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德平
刘志丹是陕甘边根据地开创者、陕甘根据地(也称西北根据地)主要领导人,为经历长征艰苦转战、亟需休整的中共中央和各路主力红军创建了硕果仅存的一块“落脚地”。刘志丹在创建陕甘根据地过程中功勋卓著,但也遭受过多次党内复杂斗争的不公正对待,甚至是“陕北肃反”生死考验。中共中央抵达陕甘根据地后,经过审查很快释放刘志丹等“陕北肃反”受难幸存者,但在对刘志丹政治鉴定方面还认为其“曾犯严重的右倾错误”。不久后,刘志丹即率部参加东征,牺牲在东征前线。刘志丹牺牲后,中共党内有一些担负重要领导职务的负责人还在散布刘志丹曾犯过一些所谓“严重错误”言论。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中共中央对刘志丹评价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充分肯定其在开创陕甘根据地过程中的杰出贡献和历史地位。延安时期中共中央通过大会悼念、修建陵墓、领袖题词、举行公祭、广泛宣传等多种方式纪念和缅怀刘志丹,高度肯定刘志丹在中共革命史上的丰功伟绩。中共中央对刘志丹评价发生上述重大变化原因诱发亲历者、知情人和坊间一些不同的猜测和说法:有的言之凿凿,但似是而非;有的以讹传讹,缺乏根据;还有迎合现实,杜撰“史实”;更有断章取义,任情褒贬。尤其是有些海外作品捕风捉影制造了一些不符合实际,但又在一定范围广为流传的“史实”。(1)刘明钢:《刘志丹之死》,《报刊荟萃》2007年第6期,第24页。由于当时特殊战争环境,刘志丹和中共中央主要领导人毛泽东等戎马倥偬,接触甚少,甚至只有一面之缘。刘志丹为何会引起中共中央瞩目,进而为其举行多种形式的高规格纪念,就成为一个值得深入研究的问题。对该问题的研究既是深化学术研究的题中之义,也是维护党史严肃性的重要内容。延安时期关于刘志丹相关重大史实多与“陕北肃反”、西北高干会、西北历史座谈会等党史上长期存有争议并与现实政治有一定联系的重大事件,以及高岗等党史上重要“问题领导人”有比较密切联系,因此关于这方面研究有一定敏感性,制约了该问题学术研究的深化和拓展。笔者曾对延安时期中共中央对刘志丹认识转变以及解决与刘志丹密切相关的“陕北肃反”问题作过粗浅梳理。(2)参见拙文:《延安整风对“陕北肃反”的重新定性》,《党史研究与教学》2012年第3期;《张闻天主持解决“陕北肃反”研究》,《党史研究与教学》2013年第3期;《西北高干会解决西北党史争论问题结论研究》,《党史研究与教学》2014年第3期;《从“右倾机会主义者”到“正确路线代表”——刘志丹在中共党内政治境遇探析》,《中国延安干部学院学报》2016年第6期;《〈毛泽东选集〉中“陕北肃反”注释修订的历史变迁》,《苏区研究》2020年第6期。据笔者目力所及,既有研究对延安时期中共中央高规格纪念刘志丹原因缺乏系统研究。因此,笔者拟对这一问题作简要梳理和评析,进而澄清历史悬疑,维护党史严肃性,不断深化和拓展刘志丹学术研究。
长征期间,张国焘不断制造矛盾挑战中共中央权威,甚至图谋武力威胁中共中央,最终发展到公开“另立中央”,使中国革命遭遇“最大的困难”。中共中央抵达陕甘根据地后,在处理“陕北肃反”问题上存在一定局限,造成刘志丹在政治上受到猜疑和组织上遭遇排斥,但是刘志丹顾全大局,全力维护中共中央领导权威,积极协助中共中央主要领导人开展工作。刘志丹与张国焘对待中共中央迥然不同的态度给中共中央主要领导人毛泽东、周恩来等留下深刻印象。
中共中央主要负责人毛泽东、张闻天、周恩来等和张国焘会师后,围绕中共政治路线、红军主力发展战略方向等关键问题逐渐发生尖锐分歧和争论。张国焘凭借其掌握的红四方面军优势军事力量,向中共中央权威发起挑战。沙窝会议期间,毛泽东曾批评张国焘:“你这是开的督军团会议”,含蓄指出张国焘凭借军事实力“向中央要权”。(3)《聂荣臻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2007年版,第223—224页。由于双方都难以说服对方,最终导致公开分裂。(4)《叶剑英传》编写组:《叶剑英传》,当代中国出版社1995年版,第107—109页。随后,张国焘公开对中共中央“北上”战略和中共中央领导人进行批判。1935年9月15日,随同张国焘一起“南下”的中国工农红军总政治部发出《大举南进政治保障计划》。计划指出:“由于中央政治局中个别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的逃跑路线,断送了我们大举北进进攻敌人的时机。右倾机会主义故意迟延我们北进中必要的准备工作。目前北方天气渐寒,草地不易通过,敌人在我们的北面已集结相当兵力,碉堡已完成一部,这种情况下,北进是显然不利的。”计划还不点名地批评“北上”中共中央领导人:“右倾机会主义的向北逃跑,完全是由于夸大敌人力量,在敌人的进攻面前张惶失措,对战胜敌人失掉信心,不相信在西北有创造革命根据地的可能,对革命胜利失掉前途。必须坚决执行党的进攻路线,反对右倾机会主义的逃跑路线,才能顺利完成我们南进的战略方针。”(5)《大举南进政治保障计划》(1935年9月15日),中国现代史学会编:《长征档案》,中共党史出版社2006年版,第942页。10月5日,张国焘在卓木碉召开高级干部会议,其在会上宣布“另立中央”,并指责中共中央“没有粉碎敌人的第五次‘围剿’,实行战略退却,是‘政治路线的错误’,而不单是军事路线问题”。“北上”的中共中央领导人“被敌人的飞机、大炮‘吓破了胆’,对革命前途‘丧失信心’,继续其北上的‘右倾投降主义路线’,直至发展到‘私自率一、三军团秘密出走’,这是‘分裂红军的最大罪恶行为’”。张国焘还从组织上公开否认“南下”党政军机关与中共中央之间隶属关系。他宣布“中央已经‘威信扫地’,‘失去领导全党的资格’,提倡仿效列宁和第二国际决裂的办法,组织新的‘临时中央’,要大家表态。”“接着,就宣布了‘临时中央’的名单,以多数通过的名义,形成了‘决议’。还宣布开除毛泽东、周恩来、张闻天、博古的党籍。”(6)《徐向前元帅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2005年版,第340页。
其后,张国焘即以正统“中央”自居对陕北的中共中央发布命令。1935年12月5日,张国焘组建的“中共中央”致电已经转战抵达陕北的毛泽东等中共中央领导人:“此间已用党中央、少共中央、中央政府、中革军委、总司令部等名义对外发表文件,并和你发生关系。”因此,“你们应以党北方局、陕甘政府和北路军,不得再冒用党中央名义。”他甚至提出:“你们应将北方局、北路军和政权组织状况报告前来,以便批准。”(7)《张国焘第二“中央”致彭德怀、毛泽东等电》(1935年12月5日),《长征档案》,第959页。1936年1月20日,张国焘致电林育英:“我们一切都经党中央同意,假冒党中央或政府机关名义发表重要文件,此间有公开否认之权。为党的统一和一致对外,望告陕北同志,自动取消中央名义”。(8)《张国焘坚持要中共中央取消中央名义致林育英电》(1936年1月20日),《长征档案》,第964页。1937年3月23日至31日,中共中央在延安举行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会议期间,中共中央对张国焘问题进行了集中清理和批判。3月30日,毛泽东在会上发言指出:张国焘“要用枪杆子审查中央的路线,干涉中央的成分和路线,这是完全不对的,根本失去了组织原则。红军是不能干涉党中央的路线的,张国焘在分裂红军问题上做出了最大的污点和罪恶。”(9)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上,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668页。张国焘挑战中共中央领导权威在当时对以毛泽东为核心的中共中央造成很大困难,也给毛泽东留下极为深刻印象。1960年10月22日,毛泽东接受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访问。斯诺向毛泽东提问:“在你一生中,当你观察中国革命的命运时,哪个时期使你感到是最黑暗的时期?”毛泽东回答:“我们是有过那样的时候的”,“张国焘闹分裂,那是最大的困难。”(10)《同斯诺的谈话》(1960年10月22日),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13页。张国焘依持军事力量优势对中共中央权威发起挑战,使中共中央必须严肃考虑党和军队之间隶属关系问题。
中共中央长征抵达陕甘根据地后,刘志丹对中央的态度与张国焘迥然不同,积极维护中共中央领导权威。在中共中央抵达陕甘根据地前夕,陕甘根据地发生错误肃反,史称“陕北肃反”。1945年4月20日,中共六届七中全会原则通过的《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在论及“陕北肃反”时指出,中共中央抵达陕甘根据地“挽救了‘左’倾路线造成的陕北革命根据地的危机”(11)《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1945年4月20日),《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969页。,并在注释部分对“陕北肃反”做了详细解释:“一九三五年秋,在陕北革命根据地(包括陕甘边和陕北),‘左’倾机会主义路线被贯彻到政治、军事、组织各方面工作中去,使执行正确路线的、创造了陕北红军和革命根据地的刘志丹等遭到排斥。接着在肃清反革命的工作中,一大批执行正确路线的干部又被逮捕,从而造成陕北革命根据地的严重危机。同年十月中共中央经过长征到达陕北后,纠正了这个‘左’倾错误,将刘志丹等从监狱中释放出来,因而挽救了陕北革命根据地的危险局面。”(12)《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1945年4月20日),《毛泽东选集》第3卷,第1000—1001页。原陕甘边苏维埃政府主席、“陕北肃反”受难幸存者习仲勋曾对中共中央及时制止“陕北肃反”历史功绩有过评述:“西北根据地的历史地位是很关键的,但当时如果党中央、毛主席不来,这个根据地也不复存在了。当时,陕甘根据地外受国民党重兵‘围剿’,内遭‘左’倾路线的危害,开展了错误肃反,我和志丹等都被监禁,许多优秀的党员、干部、知识分子和下级军事指挥员都被枪杀、活埋。他们也已经为志丹和我挖好了坑,准备活埋我们。是党中央、毛主席达到陕北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即指示‘刀下留人’。如果毛主席晚到4天,就没有刘志丹和我们了。”(13)齐心:《仲勋,我用微笑送你远行》,《怀念习仲勋》编辑组编:《怀念习仲勋》,中共党史出版社2005年版,第14页。“毛主席挽救了陕北的党,挽救了陕北革命”。(14)《红日照亮了陕甘高原》(1978年12月20日),《习仲勋文集》上,中共党史出版社2013年版,第428页。
但是,中共中央对“陕北肃反”问题政治定性和组织处理也存在一定局限。1935年11月26日,中共中央颁布《西北中央局审查肃反工作的决定》对“陕北肃反”进行总结处理。《西北中央局审查肃反工作的决定》在政治上对“陕北肃反”作了肯定:“过去陕甘晋省委领导反右倾取消主义斗争与坚决肃清反革命右派的斗争,一般的是必要的,正确的。”(15)《西北中央局审查肃反工作的决定》(1935年11月26日),中共中央书记处编:《六大以来——秘密文件》下,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372页。根据上述政治定性,11月30日,中共中央党务委员会随即颁布《中共西北中央局党务委员会关于戴季英、聂洪钧二同志在陕甘区域肃反工作中所犯错误处分的决议》对“陕北肃反”责任人进行组织处理。决议强调“过去在陕甘边区南区及红二十六军部队中,有些负领导责任的同志,犯了右倾取消主义及对反革命派采取自由主义的态度的错误,以致反革命派得以进行有计划的活动。当时在地方党内及红色部队中进行严厉的肃反是必要的”。(16)《中共西北中央局党务委员会关于戴季英、聂洪钧二同志在陕甘区域肃反工作中所犯错误处分的决议》(1935年11月30日),吴殿尧、宋霖:《朱理治传》,中共党史出版社2007年版,第138页。决议仅仅是将直接领导肃反工作的负责人戴季英和聂洪钧进行了处分,分别给予戴季英和聂洪钧党内“最后警告”和“严重警告”处分。(17)《中共西北中央局党务委员会关于戴季英、聂洪钧二同志在陕甘区域肃反工作中所犯错误处分的决议》(1935年11月30日),《朱理治传》,第138页。然而,其他与“陕北肃反”有关或者负有重要责任的当事人基本未受到处理,依然身居高位和要职。中共中央这样的处理结果导致“陕北肃反”受难幸存者刘志丹等继续在政治上受到猜疑,在组织上遭遇排斥,被指责“曾犯严重的右倾错误”等。(18)《马文瑞回忆录》,陕西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95页。参与处理“陕北肃反”的李维汉对此曾有评论:“由于‘左’倾路线没有清算,陕甘边苏区的地方干部和军队干部仍然戴着右倾机会主义的帽子,所以对他们的工作分配,特别是对一些高级干部的工作分配,一般是不公正的。”(19)李维汉:《回忆与研究》上,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6年版,第373页。
面对中共中央对“陕北肃反”上述存在历史局限性的政治定性和组织处理结论,刘志丹不以个人得失为念,积极维护中共中央领导权威。他并未因中共中央处理“陕北肃反”有局限而表达不满或满腹牢骚,而是积极给肃反受难幸存者做工作,维护中共中央领导权威。在中共中央处理“陕北肃反”相关决议颁布后,他通过各种方式向受到迫害的战友、部属做工作,让大家不计前嫌,努力工作。刘志丹积极安抚“陕北肃反”受难幸存者拥护中共中央领导。一些“陕北肃反”受难幸存者要求刘志丹向中共中央和毛泽东“告状处理犯错误的人”时,刘志丹安慰大家:“不要着急么,要相信中央和毛主席会分清是非,作出正确的结论。”在红军东征前夕,他还嘱咐习仲勋:“仲勋,向受过整的同志都说说,过去的事,都不要放在心上,这不是哪一个人的问题,是路线问题,要相信党中央、毛主席会解决好。要听从中央分配,到各自岗位上去,积极工作。”(20)《群众领袖,民族英雄》(1979年10月16日),《习仲勋文集》上,第569页。刘志丹东征东渡黄河前,对“陕北肃反”受难幸存者张秀山也明确表达要在实际中工作中维护中共中央权威的态度。张秀山回忆:“志丹说:‘我们到底是不是‘右’派反革命(‘左’倾分子仍在散布这种言论),在战场上让他们看!党中央毛主席总有一天会把这些事情搞清楚的’。”(21)张秀山:《我的八十五年——从西北到东北》,中共党史出版社2015年版,第96页。另一方面,刘志丹以身作则积极落实中共中央指示和安排。中共中央纠正“陕北肃反”后,刘志丹被调离陕甘红军主力部队,担任新组建的红28军军长。刘志丹所率领的红28军,虽然作战勇敢,但是军事素养和实际战术等都有待提高。1935年12月30日,“根据中共中央瓦窑堡会议决议决定,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决定正式成立红28军,任命刘志丹为军长,宋任穷为政治委员。下辖三个团,以原独立第1团改编为第250团、独立第2团改编为第251团、独立第4团改编为第252团,全军共1200余人。”(22)《刘志丹年谱》,《刘志丹文集》,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119页。红28军兵员大都是地方游击队,基本上没有经过正规训练和大规模战斗考验。原红28军战士马良盛对该军的组成有详细说明:“军辖三个团,第一团是由绥、吴地区战斗团编成,该团的前身是绥、吴地区的五支队升级的地方团;第二团由米西区的游击师编成,该师的前身是米西的一支队、三支队、二十三支队升级的地方部队;第三团由安定红四团编成,该团的前身是安定县的几个游击队升级的地方团。”(23)马良盛:《忆红二十八军》,兰州部队党史资料征集办公室编:《戎马春秋》,甘肃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146页。这支组建不久就匆匆东征的部队建制也不全,职能部门配备相当薄弱,士兵军事技能也亟待提高。由于军事形势需要,这支亟需进一步整训的部队,也于1936年3月31日即渡过黄河开赴山西作战。(24)《刘志丹年谱》,《刘志丹文集》,第121页。刘志丹并未因这种安排而有所不满,而是继续积极工作。红28军东渡黄河后,刘志丹经常不顾个人安危,亲临前线指挥战斗。牺牲前一天,刘志丹还不顾疲劳,爬上西山去观察三交镇方向地形和情况,并对特派员裴周玉等讲:“咱们越向南走,离中央红军越近了,一定要打好这一仗,好向毛主席献礼。”“为了打好这一仗,他几天几夜也没有好好睡觉。”(25)裴周玉:《裴周玉回忆录》,中国统计出版社1996年版,第170页。1936年4月14日,刘志丹在中阳县三交镇指挥战斗发现部队进攻受挫,即不顾个人安危,亲临前沿阵地就近指挥,以至意外牺牲。(26)高克恭口述,李太友整理:《我在红二十八军的一段经历》,人民出版社编辑部编:《革命回忆录》第10集,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66页。
中共中央能顺利结束长征落脚陕甘根据地,刘志丹功勋卓著。当时正在西北地区采访的《大公报》记者范长江有经典评析:“刘为保安人,最熟悉地方农民痛苦,他同时受过黄埔时代新的政治训练,并受过共产党组织的熏陶,所以他的活动,有目标,有方法。有组织,把个人主义的绿林运动,变为与社会合为一致社会运动。他针对着政府的缺点,来宣传组织民众。分大地主的土地与牛羊予一般农民,反对捐税,反对派款。因此在消极方面,取消了民众的负担,积极方面增加了民众的所有。以实际利益为前提的民众,当然赞成刘志丹的主张,而愿为之用命。再加以刘志丹之组织,使民众更不得不为之用。更经数年来赤化教育之结果,民众心中,只知有苏维埃、瑞金、莫斯科、列宁、斯大林等,而不知有西安、兰州、北平、南京等名词。某县长曾在合水以东召集民众训话,数次申传,到者寥寥。而苏维埃召集开会,则二十四小时之内,可以立刻齐集百里以内之民众。”“此次毛泽东以不及万人之疲惫的徒步之师,截击与追击之者,不下数万人,如跟踪以入陕北,不但毛泽东一路将散亡大半,即刘志丹之老家,亦将大受影响。然而政府军追过环县以北后,此寥若晨星之民众,皆避不见面,使政府军之饮水粮秣,皆无法解决,道路亦无人引导,陷于进退失据之苦境中。彭德怀于洞悉此种情况后,乃集结其饥疲的红军约五千之众,于陕北边境上作猛烈反攻,追击军乃不得不相继退下,未敢再行深人。此种反攻之动作,或为‘老毛不弱’的表示,而其反攻之可能,不能不归功于刘志丹之民众组织基础。”(27)范长江:《中国的西北角》,新华出版社1980年版,第72页。中共中央抵达陕甘根据地后,刘志丹作为陕甘根据地主要创建人虽然遭受很大委屈,但他并未以个人荣辱得失作为考虑重点,而是顾全大局积极维护中共中央领导权威,模范执行中共中央指示。这种明显有别于张国焘的言行显然给中共中央主要领导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自然引起了他们的瞩目。正如毛泽东后来所讲:“我到陕北只和刘志丹同志见过一面,就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的共产党员。他的英勇牺牲,出于意外,但他的忠心耿耿为党为国的精神永远留在党与人民中间,不会磨灭的。”(28)《刘志丹纪念文集》编委会编:《刘志丹纪念文集》,军事科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686页。
刘志丹在创建陕甘根据地历程中发挥过不可替代的关键性作用。延安时期中共中央通过对土地革命时期党史重大问题的重新认识和定性,逐渐认识到刘志丹在中共党史上的卓越贡献和重要地位。延安整风运动期间,中共中央领导召开西北高干会,对刘志丹在党史上的历史功绩作了充分肯定和评价。
陕甘根据地在土地革命战争后期对中国革命有特殊重要的地位。土地革命时期,以王明、博古为代表的第三次“左”倾错误路线给中国革命造成严重危害。《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指出:“第三次‘左’倾路线在革命根据地的最大恶果,就是中央所在地区第五次反‘围剿’战争的失败和红军主力的退出中央所在地区。‘左’倾路线在退出江西和长征的军事行动中又犯了逃跑主义的错误,使红军继续受到损失。党在其他绝大多数革命根据地(闽浙赣区、鄂豫皖区、湘鄂赣区、湘赣区、湘鄂西区、川陕区)和广大白区的工作,也同样由于‘左’倾路线的统治而陷于失败。”(29)《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1945年4月20日),《毛泽东选集》第3卷,第968页《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也明确指出:“中国共产党在领导中国各族人民为新民主主义而斗争的过程中,经历了国共合作的北伐战争,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和全国解放战争这四个阶段,其间经受了一九二七年和一九三四年两次严重失败的痛苦考验。”(30)《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1981年6月27日),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三中全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下,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104页。这种背景下,“硕果仅存”的陕甘根据地的重要性在当时就凸显出来。《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指出:“由于王明左倾冒险主义领导造成的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第一方面军不得不进行二万五千里长征而转战到陕北,同在那里坚持斗争的陕北红军和先期到达的红二十五军相会合。第二、第四方面军也先后经过长征转战到陕北。”(31)《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1981年6月27日),《三中全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下,第1105页。中共中央和中央红军在抵达陕甘根据地前实际情况堪忧。时任陕甘支队司令员彭德怀回忆:“在哈达铺约休息了四、五天,从报纸上看到陕北有刘志丹苏区根据地,很高兴。从哈达铺到保安县,还有千余里,要经过六盘山脉。那时干部和战士真是骨瘦如柴,每天行军,还少不了百、八十里。沿途还必须战胜敌军阻击,尤其是敌骑袭击。”因此,部队不断减员,“在哈达铺整编时一万四千余人,到吴起镇只剩七千二百人。”(32)《彭德怀自述》,人民出版社2019年版,第175页。
但是,当中央红军抵达陕甘根据地后,境遇有了明显改观。时任中央红军陕甘支队司令部作战科科长伍修权回忆:“吴起镇战斗结束,我们前进到保安,一方面军的长征就宣告胜利结束。”“陕北的10月已经下雪了,我们穿的还是单衣短裤。保安房子很少,只有些窑洞。部队到后,第一个欢迎我们的是白如冰,他是陕北红军的后勤部长。他们已经为我们准备了粮食和衣服,每人发了一套棉衣。这真是雪里送炭!长征以来,一路行军,好久没有正式吃过一顿饱饭。因为‘左’倾路线错误,我们丢掉了根据地,屁股没有坐处,吃尽了苦头。这时吃到根据地群众送的小米稀饭,真像过年一样,高兴得很。许多同志捧着饭碗,就流下了泪水。”(33)《伍修权回忆录》,中国青年出版社2009年版,第100页。中央红军进驻陕甘根据地获得了难得的休整和补给机会。因此,陕甘根据地的保存和巩固在中国革命史上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时任中央红军军事裁判所所长黄克诚评价:“我们从江西出发长征,艰苦跋涉两万多里,一路上连共产党的支部都很少遇到过,真没有想到会在陕北找到一块革命根据地。这无异于绝处逢生,使大家受到极大的鼓舞。历史是按照其必然规律在发展,但往往表现出许多偶然性。陕北根据地当时并不大,陕北红军也比较弱小,且处于国民党军队的‘围剿’之中。要不是中央红军长征到此,陕北革命根据地要想坚持下来也很困难的。然而,正是这块不太大的革命根据,此时却起了关键性的作用,使中央红军得以站住脚跟,休养生息,重整旗鼓,为尔后创建红色的首都、抗日的圣地,奠下了基石。”(34)《黄克诚自述》,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43—144页。1945年4月21日,毛泽东在作《中国共产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的工作方针》报告时指出:“历史的教训就是要我们谦虚谨慎。过去有的同志很急躁,希望革命明天就胜利。但是可惜没有胜利,一拖拖了十年。有了三十万党员,几十万军队,头大了,急躁起来了,结果只剩了一个陕北。有人说,陕北不好,地瘠民贫。但是我说,没有陕北那就不得下地。我说陕北是两点,一个落脚点,一个出发点。”(35)《中国共产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的工作方针》(1945年4月21日),《毛泽东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297页。刘志丹在创建陕甘根据地过程中曾发挥过极为关键的重要作用。关于这方面的既有研究已经非常丰富,本文不再赘述。随着中共中央主要领导人对陕甘根据地历史不断深入的认识和了解,刘志丹在创建陕甘根据地过程中的卓越贡献引起中共中央主要领导人瞩目也就有其必然性。
全面抗战时期,由刘志丹领导开创的陕甘根据地发展形成的陕甘宁边区重要性凸显,进一步彰显出刘志丹在中国革命史上的功绩和地位。中共中央率中央红军结束长征抵达陕北后,即将中国革命领导中枢奠基于陕甘根据地。陕甘根据地及由这块根据地发展形成的陕甘宁边区就成为中共中央领导中国革命的大本营。全面抗战爆发后,陕甘宁边区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根据地中的重要性更为突出。1942年9月,毛泽东对即将到陕甘宁边区政府担任边区政府秘书长工作的李维汉强调:“罗迈,延安好比英国的伦敦。”“毛泽东是要求陕甘宁边区在执行党的政策中带个头,自觉承担试验、推广、完善政策的任务。期待殷切,鼓舞极大。”(36)李维汉:《回忆与研究》下,中共党史出版社2013年版,第384页。1943年1月1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代表中共中央指导西北局工作的任弼时在西北高干会上也强调:“陕甘宁边区是唯一的经过长期革命斗争而到今天还保存着的区域,是经过土地革命和抗日战争的两个阶段而且有巩固的党的区域。同时,它又是党中央所在地的区域。因此陕甘宁边区是有它特殊的地位的。”任弼时进而指出:“陕甘宁边区对于华北、华中各抗日根据说来,是处于一种领袖的地位,即根据地的领袖地位。这个区域里的一切重要设施,对于其他根据地有一种先导的模范的作用,要为其他根据地所效法。比如精兵简政,整风学习,生产建设,都是由陕甘宁边区首先实行,然后为其他各根据地所推行的。我们这里的事情办得好,办得正确,对于其他各根据地就会有很大的帮助,就会起一种先导的模范作用。假如我们把事情做错了,做坏了,对于其他根据地也就会有不好的影响,使他们的工作也受到损失。”(37)任弼时:《陕甘宁边区的地位和作用》(1943年1月11日),西北五省区编纂领导小组、中央档案馆编:《陕甘宁边区抗日民主根据地·文献卷》下,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90年版,第2页。陕甘宁边区是全面抗战时期中共中央驻地,也是中共各项政策贯彻实施的主要示范地区,更是中共抗战时期践行“局部执政”最为重要的地区。因此,陕甘宁边区工作成败事关中共领导革命事业兴衰存亡。陕甘宁边区政治地位的凸显必然联系到开创这块根据地领导人的历史功绩。因此,随着历史发展和认识深化,刘志丹在创建根据地过程中的历史贡献必然会引起中共中央的重视和肯定。
关于刘志丹在创建陕甘根据地过程中的重要贡献,中共中央主要领导人有一个认识过程。如前文所述,中共中央初抵陕甘根据地,在处理陕甘党史上存在的争论和分歧,尤其是“陕北肃反”问题时,对刘志丹贡献的评价存在历史局限。1936年4月14日,刘志丹牺牲在山西中阳县三交镇,遗体运回陕北瓦窑堡准备开追悼会的时候,时任陕北省委秘书长马文瑞发现:“中央组织部的干部登记表中写着刘志丹同志曾犯严重的右倾错误。”(38)《马文瑞回忆录》,第95页。在这种情况下,“陕北肃反”受难幸存者向中共中央开展了各种形式的“申诉”。张秀山对“申诉”过程有过回忆:“1937年8月,中央调我到抗日军政大学学习,当我听到肃反时期的负责人,在刘志丹等同志牺牲后,还在散布刘志丹等同志是‘右倾机会主义’问题时,便忍无可忍,给党中央写信,反映了情况,请求党中央重新审查强加在我们身上的‘反革命右派’、‘右倾机会主义’的问题。”(39)张秀山:《我的八十五年——从西北到东北》,第97—98页。刘志丹其他战友习仲勋、张邦英、张策、刘景范等也先后向李维汉等中共中央领导人反映过刘志丹和他们关于“陕北肃反”问题。(40)李维汉:《回忆与研究》上,第373页。刘志丹战友对“陕北肃反”处理结果的抗争,逐渐引起中共中央领导人关注和重视。李维汉回忆:“一九三七年去陕甘省委工作期间,在省委和关中特委,我先后听到习仲勋、张邦英、张策、刘景范等的叙述,才认识到错误肃反的根源和一九三五年《西北中央局审查肃反工作的决定》也有缺点错误。回延安后,我向毛泽东、洛甫作了反映。”(41)李维汉:《回忆与研究》上,第373页。中共中央调查后,对散布刘志丹是“右倾机会主义”问题的郭洪涛作出处理:“中央调查后,1938年在蓝家坪召开会议,严厉批评了这位负责人,调整了他在陕甘宁边区党委的领导工作。”(42)张秀山:《我的八十五年——从西北到东北》,第98页。“陕北肃反”的处理结果也逐渐引起了毛泽东对负责领导处理“陕北肃反”问题的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一说“总负责”)张闻天的不满。毛泽东后来在谈到“陕北肃反”处理结果时指出:“在洛甫同志还当总书记的条件下,就不可能正确解决肃反问题”,并批评张闻天任命郭洪涛为陕北省委书记、朱理治为陕甘省委书记是“用人不当”。张闻天为此还作过检讨。(43)《中央为什么四次解决西北党的历史问题?》(1992年5月),张策:《三存书集》,改革出版社1996年版,第282页。至此,经过以毛泽东为核心的中共中央的处理,刘志丹背负的“反革命右派”、“右倾机会主义”问题“才得到纠正”。(44)张秀山:《我的八十五年——从西北到东北》,第98页。
延安整风运动期间,中共中央领导召开西北高干会全面肯定刘志丹在中共党史上的贡献。西北高干会是西北党史,乃至中共党史上都非常重要且影响深远的一次会议。会议于1942年10月19日召开,1943年1月14日结束,历时88天。中共中央西北局所属的地方县级以上、部队团级以上干部二百六十六人出席会议。中央高级学习组成员和中央党校的二百零九名领导干部到会旁听。“会议是在中共中央和毛泽东的直接领导下进行的。毛泽东出席了开幕式和闭幕式,并在会议上作了重要报告。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兼中共中央秘书长任弼时代表中共中央驻会指导。朱德、刘少奇、陈云、彭真、叶剑英、贺龙、吴玉章、徐特立等中央领导人在会议上发表了讲话。”(45)吴殿尧、宋霖:《朱理治传》,第396—397页。西北高干会“前半段主要是总结中央红军到达陕北以前该苏区的历史经验教训,分清路线是非,批判王明‘左’倾冒险主义影响下陕北党内少数同志所犯的错误,特别是肃反扩大化的错误;会议后半段提出开展‘五整’,即整党、整民、整政、整军、整关(系)。”(46)莫文骅:《莫文骅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96年版,第407页。在这次会上讨论陕甘根据地历史问题时,刘志丹所谓的“右倾机会主义”等问题被彻底平反,并被树立为中共西北党内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正确路线”的典范。1942年12月12日,《中央关于一九三五年陕北(包括陕甘边和陕北)肃反问题重新审查的决定》发布。决定从政治上对“陕北肃反”进行了平反,指出:“中央根据十月陕甘宁党的高干会议对于陕北历史问题的检讨与结论,认为一九三五年九十月间朱理治、郭洪涛等同志所主持的‘肃反’将陕北苏区和红军创造者,刘志丹、高岗、张秀山、杨森等同志逮捕,并杀害了二百以上的党政军干部,这种将党的最好干部,诬认为反革命分子,加以逮捕和杀害,不仅完全是错误,而且是革命的罪恶。”决定肯定了刘志丹在陕甘党史上的贡献,认为“以刘志丹、高岗为代表的正确路线,在这一路线之下,创造和发展了陕北的苏区与红军”。(47)《中央关于一九三五年陕北(包括陕甘边及陕北)“肃反”问题重新审查的决定》(1942年12月12日),刘凤阁、任愚公主编:《红二十六军与陕甘边苏区》上,兰州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301页。“中央认为在一九三五年及以前陕北党内两条路线斗争中,刘志丹、高岗等同志所坚持的政治路线和立场是正确的”。决议称赞“刘志丹、高岗等同志在一九三四至三五年间陕北党内两条路线斗争时,在郭洪涛、朱理治两同志的高压和打击之下,依然坚持了自己的正确路线,并且当遭受了诬害和逮捕,以及后来一个时期,当陕北肃反问题未彻底弄清楚时,他们一贯的把握了应有的布尔什维克的立场和态度,这是值得我们党同志学习和效法的。”(48)《中央关于一九三五年陕北(包括陕甘边及陕北)“肃反”问题重新审查的决定》(1942年12月12日),《红二十六军与陕甘边苏区》上,第304—305页。西北高干会对西北党史问题的结论奠定了刘志丹在中共党史上,尤其是在陕甘根据地党史上历史地位评价的基调。
在西北高干会后,中共中央对西北高干会关于刘志丹评价相关结论进行了广泛宣传和进一步巩固。1943年5月,中共中央和陕甘宁边区在志丹县为刘志丹举行了隆重的公葬典礼,毛泽东、周恩来、朱德、陈云等中共中央领导人纷纷题词,高度赞扬刘志丹对革命工作的丰功伟绩。(49)李振民、张守宪:《刘志丹》,中共党史人物研究会编:《中共党史人物传》第3卷,陕西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225—226页。8月,毛泽东在中央党校演讲时再次高度评价刘志丹:“真正的群众领袖,到开追悼会那一天,老百姓会觉得他死了很可惜,至少不会觉得死了也好,可以省下小米。刘志丹同志牺牲后,陕北的老百姓伤心得很,这说明他是真正的群众领袖。”(50)《在中央党校第二部开学典礼上的讲话》(1943年8月8日),《毛泽东文集》第3卷,第60页。延安时期中共中央还召开西北历史座谈会继续处理与刘志丹密切相关的陕甘党史遗留问题。张秀山评价:“西北历史座谈会,在党中央的领导下,与会同志本着整风的精神,拿起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武器,充分发扬民主,进一步澄清了西北党的历史问题,思想得到了统一,会议开得很成功。”因此,“西北历史座谈会,也可以说是1942年西北高干会议的继续,或者说是延安整风的深入。”(51)张秀山:《我的八十五年——从西北到东北》,第162页。
延安时期中共中央逐渐认识到刘志丹在创建陕甘根据地过程中的丰功伟绩。延安整风运动开始后,中共中央领导召开西北高干会对西北党史进行反思和重新定性。在这次会议上,刘志丹创建陕甘根据地和西北红军中的贡献得到肯定,并被树立为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共西北革命正确路线代表的典范就有其历史必然性。如前所述,正因为刘志丹领导开创的陕甘根据地在中国革命史上的重要历史贡献,毛泽东给刘志丹题词:“民族英雄,群众领袖。”
延安时期中共自身建设由于国内外以及党内外形势发生深刻变化而面临新的严峻考验和挑战。中共中央对党员政治品质和个人品质有了明确要求,并大力宣传践行这些新要求。而刘志丹在参与和领导革命斗争过程中体现出的坚定信念、实事求是、密切联系群众、顾全大局等政治品质和个人修养与中共中央对党员的要求高度契合,因此中共中央逐渐将刘志丹树立为中共党员的楷模进行表彰和宣传。
刘志丹在创建陕甘根据地过程中信念坚定。他曾鼓励习仲勋:“干革命还能怕失败!失败了再干嘛。失败是成功之母。”“几年来,志丹走遍陕甘边区,下决心要搞一块红色根据地。但是,由于省委‘左’倾机会主义的错误领导,这个愿望始终没能实现。他走到哪里,就把建立根据地的道理说到哪里。苦口婆心,循循善诱,期望能说服他见到的每一个人。”(52)《群众领袖,民族英雄》(1979年10月16日),《习仲勋文集》上,第559页。刘志丹在创建陕甘根据地过程中坚持实事求是。习仲勋回忆:“志丹很重视调查研究,从实际出发,不考虑成熟的话不说,没把握的事不做。每到一地,就访贫问苦,坐在炕头地角,找人拉话,了解民情。哪些村子有几孔窑洞,有几口铁锅,他都记得很清楚。因此行军打仗,从不用向导,人们都称他是‘活地图’。”(53)《群众领袖,民族英雄》(1979年10月16日),《习仲勋文集》上,第565页。刘志丹在面对挫折时勇于探索。1932年9月,习仲勋在领导“两当兵变”失败后,辗转到照金见到刘志丹。他对习仲勋说:“几年来,陕甘地区先后举行过大大小小七十多次兵变,都失败了。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军事运动没有同农民运动结合起来,没有建立起革命根据地。如果我们像毛泽东同志那样,以井冈山为依托,搞武装割据,建立根据地,逐步发展扩大游击区,即使严重局面到来,我们也有站脚的地方和回旋的余地。现在最根本的一条,是要有根据地。”(54)《群众领袖,民族英雄》(1979年10月16日),《习仲勋文集》上,第559页。
刘志丹创建陕甘根据地过程中突出展现了顾全大局的政治品格。1932年12月22日,红26军成立。陕西省委派遣负责领导该部队,并担任红26军政委的杜衡对刘志丹进行了批评和排斥。习仲勋回忆:“红二十六军成立时,中央派陕西省委书记杜衡来担任军政委。杜衡是执行王明路线的,把刘志丹看作眼中钉。他攻击刘志丹的正确主张是‘游击主义’、‘梢山主义’、‘土匪路线’、‘右倾机会主义路线’、‘逃跑路线’、‘不懂马列主义’,还蛮横地撤销了刘志丹的一切职务。”(55)《群众领袖,民族英雄》(1979年10月16日),《习仲勋文集》上,第561页。1934年7月,在阎家洼子会议上,刘志丹及其领导的红26军继续受到批评和指责。中共上海中央局和中共驻北方代表给红26军两封信,“对红26军的战略转移指责是‘右倾机会主义’、‘逃跑路线’、‘梢山主义’、‘枪杆子万能’,说部队组成带有‘浓厚的土匪色彩’等。”(56)张秀山:《我的八十五年——从西北到东北》,第76页。虽然遭受上述不切实际的指责和批评,刘志丹还是尽一切努力,团结党内不同意见,继续推动革命事业向前发展。在“陕北肃反”中,刘志丹顾全大局的品质得到了充分反映。宋任穷回忆:“1935年10月初,后方保卫局通知刘志丹同志从前线回瓦窑堡。他在返回途中,经过安塞县,恰巧碰到后方保卫局的通信员往前方司令部送信。刘志丹同志当时担任十五军团副军团长,他威信高,通信员就把这封给十五军团团部的急件交给了他。志丹同志拆开一看,原来是要逮捕他的密令。当时,他未露声色,让通信员把信送到前方军团部,自己毅然策马奔赴瓦窑堡。”宋任穷评价:“志丹同志受了这么大委屈,没有耿耿于怀,这说明他以党的事业为重,党性很强。在当时的复杂情况下,能做到这一点,是难能可贵的。”(57)《宋任穷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94年版,第97页。
刘志丹还是密切联系群众的典范。陕甘边根据地重要创建人马文瑞回忆:“志丹常向我们说:‘我们办事一要方向对,二要合情合理,民众最讲这后一条。’”(58)马文瑞:《群众领袖,革命楷模》,《刘志丹纪念文集》,第80页。原陕甘边特委组织部部长张邦英回忆:“志丹同志对部队的纪律要求也很严格,处处维护群众利益。凡是吃了老白姓的米、面等,必须付钱或给大烟土,即使群众不在家,也得将钱留在容易看见的地方。记得部队在打开合水县城后,曾分发给每个指战员三元钱,我把它缝在衣袋里,一个也未用,最后都是在紧急情况下替部队给群众付饭费了。对于群众的东西,一点也不准拿。有次部队驻在正宁县的一个地方,司令部的一个马夫在部队临开走时,拿了群众的一条布腰带,抓了一只鸡,群众随后跑来告状,志丹同志于第二天部队行军路过一个村庄时,即召开全体军人公审大会,宣布了这个马夫违反群众纪律的行为,并根据他过去一再违反纪律、表现不好的情况,经战士讨论,决定立即予以枪决。”(59)《刘志丹同志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张邦英:《革命生涯》,中国社会出版社2008年版,第399—400页。因此,刘志丹在群众中有很高威信,是名副其实的群众领袖。“由于志丹同志平时严格要求,使部队能很好地遵守纪律,维护群众利益,声誉很高。部队开到那里,群众只要听说是刘志丹的队伍来了,都非常高兴,热情地为部队腾房、做饭,有的还四处打听谁是刘志丹,盼望着见上一面。”(60)《刘志丹同志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革命生涯》,第400页。张达志回忆:“志丹同志是西北苏区和西北红军主要创建人之一。他在长期不屈不挠的革命斗争中,自然地形成了领袖地位。志丹热爱人民,人民热爱志丹。记得在我们打罢吴堡慕家塬子战斗之后,当部队返回驻地宋家坡休整时,有两个年事已高的老人,从几十里以外跑来探望志丹问志。他们首先找到我,问:我俩能不能看看老刘?我说:能哩!于是我就带两位老人去到志丹同志住处,一进门,我说,这两个老人看你来了。话音刚落,只见两位老人迎上前去,一把拉住志丹同志的手激动得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他们颤着嘴唇说:‘啊!你就是老刘?啊!你就是老刘吗?…(原文如此——引者注)’志丹同志也很激动,他热情地连声回答着:对,对,我就是老刘。”(61)张达志:《陕北出了个刘志丹》(1981年9月),姬存银主编:《张达志将军》,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版,第236页。宋任穷回忆:1936年3月下旬,“部队进入神木、府谷后,神府特委和特区政府招来盛大的欢迎祝捷大会。当地群众兴高采烈,纷纷送来猪羊、红枣、米酒、鞋袜和果品,慰劳红军指战员。有不少老百姓从远道而来,要亲眼看一看刘志丹同志。当地群众不称呼志丹同志为军长,都亲昵地叫他‘老刘’。有位双目失明的老大娘,十分激动地从人群中挤到志丹同志面前,拉着志丹同志,从头上摸到脚下,又从脚下摸到头上。陕北人民就是这样爱戴自己的领袖。”(62)《宋任穷回忆录》,第102页。刘志丹在群众中的崇高威望使周恩来记忆犹新。1973年周恩来陪同外宾重返延安时深情回忆起刘志丹同群众的亲密联系:“东征时我和他在一起,部队到清涧后,群众来看刘志丹,一个瞎子老汉看不见,跑到窑洞去亲手摸一摸刘志丹,把刘志丹同志叫老刘,说明刘志丹是和陕北人民紧密相连的。”(63)李忠全:《周总理最后一次回延安》,中共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编:《周恩来在陕西纪事》,陕西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371页。
刘志丹个人品质也符合延安时期中共中央对党员的要求。一是刘志丹胸怀宽广。“陕北肃反”期间,“面对着随时都可能被枪毙活埋的残酷现实,刘志丹同志泰然处之,他向同狱的同志说:‘我们死也不能说假话,黑云总遮不住太阳。’”(64)《群众领袖,民族英雄》(1979年10月16日),《习仲勋文集》上,第567页。二是刘志丹志向高远。其蒙受“陕北肃反”冤屈率部东征前夕对妻子向桂荣表明心迹:“我从历史上知道,有学问的人,要干正义的事业,一定会碰不少钉子,受磨难,受挫折,受诬陷,甚至送命。但逆境也是一种锻炼,人的一生中一定会碰到有人耍手段、搞诡计,但我对同志总是以真诚对待的,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不会计较的。我相信正直也会感动有良心的人,一定会战胜邪恶。我要生而益民,死而谢民。”(65)同桂荣:《离别时分》,《刘志丹纪念文集》,第483页。三是刘志丹待人宽厚。宋任穷回忆,即使遭受了“陕北肃反”严重伤害,但是“志丹同志讲述这件不愉快的事情时,平静、深沉。他认为这是错误路线影响下当时党组织犯的错误,应当吸取教训,丝毫没有个人的埋怨情绪。他一再向我表示:当时王明路线领导的党中央派来的同志不了解情况,我对他本人没有什么意见。”(66)《宋任穷回忆录》,第97页。刘志丹和张达志“谈到肃反问题时,他说,要说总结经验的话,不能完全责怪外来的同志,因为我们没有电台,没有办法和中央取得联系。外来的同志不了解我们西北的革命情况,也不了解我们这些人是革命的,还是反革命的,是左派,还是右派。要说责怪的话,主要是我们陕北党内那个王明路线的执行者,没有能够及时把我们西北的情况和我们这些人,如实地向外来的同志说清楚,并挺身而出制止这场肃反运动。如果他这样做了,使外来的同志更多地了解我们,也许不致于造成这样的恶果。志丹同志还说,现在,问题总算弄清楚了,而且解决了,大家不要再记前仇,应该顾大局,想团结,在党中央的领导下,把革命工作做好,再不要提这回事了。”(67)张达志:《陕北出了个刘志丹》(1981年9月),《张达志将军》,第229页。四是刘志丹严于律己,生活简朴。张邦英回忆:“志丹同志是一位非常艰苦朴素、密切联系群众的领导人。他在生活上从不特殊,与战士同甘共苦,大家吃啥他吃啥,冬天常穿着没面的羊皮袄,头上扎着‘虎包头’式的白毛巾,分不出他是指挥员还是战士。由于工作需要,部队专为他配了马,可他却常让给伤病员,自己很少骑。平时对同志们没任何架子,平易近人,许多人都不称他的职衔,而亲热地叫他老刘。”(68)《刘志丹同志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革命生涯》,第399页。
刘志丹的政治品质和个人修养高度契合中共中央关于党的建设的需要。全面抗战爆发后,中共自身建设愈发引起中共中央领导人重视。1939年10月4日,毛泽东在《〈共产党人〉发刊词》中明确指出:“统一战线,武装斗争,党的建设,是中国共产党在中国革命中战胜敌人的三个法宝,三个主要的法宝。”(69)《〈共产党人〉发刊词》(1939年10月4日),《毛泽东选集》第2卷,第606页。在这“三个法宝”中,毛泽东更强调了党的建设的重要性:“统一战线和武装斗争,是战胜敌人的两个基本武器。统一战线,是实行武装斗争的统一战线。而党的组织,则是掌握统一战线和武装斗争这两个武器以实行对敌冲锋陷阵的英勇战士。”(70)《〈共产党人〉发刊词》(1939年10月4日),《毛泽东选集》第2卷,第613页。实际而言,当时中国共产党自身建设确实也存在一些问题。1941年7月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通过的《中央关于增强党性的决定》指出:“我们的党,虽然已有二十年英勇奋斗的历史,虽然已经是和广大群众密切联系的布尔塞维克化的党,但必须指出:我们的环境,是广大农村的环境,是长期分散的独立活动的游击战争的环境,党内小生产者及知识分子的成份占据很大的比重,因此容易产生某些党员的‘个人主义’、‘英雄主义’、‘无组织的状态’、‘独立主义’与‘反集中的分散主义’等等违反党性的倾向。干部中、特别是高级干部和军队干部中的这些倾向,假如听其发展,便会破坏党的统一意志、统一行动和统一纪律,可能发展到小组织活动与派别斗争,一直到公开反党,使党与革命受到极大损害。而有这些倾向的个人如不改正,亦会身败名裂。叛徒张国焘的结局与项英反抗中央的机会主义所引起的皖南失败,便是明显的历史教训。这些缺乏党性的倾向,今天在党内虽然还不是一个普遍的不可终日的危险,但在某些个别部分中,确实是存在着的严重危险。”(71)《中央关于增强党性的决定》(1941年7月1日),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8册,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443—444页。1942年2月1日,毛泽东在中共中央党校开学典礼上作《整顿党的作风》时也强调:“我们的学风还有些不正的地方,我们的党风还有些不正的地方,我们的文风也有些不正的地方。所谓学风有些不正,就是说有主观主义的毛病。所谓党风有些不正,就是说有宗派主义的毛病。所谓文风有些不正,就是说有党八股的毛病。”(72)《整顿党的作风》(1942年2月1日),《毛泽东选集》第3卷,第812页。由上可知,中共中央和毛泽东对党员存在的问题高度关注和重视。
延安时期毛泽东、刘少奇等中共中央领导人对学习党内先进典型和加强党的先进性建设都有过重要论述。1939年7月,刘少奇在《论共产党员的修养》中提出:“学习、提倡并发扬党内一切好的模范和正气,积极赞助一切正确的主张和意见,不学一切坏样子,不受一切不正确的思想意识的影响。”(73)《论共产党员的修养》,《刘少奇选集》上,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156页。“我们的党员,在党内应该反映正确的思想,学习好的模范”(74)《论共产党员的修养》,《刘少奇选集》上,第157页,毛泽东在《整顿党的作风》报告中也强调:“反对主观主义以整顿学风,反对宗派主义以整顿党风,反对党八股以整顿文风,这就是我们的任务。”“我们要完成打倒敌人的任务,必须完成这个整顿党内作风的任务。学风和文风也都是党的作风,都是党风。只要我们党的作风完全正派了,全国人民就会跟我们学。党外有这种不良风气的人,只要他们是善良的,就会跟我们学,改正他们的错误,这样就会影响全民族。只要我们共产党的队伍是整齐的,步调是一致的,兵是精兵,武器是好武器,那末,任何强大的敌人都是能被我们打倒的。”(75)《整顿党的作风》(1942年2月1日),《毛泽东选集》第3卷,第812页。不管是刘少奇主张“学习好的模范”,还是毛泽东论及“整顿党的作风”,都强调了先进典范的重要性,区别只在于一个是强调以个体为单位,一个强调以党为对象。在这样的背景下,刘志丹政治品质和个人修养就与中共中央党员典范标准高度契合,逐渐成为成中共中央宣传的全党学习的榜样和楷模。当然,延安时期中共中央高规格宣传刘志丹还有一个特殊原因。延安时期中共中央一直在由陕甘根据地发展演进而来的陕甘宁边区指挥中国革命,而陕甘宁边区党政军干部和群众对刘志丹事迹耳熟能详。因此,宣传刘志丹有深厚群众基础,能引起边区广大党员和群众的共鸣。中共中央通过重新处理陕甘早期党史也逐渐认识到刘志丹的优秀品质,尤其是西北高干会对陕甘党史重大事件作了新的结论,并且强调刘志丹“一贯的把握了应有的布尔什维克的立场和态度,这是值得我们党同志学习和效法的”(76)《中央关于一九三五年陕北(包括陕甘边及陕北)“肃反”问题重新审查的决定》(1942年12月12日),《红二十六军与陕甘边苏区》上,第305页。。因此,刘志丹政治品质和个人修养无疑就是中共中央所迫切需要的党员楷模。随后,中共中央专门给刘志丹营建陵墓、高规格举行公祭也就有其历史必然性。
延安时期中共中央高规格纪念刘志丹有深远政治考量。正如毛泽东在《为人民服务》中所讲:“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我们还要和全国大多数人民走这一条路。”“今后我们的队伍里,不管死了谁,不管是炊事员,是战士,只要他是做过一些有益的工作的,我们都要给他送葬,开追悼会。这要成为一个制度。这个方法也要介绍到老百姓那里去。村上的人死了,开个追悼会。用这样的方法,寄托我们的哀思,使整个人民团结起来。”(77)《为人民服务》,(1944年9月8日),《毛泽东选集》第3卷,第1005页。高规格纪念刘志丹不仅是中共中央对刘志丹政治品质和个人修养的高度肯定,更是为陕甘宁边区,乃至全党树立一个党员学习楷模政治需要的体现。
延安时期中共中央高规格纪念刘志丹,既有中共中央对土地革命时期党史拨乱反正重新定性后对刘志丹历史贡献重新定性和评价的客观历史因素,也有加强党建、树立党员楷模的现实需要。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刘志丹这一陕甘根据地的主要领导人逐渐得到中共中央的瞩目,被树立为全党学习的楷模。还应该指出,延安时期中共中央高规格纪念刘志丹绝非偶然,而有中国革命发展的现实需要。从某种意义上讲,中共中央对刘志丹在陕甘根据地历史功绩和历史地位的肯定也就是对毛泽东在全党以及整个中国革命历史功绩和历史地位的肯定。众所周知,延安整风运动是确定毛泽东全党领导核心地位的关键。《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指出:“一九四二年以来,毛泽东同志所领导的全党反对主观主义、宗派主义、党八股的整风运动和党史学习,更从思想根源上纠正了党的历史上历次‘左’倾以及右倾的错误。过去犯过‘左’右倾错误的同志,在长期体验中,绝大多数都有了很大的进步,做过了许多有益于党和人民的工作。这些同志,和其他广大同志在一起,在共同的政治认识上互相团结起来了。扩大的六届七中全会欣幸地指出:我党经过了自己的各种成功和挫折,终于在毛泽东同志领导下,在思想上、政治上、组织上、军事上,第一次达到了现在这样高度的巩固和统一。这是快要胜利了的党,这是任何力量也不能战胜了的党。”(78)《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1945年4月20日),《毛泽东选集》第3卷,第970页。中共中央确立刘志丹在党内历史地位和贡献的西北高干会则是推动延安整风运动向纵深发展的关键性会议。1942年10月19日,毛泽东在西北高干会开幕会议上讲话强调:“高干会应该是整风学习的考试。”(79)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任弼时传》(修订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0年版,第602页。会议亲历者张秀山评价:“在党中央的直接领导下,历时三个月的西北局高干会议,通过对西北历史问题的检讨,通过批评和自我批评,总结了西北党的历史经验,清算了‘左’倾错误路线对西北革命造成的恶劣影响。这种结合历史实际学习马列主义的党内整风方式,有力地推动了陕甘宁边区整风运动和各方面工作的深入发展;增强了党的团结;同时,为全党整风运动的开展提供了有益的经验。”(80)张秀山:《我的八十五年——从西北到东北》,第146页。当时,西北高干会上对西北党史的总结与中共中央对全党历史问题总结密切相关。(81)戴茂林、赵晓光:《高岗传》,陕西新华出版传媒集团、陕西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130页。因此,延安时期中共中央对刘志丹历史贡献和历史地位的肯定,与中共高层认识和肯定毛泽东对中国共产党和中国革命贡献有密切联系,推动了毛泽东全党领袖地位和领导权威的确立。
笔者最后想要强调的是,深化和拓展刘志丹研究任重道远,必须提升研究的学术水平。首先,深化和拓展刘志丹研究学术水平需要加强相关史料基础建设。史料是史学研究的基础,在史学研究中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当前关于刘志丹研究存在同质化和低水平重复问题,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史料基础薄弱或者史料建设滞后所致。可以说,无史料突破很难产生高水平研究成果,而当前刘志丹研究基础性文献过少,相关回忆录或其他史料有些存在失实、失真等局限。因此,深化和拓展刘志丹研究需要进一步扩大史料来源,如将当时档案文献、国民党报纸以及其他有价值史料加以进一步整理、甄别和应用,拓展和夯实研究史料基础。其次,提升刘志丹研究学术水平必须坚持科学的学术研究方法。研究的史料基础要权威,不能道听途说,以讹传讹,要对使用的史料进行分析、甄别和价值鉴定。论证过程要符合历史逻辑和理论逻辑,坚持以史立论、论从史出和史论结合,切忌主题先行“以论代史”,使结论经得起时间和历史检验。最后,提升刘志丹研究学术水平还需要加强专业领域人才队伍建设,需要建立一支专业的“德”“才”“学”“识”兼备的学术队伍和学术团体。只有具备高水平专业学术队伍和学术团体,才能在不断深化和拓展刘志丹学术研究史料基础上,产出厚重的学术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