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发展重塑制造业空间集聚的经济与环境效应研究

摘 要 集群的规模优势是地区实体经济长期竞争优势的重要来源，互联网的便捷性、高效性使得企业似乎没有必要融入“ 空间集体”，如何平衡好区域集群优势与企业的“ 离群” 倾向是新时期地区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又一重要问题。本文基于互联网时代制造业空间集聚退化的特征事实，采用2013—2019 年中国所有制造业企业的经纬度数据对地区制造业企业空间集聚进行重新测算，以231 个地级市为研究样本，分析互联网发展对制造业空间集聚的重塑机制，并进一步的探究其引致的经济与环境效应。研究发现：（1） 互联网发展对制造业空间集聚具有重塑效应，显著弱化了制造业空间集聚格局。（2） 互联网重塑制造业空间集聚存在时间、空间以及行业层面的异质性特征。（3）互联网重塑制造业空间集聚总体上在促进城市全要素生产率提升的同时缓解了环境污染的加剧。本研究从数字经济背景下的空间集聚视角出发，为推动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的深度融合、实现区域长期均衡发展提供了政策启示。

关键词 互联网发展;制造业空间集聚;集聚退化;全要素生产率;环境污染

0 引言

地理距离是否已经死亡？ 这一论点的本质在于：随着互联网发展的不断深入，企业是否依旧会选择保持原有的集群式发展模式？ 一般而言，空间集聚格局可以理解为：各企业主体在权衡规模效应与拥挤效应后的均衡空间布局。而互联网的普及本身就是一种非平衡的扩张，企业在非平衡的环境中追逐信息资源很可能会导致企业的非均衡分布，从而重塑传统空间集聚格局（ 安同良和杨晨，2020）。从地区发展的角度来看，集聚经济容易形成较为稳定的规模优势，是地区长期经济发展不可或缺的推动力。但就企业本身而言，互联网的快速发展让企业能够更容易地参与到市场竞争中，市场化边界也进一步得到延伸与拓展，企业似乎没有必要为融入制造业集聚的“圈子” 而增加成本。因此，二者看上去似乎是一对矛盾的存在，厘清数字经济时代下的企业空间集聚问题，对于实现我国区域长期可持续发展、推动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的深度融合具有重要理论价值与现实意义。

实际上，前沿研究已经关注到制造业空间集聚下降的特征事实，但关于互联网发展与制造业空间集聚的关系依旧未形成一致意见，目前已经形成了“ 互联网集聚论”与“互联网扩散论”两种对立观点：“互联网集聚论”认为互联网发展会促进企业空间集聚，正是由于“接入鸿沟” 与区域发展不平衡的现实情境，“中心-外围”的经济地理结构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Leamer and Storper（2001）认为，虽然信息技术的发展拉近了企业间的“线上距离”，但在关键项目的合作中，“线上距离”依旧不能取代“线下沟通”，反之“线上距离” 的缩小可能会引起更为频繁的“线下沟通”，因此互联网会加剧企业趋向于集聚发展。秦建群等（2021）基于中国285 个地级市数据发现，互联网发展可以通过范围经济、交易成本与知识溢出的中介机制显著促进生产性服务业的多样化集聚。而“互联网扩散论”则认为互联网发展会显著抑制制造业空间集聚规模，Cairncross（1997）甚至提出“距离已死”的论断，该种观点主要是基于互联网本身的无边界性、及时性、零边际成本特征展开讨论。王如玉等（2018）认为新一代信息技术与实体经济的深度融合催生出了“虚拟集聚”的新型企业集聚模式，是互联网发展对制造业企业空间集聚的重塑结果，新一代集聚模式的出现无疑从侧面肯定了“ 距离已死”的论断。安同良和杨晨（2020）基于互联网的“引力机制” 与房价的“放大机制”，进一步证实了中国企业“集聚逆转”的事实。

近年来，绝大多数研究学者基于地区经济发展的模式转型，从知识溢出与创新扩散视角对制造业空间集聚退化问题展开了深入分析。当前，我国经济发展模式已经从低成本要素的数量竞争转向高附加值创新驱动的高质量发展模式。与传统的自然资源、物质资本、密集型劳动力等“硬” 资产相比，知识整合、创新扩散与数字化应用愈发引起现代制造业转型的关注（曹玉平，2020）。可以确定的是，ICT（信息通信技术） 的发展极大降低了知识在企业间传播的时空障碍，知识获取、加工、传播能够借助互联网顺畅地快速扩散（ Hélie and Sun，2010）。Traxler and Luger（2000）首次界定了互联网背景下的制造业空间集聚与空间经济的内涵，认为互联网可以促使经济活动跨越地理空间的约束限制，并认为现代互联网技术在实现高技术产业发展的同时，也在重塑传统制造业的空间集聚格局，互联网与实体经济的融合必将推动制造业从“ 地理集聚” 向“ 虚拟集聚”的数字化跃迁。基于此，Baldwin et al. （2011）认为，知识由于ICT 的应用能够实现大范围外溢，先进地区的创新成果与成功经验更能够快速扩散到落后地区，因此能够总体上降低空间的集聚程度。陈国亮和唐根年（2016）基于中国城市群视角发现，传统的“中心-外围”空间结构会导致二、三产业在重叠性资源竞争上出现“挤出效应”，互联网的深化使得知识在产业间更容易扩散与溢出，互联网正在使企业的空间边界趋于模糊化，我国长三角地区正在经历由“ 自选择式”集聚向“空间网络化”过渡的阶段。郭然和原毅军（2022） 认为，经济活动中的创新与知识获取成本由于互联网应用得到了大幅度降低，可以在空间无摩擦交易的同时实现经济活动的大面积扩散，企业在扩散浪潮中依旧可以获取到自身发展需要的竞争优势资本。

总的来看，现有研究关于互联网发展与制造业空间集聚的关系做了许多有益探讨（Dai， 2021;Su et al. ， 2021;Shang and Zhang， 2022），但大多数研究都以宏观视角展开，而制造业的空间集聚本质上是企业空间位置的动态变化，因此从微观企业实际地理位置视角审视制造业空间集聚更加客观合理。基于此，本文对2013—2019 年中国制造业企业的经纬度数据进行处理，通过企业实际位置数据对地区制造业企业空间集聚进行重新测算，以231 个地级市为研究样本，分析互联网发展对制造业空间集聚的重塑效应，并进一步的探究其引致的经济与环境后果。

本文的边际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第一，有别于传统的空间集聚测算方式，本文采用企业真实的地理位置信息，通过经纬度数据测算地区制造业企业空间集聚水平，以此修正传统经济数据测算空间集聚带来的估计误差。互联网发展作为一种嵌入式影响因素，已经在现实经济社会中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宏观视角下不少学者主要基于经济指标构造的空间集聚指数，如区位熵、基尼系数、赫芬达尔指数等。而地理位置数据本身即具备较强的空间独立性，因此基于企业经纬度数据构造的空间集聚指标，一方面很好地规避了由于指标相互影响而产生的内生性问题，另一方面是对制造业空间集聚测度的又一创新和有益拓展。第二，在厘清互联网发展重塑制造业空间集聚格局的基础上，识别该种重塑效应可能存在的异质性特征，依据“ 时空分布-行业差异” 的逻辑思路，进一步探究了市场化发展对该种重塑效应的异质性特征。现有研究虽然已经认识到我国制造业集聚退化的事实，但较少认识到我国现实发展中可能存在的异质性问题，本文基于我国目前“东高西低”的区域发展不平衡现况以及制造业本身的行业差异，从时间、空间、行业三大维度，探究了互联网发展重塑制造业空间集聚格局的异质性特征，为实现区域协同发展提出科学的决策参考。第三，现有研究在探究空间集聚外部性时并未同时兼顾可能存在的经济效应与环境效应，本文在明晰互联网发展与制造业空间集聚关系的基础上，探究了互联网重塑制造业空间集聚空间格局所引致的经济与环境效应，这为我国今后一段时期推进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的深度融合，打造更具竞争优势的特色产业集群，以期实现经济增长与环境保护协同发展提供了有益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