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尔津县哈萨克族居民语言使用现状分析研究

【摘要】语言既是人类交际和信息传递工具，也是一种重要的社会现象，具有社会、文化、经济价值。国家通用语言、方言、少数民族语言能力共同构成了我国公民语言能力，其中国家通用语言能力是基础。因此，准确把握我国语言国情，聚焦民族地区、农村地区开展语言调查工作是很必要的。为深入了解阿勒泰地区哈萨克族居民的语言使用情况，文章从布尔津县窝依莫克镇阿克托别克村、也格孜托别乡克孜勒加尔村和克孜勒托盖村选取92名哈萨克族居民作为调查对象，采用问卷调查、个别访谈、参与式观察等研究方法进行调查并录音搜集语言资料，进而实证分析其语言使用状况，归纳出当地哈萨克族居民语言使用的基本特点及趋势。

【关键词】布尔津县；哈萨克族；语言使用

【中图分类号】H236 " "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7-2261（2024）36-0090-04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4.36.023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语言接触视野下的哈萨克语变异调查研究”（项目编号：21BYY177）。

语言国情调查是国家治理语言文字问题的依据，具有重要的应用价值和理论依据，其结果可以服务于社会的方方面面。语言国情调查可以分为语言使用情况调查和语言本体调查[1]。语言使用状况与社会背景息息相关，密不可分，能够反映当下的语言实态、语言使用变化和语言政策等内容。随着语言文字社会功能的不断强化，语言文字使用状况调查研究已经引起诸多专家的关注。根据已有研究成果，近几年来国内哈萨克语使用情况的研究取得长足发展，从2014年邬美丽的博士论开始，至今共发表了2023篇论文，其中学位论文5篇，这说明哈萨克族语言生活研究在一定程度上受到越来越广泛的关注。随着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深入，民族团结一家亲活动开展火热，各地区各民族人民交流沟通日益频繁，语言应用也随之进入空前活跃的变化当中。在这样的社会形势下，对各民族语言使用情况进行实地调查显得尤为迫切。为深入了解新时代高质量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背景下布尔津县哈萨克族居民的语言能力、语言使用状况，课题组成员于2023年8月初前往布尔津县窝依莫克镇阿克托别克村、也格孜托别乡克孜勒加尔村和克孜勒托盖村，对当地哈萨克族居民语言使用调查进行调查，该文以此基础成篇。

一、调查概况

（一）调查地点

布尔津县位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北部，阿尔泰山脉南麓，准噶尔盆地北缘，东邻阿勒泰市，西接哈巴河县，南与吉木乃县交界，东南与福海县毗连，北部及东北部分别与哈萨克斯坦、俄罗斯、蒙古国接壤，边境线长218千米，总面积10369平方千米。“布尔津”源于卫拉特蒙古语，意为牧放3岁公骆驼。据说，很久以前曾有位老人在河边以牧驼为生，他的驼群中以3岁公骆驼居多，因而称此河为“布尔津”河。布尔津县因滨布尔津河而得名。布尔津县有21个民族居住于县境内，其中哈萨克族40797人，占总人口58%；汉族21430人，占总人口30%；其他少数民族8589人，占总人口12%。布尔津县辖有四镇三乡：布尔津镇、冲乎尔镇、窝依莫克镇、阔斯特克镇、杜来提乡、也格孜托别乡、禾木哈纳斯蒙古族乡，有64行政村和3个社区。

窝依莫克镇位于布尔津县城以北30公里处，总面积2577.47平方公里，全乡辖20个行政村，其中农业村14个，牧业村6个。全乡共5716户17437人，民族成分包括汉族、回族、蒙古族、哈萨克族、维吾尔族、塔塔尔族等18个民族，其中少数民族占总人口的84.5%，共计14729人。而也格孜托别乡位于布尔津县南部，距县城33公里，是一个以牧为主、农牧结合的乡。全乡总面积1100平方公里，共1124户，5116人，其中少数民族占82%，哈萨克族占71.8%，下辖8个行政村，其中农业村5个，牧业村3个。

以往国内关于语言使用方面的研究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果，本调研在研读前人的研究成果后确定了具体的研究对象，即选定的调查地点是窝依莫克镇阿克托别克村、也格孜托别乡克孜勒加尔村及克孜勒托盖村的哈萨克族居民。阿克托别克村位于镇政府驻地西南45公里，距离县城25公里，占地面积574平方公里，全村户籍人口378户，1115人，其中哈萨克族1108人，塔塔尔族4人、回族2人。笔者去的地方是别斯库都克片区，常住人口30户。克孜勒加尔村和克孜勒托盖村是也格孜托别乡下辖的行政村，以牧业为主。克孜勒托盖村位于乡政府西南42公里，距离县城30公里，辖区面积42平方公里，全村户籍人口443户1318人（其中哈萨克族1317人、回族1人），常住人口384户1104人，属于牧业村。

（二）调查方法

开展本次调查需要不同的研究方法。首先需要对所选定调查地的哈萨克族居民的语言使用状况进行抽样调查。本次调查方法主要设计有问卷调查、个别访谈、参与式观察这三种不同的调查形式，以此对标具体的研究任务及研究目标。

1.问卷调查

社会学研究表明，假设要取样合理科学，首选随机抽样的调查方式来锁定调查对象，我们采用了该抽样原则，从面到点。首先确定调查范围，然后从确定的调查范围中选取一定量的被调查户，再随机选择1-2名调查对象作为统计样本，最后调查员和被调查对象面对面完成问卷调查内容。调查表用语为国家通用语言，除了学生或村干部，对其余被调查人员将其内容面对面翻译成哈萨克语解释完成问卷。问卷调查具体包括被调查对象的基本信息（包括姓名、性别、年龄、职业、家庭住址、受教育程度等）、各类社会场合（家庭、市场、政府等）的语言使用状况、语言习得途径等一些问题。

2.个别访谈

访谈典型或特殊人群有利于更加深入地了解其语言使用的心理动机和社会动机，因此我们针对哈萨克族居民的语言使用、家庭基本情况等问题对部分被试人员做了当面访问。本调查设计的另一种访谈形式是设定哈萨克文的阅读内容（5篇段落）和80个单词，使不同年龄阶段的人员阅读并将之录音，为调查他们的哈萨克语言听、说、读、写掌握程度和后期分析语音、语法变异研究作为真实语言材料。

3.参与式观察

本次调查地处偏远村落，因此主要通过走访入户完成。预期问卷调查的答案与实际的语言使用会存在一定的偏差，包括问卷调查中存在的自报误差。一般来说，语言调查结果中，根据自报数据取得结果仍需进一步更具体的调查方式加以验证。为保证本次问卷所获数据的真实性和代表性，我们采取隐形观察并录音保存的方式来调查部分笔试哈萨克族居民实际生活中的语言使用情况。由于笔者也是哈萨克族，精通哈萨克语，在所定的这些村庄可以比较自然地获取质量较好的录音材料，也相对容易能观察到当地哈萨克族居民的真实语言场景面貌。笔者能够预先涉及问卷可期问题，还从微观层面观察到了当地居民语言使用的真实原貌，大大提升了语料的真实性和可靠性。

二、样本的选取

本次调查以哈萨克族居民作为研究对象，抽取92名调查对象作为统计样本，由课题组调查人员当面完成问卷调查。因调查表所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部分居民表示看不懂，需要调查人员当面逐题用哈萨克语解释完成问卷。本文参考语言调查研究的成熟问卷并结合调查的实际情况将问卷内容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哈萨克族居民的基本信息，包括性别、年龄、职业、受教育程度；第二部分是语言习得和语言能力，问卷设置了语言习得的途径以及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哈萨克语的“听、说、读、写”能力的相关问题；第三部分是语言使用，主要是家庭、社区语言使用和媒体语言接触相关的问题。本次发放问卷调查94份，收回93份，其中有效问卷92份，有效率为97.8%（见表1）。

本次问卷调查的有效样本中，调查对象均为当地土生土长的哈萨克族居民，共92名。调查对象年龄均在6岁以上（年龄最小的6岁，最大的76岁）。不同年龄阶段的哈萨克族居民语言使用情况存在显著差异，这是教育背景及生长环境的差异所导致的。我们对92名被调查的哈萨克族居民进行了年龄阶段的划分，分为6-18岁、19-30岁、30-50岁、51岁以上这四个组。四组之间进行比较后，可以观察到布尔津县哈萨克族居民语言使用情况的变化。

三、语言掌握及掌握程度

针对语言的掌握程度，本次调研组主要调查受访者的哈萨克语和国家通用语言的“听”“说”能力；同时，阿勒泰地区哈萨克族在语言掌握上与其他民族存在一致性。受访者对哈萨克语和国家通用语言掌握程度存在一定的差异。

（一）语言掌握

现在能用哪些语言与周边人交谈（可多选）：哈萨克语31人（占33.7%），哈萨克语/国家通用语言52人（占56.5%），哈萨克语/国家通用语言/维吾尔语9人（占9.8%），合计92人。为了进一步了解布尔津县哈萨克族居民哈萨克语、国家通用语言听说能力，我们将之分为几个级别来进行调查（见表2）。从表2中可以看出，完全听懂哈萨克语的71人，“说”的前两项合计为75人，即75人能用哈萨克语交谈，基本听不懂或基本不会说的没有；而国家通用语言“听”“说”前两项合计分别为47人和40人。

（二）文字掌握程度

从表3可以看出，哈萨克语程度：“读”“写”的前两项合计为68人（占73.9%），完全不会读的24人（占26%），完全不会写的21人（22.8%）。而国家通用语言程度：“读”“写”前3项合计分别为64人（占69.5%）及63人（占68.4%）。根据调查群体年龄特点，上述能听懂、会说、会写、会读哈萨克语的哈萨克族居民年龄基本在35岁以上，其中能听懂、会写、会读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也不少；而能听懂或基本听懂、不会写、不会读的哈萨克族居民年龄均为20岁以下，这个群体的特点就是国家通用语言文字能力很强。

四、语言习得途径

哈萨克语（可多选）：学校学习28人，家人影响学习12人，自学3人，学校学习/家人影响14人，家人影响/自学/社会交往学校学习/家人影响/自学的26人，学校学习/家人影响/自学/社会交往9人。

国家通用语言（可多选）：学校学习19人，家人影响7人，自学8人，学校学习/社会交往33人，学校学习/自学12人，学校学习/家人影响/社会交往/自学10人，无此情况3人。

五、语言使用现状

（一）家庭语言使用

1.在家里跟父母：哈萨克语73人，国家通用语言0人，汉哈两种语言19人，共92人；

2.跟丈夫（妻子）：哈萨克语64人，国家通用语言0人，汉哈两种语言7人，共71人（包包含未婚）；

3.跟兄弟姐妹：哈萨克语62人，国家通用语言18人，汉哈两种语言12人，共92人；

4.跟子女或晚辈：哈萨克语41人，国家通用语言14人，汉哈两种语言37人，共92人；

5.小时候跟父母：哈萨克语79人，国家通用语言0人，汉哈两种语言13人，共92人。

（二）社区语言使用

1.本地集贸市场买东西：哈萨克语29人，国家通用语言21人，汉哈两种语言42人，共92人；

2.去本地政府部门办事：哈萨克语30人，国家通用语言24人，汉哈两种语言38人，共92人；

3.去本地医院看病：哈萨克语28人，国家通用语言21人，汉哈两种语言43人，共92人；

4.在学校、会议、工作单位：哈萨克语25人，国家通用语言26人，汉哈两种语言41人，共92人；

5.跟本民族熟人：哈萨克语70人，国家通用语言6人，汉哈两种语言16人，共92人；

6.跟陌生的本民族：哈萨克语69人，国家通用语言5人，汉哈两种语言18人，共92人。

（三）媒体语言接触

1.常看什么语言的电视频道：哈萨克语28人，国家通用语言23人，汉哈两种语言41人，共92人；

2.通常登录或浏览什么语言文字的网站或微信平台：哈萨克语31人，国家通用语言22人，汉哈两种语言39人，共92人；

3.通常用什么语言文字发送短信或微信：哈萨克语27人，国家通用语言21人，汉哈两种语言44人，共92人。

六、结语

通过对布尔津县三个村的哈萨克族居民的语言使用状况进行抽样调查分析，得出以下结论：（1）作为当地优势语，哈萨克语是哈萨克族内和家庭内部的主要交际语。（2）当地哈萨克族最先学会哈萨克语，个别儿童受媒体语言接触或与兄弟姐妹的影响最先学会国家通用语言。（3）在全部被试中，只用哈萨克语的33.7%主要是老年人，而56.5%哈萨克族居民均为汉哈双语人。（4）家庭语言使用方面主要用语还是哈萨克语，去当地政府办事、去当地集贸买东西、去医院看病，除了学生或干部使用国家通用语言或双语以外，其他大部分人用语是哈萨克语，这可能是当地政府、集贸、医院工作人员大多数为本民族或其他民族，也会说、能听懂哈萨克语的原因。（5）媒体方面，部分当看电视、登录或留言语言、发信息或微信时，最多接触的是汉哈双语，其次是哈萨克语，而完全使用国家通用语言的主要是从小上汉语学校的部分哈萨克族居民或18岁以下的大多数未成年人。（6）无论是从小上汉语学校的居民，还是上哈语学校的居民，对哈萨克语的喜爱程度和对子女学国家通用语言的期望程度都更高。（7）影响居民语言使用的因素多样，其中“年龄”是影响居民选择语言使用的显著因素。因为大部分30岁以上的居民都具备听、说、读、写哈萨克语的能力，部分从小上汉语学校的居民或18岁以下的未成年人，虽然他们不会写、不会读哈萨克语，但在听说方面，可以基本交流。

综上所述，本调研报告通过定量与定性相结合的方式分析总结发现，社会变相性别、年龄、职业和受教育程度与该区域哈萨克族居民的语言能力、语言使用具有相关性。布尔津县三个村哈萨克族居民的语言使用状况变现出语言使用呈现差异性、语言竞争与和谐是多种语言共存的客观现象的特点。提升哈萨克族居民国家通用语言文字能力，可以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增强国家通用语言使用功能，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以意识提供语言基础和维护和谐的语言生态环境，促进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能够助力布尔津县构建和谐的语言生活。

本文的不足之处：首先，本调研的样本数量有限，样本状况不够全面，调研对象局限在哈萨克族，今后会尽力全面深入调研布尔津县农村居民的语言使用状况，增加样本数量，均衡样本分布状况，将其他少数民族也加入调研范围，以此补充和完善该区语言使用状况研究。其次，本文的理论应用能力不足，未来会继续学习和研究语言接触及语言相关的理论知识，提高理论应用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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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阿娜尔古丽·马哈提（1983-），女，哈萨克族，新疆福海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哈萨语言研究、汉哈翻译。

乌拉别克·加米什（1984-），通讯作者，男，哈萨克族，新疆哈巴河人，新疆广播电视台新闻中心编译人，研究方向：汉哈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