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调查研究探赜

□ 李玉雄,黄宝瑶

广西民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6

1930年5月,毛泽东提出了“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这个著名论断。他强调,共产党人不能脱离调查研究空谈理论,系统周密的调查是提出政策的基石;不做社会调查,对于社会现状“瞎说一通”,对于实施的工作“闭着眼睛在那里瞎说”[1]109,会影响工作的成效,破坏群众对党的信任,使问题得不到解决;只有经过调查研究,掌握实际情况,了解社会现状以及矛盾关系,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调查研究是我们党的传家宝,是做好各项工作的基本功[2]。新时代新征程,只有不断汲取调查研究的养分,夯实调查研究理论基础,才能把握调查研究的精髓,更好地指导调查研究工作。重温并梳理毛泽东关于开展调查研究的独到见解,对我们正确把握新时代新形势新任务新要求,认真学习领会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精神,完成时代赋予党的历史使命,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调查研究要明确调查目的与调查对象

明确调查目的与调查对象,是开展调查研究的前提条件,是进行调查研究活动的起点。只有对调查研究的目的和对象有明确的认识,调查研究活动才有正确的方向。调查目标清晰,方向定位准确,不仅能使调查工作沿着正确的路线前进,也使得调查结果能够符合预期效果。反之,目标定位模糊、方向确定错误,或者无方向地瞎调查,不利于调查工作的开展,还会拖延调查工作进度,影响调查方法的选择和调查结果的产生。毛泽东认为,确定正确的调查方向是使调查结果符合实际需要的重要一步,否则“离开了实际情况的调查,就要坠入空想和盲动的深坑”[1]92。迷失方向,调查就会成为“无头之鸟”,如此得来的结果,既难以解决实际问题,又脱离现实需要,容易陷入机会主义或盲目主义。

(一)明确调查目的

调查目的是调查研究活动所要达到的预期结果,确认调查目的是调查研究工作开展的初始环节,在整个调查活动中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调查研究活动研究什么、考察什么,必须有方向性和目的性,只有将调查目的确定下来,才能在此基础上开展调查研究活动,否则就会给调查研究工作的开展和推进带来一定的影响,造成人力、物力、财力等资源的浪费。毛泽东进行的所有调查研究工作,都具有明确的方向性,围绕一个最终目的,那就是了解中国的过去、现状和将来,掌握社会发展情况。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制定正确的政策,为推动革命的发展、社会的进步而努力。在《反对本本主义》中,他说明了开展社会经济调查的目的,是“为了得到正确的阶级估量”,接着“定出我们正确的斗争策略”[1]113,强调我们进行调查研究的终极目的是了解各阶级之间的相互关系,从而得到正确的阶级估量,定出正确的斗争策略,由此才能确定革命斗争中的敌友关系。

调查研究需明确调查目的,只有明确调查目的,才能更好地规划调查工作。无论是针对工人运动或农民运动开展的调查,还是针对地方不同阶级经济状况展开的调查研究,毛泽东都是围绕着明确的调查目的而展开的。具体来说,毛泽东到安源路矿进行调查,是为了对工人现实处境有深刻的了解,为日后组织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做准备;到湖南各乡县开展的农民运动调查,是为了实地考察农民运动到底是“好得很”还是“糟得很”的问题,并通过事实来答复当时党内外对于农民革命斗争运动的争议;在江西寻乌县进行较大规模的调查研究,是为了掌握城镇中不同阶级的经济、政治状况,进一步弄清中国的富农问题、土地分配问题以及城镇商业发展状况,解决革命根据地中对于军需供应的问题,使土地革命斗争更好地进行下去;开展“兴国调查”,是为了掌握土地革命后的农村土地状况,以及革命根据地中苏维埃政权的建设情况、农村军事化情况等,为各级苏维埃制定、完善土地政策提供了重要依据。

明确调查目的,最重要的是要树立问题意识,坚持问题导向。在《反对本本主义》中,毛泽东主张开展调查研究一定要有问题意识,只有树立问题意识,使调查研究围绕问题展开,才能做到“有的放矢”,制定出符合调查工作的方法[1]110-115。毛泽东有着强烈的问题意识,并且会针对问题付诸调查实践,用具体社会调查来回应问题、解决问题。在湖南长沙筹备工人夜校的具体实践中,毛泽东围绕着招生讲课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和情况在工人中开展走访调查,并利用空闲时间,与工人们深入交谈,了解工人们的思想与生活状况,创新性地开展了对工人的教育引导,唤醒了工人们的思想觉悟。此外,在秋收起义的前期筹划阶段,毛泽东就已经在考虑上山的问题,思考去哪里上、何时上、如何上等一系列问题,并围绕这些问题开始进行调查研究工作。

(二)明确调查对象

调查对象有广义和狭义两个方面的内容:广义的调查对象是指调查研究的内容,即特定的社会事实,是开展调查研究的观察对象和研究对象;狭义的调查对象是指接受调查的人员,即被调查者,是特定社会事件的参与者或知情人。明确调查对象是使调查能够快速展开的必要条件,只有明确调查研究的对象,才能划清调查工作的范围,避免出现调查重复或遗漏的现象,产生无用的工作量,使调查工作难以有序进行。如果对调查对象没有清晰的认识,就难以针对调查对象设计调查方案,这样会使得调查工作实际操作的难度增大。

毛泽东开展的各种调查研究活动都有明确的调查对象。在1930年,毛泽东就明确了他开展社会经济调查研究的内容。他指出,“我们不仅要调查各业的情况,尤其要调查各业内部的阶级情况”,“不仅要调查各业之间的相互关系,尤其要调查各阶级之间的相互关系”,他还逐一列举了社会经济调查研究的调查对象,包括工业无产阶级、手工业工人、雇农、贫农、城市贫民、游民、手工业者、小商人、中农、富农、地主阶级、商业资产阶级、工业资产阶级[1]113-114。被调查者只有涵盖不同阶级,涵盖城市和农村,才能得出各阶级的现实状况,才能全面了解农村、城市中不同阶级的政治经济状况。毛泽东在《反对本本主义》中还详细指出,开群众调查会进行讨论式调查时,应按照到场的调查对象年龄、职业的不同收集材料、了解情况,同时也要注意被调查者与调查内容的相关度,要邀请与调查内容有关系的知情人或参与人,如此才能深刻地了解多方面的社会情况[1]116-117。

面对不同调查研究工作的调查对象,毛泽东都会根据调查内容的不同,进行准确、恰当的选择。具体来说,根据调查研究工作的需要,“寻乌调查”找的是“一部分中级干部,一部分下级干部,一个穷秀才,一个破产了的商会会长,一个在知县衙门管钱粮的已经失了业的小官吏”开调查会[3]790,以了解在寻乌县城中人口的政治地位及成分情况、商业情况、旧有土地关系、剥削状况、土地斗争情况等。毛泽东还深入商店、集市中,与商人、工人、小贩和游民交谈,了解各行各业的生活情况和思想状况。毛泽东通过不同调查对象的所见所闻,对寻乌县的基本情况有了一定的认识。“兴国调查”是对8个不同出身的参军农民家庭进行观察研究。毛泽东根据参军前的职业、阶层进行有方向的选择,他们中间有账房先生、教书先生,也有屠工、泥瓦工、爆竹工,还有小商人和雇农,在区、乡苏维埃政府中都担任过一定的职务,在红军预备队里也是营连级干部。调查对象涵盖了社会的各阶层。毛泽东通过与调查对象详细谈话,了解他们的家庭状况、土地改革前后的土地关系及其存在的阶级剥削状况,从而对土地斗争在群众中的具体展开有了深刻的认识,并且对于不同阶级在土地斗争中的表现有了基本的掌握。

二、调查研究要树立正确的思想态度

树立正确的思想态度是调查工作能够顺利进行的基本要求,也是调查研究能否取得结果的重要条件。思想态度对调查行为有重要的影响作用,积极的思想态度会推动调查工作顺利开展,提高在工作中遇到挫折时的承受能力,促使调查研究取得预期的效果,而消极的思想态度会阻碍调查工作的开展,造成工作过程中个人信心的缺失,最终影响调查研究的成效。只有树立正确的思想态度,在调查过程中面对烦琐的问题时以理智的态度寻找解决办法,在与群众沟通过程中细心请教,才能用科学严谨的态度分析收集到的调查材料,最终得出正确的调查结论。毛泽东一贯要求树立正确的调查态度开展调查研究工作,为此在多篇文章中强调做调查研究需要端正思想态度。

(一)要树立“解剖麻雀”的态度

俗话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开展调查工作要用“解剖麻雀”式的调研方法,不能只是浮于表面,只有将麻雀耐心解剖,才能获取其隐藏在深处的真实情况,才能了解其内部结构,知晓内部各组成部分的关系,发现其中的关键问题,从而获得最真实全面的信息。在调查研究过程中,要着重一处进行深入调查,了解其中不同内容、不同阶段、不同部分的相互关系和相互矛盾,才能发现隐藏在事物深处的关键信息,对事物进行客观的判断。若只是浅尝辄止,不去针对事物的问题下功夫深入钻研,则难以获取全面真实的第一手材料。毛泽东认为,我们的党员干部中“初次从事调查工作的人”[1]117,要作一两回深入的调查工作,就是要了解一处地方(例如一个农村、一个城市),或者一个问题(例如粮食问题、货币问题)的底里。只有对调查工作的情况有了基本了解,对某个地方、某个问题认识足够透彻,往后再调查别的地方、别的问题,才有方法作参考。

毛泽东反对不重视“解剖麻雀”的调查研究工作,他认为如果领导干部不进行实地调查研究,不了解农村的真实情况,就无法作出正确的判断,发布符合实际的指示。党的领导机关、各地负责的同志,“要亲自动手,了解一两个农村”,“解剖一两个‘麻雀’”[4]134,才能对农村有一个深刻透彻的认识,这样作出的指示、发出的政策,才会得到群众的响应。他指出,进行调查研究“要从个别问题深入,深入解剖一个麻雀,了解一处地方或一个问题”[5]260,如此才能从事物中发现问题,并找出事物发展的深刻规律,从而解决问题。除此之外,毛泽东还强调,研究城市问题和农村问题一样,都需要“拼着精力把一个地方研究透彻”[6]132,如此才能获得研究的基本情况。具体来说,在对城镇的商业和手工业做调查研究时,毛泽东选取了寻乌县城这个“麻雀”进行深入调查,了解城市政策和发展情况。为了深入透彻地了解寻乌县城的基本情况,毛泽东不仅阅读了大量的寻乌县史料,还找了熟悉情况的11位“寻乌通”开调查会收集材料,并且实地走访调查寻乌县城中店铺、作坊的情况。在对寻乌进行调查的过程中,毛泽东询问了城内包括盐业、酒业、水产业、药材业、烟业等在内的22个行业、130多家商店的历史、现状,以及全县20户大地主、113户中地主的剥削手段和压迫群众的情况,调查了寻乌县城的交通、商业、旧有土地关系、土地斗争情况,重点分析和调查了寻乌县城中的商业和手工业的历史状况和现实发展情况,从而对寻乌县城有了深入、系统、全面的了解。

(二)要树立“眼睛向下”的态度

“眼睛向下”是指在开展调查研究工作中调查人员要有密切联系群众、推进调查工作有效落实的态度。中国共产党在进行调查研究工作中要坚持“眼睛向下”的谦虚态度,这是由中国共产党的性质和宗旨决定的。对待被调查者要有“眼睛向下”的谦虚态度,虚心听被调查者讲话,以向被调查者请教的“小学生”姿态与被调查者交谈,如此才能获得被调查者的信任、赢得群众的支持,才能在深入走访时,使群众讲真话、道实情,获得真实的调查材料和数据。反之,如若对被调查者展现的是高高在上的傲慢官僚姿态,没有“眼睛向下”的谦虚态度,不尊重群众,在调查过程中“眼睛向上”,只会抬头望天,则无法融入群众、获得被调查者的信任,无法听取群众真实的想法和意见。毛泽东认为,开展调查研究,必须深入群众,“要做这件事,第一是眼睛向下,不要只是昂首望天。没有眼睛向下的兴趣和决心,是一辈子也不会真正懂得中国的事情的”[3]789-790。在调查过程中只有时刻保持谦逊,与群众做朋友,才能看到群众真实的生活、生产状况,才能与群众感同身受,获得最真实的调查材料。

在向群众了解情况、进行调查研究过程中要保持“眼睛向下”的谦虚态度,首先,“要用眼睛看,要用口问,要用手记”[5]233。毛泽东开展调查研究工作,到群众间走访调查,召集群众开调查会,都亲力亲为,主动与群众交谈,并自己做调查记录。只有主动融入群众中,才能掌握群众的真实想法。例如在“寻乌调查”过程中,毛泽东邀请郭友梅等人来自己住处交谈,在此过程中不停用笔详细记录与每个人交谈的内容。同时,毛泽东还连续开了10多天的调查会,主动与群众交谈,获得了十分丰富的第一手调查资料。其次,要与群众做朋友,只有让群众在调查走访过程中感受到真诚,了解调查意图是对其有利的,才能获得群众信任与支持,让群众讲真话。毛泽东指出:“兴国调查和长冈、才溪两乡调查,找的是乡级工作同志和普通农民。这些干部、农民、秀才、狱吏、商人和钱粮师爷,就是我的可敬爱的先生,我给他们当学生是必须恭谨、勤劳和采取谦虚的态度,否则他们就不理我,知而不言,言而不尽。”[3]790例如,毛泽东在“兴国调查”过程中,最开始农民对他很疑惑、有戒心,但是经过他与农民同吃同住,农民感受到了他的真诚、随和、亲切,逐渐与他成为朋友,当农民了解了他调查的意图后,变得无话不谈。

(三)要树立“下马看花”的态度

“走马看花”和“下马看花”同为调查的方法,不同于前者对事物的大略观察,发现浮于事物表面的主要问题,后者更强调将调查工作做细做精。“下马看花”形容停下来,对调查对象进行细致入微的观察。“下马看花”是保证调查研究工作质量的必要条件,也是理论联系实际、解决实际问题的重要要求。进行调查研究要有“下马看花”的态度,在调查研究中亲力亲为,注意其中的微小细节,对于调查过程各个环节出现的种种问题认真梳理,仔细甄别,不遗漏任何细微末节,如此才能从细微小事中发现问题,把握关键信息,从而分析问题,解决问题。若在调查中仅仅“走马看花”,总是走走看看,没有停下来深入调查,就容易忽略其中的小问题、小环节,这样的调查研究是片面的,难以取得成效。毛泽东认为,领导干部“一定都要亲身从事社会经济的实际调查,不能单靠书面报告”[1]117,只有主动“下马看花”,认真实地走访调查,才能对情况有真切的感受,指导工作才能符合实际,取得成效。毛泽东指出,开展调查研究,不能只是“走马看花”,这样会不深入,忽略细节,必须“下马看花”,“过细看花,分析一朵‘花’”[4]134。这样的调查研究才能更仔细、严谨。

调查研究要有“下马看花”的态度,从与群众的家长里短、衣食住行的细微之处了解实际情况,发现问题的本质,得到详尽的调查结果,找到解决问题的有效办法。在进行“寻乌调查”的过程中,毛泽东不仅“走马看花”,大致了解寻乌县城的商业、手工业、交通情况,还“下马看花”,耐心细致地了解每一件小事,分析每一个数据,详细了解各行业中人员分布情况、售卖商品零售价格涨幅情况、地主剥削情况等。具体来说,调查了解的寻乌县城中商业情况细小到杂货店中各商品的进货价、单价、利润;调查地主剥削情况大到不同的剥削种类,如地租剥削、税捐剥削等,小到地租剥削中见面剥削制中的“撮谷种”、量租制中的“早六番四”等具体剥削情况。经过细致的调查研究,毛泽东将“寻乌调查”分析整理成8万余字的调查报告,内容分为政治区划、交通、商业、旧有土地关系和土地斗争共计5章,包含39节、104个纲目,其中,寻乌县城的47家商店和94家手工业作坊的经营情况以及彼此盛衰荣枯均得以详细对比,寻乌县城的8个头等大地主、12个二等大地主和113个中地主剥削穷苦农民的情况均逐一陈述。“寻乌调查”使我们党对寻乌县城有了详尽细致的认识,为我们党制定富农政策、动员群众参与革命斗争等提供了重要参考依据。

三、调查研究要把握三个基本原则

原则是人们言行举止所依据的准则,是为人处世过程中坚定不移的根本。要达到调查研究的目的,将问题或事情全貌调查清楚,坚持调查研究的基本原则是必不可少的。把握调查的基本原则是提高调查工作成效,最终把握问题的本质、分析和解决问题的重要保证。只有把握调查研究的基本原则,才能避免调查研究过程中产生原则性错误,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毛泽东说过,“调查就像‘十月怀胎’,解决问题就像‘一朝分娩’”[1]110,调查过程需要坚持和把握调查的基本原则,坚守自己的调查立场,防止调查中出现本本主义、唯心主义等错误。总结毛泽东调查研究的经验可知,开展调查研究要坚持科学性与创新性相统一的原则、普遍性与特殊性相统一的原则、实践性与人民性相统一的原则,这样才能脚踏实地地体察民情,科学、有效地达到调查研究目的。

(一)要坚持科学性与创新性相统一

科学性是指调查研究活动要在科学理论的指导下,以事实为依据,做到调查的程序科学、数据科学。首先,调查活动要坚持科学理论的指导,即坚持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理论。毛泽东指出:“我们现在还有一些处在领导工作岗位的同志和许多从事一般工作的同志,并不懂得或者不甚懂得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的革命的认识……他们常常自觉地或者不自觉地以主观主义(唯心主义)代替唯物主义,以形而上学代替辩证法。既然这样,那他们的调查研究工作就不可能做好。”[5]323要做好调查研究工作,就应该认真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用马克思主义认识论、唯物论和辩证法指导调查工作。其次,调查研究活动要保证材料的真实性和数据的准确性,保证获取数据和材料来源的科学性,不能胡编滥造,进行无根据的胡乱猜测。在“寻乌调查”中,毛泽东的调查材料来源有凭有据,符合实际情况。选择寻乌县城做调查,有地理位置、革命影响等原因;根据人口数据对寻乌县城的人口成分进行分析和解剖,得知寻乌县城中约有2700人,在此数据基础上开展调查研究,得出占人口总数87%的农民、手工业者、游民等是拥护革命的,而占13%的地主、商人、耶稣教传教者中也不完全是代表商业资产阶级说话的,这些调查成果为推翻打击城市中间阶级的错误政策提供了有力依据[6]170-171。

创新性即在开展调查研究过程中要体现中国特色,不断在实践中总结经验,创新调查方法等。毛泽东始终强调要做创新性的马克思主义者,要“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方法来解决中国问题,创造些新的东西”[7]407。坚持创新性的调查研究就是要在坚持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下结合中国自身的实际,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去开展具有中国特色的调查研究活动,以此了解中国的实际情况,发现中国所面临的实际问题,最终使其得到解决。例如,毛泽东在分析中国农村问题时,创造性地运用马克思对立统一的观点对农村情况进行分析研究,他身体力行推动广大党员干部坚持用对立统一的观点去了解农村情况、分析农村问题,对中国农村的各阶级及其主要特点和相互关系作出正确判断,对农村有正确全面的了解。除此之外,毛泽东总结调查经验,第一次提出了“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的著名论断,将调查研究摆在十分重要的位置。

调查研究活动要坚持科学性与创新性的统一,既要体现科学性,同时也要体现创新性。一方面,科学性原则强调了调查研究活动的准确性、客观性和有效性,使调查活动有了科学理论的指导,不能单靠简单直觉、全凭主观判断;另一方面,创新性原则强调了调查研究活动要坚持理论与实际相结合,否定了生搬硬套的教条主义和形而上学思想。

(二)要坚持普遍性与特殊性相统一

世界是普遍联系的,调查研究的普遍性指在调查研究中要看到事物之间的共性,看到各要素、各部分之间是相互影响、相互联系的,从中发现不同调查研究对象中的普遍规律。普遍性要求在开展调查研究的过程中用普遍联系的观点去发现问题、分析问题,反对将问题孤立化、片面化。毛泽东强调进行调查研究要把握事物的普遍规律,“发现事物运动发展的普遍的原因或普遍的根据”[1]309,注重调查研究的全面性和系统性,“努力做到看问题比较全面”[4]277。如“寻乌调查”中,对寻乌县城商业的调查,既调查寻乌县城与临县的交通对于进出口货物的影响,又调查寻乌县城中不同产品的来源、种类、销售情况以及从商人员成分及其社会地位等,内容系统全面丰富,仅杂货店销售的商品种类的调查就包含131种。调查的内容并非孤立的,而是相互影响、相互联系的,通过对寻乌县城中商业、旧有土地关系及土地斗争情况的全面系统调查,毛泽东才得以弄清楚富农与地主的问题,由此提出了解决富农问题要“抽肥补瘦”,使富农、中农、贫农和雇农都能够活下去,并团结、动员他们参与抗日战争。

特殊性是指不同的调查对象、调查区域、调查阶段各有其不同的特点,因此开展调查研究工作应该结合不同的环境特征等,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具体情况具体分析。首先,毛泽东认为,开展调查研究要看到不同问题的特殊性,不能仅仅依靠文本材料进行研究分析,还要从实际出发分析具体问题,找到具体解决办法,指出“实际政策的决定,一定要根据具体情况,坐在房子里面想象的东西,和看到的粗枝大叶的书面报告上写着的东西,决不是具体的情况”[6]254,如若只是依赖于手中获取到的材料,依赖于他人的调查结果,是难以取得符合实际的调查成效的。其次,毛泽东对于问题的调查分析,要求在拥有大量调查资料的基础上,从中发现隐藏在其中的规律,他认为,开展调查研究,“材料是要搜集得愈多愈好”,但“一定要抓住要点或特点”进行深入分析研究,只有这样才能发现问题的本质和规律[7]382。在“兴国调查”的过程中,毛泽东对8个不同家庭进行了深入地了解,通过对8个家庭的人口状况、人员构成、经济情况、文化程度以及社会地位和政治关系的认识和分析,抓住8个家庭的特性与具体问题,从中了解兴国县城的具体现状。

开展调查研究要坚持普遍性与特殊性相结合的原则,既要看到调查问题的共性,看到调查研究工作中不同部分、不同要素是相互影响、相互联系的,应全面系统地进行调查研究;也要看到调查问题的个性,认识到调查过程中不同阶段、不同问题的特殊性,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用马克思主义观点分析问题,解决问题。在调查研究中既要看到问题的普遍性,又要看到问题的特殊性,这样分析问题才能全面系统,才能符合实际情况。

(三)要坚持实践性与人民性相统一

实践性是指进行调查研究活动要在实践的基础上展开,从实践中发现问题、分析问题,最终在实践的检验下得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调查研究不能坐而论道、纸上谈兵,不能依靠书本上的理论和他人调查成果夸夸其谈,要脚踏实地进行调查研究,只有主动到地方开展调查实践,才能获得真实的符合实际的大量调查材料,实事求是地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毛泽东向来反对忽视实践的调查研究工作,其调查研究都是围绕实践展开。无论是青年时期还是老年时期,毛泽东都强调坚持实践性原则开展调查研究。首先,毛泽东认为要认识事物发展的规律,“必须经过实践,取得成绩,发生问题,遇到失败”[5]104,在实践的过程中采取马克思主义的态度来进行研究。在湖南长沙读书时,毛泽东就利用暑假时间与同学漫游了长沙、宁乡、安化、益阳等地。在这次游学实践中,毛泽东直接接触到了中国社会基层人民的真实生活,这给了他在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之后毛泽东又利用寒暑假实地考察了湖南的浏阳、沅江等地,这些经历为他后来大规模开展社会调查研究打下实践基础。其次,毛泽东指出党内领导干部要主动开展调查实践,不断提高调查研究能力,从中听到群众对政策实施情况的真实反馈,反对形式主义的调查研究。若仅仅依靠书本理论,缺乏实际的调查研究实践,就容易“闭塞眼睛捉麻雀”,“瞎子摸鱼”[3]796-797,对我们党的自身建设、工作开展、革命事业的顺利进行造成严重影响。

人民性是中国共产党群众观点和群众路线的具体体现,要求坚持以人为本,把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作为开展工作和实施政策根本的出发点和落脚点。调查研究活动要坚持人民性,调查研究的内容归根结底是人民群众的生产生活实践活动,调查研究的目的也是更好地服务群众,引导和动员群众认识世界、改造世界、建设美好生活。毛泽东认为,开展调查研究活动,要让群众讲真话,就必须站在群众的立场上,“主要的一点是要和群众做朋友,而不是去做侦探,使人家讨厌”[7]383。只有为群众着想,让群众感受到真诚,才能使群众讲真话,这样开展的调查研究活动才会获得符合中国社会实际情况的调查材料。要在调查研究中坚持人民性原则,首先,必须对人民群众的历史作用有深刻的认识。毛泽东指出,人民群众是“真正的英雄”[3]790,不认识这一点,就难以了解基本的情况,因此开展调查要尊重群众、对群众保持敬意。其次,要了解不同群众的特点,用群众喜好的方式与其进行交谈。毛泽东在深入群众进行调查研究的过程中,经常主动学习地方语言,用方言与群众沟通,拉近与群众的距离。

实践性和人民性是紧密联系、密不可分的,没有离开人民群众的调查研究实践,也没有脱离实践的人民性调查研究。调查研究的实践活动说到底是为了人民群众,而立足于人民群众的调查研究必须通过实践才能落实,才能取得实效。因此,调查研究既要依靠人民群众,以群众为导向,又要深入实践,开展具体的调查研究。

四、调查研究要科学选择调查方法

方法是人们达到目的或解决问题的手段和行为方式,是使调查研究能够取得成效的重要途径。要科学地选择调查方法,选择了正确的方法,调查研究活动往往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反之,没有选择正确的调查方法或对调查方法不能灵活运用,则会有碍于调查研究的开展和深入,不利于调查取得成效。毛泽东指出调查研究要科学选择调查方法,强调方法在调查研究中的重要性,指出“我们不但要提出任务,而且要解决完成任务的方法问题。我们的任务是过河,但是没有桥或没有船就不能过。不解决桥或船的问题,过河就是一句空话。不解决方法问题,任务也只是瞎说一顿”[1]139。缺乏科学的调查研究方法,调查研究工作就会无从开展,陷入迷茫的境地。只有科学选择调查方法,将典型调查与普遍调查相结合,将阶级分析与矛盾分析相结合,将科学理论指导与具体方法相结合,才能在调查研究中结合具体情况选择合适的方式方法,对问题进行全面、深刻的研究和分析。

(一)典型调查与普遍调查相结合

典型调查就是根据调查研究工作开展的目的,从大量调查对象中根据对象的不同特点有意识地选取个别有代表性的对象进行系统、周密地分析,从而掌握调查对象的发展变化规律及其本质特征。开展典型调查能在节省人力、物力、财力的同时细致地研究调查对象,获得详细、具体、深入的调查资料。典型对象的选择要慎重,应具有代表性,能够反映同类对象特征。毛泽东用“解剖麻雀”来比喻典型调查,认为做好一个调查研究,解剖好一只麻雀,首要的是要选好调查对象,选好一只麻雀。调查对象的选择要考虑到其是否先进、是否落后、是否处于先进与落后之间,这三种状态每个调查两个至三个,便能大致掌握调查对象的基本情况。毛泽东选择寻乌县城开展调查研究,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寻乌县城所处广东、福建、江西三省交界之处,融合了三省的人文、经济特色,并且是江西与广东地区之间商品流通的中转站,对于了解城镇工商业的基本状况有很好的参考价值。同时,弄清了寻乌县城的情况,也能够基本掌握广东、福建、江西三省交界各县的情况,其具有一定的代表性。而毛泽东选择才溪乡进行深入调查,也是由于其相比于其他调查对象而言有自身的突出优势,具体而言就是才溪乡在群众动员工作、生产实践工作、文化教育工作等方面成绩突出,是苏区的模范代表,因此在才溪乡进行调查研究活动,可以基本了解整个苏区政治建设和经济建设的发展状况,具有突出的代表性。

普遍调查就是大范围、大规模、撒网式地开展调查,从整体上掌握事物或问题的全貌,获得调查对象普遍性和一般性的认识,类似于“走马看花”的形式,尽可能地扩大调查范围,增加访谈对象的数量,通过这种方式认识社会中的普遍现象,发掘普遍存在于群众中的问题、难题,掌握群众对于某种问题的普遍看法。毛泽东利用尽可能多的机会开展调查研究活动,经常利用空闲时间下乡进行走访。为了解农民运动的开展情况,他赴长江沿线开展视察,从长沙出发,到湘潭、银田、韶山与农民群众交谈,听取群众对农民运动的认识,又前往湘乡、衡山等地了解当地农民的土地占有情况、农会组织以及与地主斗争情况,最终整理成《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除此之外,毛泽东还利用休息时间与群众进行交谈,了解群众的生活、生产情况。在1925年回湖南韶山冲“养病”期间,他充分利用与乡亲、朋友、邻居串门的机会,了解群众的生活境况以及他们对于革命的认识和想法,并向他们宣传革命的知识。

毛泽东强调调查研究工作要注重普遍与典型的结合,目的是从个别中找出一般,从特殊中找出普遍性,以取得经验,指导全局。普遍调查耗费的时间长,在时间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运用“走马看花”,可以获得调查对象的广泛的、普遍的、一般的认识,但普遍调查获取的认识是表面的、片面的,还要结合典型调查。典型调查需要对个别对象进行细致观察,深度剖析,获取具有代表性的对象特征。只有将典型调查与普遍调查结合起来,并考虑调研需要,有侧重地进行选择,形成更为科学、立体、周密的调研结论。

(二)阶级分析与矛盾分析相结合

在阶级社会中,用阶级分析的方法能够明晰阶级社会中不同阶级、不同阶层的历史发展脉络,了解阶级成员的构成情况,掌握不同阶级或阶层的阶级力量差异及经济、政治发展状况,把握阶级社会发展的存在的社会历史现象。在土地革命时期,毛泽东在《反对本本主义》中提出,中国社会是一个阶级社会,在中国社会开展的调查研究,一定要把握阶级分析的方法,无论是观察一个城市,还是观察一个农村,只有运用阶级分析的方法才能了解中国社会各阶级的构成情况,了解不同阶级的特点以及不同阶级之间的关系,才能“得到正确的阶级估量”[1]113,对中国社会有正确全面的了解。在大革命期间,毛泽东经过大量调查研究和广泛接触群众,用马克思主义阶级分析的方法分析中国社会存在的各个阶级,写出《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在文中毛泽东指出了哪些阶级是中国革命的朋友,是应该联合和动员的对象,哪些阶级是中国革命的敌人,是应该斗争和反抗的对象。用阶级分析的方法分析社会的一个重要基本点在于,不同阶级的经济地位各有不同,导致其内部阶级成员的生产生活条件状况各有不同,对革命的态度也有不同。通过阶级分析,毛泽东阐明了中国革命的对象、动力、领导权和性质、前途等一系列问题。

矛盾分析法就是对立统一的方法,调查研究要用对立统一的观点认识、分析问题。在《关于农村调查》中,毛泽东认为开展调查研究一定要抓住问题的要点或特点,也就是要抓住问题的主要矛盾;如果进行了多次调查,但都是次要的,没有抓住主要矛盾、调查主要问题,那么对问题还是不了解[7]382。因此,他强调“调查研究要善于抓住主要矛盾”[5]26,这样才能对问题有深刻、正确的了解。首先,毛泽东认识到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认识到中国革命的重点是农村,而农村问题的根源在于土地问题,因此开展的种种调查研究工作都围绕着农村展开;其次,在深入群众进行调查研究的过程中,着重收集那些能反映问题的关键和突出特征的材料信息,如在“寻乌调查”中,毛泽东要掌握城镇的经济状况,制定正确的政策方针发展城镇的生产和商业,就重点调查寻乌县城的商业和手工业的发展情况,了解其历史发展的过程和特征,搜集相关资料,对其进行分析研究。

毛泽东主张在从事调查研究活动时要运用阶级分析和矛盾分析的方法对事物进行观察、分析、总结。在写《关于农村调查》时,他指出开展调查研究的两个出发点是对立统一和阶级斗争,也就是在调查分析中运用矛盾分析与阶级分析的方法。他认为在进行调查研究时,首先需要观察事物,粗略了解事物的大致轮廓,“形成一般概念”[7]380;其次是有步骤地对事物各部分、各要素“有秩序地加以细细的研究和分析”[7]380;最后是将分析的材料进行综合整理,形成规律性的、整体性的认识。虽然现在社会中阶级的观念淡化了,但在不同的社会事件、社会问题中依然存在诸如利益相关者等多种结构性关联主体,对结构性关联主体分析的原则、方法与毛泽东所说的阶级分析类似。只有将这些结构性关联主体分析与矛盾分析的方法结合起来,分析中国社会的基本问题,才能全面、深刻地了解社会的基本情况,以此找到解决中国问题的办法。

(三)科学理论指导与具体方法相结合

毛泽东是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科学理论指导下开展调查研究活动的。首先,毛泽东坚持马克思的辩证唯物主义思想,将调查研究视为认识世界、认识社会的重要工具。他认为,党内的一些同志“不懂得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5]324,这样的调查工作是没办法做好的。只有认真学习并运用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以指导调查研究工作,才能做好调查研究工作[1]310。其次,毛泽东强调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观,认为实践是“认识论之第一的和基本的观点”[1]284。调查研究工作是我们党认识中国社会的重要工具和实践形式,只有通过调查研究,才能掌握中国社会的基本情况,才能了解党的方针政策的落实情况。具体来说就是通过调查研究实践,获取关于中国社会的阶级、经济、政治等基本认识,得出指导革命实践、生产实践的方针、政策,再将这些方针、政策投入实践,通过实践进行检验,最后通过调查研究走访,了解方针、政策的具体落实情况,并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变化。最后,毛泽东强调要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唯物辩证法和唯物史观,认为其中对立统一的观点和阶级思想是其分析社会历史脉络和发展走向的重要依据。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指导下,毛泽东开展了一系列的调查研究活动,写下大量有关中国社会基本情况的调查分析报告,为推动中国革命的顺利进行、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奠定了基础。

在开展的众多调查研究活动中,毛泽东总结了一系列具体的调查研究方法,如开调查会、创立调查研究组织、群众访谈法、实地视察法等,根据调查研究工作的具体需要采取适合的方法,对调查研究工作的开展起重要作用。如:在“寻乌调查”期间,毛泽东一连开了十几天的调查会了解情况,获取寻乌县城的基本信息;开展“兴国调查”过程中,毛泽东在住所附近开了一星期的调查会,围绕8位兴国籍战士的家庭情况、家庭成员政治面貌、经济状况等进行详细询问;来到长冈乡进行调查时,毛泽东就群众生活情况、合作社运动等问题召集党支部书记、合作社主任、村代表主任等人开展调查会,通过调查会的形式,对地方情况有了大概的了解。除运用开调查会的方法外,在毛泽东的积极号召下,各地方创立了不同类型的调查研究组织,有西安调查研究局的考察团、延安农村调查团、妇女生活考察团等,在各地开展调查研究活动,收集大量调查资料。这些具体调查研究方法的运用,促进了调查研究工作的顺利开展,使得调查研究工作取得良好成效。

总之,毛泽东认为,调查研究工作一方面要坚持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为指导思想,用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实践观、辩证法对调查对象进行系统的分析研究;另一方面他也强调不能将其作为开展工作、从事研究的教条,反对不顾实际情况的本本主义和教条主义。死板的科学理论是缺乏活力的,只有将科学理论与具体实际相结合,所做的调查研究才能取得实效,科学理论经过具体实践才能得到检验,才能得到发展和提高,转化为指导调查研究工作的理论工具。