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系统观念出发：发展新质生产力的六对重要关系探究

摘 要： 发展新质生产力作为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和重要着力点，是实现中国式现代化、扎实推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先进生产力基础。生产力作为唯物史观的基本范畴和核心内容，是理解社会系统的出发点。生产力的变动和发展会引起生产关系、经济基础、科技机制、政府管理、价值观念等各方面的变化。因此发展新质生产力必须从系统观念出发，正确认识和处理好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自主创新与开放创新、传统产业与新兴产业、科技创新与科技成果转化、公有制与非公有制、政府与市场六对重要关系，为发展新质生产力提供正确的认识论和方法论基础。

关键词： 系统观念；新质生产力；高质量发展；创新

中图分类号：A81; F124.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1673-0453（2024）04-0001-0009

收稿日期： 20240517

基金项目： 上海市教委马院攻坚提质计划；内蒙古统一战线智库课题“弘扬企业家精神推动新质生产力发展研究”（nmtz202418）;渤海大学校级B类教学改革项目“新时代高校专业课教师课程思政能力建设与教学质量提升研究”（BHUXJGB2022058）

作者简介： 栗晓宏（1964—），女，吉林长春人，上海外国语大学贤达经济人文学院教授，主要从事营商环境研究；张健（1996—），男，贵州毕节人，辽宁大学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研究；李侠（1990—），女，河北秦皇岛人，辽宁大学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教育理论研究。

2023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考察黑龙江时首次公开提出新质生产力，指出要“整合科技创新资源，引领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加快形成新质生产力”^[1]。之后，习近平总书记在政治局集体学习、讨论政府工作报告等重要场合多次强调发展新质生产力的重要意义。新时代，发展新质生产力作为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和重要着力点，是实现中国式现代化、扎实推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先进生产力基础。生产力作为唯物史观的基本范畴和核心内容，是理解社会系统的出发点。生产力的变动和发展会引起生产关系、经济基础、科技机制、政府管理、价值观念等各方面变化。因此发展新质生产力必须从系统观念出发，正确认识和处理好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自主创新与开放创新、传统产业与新兴产业、科技创新与科技成果转化、公有制与非公有制、政府与市场六对重要关系，为发展新质生产力提供正确的认识论和方法论基础。

一、 新质生产力与新型生产关系的关系探究

新时代，发展新质生产力，需正确认识新质生产力及与之相适应的新型生产关系之间的辩证关系，为发展新质生产力、推动高质量发展提供良好的体制机制保障。

（一） 正确认识新质生产力与新型生产关系之间的关系

新质生产力的提出，带来的是发展命题，也是改革命题^[2]。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发展新质生产力，必须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形成与之相适应的新型生产关系”^[3]。马克思也深刻指出，“随着新的生产力的获得，人们便改变自己的生产方式，而随着生产方式的改变，他们便改变所有不过是这一特定生产方式的必然关系的经济关系”^[4]。“生产力中也包括科学”^[5]，而科学技术与劳动者、劳动资料及劳动对象的结合是在社会生产过程中得以实现的。社会是一个有机统一体，包含了生产力、生产方式、政治制度、思想文化等要素，而在这诸多要素之中，生产力是最为活跃、最具革命性的因素，生产力的发展会引起其他要素发生相应的改变。诚然，在一定的社会时期总是会存在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但二者之间并不总是时时相适应的。生产力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决定性力量，而生产力本身处于不断新质化的运动之中^[6]。生产力是变动不居的，而生产关系则具有相对独立性和滞后性。因此发展新质生产力，需要形成与新质生产力相适应的新型生产关系，而这种新型生产关系的构建必然要以新质生产力高科技、高效能、高质量特征为基点，并在此基础上形成相适应的经济体制、行政体制及文化体制。

（二） 构建有助于发展新质生产力的新型生产关系

新型生产关系之所以“新”，是因为它能适应新生产力的新特征、新要求和新发展路径；旧的生产关系之所以“旧”，是因为它是在旧生产力基础之上形成的一整套体制机制，对于旧生产力能够起到维护与促进作用，而无法适应新质生产力的发展要求，因此“只有采用同生产力的现在的发展程度相适应的新的生产方式，新的生产力本身才能保存并进一步发展”^[7]283。构建有助于发展新质生产力的新型生产关系，需要从新质生产力的基本内涵出发。

一方面，新质生产力是创新起主导作用、以科技创新为核心要素的生产力。推动科技创新需要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并更好发挥政府作用。市场是配置资源最有效的方式，只有充分尊重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重视企业作为科技创新成果转化主体的作用，才能形成万众创新的良好局面。与此同时，要更好发挥政府作用，坚持“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人才是第一资源、创新是第一动力”^[8]，加快建设科技强国、人才强国与教育强国，促进教育、科技、人才的良性循环，实现教育、科技、人才一体化发展，为发展新质生产力提供智力支撑。

另一方面，新质生产力是摆脱传统经济增长方式和生产力发展路径，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质量特征，符合新发展理念的先进生产力质态。在经济发展水平低下、物资匮乏的特定历史阶段，依靠资源投入、廉价劳动力等优势发展经济具有一定的历史合理性，但随着经济社会的不断发展，过度依赖资源密集型、劳动密集型产业，不仅导致生态破坏、资源匮乏、过度依赖外援等问题，长期来看，还将我国的技术水平和发展潜力牢牢限制在“微笑曲线”低端，沦为发达国家的原料池、代工厂和倾销地。因此发展新质生产力必须摆脱传统的经济增长方式与生产力发展路径，立足于我国具体实际，充分彰显新型举国体制下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优势、超大规模的市场优势以及产业链完备的供给优势，实现高水平发展与高水平安全之间的有效统一，为发展新质生产力提供良好的体制机制基础。

二、 自主创新与开放创新的关系探究

创新在发展新质生产力中起着主导作用。如何创新是发展新质生产力必须要解决好的重大理论与实践问题。发展新质生产力，是自主创新还是依赖创新，是开放创新还是封闭创新，其路径选择关系实践的成败。当下，发展新质生产力，既要坚持自主创新，也要进行开放创新，并要协同推进自主创新和开放创新。

（一） 正确认识自主创新与开放创新之间的关系

第一，自主创新是发展新质生产力、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的基础。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发展主要依靠引进西方国家的先进科学技术，在充分利用技术“后发优势”基础上，经济发展逐渐追平并且赶超大多数西方国家。随着我国综合实力不断增强，依靠技术引进发展自身既受到西方发达国家的技术封锁，也不符合建设科技创新强国的要求。新质生产力“新”就新在科学新、技术新，其关系到国防安全、政治稳定、民生保障，不可能通过引进或购买获得。因此必须通过自主创新实现关键核心技术突破，在前沿技术、颠覆性技术领域有所作为，为发展新质生产力提供创新支撑，加快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

第二，开放创新能有效利用创新资源、实现创新突破。当今世界是一个知识信息快速更新的时代，学科不断细分，技术不断深化，科学技术进步愈发依赖国际间的交流和合作。马克思、恩格斯曾指出，“某一个地域创造出来的生产力，特别是发明，在往后的发展中是否会失传，完全取决于交往拓展的情况”^[9]559。某一地域的技术发明能否得到优化和进步，也取决于开放创新的程度。各个国家与民族的历史已经证明，封闭只会带来落后，开放则带来繁荣。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在经济全球化深入发展的大背景下，创新资源在世界范围内加快流动，各国经济科技联系更加紧密，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孤立依靠自己力量解决所有创新难题”^[10]4243。发展新质生产力，必须大力推进开放创新，用好全球创新资源，消除科技创新中的“孤岛现象”，加快构建具有全球竞争力的开放创新生态。

第三，把握好自主创新与开放创新之间的关系。一是互补性。自主创新提供了国家核心竞争力的基础，是一个国家安全、政治稳定的重要保证；而开放创新为自主创新提供了更广阔的视野和资源，有利于整合全球创新资源、提高创新效率。二是阶段性。在不同的发展阶段，国家会侧重于自主创新或开放创新。例如，改革开放初期，我国经济发展水平较低、技术底子薄弱，这时期主要通过引进国外先进科学技术和管理经验促进自身发展。在经济发展、技术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国际地位的攻守易形、国家综合实力的增强要求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避免关键核心技术受制于人。三是战略性。自主创新和开放创新都是我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二者相辅相成，必须协同推进。自主创新离不开开放创新提供的国际智力资源和创新要素，而开放创新也需要以自主创新为基础，才能有效吸收和借鉴国外先进科学技术知识，做到以我为主、为我所用。

（二） 协同推进自主创新和开放创新

发展新质生产力，要在正确认识自主创新与开放创新二者关系的基础上，协调推进自主创新和开放创新。第一，深化科技体制改革，加快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一方面，要坚持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打破制约创新的行业垄断，促进创新、人才、科技、资金等要素自由流动；建立技术创新市场导向机制，提高企业在国家创新决策中的话语权，完善以企业为主体的产业技术创新机制，充分激发企业等市场主体的创新活力和创造潜能。另一方面，政府要更好发挥作用，促进自主创新和开放创新，营造激励创新的公平竞争环境。要进一步在知识产权保护以及新技术、新产品、新商业模式的市场准入管理、产业技术政策和管理制度、开放创新体制等方面积极履行职责，不断推动创新链、产业链、技术链的全球化配置，积极借鉴国外先进科学技术成果并推动再创新，同时采取“非对称”赶超战略，立足国情，凸显自身关键核心技术优势。第二，构建开放创新生态，强化国际科技合作。具有全球竞争力的开放创新生态是高效配置各类创新要素、有效激发创新主体活力和潜力的关键。核心技术、前沿技术是在市场中换不来、有钱买不到的，但强调自主创新并不是闭门造车，并非所有的技术、零件都需要自己设计和研发。全球化时代，没有一个国家能够完全独立建立自己的创新生态系统，因此要不断强化国际科技合作交流，推进科技创新突破。要深入推进以《国务院关于进一步优化外商投资环境 加大吸引外商投资力度的意见》《扎实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 更大力度吸引和利用外资行动方案》为主的政策落地，打通外资、外籍人才来华创新创业的痛点、堵点；通过建立国际科技创新园区、设立国际科技合作专项、参与全球科技治理及国际科技对话与交流等途径，加快构建开放、包容、具有强劲竞争力的开放创新生态。第三，加强创新人才培养，建设全球人才高地。“人才是第一资源。”发展新质生产力，协同推进自主创新和开放创新，既需要培养具备创新精神、批判性思维的科技人才，实现关键核心技术、前沿技术、颠覆性技术的突破，也需要具备市场意识、市场思维的企业家人才推动科技创新成果向现实生产力转化。要进一步营造尊重科学、尊重知识、尊重市场的环境，大力弘扬科学家精神、企业家精神，在全社会形成鼓励创新、崇尚科学、宽容失败的社会氛围；深入实施人才强国战略，构建创新型人才培养模式，培育具有国际视野、跨学科的新兴人才，为发展新质生产力提供坚实的智力支持和创新人才保障。

三、传统产业与新兴产业的关系探究

2024年3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参加江苏代表团审议时强调，“发展新质生产力不是要忽视、放弃传统产业”，指出要“以科技创新为引领，统筹推进传统产业升级、新兴产业壮大、未来产业培育”^[11]。发展新质生产力，要正确处理好传统产业与新兴产业之间的关系，认识到传统产业对于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的基础性作用。

（一） 发展新兴产业离不开传统产业

一方面，新兴产业是在传统产业基础上发展起来的。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历史的每一阶段都遇到一定的物质结果，一定的生产力总和，人对自然以及个人之间历史地形成的关系，都遇到前一代传给后一代的大量生产力、资金和环境……但另一方面，它们也预先规定新的一代本身的生活条件，使它得到一定的发展和具有特殊的性质”^[9]544545。人们能够创造历史，但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历史，而是在给定的条件下创造历史。发展新质生产力，培育战略型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并不是“空中楼阁”和“无中生有”，而是在现实生产力基础以及传统产业基础之上建立和培育现代化产业体系，为发展新质生产力奠定产业基础。传统产业并不代表落后产业、无效产业。我国是制造业大国，传统产业在我国制造业中占比超80%，是现代化产业体系的基底。发展新兴产业，离不开传统产业在技术积累、企业经营、供应链管理等方面的优势。

另一方面，新兴产业的发展离不开传统产业改造升级所提供的广阔市场和强大动能。一是传统产业通过技术改造和创新升级，可以引入新兴产业的技术和服务，从而提高生产效率和产品质量。例如，通过引入智能制造和工业互联网，传统制造业可以提高自动化水平，降低人工成本，同时为新兴产业提供广阔的市场空间。传统产业在进行绿色转型和可持续发展过程中，需要采用新兴产业的环保技术和清洁能源。这不仅有助于减少传统产业对环境的影响，推动绿色经济的发展，也为新兴产业提供了更多机会。二是传统产业与新兴产业之间可以通过产业链整合实现协同发展。传统产业在供应链管理、物流配送等方面的优势可以为新兴产业提供成熟的运营模式和市场渠道，而新兴产业则可以为传统产业带来新的增长点和创新动力。三是新兴产业的发展往往需要庞大的市场需求作为支撑。传统产业通过不断优化产品和服务，可以引领市场需求，为新兴产业创造市场机会。四是传统产业积累的资本和投资经验可以为新兴产业提供资金支持。通过风险投资、产业基金等形式，传统产业的资本可以流向新兴产业，帮助其进行技术研发和市场扩张，加速新兴产业的成长。传统产业在长期运营过程中积累了大量的人才和专业知识，这些资源可以通过培训等方式转移到新兴产业中。

（二） 加快传统产业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转型升级

经济社会发展质态变革的实质在于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12]。发展新质生产力离不开传统产业的支撑作用，但同时也要加快传统产业的转型升级，在稳住基本盘的基础上，聚焦产业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

首先，加强技术创新和应用。科技创新是新质生产力的核心要素，要以科技创新推动产业创新，系统布局重点领域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加强对颠覆性技术和前沿技术的研发，重点解决“卡脖子”技术问题。同时，强化企业作为科技创新主体的作用，为企业创新提供良好政策环境，加快催生新产业、新模式、新动能，推动发展新质生产力。

其次，加强科技、教育、人才一体化发展。要加快科技体制机制创新，优化学校学科设置和人才培养模式，鼓励企业与高校、研究机构合作，建立与产业需求相适应的教育与培训体系，共同为发展新质生产力，推动传统产业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转型升级培养急需人才。

最后，加强政策引导和支持。通过制定和实施如税收减免、财政补贴、绿色信贷等专项政策，鼓励企业进行技术改造和产业升级，强化企业的环境责任意识，推动企业的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转型；同时构建企业、科研院所与高校之间的利益分配和风险控制机制，明确各方责任、权利及利益；完善风险评估体系和风险共担机制，通过引进多元化的投资主体和技术支持，降低科技创新及其成果转化风险，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

四、 科技创新与科技成果转化的关系探究

发展新质生产力，要以科技创新引领产业创新。这离不开对科技创新与成果转化这对矛盾关系的正确理解和处理。必须认识到科技创新不是目的，成果转化才是发展新质生产力、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关键所在。实践中，要加大基础研究投入，催化重大科技创新，为科技成果转化提供物质基础和技术基础。

（一） 正确认识科技创新与科技成果转化之间的关系

一方面，科技创新是科技成果转化的前提。没有基础理论的突破和科技创新，科技成果转化就只能是无源之水。科技创新是发展新质生产力的根本动力。在生产力跃迁过程中，通常会出现前所未有的重大科学发现和技术发明，因其产生的生产力是具有全新“质”的生产力^[13]。纵观人类历史，每一次重大的生产力革命无不建立在知识革命的坚实基础之上。英国工业革命使人类社会生产力首次实现跃迁，而蒸汽机作为其标志，离不开牛顿力学建构的科学理论大厦。丹麦物理学家奥斯特发现的电流磁效应、法拉第的电磁感应定律、麦克斯韦的电动力学、焦耳定律及能量守恒与转换定律等诸多科学理论为飞机、汽车等发明奠定了坚实的学科基础，推动了第二次工业革命的爆发，进而促进了社会生产力的大发展，使自由资本主义进入到垄断阶段。香农的信息论、图灵机、冯·诺依曼架构、通信技术、新材料科学等科学技术理论的突破带来了以计算机、原子能、航空航天为标志的第三次工业革命，人类由此进入了信息化、智能化时代。当前，我们正在经历以数字化、网络化、绿色化为特征的第四次工业革命，要想在其中抢占先机、实现社会生产力的飞跃，就必须重视基础理论、科学技术的创新突破。

另一方面，科技成果转化是科技创新的目的。恩格斯深刻认识到科学技术创新与其成果转化之间的关系，认为“发明和发现在一些情况下是提高了劳动生产力（但在许多情况下也不见得是这样，世界上一切专利局的大量档案废纸就是证明）”^[7]231。习近平总书记也指出，“科技创新绝不仅仅是实验室里的研究，而是必须将科技创新成果转化为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的现实动力”^[10]57。当前我国在科技成果转化方面仍有一些不足，存在研发经费中开发研究（发展与试验）占比过大，基础研究、应用研究占比过小，论文数量过多但重大发现发明不多，改进型、应用型专利较多但基础专利产出不足等问题^[14]。《2022年中国专利调查报告》也显示，我国高校发明专利实施率为16.9%，其中产业化率仅为3.9%^[15]，与西方发达国家仍存在一定差距。发展新质生产力，必须将科技创新转化为现实生产力，为推动高质量发展奠定坚实的产业基础。

（二） 加强科技创新向科技成果转换

发展新质生产力，既要重视“从0到1”的原始创新突破，更要关注“从1到无穷”的成果转化应用，及时将科技创新成果应用到具体产业和产业链中，推动科技创新与经济发展深度融合。

第一，培育市场意识和市场观念。市场意识和市场观念是直接面向市场、服务市场的意识和观念。“尽管规则可以即时改变，但个人对规则变化的反应却是一个极其复杂和缓慢的适应过程。”^[16]虽然我国改革开放已历经四十多年，但一些落后的思维和理念仍在一定程度上禁锢着人们的思想。发展新质生产力，不仅强调创新，更强调将创新成果转化为现实的生产能力。要加强市场意识、市场观念的培育，引导社会公众加深对于市场规律的认识；进一步破除唯论文、唯专利论的科技评价标准，建立、健全以创新成果、实效、贡献、社会影响为导向的科技评价机制，及时将科技创新成果应用到具体产业和产业链上。

第二，强化企业科技创新主体地位。“市场运行是有成本的，通过形成一个组织，并允许某个权威（一个‘企业家’）来支配资源，就能节约某些市场运行成本。”^[17]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要充分重视企业在科技创新及其成果转化应用方面的关键作用，因为企业是市场经济活动的主体，发展新质生产力所需的科技创新、成果转化、应用推广都离不开企业。要营造良好的企业创新生态，激发企业科技创新的内生动力，政府部门需进一步深化行政体制改革，为科技创新、企业发展破除体制机制障碍；鼓励企业从实际出发，利用自身优势锚定国家重大科技创新项目、前沿技术和颠覆性技术，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

第三，加快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指出，“必须更好发挥市场机制作用，创造更加公平、更有活力的市场环境，实现资源配置效率最优化和效益最大化，既‘放得活’又‘管得住’”^[18]。高水平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适应新质生产力、高质量发展的新型生产关系。要进一步完善市场准入、公平竞争、社会信用、产权保护等市场基础性制度，为不同的所有制经济提供良好的市场环境；加快要素市场化改革，推动土地、资本、数据等要素自由流动，减少行政干预，促进各类先进生产要素向新质生产力自由流动。

五、 公有制经济与非公有制经济的关系探究

发展新质生产力需要借助一定的形式和载体。公有制经济与非公有制经济作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发展新质生产力的重要形式。因此必须正确认识公有制与非公有制经济在发展新质生产力中的作用，促进两者共同发展。

（一） 正确认识公有制与非公有制经济在发展新质生产力中的作用

第一，正确认识公有制经济的地位。公有制经济是社会主义制度的经济基础。作为公有制实现形式之一的国有经济控制着国民经济命脉，对经济发展起主导作用。发展新质生产力，离不开国有经济在重大基础理论创新、应用基础研究方面的支持作用。前沿技术、颠覆性技术的研发周期长、风险成本高、应用转化难，非公有制经济对此往往缺乏动力，需要国有企业在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对接国家重大战略需求上充分发挥作用。国有经济在资金供给、技术整合能力、人才储备等方面具有很强实力，能够有效实现发展新质生产力所需的重大科技创新和技术突破，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为发展新质生产力提供良好的产业基础。

第二，正确认识非公有制经济的地位。“科技创新能够催生新产业、新模式、新动能，是发展新质生产力的核心要素。”^[3]在我国，非公有制经济包括民营经济、个体经济和外资经济，是实现科技创新的重要力量。全国工商联2023年发布的数据显示，民营企业在推动科技创新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贡献了50%以上的研发投入和研发人员、70%以上的技术创新成果、80%以上的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90%以上的高新技术企业，充分展示出民营企业在中国科技创新体系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与此同时，在参与由某些外资企业主导的全球产业链过程中，本土企业也能学习其先进的产品市场开发、人力资源统筹、企业运营管理等经验，不断提升自身创新能力和生产效率，充分发挥非公有制经济的创新活力。

第三，正确认识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新质生产力的优势。一是不同所有制经济共同构筑了我国完整的产业体系与丰富的产业生态，提升了发展新质生产力所需的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二是不同所有制企业通过兼并、混改、破产、收购等方式，可以相互取长补短、共同发展，促进生产要素在不同所有制经济之间流动和配置，实现资源要素合理、高效利用；三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不同所有制经济的资本、技术、管理等先进生产要素相互流动，有利于实现资源要素的创新性配置，从而进一步推动生产力发展。

（二） 促进公有制经济与非公有制经济协同发展

第一，坚持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促进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指出，“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等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既体现了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又同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相适应，是党和人民的伟大创造” ^[19]。这一基本经济制度为实现不同所有制经济的共同发展奠定了制度基础。改革开放四十多年以来，我国之所以能实现社会长期稳定和经济快速发展，重要原因之一就在于充分调动了不同所有制经济的创新活力，为中国经济发展注入了源头活水。市场化环境为资源要素流动配置创造了前提，但只有通过企业家和企业对各种资源要素进行调配、组织生产，减少市场运行成本，才能将各种要素资源转化为现实生产力。

第二，积极推进混合所有制改革，促进各种所有制资本取长补短。“国有资本、集体资本、非公有资本等交叉持股、相互融合的混合所有制经济，是基本经济制度的重要实现形式，有利于国有资本放大功能、保值增值、提高竞争力，有利于各种所有制资本取长补短、相互促进、共同发展。”^[20]515公有制经济和非公有制经济在发展新质生产力过程中各有优势，混合所有制改革能够很好地将二者之间的优势结合起来，促进新质生产力发展。混合所有制企业能广泛地吸收社会上的各类闲散资金、技术、人才等要素，为发展新质生产力提供重要的生产条件，克服因要素分散而造成的资源闲置浪费。与此同时，混合所有制经济包含多种经济成分的客观情况与公司制产权多元化的特征具有内在一致性，其在本质上要求混合所有制经济应采取公司制这种现代企业制度形式，实现公司治理结构的现代化，从而为发展新质生产力提供良好的制度形式。

第三，加快营造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一流营商环境。营商环境是市场主体在参与市场经济活动时所涉及的各种体制机制条件及其环境的总和，虽不直接形成生产力，但能够直接影响土地、劳动力、资本、技术、数据等生产要素的流通，使其呈现出加速流转或者阻滞的情形，进而影响生产效率^[21]。市场化是市场经济体制的基本要求，在市场化经济体制下，资本、技术、人才、数据等生产要素能够自由流动和配置，避免因行政垄断、市场分割、地方保护造成的要素流转不畅以及价格、供给、竞争机制失灵问题，有利于各类先进生产要素向新质生产力流动。同时，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也是法治经济，市场机制的有效运转离不开法律法规对生产过程中各类生产要素的确权及资源配置过程的保障。法治对于市场经济的意义在于其能够为参与市场活动的各类主体提供确定性，减少市场交易中的制度性成本和风险，从而促进市场机制的高效运转，为市场化资源配置、减少行政干预提供制度保障。此外，在全球化背景下，资源的高效配置也内在要求国际化的营商环境，需要政府为实现各种要素国内外合理配置提供相关的制度安排和机制保障，从而更好吸引和利用国外优质生产要素，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

六、 政府与市场的关系探究

《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指出，“经济体制改革仍然是全面深化改革的重点，经济体制改革的核心问题仍然是处理好政府和市场关系”^[20]513。发展新质生产力，既需要充分发挥市场对创新资源配置、促进各类要素自由流动的决定性作用，也需要政府在重大基础技术攻关、新兴产业规划、营造良好营商环境等方面履行职责。

（一） 正确认识政府与市场之间的关系

正确认识政府与市场之间的关系是推动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相结合的前提。正确认识市场与政府之间的关系，不是忽视或者淡化任何一方的作用，而是明确二者的角色，找准各自的定位，为发展新质生产力、推动高质量发展创造良好的市场环境。

第一，正确认识到市场是配置资源最有效的手段。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是市场规律的主要体现。市场之所以能够有效促进资源要素配置，关键在于其能够通过供求、价格、信用、竞争等机制实现资源的顺畅流动，从而有利于推动各类先进生产要素向新质生产力流动。改革开放的实践证明，“每当市场经济取向成为中国经济改革政策的主导思想、更多地用市场机制配置资源时，中国经济增长的质量和速度就比较好，非国有经济部门的创新和创业就会蓬勃发展，也为国有企业改革提供了较为宽松的外部环境。”^[22]因此必须坚持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通过市场实现发展新质生产力所必需的生产要素创新性配置，为各类市场主体创造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的营商环境。

第二，正确认识到健康的市场机制离不开政府的有效治理。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并不是起全部作用”^[23]。政府和市场的作用缺一不可。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是就市场机制这个层面而言的，市场虽是配置资源最有效的方式，但也存在自发性、盲目性与滞后性等缺陷，仅依靠市场配置资源会面临市场失灵的风险。同样，仅仅依靠政府来配置资源，也会面临政府失灵的风险。尽管政府行为可能造成浪费，但“无论怎样评价，有一条似乎可以肯定，这就是政府行为是市场体制发挥作用过程中不可或缺的部分”^[24]。因此必须实现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的统一，让政府与市场取长补短、相辅相成。

第三，正确认识到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相结合是新型举国体制的重要体现。社会是一个有机整体，生产力作为基础，其变动会导致生产关系、生产方式、上层建筑的相应调整。同理，发展新质生产力，需要生产关系、上层建筑作为保障共同推动新质生产力发展。新型举国体制之“新”，就在于其不同于传统举国体制的有政府而无市场，在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条件下的“新型举国体制优势”^[25]，实现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相结合。发展新质生产力，仅仅依靠传统举国体制（有政府而无市场）或新自由主义倡导的有市场而无政府都是无法实现的，而是需要发挥政府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优势、企业推动科技创新及其成果转化的市场体制优势、超大规模国内市场优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等战略优势。

（二） 推动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相结合

在正确划清政府与市场角色和作用基础上，需要进一步推动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相结合，为发展新质生产力贡献政府市场力量。

第一，坚持党的领导是推动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相结合的关键。有为政府是党领导下的政府。在发展新质生产力过程中，政府组织的技术攻关、产业规划、体制改革无不体现党的领导。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党领导下的市场经济，只有坚持党的领导，充分发挥党统筹全局、协调各方的领导核心作用，才能确保市场机制的有效运行。党的领导是实现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相结合的“最大公约数”，只有坚持党的领导，才能充分发挥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充分发挥新型举国体制在发展新质生产力方面的积极作用。

第二，以市场有效促进政府有为。市场机制的健康运转离不开政府的支持。推动新质生产力发展，建设有效市场，需要政府有所作为。在市场体制下，市场主体之间的交易需要有政府提供的完善的制度保障，需要政府进一步完善产权保护、市场准入、公平竞争、社会信用等市场基础性制度，为不同所有制经济在同一起点上进行公平竞争奠定制度基础。对外，需要政府保障国家安全、政治稳定，为市场有效运行提供稳定的外部环境；同时市场机制天然具有开放性的特征，要求在全世界范围内进行资源有效配置，而这也需要政府提供对外开放的标准、规则和制度，以便更好融入世界市场。对内，市场经济具有盲目性、自发性等缺陷，需要政府提供财政、金融等方面的宏观政策保持经济稳定，避免经济活动大起大落，解决市场总体性失衡问题。

第三，以政府有为推动市场有效。政府有为推动市场有效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本质特征。这要求政府在确保市场规律得到遵守的基础上，促进市场机制的完善和经济高质量发展。当前，市场经济体制与发展新质生产力仍有一些不相适应的地方。例如，在市场经济基础制度建设上，仍存在对于不同所有制经济的区别对待、市场分割、行政垄断等问题；在分配制度方面，也存在劳资关系不对等、各类生产要素收益与贡献不匹配等问题。新质生产力对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都提出了更高要求，以政府有为推动市场有效，就是要求政府要在职能优化、法治建设、公共服务上有所作为，而在微观经济活动、要素资源配置、价格形成机制等方面有所不为。政府既有所为又有所不为，不仅是政府加强自身建设的要求，也是实现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相结合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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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郭红明）

Starting from the System Concept： Six Pairs of Important Relationships for the Development of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LI Xiaohong1，ZHANG Jian2，LI Xia3

（1. School of Marxism， Xianda College of Economics and Humanities Shanghai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Shanghai 202162， China；

2. School of Marxism，Liaoning University， Shenyang Liaoning 110036， China；3. Institute of Higher Education， Liaoning University，Shenyang Liaoning 110036， China）

Abstract： As an intrinsic requirement and important focus of promoting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the development of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is the foundation of advanced productivity to realize Chinese modernization and solidly promote the common prosperity of all people. As the basic category and core content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productivity is the starting point for understanding the social system. Changes and developments in the productive forces will bring about changes in various aspects such as the relations of production， the economic base， the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mechanism， government management， values， and so on. Therefore， in developing new quality of productive forces， it is necessary to proceed from the concept of systems， correctly understanding and handling well the six important relationships between the productive forces and the relations of production， independent innovation and open innovation， traditional industries and emerging industries，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and transformation of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achievements， public ownership and non-public ownership， the government and the market， so as to provide a correct epistemological and methodological foundation for the development of the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Key words： system concept;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innov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