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毅之 王 哲 郑茹楠 王再军
(1.山西大同大学 法学院,大同 037000;2.中央财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2206;3.忻州师范学院,忻州 034000;4.山西大同大学 建筑与测绘工程学院,大同 037000)
2021年我国取得了脱贫攻坚的伟大胜利,学界对于消除绝对贫困的成功经验总结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坚持党的全面领导,第二,构建了专项扶贫、行业扶贫,社会扶贫的“三位一体”大格局,第三,坚持精准扶贫的方略。面向2035年扎实推进共同富裕的目标,缓解相对贫困是实现共同富裕的前提,成功消除绝对贫困的经验对缓解相对贫困,实现共同富裕具有借鉴作用。话语作为治理的一种手段,可以达到形成社会共识的作用,在贫困治理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目前学界对于减贫话语的关注主要是话语分析即对减贫话语作为分析的对象进行研究[1],而把话语作为治理手段来研究的较少。本文从话语的角度总结扶贫治理经验,以期为缓解相对贫困和实现共同富裕的指导性话语提供借鉴。
贫困是全人类面临的共同难题,消除贫困是全球社会经济发展中的重要议题[2]。
减贫是指贫困人口的减少以及贫困程度的缓解,既有扶贫之意,也有贫困结果减少之意。反贫困是通过个人和全社会的共同努力,消除在各个方面的致贫因素,缩小差距,实现共同富裕。反贫困是解决绝对贫困和相对贫困的总和。由此可见,反贫困具有层次性,本文所用减贫概念既有过程研究也有减贫结果的关注,是消除绝对贫困的重要阶段,是实现反贫困和共同富裕的前提。话语在社会发展中不仅具有语义学意义,而且更有语用学的内涵,而且会随着环境和发展的需要而变化。话语作为贫困治理的手段之一,具有形成社会共识、组织动员的功能,为缓解相对贫困以及在新时代实现共同富裕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国减贫历程开启。在不同的核心减贫话语作用下,形成了各个阶段具体的政策话语。
减贫话语与现实语境密切相关,因此减贫话语转型须因势而变。改革开放初期,广大农村地区存在着大量的绝对贫困人口。“和平与发展”代替“战争与革命”成为整个世界的主题,邓小平依据现实语境的变化,提出了在本世纪实现小康即“四个现代化”的目标[2]。要实现小康目标,必须首先解决贫困问题。为尽快改变贫困地区的落后面貌,1982—1986年中央连续下发中央一号文件,主要瞄准集中连片的贫困地区,帮助这些地区整体脱贫。尤其是在1984年6月邓小平提出“社会主义要消灭贫穷,贫穷不是社会主义”的著名论断后,中共中央、国务院于1984年9月发布了扶贫开发史上的第一个文件——《关于帮助贫困地区尽快改变面貌的通知》,温饱问题成为这一时期要解决的主要问题。依据中央一号文件“切实帮助贫困地区逐步改变面貌”的要求,国务院贫困地区经济开发领导小组于1986年成立。“社会主义要消灭贫穷”的话语赋予了社会主义要消灭贫穷的使命。
贫困话语转型在于思想的变化,体现着对于社会主义的正确认识。邓小平多次强调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该原则成为后期中国特色反贫致富的话语基础和理论依据[3]。基于这一话语,各级党和政府开展了一系列减贫实践。
国务院贫困地区经济开发领导小组的成立改变了以往个案式零星扶贫模式,建立了从中央到县级的组织扶贫架构,并首次确定了贫困县的标准,贫困治理结构重心调整为贫困县。1994年国家颁布了《国家“八七”扶贫攻坚计划》,这是中国政府第一个目标明确、对象明确、措施明确的扶贫规划。“温饱”“贫困县”“开发”“农业税”等成为这一时期的政策关键词。
“八七”扶贫计划实施后,我国的贫困人口数量呈现下降趋势,但随着市场经济的涓滴效应越来越不显著,发展的不平衡问题愈发明显,农村的贫困和落后依然突出性地存在。为解决这一问题,我国颁布《2001—2010年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该纲要是在新世纪初减贫领域的纲领性文件,形成了“一体两翼”的减贫战略[4]。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小康”成为中国社会的主流话语,在二十世纪末已总体实现小康。为建设更高水平的小康,党的十六大将“小康”“总体小康”提升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2004年召开的十六届四中全会首次提出“和谐社会”的论断,“和谐社会”的话语成为新时期贫困治理的新指南。在“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话语指导下,农村地区的教育、医疗等民生工程被纳入“十一五”时期经济社会的主要发展指标,如“合作医疗”“义务教育”“综合治理”等表明了减贫话语体系的现代化明显加深。
党的十八大正式提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党的十九大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发展之间的矛盾”,“创造美好生活”成为这一时期的核心政治话语。中央层面将农村贫困作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短板,2013年11月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精准扶贫方略”,精准扶贫就是共享成果的生动体现,成为后续我国减贫工作的指导方向。在这一阶段,我国以“战时状态”“军事化”的话语体系引领脱贫工作。在此基础上,推动了贫困治理范式有了实质性变化,“建档立卡”“一户一策”等话语体现了扶贫工作瞄准深度地区贫困人口摆脱贫困[5]。整体上,这一阶段围绕“美好生活”与“共享发展”的引领下,以“打赢脱贫攻坚战”的精神状态,实现了“小康路上一个都不能掉队”的目标。
梳理和考察减贫话语的变迁历程可以发现:在功能属性上越来越符合“共同富裕”的社会主义目标,在话语表达上越来越贴近人民的日常生活,逐渐形成一整套人文化、生活化、国际化的减贫话语表达。
减贫话语人文化是指把“现实的个人”的生存及其发展作为话语构建的核心,具体体现在强调整体民生到个人幸福。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政府认识到“效率”和“公平”是减贫过程中非常重要的两个方面,效率意味着整体,公平更多地倾向个人。事实证明“平均发展是不可能的,过去搞平均主义,吃大锅饭,实际上是共同落后、共同贫穷”。改革开放以来,邓小平认识到共同富裕不是“同时富裕”,要实现共同富裕就必须打破平均主义,合理拉开差距[6]。江泽民认为“千头万绪,温饱第一”,始终把解决贫困人口的吃饭问题放在第一位。在新时期,他提出了“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减贫实践指明了方向。2003年,胡锦涛提出以人为本的科学发展观。要想落实好以人为本,既要关注广大人民群众的生存和发展需要,更要关注贫困群众的生存和发展需要。十六届五中全会指出:“更加注重社会公平,加大调节收入分配力度。”党的十七大强调“初次分配和再分配都要处理好效率和公平的关系,再分配更加注重公平”。进入新时代以来,公平进一步演进为“共享发展”,在减贫话语中“小康路上一个都不能掉队”,强调改革发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更实在地惠及广大人民群众。总之,减贫话语越来越关注个人的民生发展,日益彰显着人文关怀。
话语按照内容性质可以分为政治话语、学术话语以及大众话语。就三者关系而言,政治话语作为国家意志的集中体现,处于主导地位。学术话语通常是对历史和现实的理性分析,为民众日常生活问题提供理论支撑。政治话语和学术话语只有创造性地转化为大众化、通俗化、日常化话语,才能有效体现出应有的价值。
减贫话语是政治话语、学术话语以及大众话语的有机统一。减贫话语生活化是指扶贫话语越来越贴近人民群众的生活,表达方式也是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形式。邓小平善于用生活化的语言来描述重大问题,“不管黑猫白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转变了多年来以意识形态作为考量的标准,这些话语都是推动政治话语感染性的经典案例。习近平总书记多次运用诸如“党中央的政策好不好,要看乡亲们是哭还是笑”“致富不致富关键看干部”等生动易懂的通俗性话语,既拉近扶贫话语与民众的距离,又将话语内容表达得简洁、易懂。只有增强话语的鲜活性与生动性,话语传播的效果才能达到最佳[7]。
法国哲学家福柯说:话语即权力。话语的构建是为了获得话语权。1977年,邓小平指出:“建国二十八年,做了一些事,但我们毕竟还是发展中国家,还很落后。改变落后状况,才能对人类做出比较多的贡献,那时候大家才会相信中国真正是可以的”。由此看来,邓小平认为,中国只有摆脱贫困,为世界做出更大的贡献,才能拥有良好的国际形象,才能赢得全世界人民的认可和尊重。
以减贫话语为例,党的十八大以来,经过八年的持续奋斗,中国取得了脱贫攻坚的胜利,现行标准下,农村人口全面脱贫。改革开放40多年,中国共减贫8.5亿多人,对全球减贫贡献率为70%。中国减贫事业所取得的巨大成就得到了国际社会的高度评价,“精准扶贫”话语已经受到世界各国,特别是发展中国家的认同。
方向问题是中国共产党减贫话语构建的首要问题。百年来中国共产党始终把减贫话语构建作为为广大人民谋利益的理论的言说,坚持减贫话语的政治方向。改革开放以来,“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发展太慢不是社会主义”,为了体现社会主义的优越性,让每一个人都能解决温饱问题,从而构建出该话语。进入新时代,“脱贫攻坚”“全面小康”“共享发展”,体现着马克思“追求公平正义”的价值追求,保证了减贫话语的正确方向。
缓解相对贫困与共同富裕的实现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话语构建方向,其核心要义包含两部分内容:其一实现共同富裕为了谁,起到目标导向的作用;其二实现共同富裕依靠谁,起方法指导作用。前者是指共同富裕要满足人民多元化的需求,确保全体人民更公平地共享改革发展成果,后者是指共同富裕的实现既是为了人民群众又要依靠人民群众。
时代问题是话语主题形成的基本依据,并根据具体语境形成具有时代性的话语形式。“不坚持社会主义,不改革开放,不发展经济,不改善人民生活,只能是死路一条”“发展作为党执政兴国的第一要务”“科学发展”“美好生活”“平安中国”“健康中国”“美丽中国”,从这些话语变迁可以看出目标话语与时代语境相结合,彰显着总目标与阶段性任务的统一。
缓解相对贫困与共同富裕的实现涉及发展与分配、效率与公平的问题[8]。在新时代要以“高质量发展”为导向,不断做大蛋糕。针对分配问题来说,要形成“橄榄型”分配体系[9]。在效率与公平问题上,应进一步明确共同富裕是一个历史性的范畴,不是“同步富裕”“同时富裕”“同等富裕”而是“有差别的富裕”[10]。
话语风格是指主客体交往过程中因采用不同语言风格要素而形成不同的话语样态。为了让减贫话语减少抽象性,在减贫话语中加入了中国元素,使中国减贫话语具有中国特色与中国风格,如“小康社会”。
中国减贫话语将小康社会建设目标概括为“三步走”,将贫困治理的得失标准总结为“三个有利于”,将减贫指标概括为“一收入两不愁三保障”(即增加农民收入,做到不愁吃、不愁穿,落实义务教育、基本医疗和住房三个保障)。就“精准扶贫”而言,习近平总书记将其比喻为“手榴弹炸跳蚤”,形象地说明了大水漫灌在减贫过程中不可取,只有精准滴灌才能实现预期目标。
中国减贫话语在贫困治理过程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随着绝对贫困的消除,中国当前进入到缓解相对贫困、实现乡村振兴的新阶段,在话语表达层面,要充分借鉴减贫话语的启示作用,不断增强人民群众对共同富裕目标下缓解相对贫困的相关方针和政策理解力和执行力,从而进一步推动广大人民群众自觉参与到扎实推进共同富裕的实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