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草房子》通过桑桑童年视角呈现成长的多重轨迹,以友谊、亲情、自我认知为核心,探讨个体成长的情感维度与生命之力。友谊描绘了纯粹的情感纽带及其生成、裂变与修复的动态过程,揭示社会性与个体性的双重张力;亲情以温情与矛盾的交织展现代际关系的复杂织构,塑造了亲情在精神救赎与价值建构中的关键作用;自我认知则通过桑桑面对苦难、探索生命意义的过程反映了个体在成长中由幼稚走向成熟的心理演进。小说以多层次的叙事揭示童年情感与精神成长的内在张力及其文学象征。
[关键词] 童年视角" 友谊" 亲情" 成长叙事" 生命认知
[中图分类号] I10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7-2881(2024)36-0035-04
曹文轩的长篇小说《草房子》以其细腻优美的叙事和深刻的成长主题,被誉为中国儿童文学的经典之作。作品通过桑桑的成长经历,以乡村为背景展现了一个孩子如何在友谊、亲情和自我觉醒的交织中逐步完成生命意义的建构。作为文学作品,《草房子》不仅以诗意语言刻画了童年的纯真,也通过复杂的人际关系与情感冲突深刻触及成长中的心理波动与精神升华。
作品的独特性在于以童年视角重塑了人性与社会的关系。友谊是文本的情感核心,通过桑桑与杜小康、纸月等人物的互动,呈现了童年情感纽带的生成与裂变;亲情则揭示代际关系的矛盾性,反映了乡土文化对个体成长的深远影响;自我认知部分以桑桑的病痛经历为线索,聚焦个体对生命本质的深度思考。通过多维度的成长叙事,小说展现了情感与理性如何共同塑造一个儿童从单纯到成熟的心路历程。
一、情感维系的纽带:友谊的纯粹性与成长的隐喻
友谊作为童年情感维系的重要纽带,在《草房子》中展现出复杂的情感结构与成长的多重隐喻。小说通过桑桑与杜小康、纸月等人之间的交往,呈现了友谊如何在成长中生成、裂变、重塑,构建了一种具有情感深度与文化意味的儿童社会关系模型。这种友谊不仅是人物成长的重要情感支撑,更成为理解人与社会互动机制的切入点,其文学表现力与文化意涵值得深入探讨[1]。
1.情感交织与成长起点:友谊的生成与符号化再现
小说中桑桑与杜小康的友谊生成过程凸显了乡村少年纯真、直接的交往特点,同时寄托着对自然与人情纽带的文化表达。桑桑与杜小康的情感初次交汇建立在共同的生活场景中,那些与草房子相连的日常画面成为友谊萌芽的文化符号。桑桑与纸月的情感互动亦通过校园生活展开,纸月柔弱而孤独的性格与桑桑的保护欲相契合,呈现了少年儿童情感的纯净与无私。
这种友谊的生成不仅折射出乡村儿童对社会复杂性的初步认知,也成为成长道路上的情感启蒙。友谊是人物彼此试探、理解乃至自我认知的重要情感媒介。小说以细腻的笔触刻画了桑桑与杜小康合作养鸭的情节,将友谊的生成与乡村社会的生态文化结构相结合,使得人物间的情感超越了个体性,成为一种寄寓集体认同的情感象征。这种叙事体现了友谊对儿童认知社会复杂性的独特价值,同时为小说赋予了超越现实的文化深意。
2.离别与融合:友谊破裂中的情感裂痕与重塑
友谊的裂变是《草房子》中最具张力的情感叙事之一,这种破裂既推动了情节发展,也深化了人物的情感复杂性。杜小康家庭突遭变故后,他的生活境遇发生剧变,富足少年转瞬间陷入贫困。在这一背景下,桑桑与杜小康的友谊经历了短暂的疏离与割裂。杜小康不再是曾经那个活泼、自信的少年,他对桑桑的冷淡与回避源于自尊的受挫。小说在这一情节的处理上具有极强的情感穿透力,将儿童世界中的尊严、羞涩等隐秘心理精准呈现。
在这种情感裂痕背后,隐藏的是社会变迁中个体心理与人际关系的复杂性。杜小康的疏离不仅反映了个人境遇的变故,更是社会关系变动对儿童情感结构的冲击。桑桑试图接近却遭冷待的情节将童年情感中的脆弱与韧性表现得淋漓尽致。在这一过程中,小说完成了对乡村生活的深刻剖析,展现了友谊在社会性与个人性之间的动态平衡,同时赋予人物成长以情感深度与张力。
3.童真视域下的友谊修复:冲突后的情感升华与成长映射
在友谊的裂变之后,修复与升华成为桑桑与杜小康关系的重要走向。随着杜小康重新回归群体生活,他的友谊也在点滴相处中得以重建。养鸭失败的挫折和再次融入集体的努力使得杜小康对情感的认知更为成熟,而桑桑依旧以温暖的姿态接纳了他的回归。友谊的修复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在日常生活的琐碎细节中悄然完成。
小说在这一情节中的叙事具有强烈的审美意蕴,体现了作者对友谊这一情感主题的深刻思考。修复后的友谊不仅是一种情感的复归,更是成长中的重要教育意义所在。杜小康重新融入群体的过程折射了友谊对儿童社会性成长的重要作用,而桑桑对友谊的执着则展现了儿童世界中独有的包容与理解。修复后的友谊不仅恢复了情感的纯净性,也赋予了人物成长以更加广阔的视野与内涵。
在友谊重建的文化心理层面,《草房子》还深入探讨了情感冲突与和解的普遍性问题。杜小康在回归集体过程中经历的羞耻与自尊挣扎,桑桑面对冷淡时的坚持与真诚,共同构成了情感修复的完整叙事闭环。这种修复过程暗示了乡村生活中人际关系的自发调适机制,同时以细腻的心理描写彰显了成长的复杂性。友谊的重建不仅是情感的升华,更是人物精神境界的进一步拓展,其文学表达深深植根于对人性本质的思考与挖掘[2]。
二、亲缘情感的张力:亲情的矛盾性与自我认知的启蒙
小说以细腻的笔触描摹了亲情的复杂性,既有温情脉脉的一面,又深刻揭示了其中的冲突与张力。文本中桑桑与父母之间的情感纠葛,展现了乡土社会代际关系的深层结构,同时塑造了亲情在塑造个人成长与自我认知中的关键作用。亲情作为一种既亲密又张力十足的纽带,在成长叙事中承担了重要的象征意义,体现出独特的叙事张力。
1.亲情纽带的复杂织构:温情与矛盾并存的叙事结构
亲情作为一种根植于人类社会文化中的情感纽带,在桑桑的成长过程中展现了其温情与矛盾并存的复杂性。小说通过桑桑与父母间的多重互动,细致地揭示了成长中的亲子冲突。桑桑与父亲之间的严厉与温柔交织,以及母亲对其既关切又无奈的态度,成为推动桑桑成长的重要动力。这种复杂的情感关系既反映了传统乡土社会中亲情观念的深刻矛盾,也塑造了独特的叙事张力。
乡土社会中,代际之间的情感纽带充满了内在矛盾。小说中的家庭氛围一方面以对桑桑的爱与呵护为核心,另一方面则表现出父母在面对生活困境时的焦虑与无力感。桑桑父亲对其成长的期待往往通过严格的管教表现出来,但这种严厉之下隐含着深厚的父爱。母亲的形象则展现了更为柔性的情感力量,但她也在丈夫与孩子之间徘徊,成为家庭矛盾的调和者。这种双重性的叙事策略,使小说对亲情的表现更加真实且具有普遍意义。
此外,代际情感的深描不仅体现了个体经验,还展现了乡土文化中亲情的象征意义。在传统社会中,亲子关系的张力折射出家庭作为社会基本单位的功能性困境。小说以桑桑的成长为主线,通过细节化的日常情景再现了亲情矛盾的普遍性。这种深度描写使亲情成为理解乡土社会文化与个体成长关系的关键路径,为读者提供了对传统家庭模式更为复杂的理解[3]。
2.父爱与成长的二元张力:矛盾冲突中的情感启蒙
桑桑的父亲形象在亲情维度中承载着双重性,既是权威的象征,也是情感启蒙的重要媒介。父亲对桑桑的关爱与严厉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典型的二元张力。这种张力不仅体现在亲子之间的外显冲突,更隐含着对成长过程中情感启蒙与自我认知的深刻影响。
父亲的严厉表现在生活的琐碎日常中,例如对桑桑行为规范的严格要求,或是在困境中要求其展现坚韧的品格。然而,这种严厉并非冷漠,而是传统父爱的一种表达形式。父亲在表达爱的同时,赋予桑桑内心强烈的责任感和自律性,这是父爱双重性的重要体现。与此同时,这种严厉在某种程度上也成为亲子冲突的根源。桑桑在面对父亲的管教时,既表现出不满与反叛,也在这种矛盾关系中逐步理解父爱的深意。
亲情冲突在成长叙事中具有启蒙意义,是桑桑童年自我意识觉醒的重要契机。在与父亲的矛盾中,桑桑逐步学会从不同视角看待亲情的意义。父亲作为传统权威的象征,通过矛盾和对抗推动了桑桑对自我与家庭关系的反思。这种反思既带有个人成长的印记,也包含了对乡土文化背景下父权象征的批判性理解。
这种二元张力不仅丰富了父亲的形象塑造,也凸显了亲情在桑桑成长中的多层次作用。桑桑通过与父亲的冲突,完成了从被动接受到主动理解的情感转变,体现了自我认知从幼稚走向成熟的过程。父亲形象的双重性,不仅是亲情复杂性的体现,更为小说的成长叙事注入了深刻的情感层次。
3.至善至美的亲情救赎:苦难中的家庭纽带与成长历程
亲情救赎是小说中最为动人的主题之一,通过描写家庭成员在苦难中的情感互助,展现了亲情的力量和生命的意义。在桑桑的成长过程中,家庭作为情感支持的核心,成为其面对困境的庇护所。这种亲情纽带不仅具有治愈的功能,更为人物的精神成长提供了重要的支撑。
小说中,亲情救赎场景的描写充满诗意与象征意义。例如,在桑桑身患疾病的情节中,父母的竭尽全力体现了亲情的伟大力量。这种情感的投入不仅是对桑桑身体的拯救,更是对生命价值的深刻表达。父母为孩子承受的苦难与牺牲,塑造了亲情至善至美的崇高形象。这种情感救赎的描写,不仅传达出人性深处的温暖与力量,也在叙事上为人物成长提供了关键的转折点。
此外,家庭与个人成长之间的情感张力是小说艺术表达的核心。家庭是个人成长的基础,但同时也充满了限制与张力。桑桑在成长中逐步认识到家庭的双重性,即它既是爱的来源,也是自我突破的障碍。这种矛盾关系在小说中得到了巧妙处理,通过具体情境的描写展现了家庭与个人之间复杂的情感互动。
在艺术表现上,亲情救赎的主题通过细腻的叙事手法得以深化。小说以富有象征意味的细节描写,将家庭中的爱与牺牲具象化,使读者能够感受到亲情的真实力量。同时,这种情感张力并非单纯的温情叙事,而是通过对苦难与矛盾的直面表现出更为复杂的艺术层次。家庭的亲情纽带在桑桑成长的叙事中既是一种力量的源泉,也是推动他走向自我独立的重要因素[4]。
三、生命认知的转向:自我觉醒与精神成长的多维书写
对生命认知的探讨贯穿文学创作的核心,尤以成长叙事为显著。在小说的情节发展中,个体从生存的困惑与苦难中逐步觉醒,进而迈向精神层面的升华,揭示生命的多重意义。桑桑作为文本核心,凭借其独特的生命轨迹展现了从病痛到觉醒、从成长到超越的完整链条,为理解个体生命认知的多维转向提供了深刻的文本样本。
1.个体经验的书写:生命苦难与自我认知的萌芽
个体经验是成长叙事的起点,而生命苦难则往往成为唤醒自我认知的契机。小说中的桑桑,其病痛经历构成了这一契机的核心。面对身体的衰弱与生存的不确定性,他首次深刻意识到生命的脆弱性与不可控性。这种意识既是对外在世界的感知,也催化了其对内在自我的探问。
桑桑的病痛不仅是身体层面的折磨,更是心理与精神层面的震荡。在传统成长叙事中,个体的生命认知通常以事件性节点为中心,而桑桑的经历则具备连续性与深入性。他在面对病痛的过程中,不断反思自己的生命意义,这种内省不仅增强了其对自我的认知能力,也构建了其初步的生命之力。在这一过程中,苦难以其独特的方式成为成长的催化剂,使桑桑从对外界的感知转向内在的自我探寻。
更为重要的是,小说在书写桑桑经历时,通过细腻的心理描写与感知刻画,将生命苦难转化为一种具体而深刻的文学意象。这种意象既超越了苦难本身的肤浅描写,也避免了将其浪漫化的叙事倾向,而是以真实且感性的方式展现了个体在面对苦难时的挣扎与觉醒,凸显了生命认知萌芽的复杂性与多重性。
2.成长叙事的内在驱动:自我探索中的认知重塑
生命认知的形成依赖于个体对自我的探索,而这种探索则受到童年视角下的认知流动与成长环境的双重影响。桑桑的成长叙事以童年的视角为起点,将内在自我与外在世界的冲突深刻地展现于文学语言中。在这一过程中,自我意识的形成与文化认同的纠葛成为其认知重塑的关键动力。
童年视角的叙述独具鲜明的心理特征。桑桑对周围环境的感知既显稚嫩,又具有独特的洞察力。在这一过程中,他逐渐意识到自我与他者的差异性,并通过对差异的反思重塑了其认知结构。小说中对这种心理流动的书写尤其注重细节与瞬间的描摹,如通过桑桑对村庄、同伴与自然的感知,展现了其认知边界的逐步扩展。这种叙述策略不仅增强了文本的表现力,也深化了成长主题的内涵。
此外,成长叙事中身份焦虑与文化认同的纠葛同样值得关注。桑桑在探索自我的过程中,既需面对个体身份的不确定性,又需应对家庭与社区文化的约束与期望。这种双重压力使其认知过程充满张力,同时也推动了其内在力量的觉醒。小说通过巧妙的叙述结构,将这种内在驱动以隐喻与象征的形式外化,赋予桑桑的成长叙事以普遍性与超越性[5]。
3.永恒追求的终极诠释:自我超越与精神升华的隐喻
成长叙事的终极目标是精神升华,而这种升华的实现往往通过隐喻与象征得以展现。小说中“金色草房子”的意象作为核心象征,贯穿桑桑的成长轨迹,提供了自我超越与精神升华的终极诠释。
“金色草房子”这一意象在小说中具有多层次的意义。一方面,它是桑桑童年记忆的具象化,承载了其最初的生命感知与情感投射;另一方面,它又是成长过程中的精神指引,象征了对理想与希望的追求。这一意象的金色属性既喻示了生命的光辉与意义,也暗示了个体成长过程中对未知与超越的向往。
更为深刻的是,这一意象与桑桑的成长历程形成了隐秘而强烈的呼应。小说通过对“金色草房子”的细致描绘与反复呈现,将其从一个简单的物质形态升华为一种象征性存在。这种存在不仅体现了成长的终极意义,也为生命认知的多维转向提供了独特的文学表达。
个体成长的叙事与生命意义的追问在小说中实现统一。桑桑从病痛到觉醒、从成长到超越的历程表明,生命的本质并非单一性的,而是充满复杂性与多样性的。小说通过象征与隐喻,将这种复杂性以精致的艺术手法呈现,使桑桑的成长叙事超越了个体经验,具有了普遍的深度意义。
四、结语
《草房子》通过多层次的情感叙事和深刻的成长轨迹揭示了童年视角下个体生命认知的多重转向。友谊的裂变与修复彰显了情感的动态平衡,亲情的复杂性体现了代际互动的普遍张力,自我觉醒则指向精神成长的终极意义。作品通过象征与隐喻的艺术手法,将成长过程中的情感张力与生命之力深刻融汇,创造了一个童年与成人世界彼此交织的文学空间。桑桑的成长不仅是个体心灵的旅程,更是一种超越个体经验的普遍性人性书写,为成长叙事在文学领域的研究与赏析提供了新的视角与方法。
参考文献
[1] 李利芳.《草房子》:记忆中国童年情感[J].小说评论,2022(6).
[2] 许军娥.对美的厚实追求——《草房子》[J].理论月刊,2008(10).
[3] 徐晓丹,赵静莲,韩国春.豪华落尽见真淳——评《草房子》[J].电影文学,2008(4).
[4] 陈荣阳.笙镛和鸣,雍容恭肃——由《草房子》谈文学贵族精神的重建[J].电影评介,2007(14).
[5] 肖复兴.《草房子》不仅仅是写给孩子的儿童小说[J].瞭望新闻周刊,1998(15).
(特约编辑 杨" 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