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外储创两年新高

康恺

2023年，中国外汇储备创六年来最大年度涨幅。不仅如此，截至2023年12月末，中国外储规模亦创两年新高。

1月7日，国家外汇管理局（下称“外汇局”）的最新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12月末，中国外汇储备规模为32380亿美元，较11月末上升662亿美元，升幅为2.1%。

拉长时间轴看，2023年全年，中国外储增长逾1100亿美元，逆转2022年减少1225亿美元势头。我国外汇储备余额全年稳定3.1万亿美元以上。

细分而言，截至2023年12月，中国黄金储备规模为7187万盎司，这已是黄金储备连续14个月增加。

中银证券全球首席经济学家管涛认为，之所以中国外储规模上升，主要是受益于美联储货币政策转向预期，全球股债汇“三升”，中国外汇储备录得由汇率及资产价格重估引发的正估值效应。

“到2023年底，中国外汇储备余额约相当于15个月的进口支付，较上年底高出1个多月，且远高于不低于3个月-4个月的国际警戒标准。这显示中国外汇储备较为充裕，为应对外部环境复杂性、严峻性和不确定性上升提供了重要保障。”他进一步说道。

对于黄金储备连续14个月增加，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副所长、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副主任张明表示，这是中国人民银行（下称“中国央行”）多元化外储资产之举。俄乌冲突后，美国政府将“美元武器化”，引发发展中国家政府担忧。如果美债安全性下降，那么黄金就成为一种很重要的避险资产。

单位：亿美元。资料来源：Wind 制图：颜斌

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余永定曾于2023年12月公开表示，中国应该加紧调整中国海外资产负债结构，提高海外净资产收益。第一，降低外汇储备在海外资产中的占比，不是抛售美国国债，而是有序减持美国国债。第二，提高中国海外资产，特别是外汇储备的安全性。在目前条件下，中国应该尽量将外汇储备存量压缩到国际公认的外汇储备充足率水平。

1月9日，外汇局在2024年工作展望中称，要完善中国特色外汇储备经营管理。保障储备资产安全、流动和保值增值，進一步提高外汇储备管理专业化水平。

外汇局在新闻稿中称，2023年12月，中国外汇储备规模上升，主要是汇率折算和资产价格变化等因素综合作用。当月，受主要经济体货币政策及预期等因素影响，美元指数下跌，全球金融资产价格总体上升。

根据《国家外汇管理局年报》（2022年）数据，在当前中国外汇储备中，美元资产、非美元资产占比分别约为57%、43%。其中，非美资产占比高于全球38%的平均水平。

在澳新银行中国资深策略师邢兆鹏看来，从汇率折算角度来看，在2023年最后两个月推行下，美元指数全年累跌，推动欧元、英镑等非美货币走强，中国外储中非美资产折算成美元价值增加。“这成为2023年最后两个月，以及全年中国外储增长的重要原因。”他说。

2023年，美元指数全年下跌2.2%。2023年11月、12月，美元指数分别下挫3%和2.06%。2023年末，欧元兑美元汇率站上1.10上方。2023年12月29日，英镑兑美元汇率于当年最后一个交易日收于1.2746，并以5.62%的年度涨幅收官，为近六年来最好走势。

之所以欧洲货币上涨，其原因在于，2023年末，虽然欧洲央行和美联储都停止加息，但前者比后者更为鹰派，利差使得欧洲货币更为强劲。2023年12月，在将基准存款利率维持在4%的历史最高水平后，欧洲央行政策制定者们重申了他们的决心，即要把借款成本保持在足够限制性的水平。“需要多久就多久。”他们说。

此外，邢兆鹏还称，2023年后两个月，美联储货币政策转向预期，全球股债汇“三升”，使得中国外汇储备资产价格有所上升。

美国财政部的最新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10月，中国持有的美国国债总额达7696亿美元。2023年后两个月，10年期美债收益率由4.9%降至3.9%。美债收益率下降，意味着美债价格上升。其他资产方面，2023年12月，以美元标价的已对冲全球债券指数上涨3.2%；标普500股票指数上涨4.4%。

在邢兆鹏看来，在美联储降息预期下，美元指数将继续走弱，这将推动非美资产折算成美元价值进一步增加。这意味着，2024年，中国外储规模或进一步上升。

2023年12月13日，美联储公布的点阵图显示，到2024年底，美联储将维持利率区间在4.5%至4.75%，相当于在当前水平上降息三次，每次降息25个基点，共计降息75个基点。市场预计2024年美联储至少会降息150个基点，首次降息最早在2024年3月。

高盛在2023年12月发布的一份报告中称，2024年，预计美元强势将继续减弱。未来12个月，美元将再贬值2%-3%，英镑兑美元的看涨势头将在2024延续，预计将上升至1.35以上。

外汇局的数据还显示，截至2023年12月末，中国官方黄金储备为7187万盎司，较11月末的7158万盎司增加29万盎司，这也是中国官方黄金储备自2022年11月以来连续第14个月增加。

拉长时间轴来看，2019年9月至2022年10月期间，中国官方黄金储备持续维持在6264万盎司水平。自2022年11月起，官方黄金储备开始持续增加。截至2023年12月末，官方黄金储备已较2022年10月增加923万盎司。

横向对比而言，在全球央行中，中国央行购金量亦在前列。世界黄金协会数据显示，2023年1月-9月，全球央行总计买入800吨黄金，主要来自中国、波兰和新加坡。同期，全球央行购金需求同比增长了14%，增持速度超过了2022年同期水平。

世界黄金协会首席市场策略师里德（John Reade）预计，2023年，官方黄金购买总量将接近或超过2022年的1081吨。

在中信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明明看来，近年来，全球地缘政治风险频发，推动各国需要丰富其外汇储备结构。因此，中国央行持续增持黄金这一具备避险属性的实物资产，有助于强化官方储备的稳定性和安全性。

“在俄乌冲突后，美国联合盟国冻结了俄罗斯的外汇储备，将美元武器化。此举损害了美债作为全球最安全资产的声誉。”张明说。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表示，全球许多央行和政府继续走在“去美元化”这条路上，美元在全球央行外汇储备中的占比有所下降。2023年三季度，全球官方外汇储备中美元的比例为59.2%，低于二季度的59.4%，为2022年四季度以来的最低水平。

在张明看来，中国投资者未来还是会逐渐缓慢而坚定地增持黄金。如果美债不再是全球最重要的安全资产，多元化外储的资产并不多，那么黄金将是一种很重要的避险资产。不过，由于国际黄金的市场的规模有限，不可能一次买很多，否则就是越买越涨。因此，中国央行未来将是小幅增持的节奏。

中国银行研究院高级研究员王有鑫也认为，从外储安全性、营利性和流动性等方面综合考虑，预计我国外汇储备的多元化趋势也将继续推进，黄金在外汇储备中的占比将进一步提升。

“2024年，美国政府债务问题将继续演化，美债市场波动性仍存，逐步降低美债在外汇储备中的占比有利于提升我国储备资产的安全性。在国际货币体系逐渐向多元化方向演变的背景下，黄金兼具支付功能和保值升值特性，是储备资产多元化的重要方向之一。未来，相关趋势仍将延续。”他进一步说道。

不过，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格奥尔基耶娃也提醒，短期来看，预计全球外汇储备比例不会发生迅速变化。美元之所以成为储备货币，是因为美国经济的强劲及其资本市场的深度。

此外，亦有观点认为，衡量美元影响力的真正标准并不是美元在外汇储备和贸易结算中的占比，而是美元作为国际债务发行的首选货币以及市场承压时避险资产的地位。从整体来看，几乎没有迹象显示世界正在戒掉“美元依赖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