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

张周洁

在我的生命旅程中，最忘情的哭有两次：一次，在我生命的开始，但那一次哭我没有记忆；一次，在您生命的最后。第一次，是您告诉我的；第二次，我哭得撕心裂肺，但再怎么哭也没用。

有些记忆，只有在弯腰低头之际才会发现它的美丽；有些点点滴滴的小事，只有细心观察与体验才会发现隐藏于其间的真情。那些被疏忽的时光，回首时，已在不经意间从指间滑过。

在一个冬日的暖阳里，我来到了您的身边，出生时我呱呱大哭不止，您说哭声响亮，说明我很健康。您对我这个小孙女呵护有加，童年里伴着您暖暖的爱，我快乐地成长着。

您去集市时总会带上我，会在集市上挑选几个大而圆的肉包子塞给我；买菜时您也是精挑细选我最爱吃的菜。您常常将人家不太新鲜的菜叶子撕了，以致与卖家发生口角。我烦您的斤斤计较，离您远远的，您似乎还想跟对方争辩些什么，但看到我脸上不耐烦的表情时，您便低下了头，沉默不语。您视我为宝，总是给我最好的。

冬日的中午，菜香扑鼻而来。您在厨房里操持着，不停地在手上哈气，您通红的手握着锅铲，哆哆嗦嗦。家里的油烟机不知什么时候坏了，您不舍得买新的，只得打开窗户透出烟气。寒风阵阵袭来，您被吹得直发抖。

“吃饭了！”您喊道。我看着一桌子热乎乎的饭菜，您在严冬洗菜的画面不禁浮现在我的眼前：您打开水龙头，“哗啦啦”凉水放出，我看着都感觉到那冰水的寒气能把您布满老茧的粗糙的大手给刺穿了。那一道道裂口又深又红，看得我心里酸酸的，不禁红了双眼。我赶紧低垂着头，怕您看见。

晚飯后您面向洒满夕阳的阳台，戴着老花镜，侧卧在躺椅上，您花白的头发在夕阳的映衬下闪着晶莹的光。您一遍又一遍地讲着过去的事情。霞光下两道影子一短一长，长的是我的成长，短的是您的日子。它们交汇成一股暖流，缓缓地流进了我的心田。

您说女孩要富养，在您的坚持下，我来到了城里上学。午托期间您怕我在学校吃不惯，每天准点给我送饭。我紧捧着手中仍带着您体温的饭盒，那一股暖流丝丝入扣地沁入我心脾。等我吃完，您又迈着小碎步融入熙来攘往的人群。当我回望那布满银霜的发丝模糊地远去时，我心里酸酸的。

您患有高血压、肺气肿等基础性疾病，2022年12月一个清冷的早晨，您带着满满的不舍，永远地闭上了双眼。我哭得撕心裂肺，无法接受您的突然离世，后悔没有当面对您说过一句“我爱您”。

爷爷，您用一生的辛劳把自己留在寒冷的冬天，又一次次用慈爱把我推向您所向往的春天。

指导老师：侯守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