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 伟,王淑燕
(淮北师范大学 教育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问题行为(problem behaviors)是指影响个体社会适应的异常行为,包括内化和外化问题行为[1]。内化问题行为主要表现为情绪情感问题,如孤独、焦虑、抑郁等;外化问题行为主要表现为外在的行为问题,如攻击、敌对、退缩、社交不良、自杀、犯罪等[2]。青少年的问题行为危害性较大,是影响个体学习、生活及心理健康的重要隐患。
大量研究表明,各种家庭风险因素与青少年问题行为的产生均有密切联系。如单亲家庭、离异家庭的青少年容易出现孤独、社交不良、退缩、敌对、焦虑、抑郁等问题行为[3];家庭贫困、家庭经济不佳等能显著预测青少年的问题行为[4],父母受教育水平低、失业等会对青少年的心理健康会产生不良影响[5];父母错误的教养方式、亲子关系不佳等,会使青少年出现更多的内化问题行为[6];高冲突家庭的青少年易出现抑郁、绝望和问题行为,幸福感和自尊更低[7]。此外,来自低家庭亲密度环境中的个体,其抑郁水平更高[8]。由此可见,家庭风险因素复杂多样,且广泛影响青少年的问题行为。
但是,目前研究主要关注某种家庭风险对个体问题行为的影响,忽视了家庭风险因素的累积、叠加作用。根据累积风险模型[7],各种家庭风险因素通过不断累积的方式作用于个体,青少年经历的家庭风险越多,产生的问题行为可能越严重。家庭累积风险能正向预测青少年自伤行为,当家庭风险达到一定程度时,青少年的自伤行为迅速增长[9]。此外,家庭累积风险还能正向预测贫困儿童的情绪问题[10]。除了家庭累积风险的研究较少之外,研究者侧重关注抑郁等内化问题,在全面考察内化、外化问题行为方面有所欠缺。因此,有必要从风险累积的角度,全面探究家庭累积风险对青少年内化、外化问题行为的影响。
已有研究发现,即使青少年经历相同的家庭风险,其行为反应也会存在较大差异[11]。根据心理韧性过程模型,个体面对生活事件时,会调动诸多保护性因素与其对抗,从而更好地适应各种各样的变化[12]。积极心理资本(positive psychological capital)是个体具有的一种积极心理状态,包括乐观、希望、韧性和自我效能感,简称心理资本[13]。心理资本不仅能负向预测个体的问题行为,而且还对个体的亲社会行为、主观幸福感、心理健康等有正面影响[14-16]。根据自我损耗理论[17],个体的心理资源是有限的,当个体应对各种家庭风险时会消耗心理资源,导致个体更易出现问题行为。心理资本水平较高者有更多的心理资源应对家庭累积风险,但心理资本水平较低者更易遭受家庭累积风险的伤害。据此推测,心理资本作为一种保护因素,可以缓解或削弱家庭累积风险对青少年的不利影响。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设:心理资本在家庭累积风险与青少年的问题行为之间起中介作用,即对于高家庭累积风险的青少年来说,心理资本会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能够降低问题行为的产生。
在青少年的成长过程中,家庭风险的不断累积会对个体产生深远、持久的影响。本研究在心理韧性过程模型和累积风险模型的框架下,从积极心理学理论视域出发,探究家庭累积风险对青少年问题行为的影响,以及心理资本在两者中的作用,为降低家庭累积风险、提升心理资本水平、减少问题行为的产生提供一定参考。
本研究采用方便取样的方法,选择安徽省淮北市3所中学的初、高中生为被试对象。在征求班主任和学生同意后,以班级为单位发放调查问卷813份,删除无效问卷后得到772份有效问卷。其中,男生364人(47.15%),女生408人(52.85%);独生子女467人(60.49%),非独生子女305人(39.51%);高中生322人(41.71%),初中生450人(58.29%)。被试年龄12~18岁,平均年龄为15.27岁(SD= 0.83)。
1.家庭累积风险问卷
依据前人研究[18],选择以下3个问卷评估家庭累积风险。
第一,家庭结构风险问卷。根据青少年和哪些家人一起居住评估家庭结构风险,只有1个测验项目[19]。根据测量结果将被试编码为0(无风险)或1(有风险)。
第二,家庭资源风险问卷,包括3个方面:一是父母的学历水平,共2个项目[20];二是家庭经济困难程度,使用家庭经济压力量表,5级评分,有4个题目,被试得分越低说明家庭经济压力越小[5],本研究中问卷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87;三是亲子分离,包括2个项目,主要考察过去6个月中,是否存在父亲或母亲长期外出工作不能团聚的情况[19],根据测量结果将被试编码为0(无风险)或1(有风险)。
第三,家庭氛围风险问卷。采用家庭亲密度与适应性量表中的家庭亲密维度进行测量,包括16个项目,5点计分,得分越高说明家庭亲密度越高[21]。本研究中问卷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85。根据测量结果将被试编码为0(无风险)或1(有风险)。 家庭累积风险指数是被试在家庭结构风险、家庭资源风险和家庭氛围风险上的得分之和,分值范围为0 ~ 5分。
2.问题行为问卷
采用修订的长处和困难问卷[22],共20个条目,3级评分,其中,“情绪问题、同伴交往”两个维度属于内化问题行为,“多动注意不能、品行问题”两个维度属于外化问题行为。被试得分越低说明问题行为越少。本研究中问卷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75。
3.心理资本问卷
采用积极心理资本问卷[23],共26题,7点计分,其维度包括韧性、希望、乐观和自我效能。被试得分越低说明心理资本水平越低。本研究中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91。
本研究采用SPSS 27.0软件以及PROCESS 4.1宏程序插件进行数据分析。
采用Harman单因素法检验共同方法偏差,结果发现,首个因子解释的变异量为20.88%,低于临界标准40%,说明共同方法偏差不明显。
对家庭累积风险、问题行为和心理资本3个变量进行描述性统计分析和差异检验,结果见表1。结果表明,独生和非独生青少年在家庭累积风险、问题行为上,均差异显著(P<0.05);初中生和高中生在家庭累积风险、问题行为上,均差异显著(P<0.01)。
表1 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和差异检验(M±SD)
相关分析结果表明,家庭累积风险与心理资本显著负相关(P<0.01),家庭累积风险与问题行为显著正相关(P<0.01),心理资本与问题行为均显著负相关(P<0.001),具体结果如表2所示。
使用Process4.1宏程序插件,采用Bootstrap法(N=5 000)检验心理资本在家庭累积风险和青少年问题行为之间的中介作用,结果见表3、表4和图1。结果显示,在控制性别、是否独生、学段的条件下,家庭累积风险显著正向预测问题行为(β=0.67,P<0.001),并显著负向预测心理资本(β=-2.15,P<0.001)。当家庭累积风险和心理资本同时预测问题行为时,家庭累积风险和心理资本的预测作用均显著(β=0.38,P<0.001;β=-0.14,P<0.001)。这说明心理资本在家庭累积风险与问题行为之间起中介作用。心理资本在家庭累积风险与问题行为之间的中介效应的Bootstrap95%置信区间为[0.17,0.43],该区间不包含0,说明心理资本在家庭累积风险与问题行为之间的中介效应达到显著水平,直接效应占比为56.72%,中介效应占比为43.28%。
表2 各变量的相关分析(N=772)
表3 心理资本的中介模型检验
表4 心理资本的中介效应检验
图1 中介效应模型
本研究在累积风险模型和心理韧性过程模型的框架下,考察了家庭累积风险对青少年问题行为的影响。研究发现,非独生青少年的家庭累积风险得分显著高于独生青少年,说明非独生青少年的家庭累积风险更高。根据资源稀释理论[24],家庭资源是有限的,子女数量越多,家庭资源被稀释得越厉害,每个子女得到的资源就越少。与非独生子女相比,父母可以给予独生子女比较充足的时间资源、经济资源、心理资源等各种家庭资源,独生青少年的家庭累积风险更低。另外,研究发现,高中生的家庭累积风险得分、问题行为得分均显著高于初中生,说明高中生的家庭累积风险高,问题行为多。其原因可能在于,与初中生相比,高中生经历家庭事件的时间久,且高中生正处于人生的关键阶段,不仅要应对学业压力和冲突,还要应对家庭和学校等各种压力事件,高中生累积压力大,容易致使其陷入困境,出现问题行为。
家庭累积风险对青少年的问题行为有正向预测作用。这说明家庭累积风险越高,青少年的问题行为越多。依据家庭压力模型[25],家庭风险会增加父母的压力,致使其情绪、行为、态度等发生变化。家庭累积风险较低的青少年,易获得父母的理解和支持,积极地看待和评价自己,其心理更加健康、问题行为较少;而家庭累积风险较高的青少年,其父母可能使用体罚、攻击等教养方式,导致青少年出现问题行为[26]。因此,家长和教师要多关心学生,尽量降低各种家庭风险的产生,对学生进行缓解压力、调节情绪和人际交往的策略指导,从而最大化地避免青少年问题行为的出现。
本研究发现,家庭累积风险显著负向预测心理资本,心理资本显著负向预测问题行为。根据自我损耗理论[17],家庭累积风险会严重消耗个体心理资源,导致心理资本水平下降。心理资本水平较低的青少年,在成长中难以感知生命的意义和价值,自我评价低,对挫折和困难的承受力也较低[27],故其问题行为更多。鉴于此,家长可以适当减少青少年对家庭累积风险的接触,并考虑孩子对各种家庭事件的承受力和应对能力,以尽量减少青少年问题行为的出现。
研究还发现,青少年的心理资本在家庭累积风险与问题行为之间起中介作用,中介效应占总效用的43.28%,说明家庭累积风险不仅可以直接作用于青少年的问题行为,还可以通过心理资本间接作用于问题行为,这一结果验证了研究假设。依据积极情绪“拓展-建构”理论[28],积极情绪能缓冲负性事件产生的不良影响,对个体的认知、行为等进行拓展。因此,心理资本作为一种积极心理品质,使个体处于乐观、自信、高韧性、充满希望的积极状态,心理资本水平较高者面对家庭累积风险时,能够运用积极的思维方式,采用更有效、新颖的措施来应对,减少问题行为的产生。可见,心理资本对个体具有积极作用,能够缓冲家庭累积风险产生的不利影响。另外,即使处于累积风险较高的家庭环境,心理资本水平较高的青少年也能积极面对,保持良好的自我效能和乐观心态,积极努力地实现人生目标。因此,积极培育心理资本是降低青少年问题行为的有效途径之一。
在实际情境中,家长、教师和学校要协同发挥作用,尽最大努力降低家庭累积风险对青少年的不利影响。第一,要注意尽量降低青少年对各种家庭风险的接触,最大化地降低青少年问题行为的产生;第二,对于经历较高家庭累积风险的青少年,除了给予帮助和支持外,还要注重对青少年方式方法的指导;第三,要注重开发学生的心理资本,增强青少年战胜困难的信心和勇气,提升其自我效能,使他们能乐观地学习和生活。总之,通过家长、教师和学校的共同作用,充分发挥心理资本的保护性作用,纾解家庭累积风险对青少年的负面影响,最大程度地防止问题行为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