝贵资料。毛家坪遗址发掘的墓葬均为长方形竖穴土坑和竖穴墓道洞室墓，多数墓的口底大小相当。葬具多是单棺或一棺一椁，墓壁经加工较为齐整，葬具均以薄木板为棺椁，已腐朽成灰，随葬品主要是陶器，随葬陶器多置于头端，单棺者多放在棺外。墓主人的头向西，仰身屈肢。墓葬群的大量发掘为研究西周秦人墓葬形制、葬俗以及春秋到战国时期竖穴土坑墓，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实物资料⑦。

1.2.3 艺术价值

毛家坪遗址出土石岭下类型的陶器主要装饰为彩绘，出土秦文化的陶器主要装饰为绳纹，铜器多以勾云纹为装饰。遗址内发掘车马坑共有5座，大多装饰精美。其中K201中2号车辀面残存褐色髹漆，轭质地为木，表面髹漆，颜色为褐色。车舆平面形状为圆角长方形，车輢外侧围有彩绘的车舆板，舆板外侧在深褐色漆底上绘制多组动物图案，运用流畅的红色线条加之拙朴的笔触刻画了生动的动物形象，右侧舆板保存的动物形象较多，在右后方角柱处的舆板上有头部相对的豹子形象，圆形的豹头，布满尖锐獠牙的口部占据头部的一半位置，圆眼怒睁，头顶耳朵象征性地伸出两个很短的触角。豹身上遍布圆圈，以示豹纹。爪子亦用圆圈表示，尾巴夸张地从身后卷向背部，尾尖内卷，形象活灵活现⑧。二号车的马身上披着皮质的甲胄，以红漆为底，用黑彩绘勾连蟠虺纹，皮质甲胄上缝缀了铜泡和勾云形铜饰，车舆板外蒙有牛皮，以棕黑色漆为底，用红彩绘出豹、虎、兔、马等动物形象，K203中2号车左右辅马皆披彩绘皮甲，马匹和车辆的纹饰表现出秦人对美的欣赏和对艺术的追求。

1.2.4 社会价值

毛家坪遗址在历史上的重要地位和出土的丰富的实物遗存，使它成为甘肃省重要的历史文化资源。应对毛家坪遗址实施整体保护，改善遗址区域环境，实施基础设施建设，提升文物展示利用水平，进而彰显甘谷县悠久的历史文化传统，扩大其影响力，从而带动区域文化事业和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毛家坪遗址具有较高的社会价值。

2 遗址破坏原因分析

2.1 现存主要问题

一是车马坑文物保存状况劣化。沟东墓葬区K1002车马坑发掘后建有简易保护房，用以防止风雨侵蚀和阳光直射对车马坑产生的直接损害。但因原生环境的变化，车马坑文物保存状况劣化，坑体表面出现大量裂纹。

二是人为活动对遗址保护构成威胁。盗掘现象对沟东墓地的破坏严重；毛家坪村村落建设对遗址本体和景观风貌皆造成危害；居民生产生活活动也对地下遗迹构成了潜在威胁；遗址区内散乱分布的企业对遗址景观风貌和环境质量产生了不良影响。

2.2 现存问题诊断分析

2.2.1 自然因素

一是降水。毛家坪遗址的主要遗存都为土遗址，降水是其遭到破坏的最主要因素。甘谷县属于大陆性季风气候，夏季集中降水且降水量较大，大量雨水冲刷会造成水土流失，从而改变了遗址表面土层结构，破坏了遗址本体的原生环境和地貌，长期来看雨水下渗会对地下遗迹产生潜在的危害。二是风化。风化剥蚀是遗址被破坏的重要因素。毛家坪遗址的车马坑发掘后暴露于空气中，车辆和马骨风化严重。三是冻融。冬春季由于气温和空气湿度变化幅度较大，会造成遗址土体结构的不稳定，使土体产生裂隙，增加其坍塌的可能性，对地下遗迹、遗存的保存极其不利。四是植物根系。毛家坪遗址所在的台地，大部分作为农田进行耕种，部分有树木自然生长，深根系植物的生长，会加大地下遗迹、遗存遭破坏的风险。

2.2.2 人为因素

一是盗墓活动。沟东墓地盗掘现象严重，盗掘亦是遗址破坏的主要因素。二是房屋建设。毛家坪村庄整体叠压在沟西居址区上，房屋建设对地下遗迹造成了一定的破坏。近年来，村庄扩张对遗址安全也构成严重威胁。三是农业生产。毛家坪遗址所在台地原地貌为缓坡地，20世纪70年代平整土地的活动改变了遗址所在的原始地貌，破坏了遗址的历史环境。由此引发台地断崖面上部分遗迹的暴露以及地下遗迹埋深变浅，这些都改变了遗址的保存环境，间接导致遗迹因自然因素被破坏的速度加快。此外，居民在遺址区从事农业生产活动，深根系植被对地下遗迹保护造成威胁，农业灌溉也对地下遗迹的保存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影响。四是企业生产建设。毛家坪遗址东北区域有华能电厂（原大唐电厂）、甘肃金冠矿业有限公司和私人沿国道开设的小型预制混凝土模件厂。这些企业在平时生产过程中直接在遗址内取土进行企业生产活动和企业临时用房扩建，严重威胁遗址的安全，对遗址的完整性和整体风貌也造成了严重破坏。

3 毛家坪遗址保护和利用措施

3.1 明确管理职责建立管理制度

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以毛家坪遗址的保护为基础，对其进行保护区划，包括保护范围和建设控制地带两个级别，再分别制定这两个保护区划级别范围内的保护管理要求。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实施条例》《甘肃省文物保护条例》等国家和地方性法律法规，建立健全毛家坪遗址文物保护管理规章制度，形成完备的、具有可操作性的文物保护实施规范，加强文物保护执法力度，确保毛家坪遗址的真实性和完整性。文物保护管理规章制度内容应包括文物保护管理、展示管理、经费使用管理、监督机制、奖惩与处罚措施等。毛家坪遗址文物保护管理所承担着毛家坪遗址保护、管理、利用的具体工作。

3.2 制定科学合理的保护修缮计划

遵循“保护为主，抢救第一”的原则，尽快制定针对毛家坪遗址的抢救修缮工程方案，方案的制定必须由具有相关资质的文物保护单位进行。根据遗址本体和周边环境的保存现状，遵从“真实性、完整性、可逆性、最小干预”等一系列文化遗产保护理念，制定科学合理的保护修缮计划，对于破坏程度较重的本体进行重点修缮。加强对遗址的保护和管理，全面遏制对遗址本体和景观环境风貌造成破坏的各类人为因素和自然因素的蔓延发展。

3.3 建立合理的展示利用体系

以可持续发展的思路来体现遗址的历史文化价值和社会教育功能，展示利用要重点体现出遗址的可读性、真实性和完整性。在遗址得到保护的基础上，对其进行适当的展示，从而实现遗址的可持续发展。用合理的展示利用方式发挥遗址的价值，吸引社会力量参与遗址的保护，提升遗址的社会知名度。按照毛家坪遗址的遗存内容，遗址展示对象包括遗存本体、遗存环境、可移动文物。展示方式主要采用遗迹现状展示、室内陈列展示等，并以模拟展示、数字化展示等展示方式作为补充。

其一原状展示。对已经进行考古发掘并回填和未进行考古发掘工作的遗迹单位，可采用遗址原状展示。应对遗迹周边环境进行规范整治，使其与遗址整体环境风貌相协调。其二标识展示。对部分经考古勘探或发掘的墓葬、灰坑等遗迹采用原址上的标识展示。用浅根系植被或鹅卵石覆于回填保护的遗迹上，将其作为标识来展示遗迹的分布、位置、大小等信息，通过标识说明牌进行介绍。其三模拟展示。将遗址内1982年、1983年发掘并已回填的房址F1、F2覆土抬高基址后，严格按照考古发掘成果的信息对居址进行模拟展示，展现早期秦人的生活起居场所。其四场馆展示。在毛家坪遗址考古研究中心设置“毛家坪遗址考古成果展”，运用图片、文字、沙盘、激光三维技术等手段，对毛家坪遗址出土文物及历史文化内涵进行综合展示。其五数字化展示。利用声光电、三维动画、激光全息、虚拟现实、增强现实等技术展现遗址历史原貌、早期秦人的丧葬习俗、礼仪制度、生产生活等信息。

3.4 推动考古研究相关工作持续开展

通过对毛家坪遗址出土文化遗存的研究，并结合周边地区其他早期秦文化遗址的发掘信息，梳理出整个甘肃东部秦文化的发展脉络，研究秦人西迁线路所隐含的更多有关早期秦文化的信息，对早期秦戎关系进行研究，为保护毛家坪遗址提供了更多真实的信息。遗址墓葬内随葬品丰富，同时墓葬内出土有一定数量的人骨及动物骨骼等，这为科技考古工作提供丰富的基础材料。考古研究计划期内，应充分运用现代科技及信息化手段，提高科技考古能力。可围绕冶金技术与工艺研究、环境考古、DNA测定等方面展开工作。在毛家坪村入口服务区建设集科研、展览、公众文化普及等功能为一体的毛家坪遗址考古研究中心。考古研究中心既能够满足考古研究需要，又能够满足毛家坪遗址出土文物保存保管的需要，同时，能为遗产所在地提供公共文化服务。

3.5 促进遗址保护与区域社会的协调发展

充分利用网络、展览、线上线下等多种宣传途径，进一步加强对毛家坪遗址的宣传。组织编制针对不同人群的宣传材料，拍摄专题宣传片，充分展示毛家坪遗址的历史文化信息与文化内涵。完善社会教育手段，推动区域社会协调发展。利用多种形式对青少年群体进行文物蕴含价值及文物保护意义的宣传，从而增强青少年群体的文物保护意识。通过积极有效的文物保护宣传教育，不断提高其社会效益，从而带动当地经济社会的全面、协调和可持续发展。遗产保护应该成为区域社会发展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与区域生产和居民生活相互影响、共同发展。毛家坪遗址区中还涉及居民区，在保护遗址时应该赋予遗址一定的社会功能，使遗址的保护管理与区域社会发展体系相衔接，促进遗址保护与区域社会的协调发展。

4 结语

毛家坪遗址实物遗存丰富，是“华夏第一县”—冀县县治所在地的有力佐证，是研究甘谷乃至甘肃历史的重要实物资料，很大程度上丰富了陇东地区早期秦文化的内涵，在秦文化考古研究史上有里程碑的意义。毛家坪遗址应实施整体保护，改善遗址区域环境，进而促进当地基础设施建设，提升文物展示利用水平，彰显甘谷县悠久的历史文化传统，扩大甘谷影响力，带动区域文化事业发展。

注释

①梁云，侯红伟.早期秦文化研究的又一突破：2014年甘谷毛家坪遗址发掘丰富了周代秦文化内涵[N].中国文物报，2014-11-14（001）.

②侯红伟.金戈铁马：毛家坪遗址的重要发现[N].甘肃日报，2019-11-14（012）.

③甘肃省文物工作队，北京大学考古学系.甘肃甘谷毛家坪遗址发掘报告[J].考古学报，1987（3）：359-396，407-412；孙战伟.毛家坪B组遗存再认识[J].考古与文物，2019（2）：77-84.

④史党社.从毛家坪的考古发现谈秦的地方行政制度史[J].华南师范大学学报，2020（2）：167-175；梁云，张志丹.甘谷毛家坪出土秦“子车”戈探讨[J].中原文物，2021（3）：104-107.

⑤早期秦文化联合考古队.甘肃甘谷毛家坪春秋秦墓（M2059）及车马坑（K201）发掘简报[J].文物，2022（3）：4-40；早期秦文化联合考古队.甘肃甘谷毛家坪周代居址2012～2014年发掘简报[J].文物，2023（5）：4-29.

⑥张志丹.春秋时期秦车马器研究[D].西安：西北大学，2023.

⑦早期秦文化联合考古队.甘肃甘谷毛家坪遗址沟西墓地2012～2014年发掘简报[J].考古与文物，2022（3）：27-46；早期秦文化联合考古队.甘肃甘谷毛家坪遗址沟东墓地2012～2014年發掘简报[J].考古与文物，2022（3）：12-26.

⑧梁云.论早期秦文化的来源与形成[J].考古学报，2017（2）：149-1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